半个小时以前。
坤灵一心二用, 一边与芥川龙之介和芥川银亲切交流——满足自己玩真人换装娃娃的爱好，一边偷偷摸摸尝试联系（骚扰）太宰治。
这不怪她。
毕竟，她已经大半天没有他的一丁点消息了, 实在忍不住。
可尝试的结果，《海经》另一头没有回应她的呼唤, 似乎是被主人暂时单方面关闭了联络通道。
她研了究好久才学会摆弄的手机，其通讯功能也仿佛失了灵般一声不响, 发出的消息石沉大海没有回信。
虽然太宰治白天失联是常态，但……
她不管, 她就是想见他。
打定主意后，坤灵‘灵机一动’借题发挥，顺势找了个看似非常合理且正义的借口, 将两个新加入海的成员直接甩给中原中也, 以及惹自己‘生气’的罪魁祸首白泽照顾。
然后，她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开开心心轻轻松松地开溜去找太宰治了。
坤灵走出海大门没多久, 太宰治那本《海经》的联络通道恰逢时机地‘恢复了’。
“欸，灵酱, 你找我？”
“嗯！”坤灵喜形于色, 语气雀跃, “白泽那个笨蛋惹到我了，我很生气，想要一个人出门静静——阿治，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
太宰治轻轻叹了口气, 状似有些无奈。
“灵酱, 你这可不是生气该有的语气哦。”
“啊，有那么明显吗？”坤灵呆呆地问。
“嗯哼, 超级明显。与生气相反，灵酱的情绪高涨到了异常的地步。”
“呃……”
“事实上，即使看不见你的表情，我也能从声音听出你的好心情呢。”太宰治似是轻笑了一声，“就算……噗，好歹也稍微掩饰一下吧。”
坤灵小声却又直白地解释：“没办法，掩饰不了一点。因为我只要想到马上会见到阿治，就控制不住的开心。”
另一边安静了几秒。
“是吗？啊，原来是这样呀。”太宰治轻声说。
“嗯嗯。”
“只是比平日更早见到我，就这样开心？而且为了这件事，灵酱居然想到在白泽先生面前演戏。”
或许是隔着空间，太宰治的嗓音失真，听起来格外温柔。
但坤灵没注意到这一点，惊讶道：“嗯？阿治，你怎么知道？”
顿了顿，太宰治语气自然回复：“随意思索几秒就知道真相，这不是很正常嘛？我还知道灵酱骗人的小把戏，已经被白泽先生看穿了哦。”
“也对，毕竟是绝顶聪明的阿治。”坤灵对前者深以为然，又对后者不认同，“不过你说错了，白泽没看出来。哼哼，他被我骗到了。”
凭借精湛的演技，她成功把刚开始猜到真相白泽骗过去了！
——坤灵非常自信地认为。
“是吗？哇啊，灵酱真厉害呀。”
坤灵睫毛弯弯：“阿治再多夸夸我。”
“才不要。”太宰治拒绝，“物以稀为贵，正面评价也是。今日份已经用掉了哦，灵酱不要贪心。”
“那好吧。”
坤灵收起小失望，回归正题，“阿治，海经的坐标一直在变化，你告诉我去哪里才能等到你。”
可能是对方坐在车上的原因，她感知到《海经》正不停地快速移动，没有固定的坐标点。
海众人曾耳提面命要求过坤灵：除特殊情况外，只要有外人在他们身边，她便不许利用《海经》传送，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小麻烦或骚动。
她答应了。
因此，坤灵不想耽误太宰治的工作和浪费时间，索性问他目的地在哪，准备到那里守株待兔。
“这个啊，我想想……”
等了几秒，坤灵迟疑道：“怎么了？是今天的工作太多，挤不出空闲的时间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
“没有啦，这些工作超简单。”太宰治语气轻松道，“不超过半个小时，我就能干脆利索地全部解决。”
“这么快？好，我知道了！”
“对了，不小心打断你，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坤灵眨眨眼，如实道出：“我刚才想说，如果阿治太忙，我可以在你途径的地方等你，然后陪你一起工作。”
“……啊，原来如此。”
太宰治略显干巴巴地应了声，随后报了一个地点，让坤灵先去那里稍等，接着便结束了通讯。
那个地点是他目前行进线路中，最靠近市区某条街区的建筑物。
也是游客和居民没那么密集的区域。
坤灵没多想，在结束通讯后依言乖乖往那里走去。
另一边。
竖起几分钟的车辆隔音板收起，织田作之助坐在副驾驶，听到后座传来一道语气微凉的声音。
“追逐战到此为止。等敌人到达预设位置后，反击开始。”太宰治对着对讲机下达命令。
织田作之助有些意外。
因为之前太宰治和他说，希望这场久违的追逐战所带来趣味能持久一点。
——这句话明显是说，追逐战的时间线会拉得很长。
可现在……
“织田作。”太宰治开口，打断了织田作之助的思绪。
“怎么了？太宰。”
太宰治说：“抱歉呐，忽然觉得没意思了。所以行进路线按照第二计划来，速战速决吧。”
“啊，了解。”
织田作之助思忖：太宰的第二计划……唔，大概半个小时不到就能结束工作，可以提前下班了.
十分钟以前。
坤灵提前到达了目的地，无视零星路人对她的打量，站在最显眼的位置——一个高高的石墩上等待太宰治。
过了会，她感知着越来越近的《海经》，百无聊赖环望起四周的风景。
“按照现在的速度，应该还差三分钟左右就——欸？”坤灵眼底不经意间映入一抹白色。
然后，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一样，飘忽的视线倏地定格。
“这个人……我记得。”
坤灵轻轻落到地面，朝那位注意到自己的视线而回望过来的男生走去。
“你还记得我吗？”站在对方面前后，她问。
病弱美少年不着痕迹地看了几秒坤灵，温和地笑了笑。
他答非所问道：“可爱的小姐，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啊。”
“那……”
“哦，我找你就是想说——”坤灵指了指他的帽子，语气有些小得意，“虽然是看你的帽子得来的灵感，但你的没我的好看。”
“……？”
“不信？这可不是我自负随便下的结论。”
坤灵想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于是装作做样地在广袖里掏了掏，掏出了白泽做完后只试戴过一次的白色帽子。
“你看，我说的是实话吧？”
坤灵把帽子戴在头上，神气十足地说，“我的帽子用料稀有又珍贵，做出来后，比你的原版更胜十筹。而且我长得比你好看，你输得彻彻底底。”
她全方位碾压，是这场较量的大赢家！
病弱美少年：“……”
“你怎么不说话？”啧啧，输不起？
看出了她的心声，病弱美少年：“……”
坤灵想了想，恍然大悟：“你是不记得我了吧？提醒你一下好了——六七年前，我们远远对视过，我当时还对你做了国际友好手势。”
为了增强对方的回忆效果，她决定再次模仿当时的动作。
于是下一秒，病弱美少年看见两根中指朝着自己竖了起来。
“……”
“够友好了吧？”
病弱美少年嘴角微微抽了抽，克制住询问坤灵是哪个不想活的家伙教她这叫友好手势的想法。
不想再继续这种无厘头的对话，他说：“我当然记得你。”
“哦。”
病弱美少年掀了掀眼帘，意味深长道：“毕竟这么久的时间过去，小姐却没有任何的变化，一如往昔。我很难认不出来。”
明明过去了六七年，可时光却没在她身上留下一丝丝痕迹，还是十五六岁的模样。
“永葆青春吗？稍微有点不可思议。”
坤灵没听出对方话里的深意，理所当然地说：“怎么会？我这样很正常啊。”
“正常？意外的回答。”病弱美少年问，“小姐，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这个问题对坤灵来说，很简单。
但她不想告诉这个曾无视自己表达友好手势、并且拥有帽子原创设计版权的男生。
坤灵想了很久，才试探性地给出了一个她认为合理的回答。
“或许……是因为白种人老得快？”
“……”白种人·俄罗斯少年噎住。
坤灵补充说明：“见过了身边的同伴，所以你不习惯亚洲人衰老缓慢这一特性。”
“……”
“当然了，我和别的亚洲人不一样，这一点才明显。”坤灵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哪里不一样？”
这个问题触及到迟钝如坤灵，也觉得敏感的话题。
她机警地看向病弱美少年，慢吞吞吐露两个字。
“你猜。”
“模棱两可地回答，最后避而不谈……”病弱美少年低声呢喃，缓缓眯起眼，“小姐，这算什么？”
“算成语吧。”坤灵丝毫不惧对方隐约散发的危险气息，给出了极为缺德的回答。
话音落下，空气若有若无胶着了起来。
几秒后，坤灵忽然莫名其妙地提出问题：“对了，你来这里干嘛？”
“我？”病弱美少年淡淡笑了，“我和人约好在这里见面，商讨一些……很有趣的话题。”
“这种地方？”
“是的。”
坤灵感叹：“好巧啊。”
“是很巧，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小姐你。”病弱美少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了颇有些期待的表情。
“不，我说的‘巧’不是指这个。”坤灵说，“我和人约的地方也是这里。”
“同样的地点，这也巧。”
“我和人约的地方也是这里，约定时间已经到了。”坤灵重复说，又咬重某几个字。
“……我知道。小姐，你已经说过了。”
病弱美少年不理解她的脑回路，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坤灵耐心耗尽，放弃迂回告别的想法：“我想说，你还有别的事吗？我得走了。”
“……”病弱美少年静默几秒，“没有。”
……不是他主动找她叙旧。
没有就好，有也没用。坤灵阖首：“嗯，有缘再会。”
说完，她转身就朝路边停留的轿车走去。
同一时间，病弱美少年侧身避开不远处那道似有若无地审视目光，拢了拢斗篷朝隐蔽处走去。
不老的超越者小姐，一定会再见面的。
“啊对了。”
坤灵忽然回头，声音不大不小，“我和以前一样，但你好像更虚了。”
嗯，他输给她三次了！
成为众人视线焦点的病弱美少年：“……”.
此时此刻。
“不好看，一点也不好看。难以想象，这世界上居然有品味如此差劲的男人。”
听到这种评价，坤灵默然几秒，随后果断摘下帽子，团吧团吧塞进袖子里。
“果然，外国人的审美不可信！”
太宰治眸光微动：“外国人？”
“嗯，一个好心的俄罗斯人。”
好心让她剽窃帽子设计的俄罗斯少年。
“啊呀，灵酱什么时候结识的俄罗斯友人？”太宰治语气自然地感叹，“从没听你说起过呢。”
“不是友人，是只见过一次比陌生人强一点的人。”坤灵纠正道。
她疑惑地说：“不过，我应该有和阿治说起过呀，那个俄罗斯男生。”
“嗯？”
“就是几年前，我拐中也回家那天发生的事情。”坤灵回忆说，“那天晚上睡觉前，我跟你提过一嘴——我白天看见一个男生的帽子很漂亮，想要冬天的时候也戴一顶。所以照你说的那样跟他先礼貌示好……他就是我说的那个人。”
那个时候阿治待在青森，她每天都和他事无巨细地分享自己白天的经历。
遇见病弱美少年且对他竖中指的事情，她自然也说了。
至于帽子，在太宰治还叫津岛修治时离家出走，那个制作好的帽子没来得及展示就压箱底了……
“唔，好像有这回事。”
坤灵一说，太宰治也想起来这码事，那股恼火的情绪稍微淡去。
他眉眼弯弯：“我说呢，原来灵酱是遇见偶然见过一面不识相品味差又在大热天穿斗篷带毛绒帽奇葩且体虚的男生啊。”
“没错。”听到那一大长串贬低用词，坤灵赶忙撇清关系，“我是看见他还戴着那顶帽子，才想起来戴……所以说，不是我的品味有问题！”
“欸~是吗？明明刚刚还问我戴着好不好看——”
“阿治，我眼光很好的！”坤灵超大声。
“噗，你急了。”
“我没有！”
坤灵脑筋脑汁地想给自己的审美观正名，灵光一闪，“我喜欢阿治，怎么可能没眼光！”
“……”
太宰治无法再反驳，沉默了。
过了会儿，他对车内的人轻声说了什么后，下了车。
太宰治走在前面，不让坤灵看见自己的表情。
“走吧，眼光没问题的坤灵。啊啊，现在回海应该能有新鲜出炉的蟹肉吧。”
迟钝了几秒，“好，我现在让饕餮给你做。”
“嗯？”太宰治敏锐地察觉到异样，停下脚回头，“表情这么凝重，灵酱在想什么？”
坤灵好半天才小声说：“阿治，你车里还有别人。”
“然后呢？”
“你对那个人说话语气和别的下属不一样……”她很介意这一点。
太宰治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容：“啊啊，所以你想说什么？”
“就是……那个人是男生还是女生？”坤灵吭哧着问出了口。
似是在思考，太宰治隔了几秒才回答。
“那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人。说起来，在某些方面和灵酱有些像欸。”
“有趣……和我像……”
认真揣摩了会儿得到的答案，坤灵垂下眸，满脸的不高兴，不加半点掩饰。
她面无表情地宣布：“阿治，我决定了。”
“什么？”
“你以后都没有蟹肉吃了！”
说完，坤灵为了证明事情的严重性，挪动步伐走到太宰治前面，大有气到不想理他的意思。
甚至路过他身旁时，她还生怕他注意不到自己的情绪，重重“哼”了一声。
第一次被坤灵这样对待，太宰治反而无声地笑了下，又很快收敛。
算啦算啦，欺负过头灵酱说不定哭鼻子。
那可不行。
“绝对不行！不能吃蟹肉的人生简直糟糕透顶，这可是最残忍的事情！”太宰治加快脚步走到坤灵身边，故作不解道，“灵酱，我哪里惹到你了？好过分啊。”
“明知故问！”
“什么嘛，好歹给个提示吧？”
“哼！”
太宰治正面朝向坤灵，倒退着走在前面，状似苦恼地思索了几秒。
“啊，我知道了——是因为我说织田作和你像？也对，毕竟他是个男人，灵酱会不高兴也是人之常情。”
坤灵猛地停住脚。
“男人？”不是她不知情的情况下，阿治喜欢或有好感的女孩子？
“对啊。”
“……”误会得有点尴尬，坤灵指尖刮了刮脸颊，腆着脸改口说，“那个，阿治，我认真考虑了一下，刚才的决定确实很残忍。撤回吧，当我没提。”
太宰治睨着她，尾音拖长：“不生气了？”
“嗯嗯！”
“哇啊，灵酱气消得真快。刚才不仅朝我横眉冷对，还无情剥夺——”
“我脾气好，原谅你了！”
怕太宰治纠着这个事情不放，坤灵又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垂耳兔和小兔兔交给白泽和中也了，乱步还在侦探社。我们趁机回海境，把白泽藏在他头下的酒挖出来吧。”
“好呀。”
本是随口想到的借口，坤灵说完却毫无来由地起了浓厚的兴致，拉着太宰治就往无人的角落快走。
她没有牵太宰治的手，而是模仿刚才看见的情侣姿势，双手抱着他的胳膊。
这种亲密的姿势对两人而言，都是第一次。
然后坤灵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点。
“阿治，好奇怪。”
“嗯。”
“你为什么那么紧绷？”
“哈？”
“我都感觉到了。”坤灵戳了戳太宰治的上臂，“你看，肱二头肌都鼓出来了。”
就在她抱他胳膊的瞬间。
太宰治：“……”.
路边的那辆轿车内，仍旧是一片静默。
几分钟前，坤灵那番为了证明审美正常而做出的表白，不止让太宰治哑口无言，也让车内的司机和织田作之助沉默了。
一个出于害怕，一个不知道该说什么。
尤其是已经坐到后座的织田作之助，在见到太宰治露出了姑且可以称之为有些害羞的表情后，愣愣地出神许久。
直到太宰治招呼一声后下了车，他还沉浸在隐约发现的一件事。
那个事情放在别人身上很正常。
但放在太宰治身上……港口黑手党里估计没人能信。
天方夜谭，难以置信。
可是……
透过车窗，织田作之助听不见两人在交流些什么，只是看见太宰治背对坤灵时露出或偷笑或恶趣味或浮夸或孩子气……等等一系列鲜活表情。
那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情绪，外露的。
而且明明不喜欢与人身体接触，他却稀松平常般任由女生牵手抱胳膊，还过于亲昵地捏她的脸颊……
太宰治那副模样，如果忽略他那一身黑手党标配的黑西装大衣，表现得和正常的青春期男生没有什么区别。
织田作之助望着已经结伴消失在街头的两人，结合这半小时发生的事情和对话，终于悟了。
“原来如此。”
太宰喜欢那个女孩子。
“难怪。”
难怪听到他说女生和别人是情侣，太宰的表情那么奇怪。
“啊，我的发言失礼了。”织田作之助反应了过来。
女生说喜欢太宰，太宰也喜欢她。
所以说……
“啊，那是太宰的女朋友。”
第112章
坤灵的偷酒计划没能如愿实施。
她和太宰治回到云中岛时, 白泽和中原中也芥川兄妹俩等一行人早就先一步回来了。
感知到这一点，坤灵刚落到浮空岛的地面，脚尖一旋, 转身就想拉着太宰治悄悄离开。
可惜——
“太宰先生！”拥有某种雷达的芥川龙之介，瞬间捕捉到目标人物的身影, 喊出声来。
他身边的众人循声望去，看见了抬起脚一副想要偷溜装没来过的两个人。
白泽微微一笑：“坤灵。”
静默几秒。
“……啊。”坤灵应了一声。
然后她动作缓慢地偏过头, 蔫巴巴看向太宰治。
“阿治。”怎么办？
太宰治面上看不出情绪，耸耸肩说：“已经被发现了, 那就没办法咯。”
“可是……”
“今天肯定不行，以后再说嘛。”
坤灵有些沮丧：“现在是现在，以后是以后。我想要现在。”
兴致这种东西因某件事而起。
换个时间和先决事件因素, 或许就没有这种感觉了。
“好啦好啦。”太宰治看着朝他们走过来的白泽, 小声说，“反正那些东西不会跑掉, 来日方长, 我们两个总会有机会的。”
坤灵想了想，轻易便被说服了。
“你说得对。”
重要的不是喝酒的时间契机, 而是和阿治一起。
白泽已经走了过来, 也听到了她的最后一句话。
他问：“你们两个在聊什么？什么对不对？”
“没什么。”坤灵摸了摸鼻子, 佯装自然地说道，“白泽，你好奇心太重了。”
白泽缓缓眯起眼，看着明显心虚的闺女, 和一脸坦然无辜回望自己的太宰治。
思索一会儿, 他到底是没再追问下去。
因为他很清楚，有阿治这个狡猾聪明的小白菜在, 他大概率是没办法从坤灵嘴里套出有用信息。
而且姑娘大了，有点小秘密不想告诉家长，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白泽没把这件事当回事，随口问了句便不再纠结。
坤灵问：“对了，你们怎么那么早回来，不等乱步和英招了？”
“结束工作后，他们会直接回海境。”白泽解释说，“乱步发来消息说，他知道家里新加入两个小朋友，想要今晚就在浮空岛举办热闹的欢迎会，让我们提前回来准备布置。”
坤灵磨磨牙：“臭乱步。”原来是他！
“什么？”
“……没什么。”
白泽没在意，看向正悄悄后撤准备离开的太宰治，善意提醒：“阿治，身为芥川的老师可不能缺席这个活动。”
“……”
太宰治停脚转身，耷拉着肩膀，有气无力，“白泽先生，聚会这种事情太无聊了。而且，说是欢迎会，其实是乱步那家伙想要不限量吃零食的由头罢了。”
“事实虽然是这样，但这不是你逃离欢迎会的理由哦。”
“逃离？太难听了。”太宰治说，“真是，我只是忽然想起有个重要的工作还没完成，需要快点回到组织啦。那是很重要的工作，一旦出现纰漏会发生了不得的状况呢。”
白泽微笑着说：“没关系，我们可以等你回来再开始。”
“唔，任务很重，需要拷问的间谍人员多，今天完不成。”太宰治捏着下巴思索道。
“那就明天。”
“啊啊，明天也有可能完不成呢。”
“是吗？阿治的工作效率这么低啊。”白泽状似有些不解，“说起来，坤灵每天都在我耳边嚷嚷‘阿治好厉害，不管多麻烦的工作咻咻一下就完成了’、“白泽，阿治今天只花了几分钟就套取了重要情报”之类的发言，怎么现在……”
“……”
“是坤灵胡乱吹捧？”
坤灵下意识反驳：“才没有！阿治就是很厉害，他今天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完成了工作！”
太宰治：“……”
笨蛋，这种时候不需要帮倒忙。
白泽望着太宰治，笑而不语。
片刻后。
“……知道了知道了。”太宰治放弃了，拖着沉重地脚步往人群中走去。
“太宰先生！”芥川龙之介身板挺直。
太宰治掀了掀眼皮，郁气的鸢眸望了他一会，眼神晦涩不明。
“嗯，这幅清爽的样子比之前顺眼多了。”
“是！”芥川龙之介大声道，“在下完成了中也先生安排的挑战，朝着目标更进一步！”
“……你在说什么？”.
晚上，江户川乱步和英招按时回到海境。
这场名义为家庭新成员举办的欢迎会，实则和隔三差五就找个由头举办的家庭活动没太大区别的晚餐开始。
席上，太宰治听完坤灵叙述他不在场时发生的事情，看向对自己身处何处明显还一知半解的芥川兄妹。
他眼神微妙：“所以说，芥川现在的目标是你？”
“嗯，有生之年的目标。”
“哇哦。”太宰治发出一声感叹，“白泽先生真是帮大忙了。”
“嗯？”
太宰治没有多做解释，又说：“看样子，芥川还不知道海境到底什么地方吧。”
坤灵点头：“对，白泽说等明天玄冥回来再告诉芥川兄妹俩，说是给他们惊喜。”
她也不知道白泽是怎么忽悠这两个单纯的孩子。
总之，芥川兄妹到了海境后，看见上空的极光天幕以及悬浮在天空上的浮空岛等等一系列异象时，除了努力保持镇定却仍是难以掩饰的惊叹震撼神情外，再没有其他的询问或发言。
进入海境时是夜晚，黑色笼罩大地。他们没能像太宰治三人那样见到海境的全貌。
因此，他们猜测天空上的奇异景象，全是‘海神秘的异能力者们’造就出来的梦幻空间。
白泽看出这一点后特意嘱咐坤灵，不要提前告诉芥川龙之介和芥川银真相。
“原来如此。”
太宰治看着缺席了的相柳、陆吾和饕餮，啧啧感叹，“只为了欣赏那一刻的精彩表情……啊啊，还真是恶趣味的大人，有够无聊的。”
“没错，白泽一肚子坏水。”坤灵提议，“阿治，需要我偷偷泄密给两个小家伙吗？”
“不要。”太宰治回答的毫不犹豫。
“……啊？”
“不是因为我也想看哦。”太宰治一本正经地说，“而是这样的恶劣行为虽然无聊，但也不能让白泽先生白费功夫嘛。”
“我知道的。阿治你人真好，真体贴。”坤灵的回应更快。
这种无底线的包容度，即便是太宰治也有点哑然。
“灵酱，你……”
“怎么了？”
太宰治没说话，垂眸望着碗里被人剥好的蟹肉。
没得到回应，可坤灵也清楚自己的偏心眼儿，隐约猜到了刚才太宰治想说什么。
想了下，她说：“阿治，我只要一个知情权。剩下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可以昧着良心站在你这边。”
——这就是坤灵对太宰治的包容程度。
静默一瞬，太宰治扯了扯唇角：“哇，说什么昧着良心，我——”
“不对，重新说一下。”坤灵异常严肃说，“只要阿治遵循一个中国原则，就够了。”
这是底线！
安静三秒。
“噗哈哈哈哈，坤灵你总是——哈哈！”
坤灵见太宰治夸张地捶桌大笑，一头雾水却还是顺着想法说了下去。
“所以说只要做到这一点，知情权都可以没有。”
笑了好半天，太宰治强忍着笑意：“不要知情权，也就是连理由都不问？”
“嗯，我会自己编。”
太宰治低低应了一声，藏起表情不再看坤灵。
然后，他像是无聊般四处打量，看见江户川乱步和英招如同父子般相处，瞥见中原中也沉静下来和白泽对话，还观察了会儿句芒如何用温柔化解芥川龙之介周身的尖刺、以及缓和芥川银的局促……
最后他偏头看向旁边，那个绷着小脸认真剥蟹肉的坤灵。
什么啊，明明总嚷嚷蟹肉不能多吃，却每次都会为他做这些。
笨蛋又矛盾妖精。
“坤灵。”
“唔？”
“择日不如撞日——”太宰治凑近坤灵，轻柔的嗓音带着某种蛊惑，“我们逃吧。”
“去哪？”
“趁主人在海境的情况下偷酒喝，怎么样？总觉得这样会更有意思。”
坤灵眼睛一亮。
“好！”.
大约是因为昆仑在海境内的特殊地位，白泽自信没人敢随意挖掘昆仑的土地，便没有在埋藏几坛酒的地方多做布置。
藏酒位置非常好找，深度不深，也没有布下障眼法。
换句话说，好挖。
于是，偶然得知这几坛酒存在，且对昆仑没有一丝敬畏之心的坤灵，几乎没怎么费力气就挖到了。
“阿治，华夏的古法酒酿可比清酒醇厚多了。”
“度数也高哦。”太宰治看着坤灵扫空藏酒后的坑洞，笑得纯良，“灵酱，你是准备把这些比我们两个人体积加起来都大的酒水，全部喝掉吗？”
“怎么会？会撑爆的。”
“那拿一坛就够了呀。”
一坛酒没留给原主人，藏酒地空空如也。
“阿治，这你就不懂了。”坤灵抬抬下巴，毫无羞耻心地回复，“贼不走空，偷酒要偷空。”
太宰治扑哧笑了：“什么啊，这句话的意思明明是做贼不能空手而归，不要擅自更改原意呀。”
坤灵面色不改：“那是人类的说法，神明当贼信奉的原则当然不一样。”
“有什么区别？”
“做事要做绝。”
“……？”
坤灵理直气壮说：“来都来了，偷也偷了，那就干脆全都偷光嘛。”
一滴也不给白泽留。
“欸，白泽先生会生气的吧？”太宰治眨巴眨巴眼睛说道。
“别担心，白泽一向拿我没办法，只能认栽。”
坤灵说这话时，表情十分自信，丝毫不担心捣蛋闯祸会遭受斥责。
那种自信到了自负程度的任性模样，只有在家里长辈无限溺爱的环境中才能惯坏出来。
不过现在，太宰治完全不介意这一点。
发自内心的不介意。
他只是觉得，白泽先生好可怜（假的）呀~
顿了顿，太宰治语气满是虚假的同情：“哎呀，白泽先生存了这么久一口没品尝到，为此付出的时间精力也全都浪费掉，未免太可怜了。”
“可怜吗？好像有点。”
想了想，坤灵艰难地做出了决定，“既然阿治这么说了，那就给他留一点吧。”
“一点是留多少？”
“一杯。”
“杯子的类型或者说尺寸？”
“最小的酒杯，容量十毫升的那个。”
太宰治沉默几秒。
“灵酱，白泽先生有你这么个……是他的福气。”
“没错，他很有福气。”
就这样，在白泽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亲手酿造又存储了六七年的酒水便宜了坤灵，也便宜了被她‘邀请’过来的无辜同伙太宰治。
十分钟后，昆仑的一处小溪旁。
月光照耀着水面粼粼，两个开溜的人倚靠树木对饮。
“噗嗤，这就不行啦。”太宰治弯着眼眸看向摆手不想再喝的坤灵，“这不是才刚开始嘛？”
坤灵晃了晃脑袋：“阿治，我头开始晕了。”
太宰治看着十毫升的酒杯，笑道：“你真的是一杯倒啊。”
白泽先生这酒的度数也太高了，往常她起码能喝三杯。
坤灵底气不足：“……多练练，酒量早晚会提升的。”
“那还喝吗？”
“……不喝了不喝了。”
“欸~你也太弱了吧灵酱。”
坤灵非常不服气，但能力不允许。
她小声辩驳：“没有‘太’，只是有一点点弱。”
“真是的，不是说这次要坚持到把我喝倒吗？”
“……我坚持不到了——投降认输。”
太宰治伸手探向坤灵的脸庞，感受到过高的温度后，轻轻一笑：“真不行了？你好逊啊坤灵。”
“不是我逊，是对手太强！”坤灵眼睛湿漉漉地看向含笑的少年，过了会儿，“阿治，我什么时候能做到把你灌醉啊？”
“你这种程度……嗯，起码再练二十年吧。”
坤灵垂下小脑瓜，语气低落地呢喃：“那陆吾说的办法估计不行，太久了。”
“什么？”她的声音太小，太宰治没听清。
坤灵心虚不敢说实话，转移话题说：“那个，下一次我要作弊——我要分身，分出好几个我，对付你一个人。”
“车轮战？也不是不可以。”太宰治撩起她垂在地面的头发，漫不经心说，“那你大概要分出几十个，才有灌倒我的可能性啦。”
“……好。”
大概是白泽酿的酒和她犯冲，坤灵这次喝醉脑子像浆糊一样，只觉得眼底的画面天旋地转。
站起身后，她脚步轻飘地像踩着棉花。
“阿治，我头晕得要命，想回去睡觉，但地面好软站不稳。”
“请你自行回家哦~”太宰治尾音拖长，带着青春期少年的恶劣。
“阿治。”坤灵想让他扶她站稳，再飞或者瞬移回去。
可没来得及说，就被太宰治打断。
“喊我也没用哦，距离浮空岛那么远，背你回去会很累欸。”
坤灵像是被人点醒了一样。
“对啊，阿治你背我回去！”这多浪漫呀。
“不会背你哦~”
坤灵装作没听见，自顾自说：“阿治，你弯下点腰，我不想踮脚。”
“都说了不背啦。”
“好阿治。”
十秒后。
银辉铺就的幽静小径上，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太宰治背着坤灵，慢悠悠地走着。
“阿治。”
“嗯？”
“阿治。”
“嗯。”
“阿治呀~”
“……不要夹着嗓子说话，很恶心。”
“是吗？我看动漫里的女生都是这个动静啊，你不喜欢？”
“那是像中也那样的笨蛋小学生，才会喜欢的声音哦。聪明人都不喜欢。”
“哦。”
或许是微风轻缓，或许是月光柔和，此刻的太宰治被映衬得比平时温柔。
也或许没有那么多理由。
她喜欢他的那种心情，更浓郁了。
在酒意彻底侵蚀神智前，坤灵下巴抵着太宰治的肩窝，小声地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阿治，我更喜欢你了。你什么时候才喜欢我呀？”
一分钟后。
一眼望不到头的脚，太宰治听着耳边平稳的呼吸声，鼻翼间飘散着几丝酒气。
他轻叹口气：“早知道这个酒劲这么大，要辛苦走这么久，我就不……”
太宰治没再说下去。
不。
即便早知如此，但如果是这个笨蛋的话，也没关系。
他勉勉强强可以陪她。
“笨蛋。”
问他那种问题。
“即便我做出回答，也听不懂的榆木脑袋。”
太宰治微微抬头，看向天上的银盘月亮。
随后，他又低下头垂眸，唇边漾开清浅的笑意，温柔得如同此刻的圆月。
“坤灵，今晚月色很美。”
可惜了。
某个笨蛋听不到，也听不懂。
他的答案。
第113章
坤灵和太宰治这一次提前离席, 没能引起其他人太大注意。
不是没人发现他们离开，而是不在意。
或者说，众人已经司空见惯。
自从坤灵第一次醉酒后, 她和太宰治在聚会上悄悄结伴离开，便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他们中的谁, 时常发起一起开溜的提议，最后又演变成习惯。
对此, 中原中也搞不清状况或者没往别的方面想，在有事找不到他们两人时, 偶尔会略微不满地嘀咕几句。
而海境其余人，都默契地心照不宣。
他们两个背着大家去干什么？
哈，第二天去看太宰治的嘴巴有没有伤, 不就知道了？
哦不对, 除了中原中也，当事人之一也不记得自己当晚做了什么……
“明明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却还是乐此不疲。”
席上, 江户川乱步想到这个问题，看向对待此事已经波澜不惊的白泽, “白泽先生, 这是笨蛋灵酱的潜意识作祟吗？”
白泽莞尔一笑, 答道：“也可以这么说。”
坤灵的本体是书页，沾酒便醉。酒过无痕，等酒水挥发干净，她不会记得期间发生的事情。
可严格意义上来说, 却也不能真的做到没有一丝丝痕迹。
醉酒期间的情绪, 会模糊烙印在书页上。
“她没有记忆。”白泽说，“但她潜意识里弥留着当时的心情。”
江户川乱步咂咂嘴：“这么说的话, 灵酱当时的心情一定超级棒。”
她的这种好心情，甚至能延续一周左右——不限制他的糖果摄入量。
白泽不说话。
“她一定是非常喜欢，才会总拉着太宰离开。”江户川乱步没放过白泽，“白泽先生，你说对吧？”
“嗯……乱步说得对。”白泽虚假地笑着回应。
江户川乱步还想说些什么，却又忽然顿住。
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了三道意料外的身影。
“欸？”
浮空岛入口处，身披一身夜色的太宰治背着坤灵回来，步伐平稳又缓慢。
他们的身后是负责带两人飞回岛上的谛听。
谛听与席上注意到它的几位神明微微颌首，随后默默转身，无声无息地隐没在黑夜中，没让芥川龙之介和芥川银发现。
“太宰。”江户川乱步有些奇怪，“这次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以往哪怕聚会散场半天，他也见不到这两个家伙回来。
散场前能见到他们，这还是第一次。
不等太宰治回答，江户川乱步已经看清了原因。
“啊啊，原来是这样。”
“嗯，坤灵醉过头直接睡了。”太宰治轻轻应了声。
江户川乱步取笑出声：“啊呀呀，没料到这个情况吧，笨蛋太宰。”
“乱步，你在说什么呢。”
“我想说，有的酒不能乱喝。”不是所有的酒水都有着同样的效果。
“这个道理我当然知道。”太宰治轻哼一声，“就像乱步吃到某款甜品，也会牙疼哭鼻子一样。”
“什么嘛，那种情况在名侦探预料内，和你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啦。”
“哦哦~大差不差吧？”
白泽原本笑吟吟地看着两个少年拌嘴，可鼻翼间嗅到风吹来某种气味后，脸色顿时微变。
他缓缓看向昏睡的坤灵，心底约产生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阿治。”
“嗯？白泽先生，怎么了？”太宰治停下拌嘴，问道。
默然几秒，白泽问：“阿治，坤灵这次也是偷的酒吧？”
“嗯，和以前一样。”
坤灵没买过酒，也没酿过酒，每次都捡（偷）现成的。
白泽用几乎是挤出来的声音继续问：“她这次偷的，是我的？”
“对呀~”
“昆仑，望天树下？”
太宰治弯成月牙眼：“没错哦~白泽先生。”
白泽没说话，周围安静了下来。
一刻前，句芒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望了过来，也听到了这段对话。
他想到了什么，神情微妙且隐含同情地望了眼白泽，随即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太宰治察觉到异样，笑容微敛。
“怎么了？是坤灵不能喝，还是说酒有问题？”
“……不，她能喝，酒没问题。”
太宰治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白泽先生脸都黑了？
白泽目光幽幽地看了会儿坤灵，语气无力：“这个酒，它很特殊。”
“特殊？”
“意义非常特殊。”白泽说，“极为特殊的日子和场合，才能以某种名义开坛的酒。”
“这是什么讲究？”
白泽眯起眼，语含深意道：“阿治，这几坛酒埋藏的日子和坤灵出生的年月一致。”
“然后呢？”
“我本来以为，它会在两年后的某天打开。”
“两年？”
“如果依洪荒时期的规矩，今年就可以。”
白泽稍微停顿几秒，然后看向那只猜到什么而微微睁圆的眼睛，语速缓慢说，“但如何结合华夏如今对成年的定义和霓虹的律法，要两年……不，严格的说还差一年多，因为那个时候——”
“阿治，你成年了。”.
坤灵美美睡了一觉，像往常一样准点苏醒，去往浮空岛的餐厅。
此时的餐厅只有太宰治。
——江户川乱步要参加国际侦探比赛，英招替他收拾好行李后早早就出发了。三人中最靠谱的中原中也来了又走，去找初来乍到很可能不知道怎么到达餐厅的芥川兄妹了。
坤灵观察了太宰治几秒，忽然问道：“阿治，你这次没做梦？”
“什么？”
“没有伤口。”坤灵指了指嘴唇位置，“还是说，小狗没咬你？”
太宰治像是没睡好，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回复。
“做梦了，但那只小狗昨天没力气咬人。”
“它怎么了？”
“傻乎乎的睡着了，特别呆。”
“啊？”
坤灵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但还没等再问什么，就被新出现的三个人吸引了注意力。
“垂耳兔，你怎么了？表情像见了鬼一样。”
“在下……在下刚才……”芥川龙之介似乎还没回过神，好半天没能说出完整的句子。
中原中也走在后边，身后还缀着一个小尾巴芥川银。
他见芥川龙之介这幅模样，出来代为解释：“啧，没什么，芥川刚才撞见应龙那家伙，惊到了。”
“原来如此。”
“真是，芥川完全不听我在说什么，闷头就往这里赶，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这时，芥川龙之介终于从震惊状态中脱离，回归现实。
“太宰先生！在下刚才看见了——”
“我知道哦，你刚才看见了一条巨龙。”太宰治笑眯眯说，“那是中也他爹哟~”
话落的瞬间，他大幅度前倾身体，早有预料地躲过了来自后方的扫腿攻击。
“杀了你啊啊！”
中原中也脑门青筋欢快地跳着，火气十足，“混帐太宰，别再新成员面前胡说八道，应龙才不是我爹！”
“呀中也，不要害羞不承认嘛，毕竟应龙天天一口一个宝贝儿子叫你欸。”
太宰治伸长脖子，生怕对方不够生气地模仿应龙的声音，“儿砸！中也大儿子！好大儿！中也宝贝……呕！最后一个当我没说。”
“闭嘴啊！宰了你啊混蛋。”
“啊啊~好可怕呀——好大儿。”
坤灵没有阻止太宰治的犯欠行为，只是将手放在他的椅背后，提前防备可能出现的重拳出击。
原本真的想痛扁太宰治一顿的中原中也，眼尖地看见了她的小动作。
“……”
虽说早就习惯了，但他每次还是会感到无语。
“……坤灵你这家伙，护得太紧了。”
坤灵丝毫不觉得尴尬，坦诚说：“中也，我不舍得。”
“既然如此，那你就让他别总是挑衅我啊混蛋。”
“阿治又没有坏心思。”
“……”如果不是良好的素质不允许，中原中也简直想爆粗口了。
他没眼再看不可理喻的二人组，转头看向明显还在出神的芥川龙之介。
“咳咳。总之，芥川你别听太宰那混蛋胡说，应龙它是——”
“在下知道。”没等中原中也说完，芥川龙之介开口了。
“啊……哦，你知道就行。”
芥川龙之介凝视着中原中也：“虽然有些难以置信，这也不符合常理以及人类对物种的认知，但在下听懂了太宰先生想表达的事实——那条巨龙，是中也先生的父亲。”
中原中也：“……”
太宰治：“噗！”
坤灵大为震撼：“垂耳兔，你尊敬阿治的方式好特别。”
她学到了。
芥川银抬头看着哥哥，想说些什么，最后又放弃了。
如同死寂一般的三十秒过后。
中原中也僵硬地抬起头，拳头攥得邦邦硬，看向太宰治目露凶光。
“太宰！！！”
“啊啊啊啊，这跟我没关系，中也你找错人啦。”
“罪魁祸首就是你这个混蛋！别躲，我今天绝对要拔掉你的头！”
“灵酱~救救我~”太宰治躲过中原中也一击，借力跳到坤灵身后，嚷嚷着说，“被恼羞成怒又迁怒别人的中也拔掉脑袋什么的，呜哇，这种死法太糟糕了，才不要。”
坤灵拦下中原中也。
“坤灵！这次你别掺合，我一定要——”
“中也。”坤灵说，“有更要紧的事。”
中原中也压根就不信：“少扯了，能有什么要紧事？！不，我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揍一顿——”
“白泽刚才传音跟我说，魏尔伦苏醒了。”
“……哈？”
中原中也先是一愣，随后神情变得开心起来。
“哈！魏尔伦睡得也够久了，终于醒了。”他放下拳头，抄兜朝某座院子走去，“算了，看在这件事的份上，饶了混蛋太宰一次。”
中原中也的脚步越走越快，没多过久就消失在餐厅的拐角。
见状，太宰治略觉无趣地耸耸肩。
然后他随口对芥川龙之介说：“魏尔伦，中也的哥哥，等会儿你就见到了。”
“啊，在下知道了。”顿了下，芥川龙之介问，“他也是那位应龙的儿子吗？”
太宰治沉默了。
几秒后，他拍了拍芥川龙之介的肩膀，叹口气没说话，走了。
坤灵也学着太宰治的动作，拍了拍瘦弱的肩膀。
“垂耳兔，中也的话你是一点都没听啊。”
“？”
“算了，这不重要。”坤灵看向芥川龙之介的身后，笑了笑，“小可爱，别理你的笨哥哥，跟我走吧。”
她说：“这里的一切，可不是异能力造就的产物哦。”
坤灵这句话的含义，这个时候芥川兄妹并不理解。
但很快——
路途中所见的奇花异草、云层中翻腾着身躯的庞大巨兽、鸣叫声清脆而又一闪而过的凤凰羽翼、路过时会拿枝叶偷偷抚摸他们脑袋的古怪藤蔓、挥开路径前方云雾的巨大叶扇……
以上种种都在告诉芥川兄妹，这个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当初如何进来的地方，太过神奇了。
“太宰先生……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走到路途的尽头，太宰治转过身，脸上浮现出有些苦恼的表情。
“啊呀，白泽先生说这句话必须由我来说。老实说，稍微有点难为情。”
坤灵歪着脑袋：“有吗？很普通的一句话呀。”
“坤灵，你不懂啦。”这句话对他而言，意义不一样。
“哦。”
“芥川。”顿了顿，太宰治朝认真等待回答的芥川龙之介伸出手，“正式欢迎你，加入海。”
不是港口黑手党，也不是他的部下。
而是海的一份子。
“有关海，有关这里，你很快就会全面了解。”
“太宰先生，在下的——”
“会找到，能赋予。”
芥川龙之介看着那只被绷带缠绕的手腕，慢慢地伸出手。
太宰治握住，眉目轻轻舒展。
“说起来，芥川你过段时间就会有新的小伙伴了，到时候要和对方好好相处，做好前辈的榜样哦。”
“新伙伴？”
坤灵也很茫然：“阿治，你要去捡崽儿？”
“不是我。”太宰治说，“是你。”
第114章 二合一
“我去捡崽儿？”
“是的哦。”
“谁？在哪？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这些问题嘛, 以后你就知道啦。”
太宰治语气随意地丢下一句话，便让坤灵生出无数问题。
但他没有对此多做解释。
坤灵也没有多问：“好，都听你的。”
她总是无条件信任他的。
即便是加入海代表着成为家人, 这样意义非凡的事情。
太宰治不意外听到这样的回答，唇角翘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又很快收敛。
然后，他朝坤灵伸出手, 漫不经心道：“走吧，该带芥川和小银去见中也亲爱的哥哥了。”
坤灵自然地牵上太宰治的手, 十指相扣。
“阿治，如果我不在场的话，你就别故意惹毛中也了, 不然真的会挨揍的。”
“啊呀, 这句话说的意思是——灵酱在的话，我就可以欺负他咯？”
太宰治开玩笑的一句话, 坤灵却认真地思索了起来。
过了会儿, 她小声说：“中也是个好孩子，阿治不要总逗他。但是……呃, 好吧, 我会护着你。”
让阿治不捉弄中也, 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实际上，他们俩个从来不是单方面的恶作剧，而是相互看不顺眼想尽办法搞一些小动作，让对方出丑或者愤怒……
白泽说这种打打闹闹的相处方式, 反而能证明他们两个相性相反的少年感情好。
坤灵不理解, 但不掺合或调和。
只有在中原中也被气到火冒三丈想要重拳出击时，她才会插手护着太宰治。
因为中也手劲儿大。
阿治怕疼, 讨厌疼痛。
“……真是。”太宰治浅浅笑了声，“中也评价我性格恶劣什么的，绝对有你的原因。当然了，他的评价毫无参考价值。”
坤灵却道：“阿治，从中也的角度出发，你的性格确实有点问题。”
“什么嘛，忽然说这种——”
“但我喜欢，所以没有问题。”
“……啊。”
太宰治短暂地失去了表达能力。
坤灵又补充说：“而且，你都这么招人喜欢了，性格恶劣点怎么了。完全不影响。”
“啊啊啊啊，真是。”太宰治空出的那只手捂住脸，一副受不了的样子，“灵酱，不要一大早就热情的表白……”
即便是他，也会感到有点难为情呢。
“表白？没有啊。”
坤灵眼神认真，“我说的是事实呀。”
太宰治没回应，脚步微顿一下，随后又加快前进的步伐。
“好了好了快点走吧，今天的工作很多，我待不了多久就要出发了哦。”
“好。”
见坤灵和太宰治的速度忽然变快，隔了一段距离的芥川兄妹相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只是……
芥川银眼睛瞄到在前方两人相扣的手，犹豫了会儿看向芥川龙之介。
她小声问：“哥哥，他们是情侣吧？”
“嗯？”芥川龙之介目光定格一瞬又撇开，语气肯定道，“我觉得不是。”
“那……”
“只是普通的牵手而已，不要想太多。”
芥川银半信半疑，十指相扣，普通吗？
这种怀疑战胜了一直以来对哥哥的信任，她情不自禁地再次看向前方。
那两人走在一起，似乎萦绕着她说不出也看不懂的氛围。
疏离和清冷碰触，产生了与之完全相反的化学反应，那是无法允许旁人融入涉足的独有氛围。
芥川银恍惚间明白了。
哥哥的说法……或许是错的.
很快，芥川银就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了，一转眼他们一行四人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前方的院落里，中原中也少年恣意的声音响起。
“事先说明一下，帽子老哥，我已经可以在保留意识的情况下随便使用‘污浊’，实力水准不可同日而语。”
另一道语调优雅又温柔的嗓音回应着。
“是吗？”
“当然，小瞧我的话，你绝对会栽个大跟头。”中原中也说，“所以说，老哥要全力以赴啊。”
“弟弟，放心吧。”
另一道声音又说道，“无论对手拥有怎样的实力，都不能用轻视的态度对待——这是我作为杀手的职业素养。”
“值得称赞的素养，等一下——喂，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学坤灵那混蛋喊我弟弟！”
“坤灵是姐姐，中也你不能——”
“混蛋，都说了不是！”中原中也似是忍无可忍，大声打断。
下一秒，院落里传出地板崩裂的巨大声响。
这原本该是一场和气的比试，掺杂了火气。
“来吧！”
战斗一触即发。
这时，一道稍显欠扁的声音传入院内，搅乱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呀，隔很远就听到吵闹的动静，果然是你啊中也。”
“哈？”中原中也斜睨向来人，目光不善。
太宰治先众人一步走进院子，语气有些鄙夷：“中也，好过分欸，做这种任性拉着久病初愈的兄长比试的事情。”
“哈？！”
“而且这种情况即便侥幸赢了比试，也是不公平的结果。”
“闭嘴吧混蛋太宰，我根本就——”
“恭喜你呀，狡猾水准升级到初中生的中也。”
“……我改变主意了。”中原中也咬牙切齿，“在比试之前，我应该先揍混蛋太宰一顿热热身才对。”
太宰治没说话，看着默默站在自己身边的坤灵，朝中原中也吐舌头。
“说大话的中也，略略略~！”
中原中也：“……”
这个幼稚的混蛋，他能不能宰了？
“阿治，别玩了。”坤灵戳了戳还想继续作死的太宰治脸颊。
“知道了知道了。”
然后，太宰治神色稍微正经了一些，看向芥川兄妹。
“芥川，乱步和英招先生不在，但你们互相打过照面，还有白泽先生和句芒先生，也不需要我再多说。”
“是。”
“总之，这几位的脾性，你相处一段时间就会了解。”
“在下明白。”
“你还没见过的的几位，之后再说。至于眼前这位——”太宰治正经不过三秒，“哦，我不是在说那边那个暴力小学生，而是他身后那位可怜的兄长。”
中原中也怒目而视，魏尔伦摸摸他的头安抚。
太宰治说：“芥川，你在暗黑街应该有听闻过前段时间的暗杀王事件吧？”
“是的，在下略有耳闻。”芥川龙之介回复道。
对于横滨郊外那场引发天地异象的战斗场面，官方那套用于安抚普通民众的说辞，说服不了任何一位亲眼目睹过的异能力者。
他那几日虽然在搜集日常生活需求的物资，不了解具体详情，但混乱的暗黑街对此次事件流传着一些情报，还是让他知晓了事件的核心人物。
——使欧洲发生动乱的暗杀王。
想到这里，芥川龙之介视线跃过中原中也，看向那位一头金发的男人，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
太宰治收回看向他的目光：“看样子，想必你已经明白了。”
“太宰先生，这位就是……就是……”
“没错哦，就是你想的那样。”
“……啊。”芥川龙之介无意识皱起眉，没再说下去。
因为，这个事实太诡异了。
暗杀王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在那道使横滨变为白昼的能量光芒中，尸骨无存。
是他搞错太宰先生的意思了吧？
太宰治轻易看出芥川龙之介的想法，开口否认：“芥川，你没想错。他确实是‘死去’的暗杀王，魏尔伦。”
“原来如此，所以说当初——”
太宰治打断：“不，那场战斗不是假的。”
“……啊，那就是——”
“错了，白昼不是异能幻象。”
“啊，那么就只能是——”
“不对不对，不是提前设计好的假死计划。”
太宰治否决了多次芥川龙之介的猜想，然后饶有兴趣地看对方把答案当作考试一般，努力思索回答剩余的可能性。
这是他今日的娱乐。
坤灵看见对某些事一无所知的芥川龙之介纠结得眉头紧锁，摇了摇牵着的手。
“阿治，垂耳兔不了解海，能想到的答案有局限性。”
别为难孩子了，看给垂耳兔愁的。
“欸~话是这么说，但总要给芥川一个表现聪明才智的机会嘛。”
坤灵忍不住拆穿：“骗人，你才不是这么想的。”
“啊呀，居然被灵酱发现了。”
“哼哼。”她比垂耳兔聪明多了。
闲扯了几句，太宰治瞥了眼没听他和坤灵对话仍在苦苦思考的芥川龙之介，耷拉下肩膀，叹了口气。
“啊啊算了，不为难芥川你了。像乱步那样轻松看穿世间本质的家伙，毕竟是少数。”
芥川龙之介抿了抿唇，想开口说些什么。
太宰治说：“别想太多，这次不算考验。”
“太宰先生，在下可以再——”
“不用了啦。就像灵酱说的那样，不了解某些事情缺少重要信息，很难得到正确答案。”
顿了顿，太宰治抬眸看向天空，“我可不是在安慰你哟，你或缺的信息超越人类认知。”
“……什么，那是！”
芥川龙之介没再执着。
因为他被天空忽然出现的事物吸引，瞪大眼睛仰着脑袋，久久说不出话。
除了芥川龙之介，他的妹妹芥川银以及神色略显不同的魏尔伦，同样仰望天空。
“海，到底是什么地方？”
“哥哥……”
“虽然已经听过很多次，但真的见到这样的形态……”
这些大家伙们的模样，和他回归特异点原型的魔兽Guivre……
某种意义上的同类啊.
早晨的海境万里无云，明亮又不刺眼的光线洒向大地，照亮整片世界。
可几道庞大到足以遮天蔽日的身影，由远及近飞来，又盘旋在浮空岛上方，凭借着巨大的身姿将温暖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寸驱离。
它们严严实实地笼罩在岛屿上空，使浮空岛明明最靠近天空，地面颜色相比其他区域却暗了几个度。
最先落地的是体积最大的九头巨蛇，它的每一颗头颅都和小一样大小。
见它落地化为人形，坤灵撇了撇嘴。
她对着模样风度翩翩，但在她心里属于装模作样的相柳说：“还真会耍帅。”
“小坤灵，这是赤裸裸的嫉妒吧？”相柳挑眉笑道。
“胡说！我有什么好嫉妒的？！”坤灵矢口否认，“嫉妒你们原型威风、体积庞大看起来很厉害吗？我才没有！”
“好好好，你没有。我随口说的。”
“本来就是。”
对坤灵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现，相柳闷闷笑了声，没有反驳。
说真的，如果不是不想被恼羞成怒的小祖宗报复，他真的想问她一个问题。
伟大的海境境主，为什么从来不在众人面前变成原形？
——这个原因，海境内的众人心知肚明。
坤灵不知道相柳的腹诽，还在吐槽：“一群一大把年纪的家伙，还像小孩子一样爱出风头。”
“小孩子如果想出风头，也没人拦着不是？”相柳忍不住犯个贱。
坤灵装作没听见，偏头看向瞳孔放大一脸震惊的芥川兄妹，敷衍地介绍：“他是相柳，一条毒蛇。没了。”
相柳：“啧，认真一点啊。”
坤灵选择性耳聋。
见状，相柳一脸幽怨地看向太宰治：“阿治，你管管她吧，看在我经常给你研制药物的份上。”
“相柳先生，我倒是想帮你。”太宰治无辜地眨眨眼，“但我说话不管用，灵酱不听我的呀~”
相柳：“……”
太宰治说话对坤灵不好使？
这种假话，连家里最好骗的中原中也都骗不到。
想归想，相柳还是很快收起佯装的表情，朝芥川兄妹和魏尔伦友善笑了笑，话语简洁地自我介绍了一下。
自我介绍完，他瞥了眼正说着悄悄话的坤灵和太宰治，转头对新加入的三个成员做出忠告。
非常小声的。
“两个小芥川，还有魏尔伦。家里的几个人类幼崽，中也看着暴躁但脾气最好，是最好骗……咳咳，最好相处的孩子。乱步的话，性格孩子气很率真，找到窍门会非常容易和他相处。小坤灵脑回路异常，很难评，被海境许多种族成为大魔头。”
其恐怖程度能止小儿夜啼，这不是比喻而是事实。
魏尔伦不解：“坤灵是个脾气很好的妹妹，为什么这么说？”
除了刚开始得知他要对中也亲近的人下手时，她态度算不上友好。
其余时候她非常好说话。
相柳微妙地看了眼魏尔伦。
这是自动套入兄长身份，而对妹妹的滤镜吧。
太厚了，可怕。
“以后多逛逛海境，你很快就明白了。”相柳又说，“不过还好，她对家里小辈们的包容度异常高。只要不触及几个雷点，她不会生气。”
魏尔伦问：“雷点是指？”
如何和妹妹培养感情，这要记下来。
相柳说：“不能说她笨，不能问年纪，要夸她漂亮。”
“还有吗？”
“只针对她自身的雷点没了，其他的雷点就是不能伤害海的家人。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
相柳指了指不知听坤灵说了什么而笑弯眼睛的太宰治，“除了海境的几个幼崽，其余人不能说阿治一句不好，不能欺负或伤害阿治，不能带坏阿治，不能让阿治真的伤心难过……等等。还有，不能在阿治面前说她坏话，不能占用阿治太多时间，无事不能打扰她和他的约会……”
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
魏尔伦越听越觉得奇怪。
“这种特殊的态度，我怎么觉得……”
坤灵对太宰治像是……像是……
“没错。”相柳肯定了魏尔伦的猜测，“坤灵在追求阿治哦~”
魏尔伦沉默了，眯起眼缓缓看向太宰治。
在他们短暂对话的期间，天空上方的几个身影依次降落。
一位人面鸟身的异兽，踩着双龙不紧不慢地飞到庭院上方，然后它从双龙背后跃到地面，变为人形。
这道气质和煦温润的身影，对于魏尔伦而言十分陌生，但芥川兄妹却不是。
他们见过。
芥川龙之介看清这个人的面容，瞳孔微微缩起。
坤灵结束和太宰治的悄悄话，看向兄妹俩，抬手伸着笑容温和的男人，介绍说：“垂耳兔，小小兔，他是句芒，你们见过。他是春神，也是木神。”
“春神……”
芥川龙之介隐约意识到这个称呼，并不是他原本以为的异能力者代号。
而是……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不会吧？不，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等芥川龙之介消化分析出的事情，另一道身影紧接着落下。
和句芒一样，新人物同样长着人面兽身，架乘着两条巨龙，周身燃着使空气隐约可见扭曲的高温火焰。
落地化为人形后，他的双臂同样时不时地窜出几道火焰，赤色长发被焰火蒸腾得在身后翻飞。
和句芒令人如沐春风的气场不同，这个男人气势热烈张扬，一身扑面而来的阳刚热气。
他嗓门很大：“听白泽说，家里多了几个崽子？”
“祝融你声音小一点嘛，小小兔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别吓到她。”坤灵对眼神呆滞的芥川兄妹说，“他是祝融，夏神，火神。看着凶，其实对孩子还可以。”
祝融像是没看见芥川龙之介和魏尔伦这两个男生一样，只专注地看着芥川银。
直到他见小姑娘被自己看得发麻，胆怯地躲在哥哥身后，才稍微收敛一点。
“多招人喜欢啊，这才是老子想象里的女娃娃。”祝融睨了眼坤灵，“哪像你？啧啧。”
坤灵拉长了脸：“祝融，你剑刚修好吧，不想要了？小心我给你掰折了。”
“你看你看，凶巴巴蛮横的样子，一点也不可爱。”祝融没眼色地继续说道，“难怪追了这么久阿治，都没追到。”
沉默两秒，坤灵声音平板无波。
“祝融，你剑没了，全部。我保证连渣都不剩。”
“……”
坤灵人狠话不多，不想再和祝融多聊，转而跟三个新成员继续介绍剩下的存在。
这一位刚落地的异兽，同样乘着两条巨龙。
它与句芒和祝融的原形一样，也是人面兽身。它的脸上长着白毛，左耳上有条蛇，有老虎一样的爪子，手里拿着斧子。
他化成人形后，一头上短下长的白发，耳边坠着似是金属又似是活物的蛇。
从外表看，沉稳有度，不像英招那样过分严肃。
“这是薅收，秋神，金神。”坤灵对魏尔伦和芥川兄妹说，“薅收是个很正直的人，掌管海境刑法判决。但说话幽默风趣，还不像相柳那么不正经。”
想了想，她补充说：“你们如果有想要的武器，缺少稀有金属时可以找薅收。”
“就像坤灵说的那样，有需要随时来找我。”薅收善意地朝魏尔伦三人笑着点点头，又看向坤灵，“能得到坤灵的正面评价，非常荣幸。”
坤灵回复：“不客气，应该的。”
薅收见她这幅模样，哑然失笑。
一旁，芥川龙之介低声呢喃着：“火……夏神……秋神……”
最后一位异兽与此前的三名，略有一些明显的不同。
它长着人的面孔鸟的身体，用两条青蛇穿在耳朵上做装饰，脚下也踩着两条巨大的青蛇，形象颇为恢恑憰怪。
好在变成人的模样，坐骑也离远一些时，他的这种怪异感大幅度减弱。
他长发披散下来，穿着青色黑色的长袍，神色寡淡微凉，两条小青蛇固定住他脸颊两侧的碎发后便一动不动。
行走间，他身上散发着仿若万年寒冰般的气息，将脚下的小草冰冻霜结。
几秒后又化成滋润根茎的水汽。
“玄冥，好久不见。”薅收对其招招手说。
玄冥脚下不停，也没说话，仅是微微颌首表示回应。
等目光移到坤灵以及她旁边的几个身影时，玄冥眼底的寒冰渐渐融化，变得柔和了一些。
“坤灵，阿治，中也。”
除了呼唤名字，他没在说别的。
坤灵知道玄冥的性格，不会因为他的寡言就觉得被冷待。
她的语气略有些惊喜：“玄冥，你终于不宅在极北，肯出来晒晒太阳了。”
“嗯，白泽召唤。”
“那不重要。玄冥快来认识一下阿治捡来的两个小朋友，还有刚睡醒的魏尔伦，中也的哥哥。”坤灵介绍三人的名字，随后又对魏尔伦三人说，“这是玄冥，冬神，海神兼风神。”
四季之神，又称四方神，需要各自掌管海境一方规则，保证这个世界的正常运转。
身负重担却也无需时刻待在方位上镇守，调节好规则便能离开岗位地域。
所以坤灵他们几乎每天都能和这几位碰头，可唯独玄冥不在此列。
因为，玄冥除了是掌管以上自然规则的神明，还有一个不受世人待见的神称。
那便是……瘟神。
通过风传播瘟疫，给无数人类带来疾病和痛苦。
玄冥每天都能够聆听到世人唾弃咒骂的严词，时间久了便变得更独了。
——性格是一方面，自知世人不喜是另一方面。
即便现如今的海境已经不再需要瘟疫惩罚，其余神明也不在意这一点，但如果非必要或者没有意义的活动，玄冥依然很少愿意从领地里出来。
往事如烟无需再提。
因此坤灵没提这一点，只是对魏尔伦三人说：“玄冥只是生性不爱说话，但其实外冷内热，你们别介意。”
魏尔伦对‘同类’的包容度极高，当然不在意，甚至思维发散不知想到了什么表示理解。
芥川银幼时见惯了大人们对他们的冷眼嫌弃，她早早就能分辨出别人看自己的眼神，是善意还是恶意。
眼前这个被坤灵姐姐唤作玄冥的大人，表面看上去对他们几个很冷漠，但实际上他看她和哥哥的目光与句芒先生一样。
寒冰之下不是冷意，而是温暖、友善、亲近。
不，不仅是他和句芒先生。
迄今为止，她在海见到的所有大人，都是用这样的目光看待她和哥哥。
“冬神……”
芥川龙之介回想着今日的所见所闻，还有昨晚已经成功自我说服的某些异常景象，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什么。
那个结论太过匪夷所思，他迟迟无法做出最终判断。
随后芥川龙之介倏地想起什么，猛地转头看向他猜不透表情的太宰治。
“太宰先生……不是代号？”
“啊啊，终于反应过来了。”太宰治像是给不敢触碰答案的孩子勇气般，做出了肯定回答，“芥川，不是代号。”
“果然！那么……那么……”
太宰治见芥川龙之介没憋出完整的一句湖，还呆呆地眼神放空，语气欢快地揭晓答案。
“是真正的神明哦~”
“芥川，这就是海。”
“你加入的地方，很了不得哦~”.
太宰治的一句话，像是仅针对一人的炸弹——
魏尔伦接受度最高，或者说这件事对他来说，本就是早知晓只差亲眼目睹解除最后一丝疑虑的事实。
芥川银年纪最小，不像哥哥那样固执，改变某些认知观念不算难。
只有认定某件事后异常固执的芥川龙之介，在听到这个打破十多年认知后，被震得久久不能回神。
他双眼无神地呆立着，像雕像一样石化住了。
“这个表情，果然很精彩。”
这时，白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院落入口，欣赏了半天芥川龙之介的状态，愉悦地发出小声感叹。
有趣，和他想象的一样。
但……还差一个人。
白泽站在门口没往里走，抬眸看向正打量自己的魏尔伦，微微一笑。
“初次见面，魏尔伦，我是白泽。”
魏尔伦回忆起坤灵提过的名字，行了一个晚辈礼：“听坤灵说起过。”
“是的。啊，对了，差点忘了这件事。”
白泽忽然侧了侧身，露出后面的人，“旧友重逢，该是最好的见面礼。”
魏尔伦疑惑地看过去，瞬间呆滞。
“兰波……”
第115章 二合一
一个月多前的那场大战, 魔兽Guivre占据身体的主导权，属于魏尔伦的人格意识便隐藏在最深处。
当时，他能清晰地感知到, 用以维持心脏跳动的能量在缓缓流逝。等到能量枯竭或者世界灭亡，这具人工生命体便会随之进入死亡的巢穴。
特异点原型在和坤灵战斗, 魏尔伦在意识逐渐模糊的状态中，平和地品味着生命体崩坏的死亡前兆。
他没有因躯壳崩溃而痛苦呻吟, 没有因即将死亡而后悔哀嚎，更也没有生出恐惧而歇斯底里。
魏尔伦十分平和地接受了某种未来, 内心几乎毫无波澜。
为什么非要说几乎？
因为还有一丝丝不甘心，或者说几分遗憾惋惜，在他心头淡淡萦绕着。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弟弟, 惊喜地发现除了中也, 海中还有许多和他们兄弟相类似的同伴，能理解那份属于他们这类人‘孤独’的同伴。
那种感觉, 就像是宇宙中孑然一身的彗星, 周身持续了数万光年的死寂，终究在以为终生无望的独身飞行中, 遇到了拥有同样温度的彗星群。
几万分之一几率, 堪称奇迹一般宇宙现象。它们看见了它, 接近了它，能够理解它。
然后它们说，未来要带上它一起踏上光年旅程。
可最终的结局，不尽如意。
他在马上得到真正意义上的一群同伴后, 只享受了片刻惊喜欢愉, 就要死了。
还未曾体验另一种可能的生存方式，真的稍稍有些可惜。
指尖逐渐冰凉, 心跳和意识同时变得微弱接近虚无。魏尔伦看着在坤灵最后一击后，魔兽Guivre由内而外散发的刺眼光芒，疲累地闭上眼，发出最后一声感叹。
啊……到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真正得到啊。
还有……算了，就这样吧.
失去意识无法感知到时间的流逝。
现实过了一个多月，魏尔伦忽然恢复了意识。
从空荡荡的陌生房间里苏醒，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先前完全崩坏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
“等等，这种情况……”
魏尔伦坐起身，试探性地握了握拳，又活动舒展了下身体。
他没有感觉任何伤痛，也没有受重伤治愈后的虚弱期，身体素质和力量感甚至比巅峰时期还要强一些！
“是坤灵吧，只能是这样了。”
等魏尔伦看见房间里奇奇怪怪会动的藤蔓枝叶，以及穹顶的星空幻象，又想到坤灵以及还没见过的‘同伴们’的未知能力，稍加思索便自圆了逻辑。
惊讶一瞬就想明白一切，他没有因为自己的‘死而复生’而过于失态。
比其他人更深刻体会过坤灵的实力，也亲眼见过到部分‘神明’的能力，魏尔伦对某些事情的接受度出奇得高。
他冷静做出判断，这种治愈能力大概是其他的‘同伴’。
过了会儿，魏尔伦见到不知从哪得到消息迅速赶过来的中原中也，又得知对方能够自由掌控‘污浊’后，也就不为此觉得疑惑了。
是其他存在的帮助，才让弟弟拥有自由的吧？
毕竟他对海还没那么了解，没办法百分百确认是哪一种方式。
然后，魏尔伦抱着期待且亲近的态度，去观察海境所见的事物。
准备好迎接即将展现在他眼前的，曾惋惜以为要错失的东西……
然而，哪怕见到海境众神庞大的原形时，也一直保持着从容淡定的魏尔伦，此刻却明显失态了。
他视线落在白泽身后，眸光微颤。
那人穿着不符合季节的外套，围着厚实的围巾，黑色的长卷发戴着兔毛耳罩，眼神忧郁。
他是……
魏尔伦唤道：“兰波……”.
一直停留在海境，却不怎么参与众人生活的兰波走进门。
“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么失神的样子呢，保罗。”
令人怀念的嗓音和称呼，却是一副魏尔伦认为不该有的语气和神态。
他怀疑自己的眼睛，也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喂……”魏尔伦有些混乱，声音放得很低，“这种事没可能的吧，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兰波……不是死了吗？
就算是超越者，在荒霸吐爆炸能量下也很难存活。
他原本以为兰波死在那场爆炸中了，连带着没能抢夺过来的弟弟。
直到兰波和中原中也那场战斗，魏尔伦才获取弟弟和搭档在那场爆炸中活着，而一年前失忆的兰波又死于弟弟手中的情报。
魏尔伦为了中原中也来到霓虹，在港口黑手党封存的档案中看到了兰波死去的照片，也知道了他的遗物和骨灰洒向了大海。
所以现在是怎么回事？
“保罗，就如同你从特异点失控中活下来一样。”
兰波目光温和地看着魏尔伦，“我也是这种情况。”
“不一样，我亲眼看见了……”兰波尸体的档案。
魏尔伦作为优秀的谍报员，自然能分辨的出那份死亡档案不是伪造。
“确实有区别。”兰波以一种平淡地态度说着，“我当时是真的死了。”
魏尔伦沉默地盯着兰波，像是透过这层身体看穿存在其内的虚假。
过了会，他说：“是吗？啊啊，也是死而复生吧。不然的话一年多前就确认死亡的兰波，不该出现在这里。”
魏尔伦像是明白了过来，可兰波却看出了他仍有存疑。
“保罗，你在怀疑什么？”
魏尔伦没说话，微微皱着眉。
这时，一直安静注视旧友重逢没打扰的中原中也，忍不住出声。
“老哥，兰波先生当年的确死了，但是灵魂被坤灵带回来，养在镇魂瓶一年恢复记忆后复活。”他不明白，“兰波先生活生生站在这里，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魏尔伦只道：“这不应该。”
“没什么不应该的。”中原中也挠挠头，“老哥你以后就知道了，死而复生和长生不老之类的，在海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什么？”
中原中也还想追问，太宰治却拉住他，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然后中原中也和也想说些什么的坤灵，一齐噤声了，和海其他始终保持静默的神明一样。
至于芥川兄妹，听到了死而复生后就处于恍恍惚惚状态中，没能发出声音。
整个空间安静了下来。
“这不应该。”
魏尔伦重复了一遍，然后摇了摇头，有些自嘲说，“见到自身的情况，我没有怀疑死而复生这种不符合科学的事情。但……兰波，你不可能用这样友善的态度对我。”
还用和以前一模一样的眼神看他，这不可能，也不应该。
兰波语调缓慢而又柔和：“保罗，那我应该是什么样子？”
魏尔伦说：“应该会仇恨我，咒骂我，然后愤怒得想要杀掉我。这样才对。”
“为什么？”
“因为我当年背叛了你，想杀了你。”
魏尔伦面上看似平静，语气却暴露了他起伏不定的真实情绪，“明明是生死交托的搭档，我却在你后背开了枪，结果引发荒霸吐暴走，让你被能量波及又失去了记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最后你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就这样死在了异国。按照人类的情感，应该非常憎恨我才对，应该是这样吧？兰波。”
眼前这个忧郁的男人，是把他从牧神手中救出来的人，是他唯一的搭档。
同时，也是他最后背叛抛弃的人。
兰波摇了摇头：“不对。”
“哪里不对？”
“保罗，我不恨你。”顿了顿，兰波用大海一样包容，又满含歉意地目光看向魏尔伦，“与之相反，我想要向你道歉。”
魏尔伦愣了。
“……道歉？”
“是的，我要道歉。我曾经想要帮你，并且想当然地认为自己当时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帮你。”
兰波缓缓走过去，露出抱歉的笑容， “然而根本不理解你痛苦和孤独的我，一直以来给予你的，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男人施舍的同情而已……只是说几句道歉的话，不应该得到原谅。所以我一直在思考能够为你做些什么，你真正需要的事物。但在想通这一点前，我察觉到了你的危机。”①
“我的危机……？”魏尔伦先是不明所以，然后倏地想到什么。
“是的。”兰波说，“非常万幸，我能比镇魂瓶原设定的时间早几天苏醒，正好在你特异点暴走还来得及拯救的时候，告知坤灵小姐此事。”
他没说他感知到魏尔伦的危机，强行提前苏醒的行为。
没说这个所谓的早几天苏醒，让他不得不再多休养一个多月。
他更没提自己曾对坤灵说，如果她无法救下暴走的魏尔伦，他会对魏尔伦使用一生只能使用一次的异能，拜托她不要阻拦。
【操控亚空间和使人异能化是阿尔蒂尔·兰波的异能。
没人知道除此之外，他还可以将自身变成了自我矛盾型特异点，然后将这个特异点给魏尔伦，拯救魔兽Guivre能量耗尽后会随之死亡的魏尔伦。
只是这样的话，兰波就不再是人类，只是持有记忆和人格的表层情报幽灵。
“坤灵小姐，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请不要告诉保罗这件事。就把这个，当做是另一个的生日礼物吧。”
准备将自身异能化前，兰波对坤灵说，“等到来年生日，请替我说一句‘保罗，生日快乐，很高兴你能降生在这世上’。”
可他被拒绝了，也被制止了。
坤灵说：“有我在，事情不会到那一步，大崽不会有任何问题，你如果把自己变成那副样子，是无用的愚蠢行为。”
“可是不这样的话，保罗他万一——”
“没有万一。兰波，搞清楚一点。”坤灵提剑，回身平淡地说，“我可是神明，比起傻乎乎的自我奉献，不如向我祈祷。”
她说：“等着吧，我会把大崽平安带回家。不过事先说好，到时候如何和他说开解决矛盾，你要自己想办法，我不擅长。”】
事情虽然出现了一点波折，但好在最后顺利解决了。
兰波待在海境，多花一个多月养好了灵魂。
然后魏尔伦也苏醒了。
此刻，兰波没有细说自己曾为魏尔伦做的事，但坤灵可没有为他隐瞒的想法。
除去不太了解的‘彩画集’异能力特点，她全部说出来了。
某些事情的后果坤灵不知道，但作为搭档的魏尔伦是知道的。
他低下头，嗓音有些干涩。
“兰波……为什么？”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他可是背叛了，背叛了从牧神手中救下自己，给自己自由，然后训练培养他，和他一起经历无数危险任务，最后送给自己特殊生日礼物的兰波。
魏尔伦其实知道答案，只是不愿意去理解。
兰波微微笑着。
“保罗，你是我的挚友。很抱歉，之前没能理解你的想法。”
魏尔伦低着头，嘴唇微微颤抖。
在他说话前，白泽和其余神明悄悄地隐匿离去。
而太宰治注视这两位搭档几秒，垂眸无声轻笑了一下后，也拉着坤灵和中原中也以及芥川兄妹离开了。
他们默契地腾出了一片私人空间，留给这对之前没有真正理解对方想法的搭档…….
等到白泽几位大人和新加入的芥川兄妹，比较地正式互相介绍和见礼完毕后，魏尔伦和兰波才聊完，结伴来到众人所在地。
两人的表情没什么明显变化，但迟钝如坤灵也察觉到他们之间，有一种很微妙的氛围。
不过，她没在意，也没探究他们聊了什么。
“作为一家之主，我要重新做一些安排了。大家听我说——”
坤灵清清嗓子，双手呈茶壶状，扬着下巴说，“经过家庭成员投票，最后一致决定，新海会在什么调查团离开一周后正式开业。”
“等一下！”中原中也一头雾水，“投票决定？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刚刚呀。”
“哈？！谁投票了？”他根本没参与！
坤灵理直气壮地回复：“我和阿治！我们刚才很认真商讨了一番，最后做出的决定。”
“……只有你和混蛋太宰，这算哪门子的投票？”
“哦。那中也你对开业时间有异议，或者别的想法吗？”
中原中也一噎，没话说。
那倒没有，这个开业时间和他心理预期的日子差不多。
他只是不爽自己不知情，有一种好像输给混蛋太宰一筹的感觉……
坤灵见中原中也别过脸不说话，便继续说道：“开业前，垂耳兔要在海境调养身体，小小兔要量身做衣服。乱步还得过段时间回家，中也你就带着你哥和兰波在海境随便玩吧，惹祸了报我的名字就行。”
“……喂喂喂，不要把我说成四处捣乱的小孩子，明明你才是那个闯祸精！”中原中也咬牙说，“还有！再说一遍，我不是弟弟！”
坤灵无视恼火的中原中也，以及皱眉想反驳的芥川龙之介，看向了几人中看着比较好说话的魏尔伦。
“魏尔伦，等开业后你和兰波留在海帮中也吧。阿治说，海的规模要扩大，需要更多的家里人掌管业务。”
魏尔伦开口：“坤灵，我没有——”
“没有什么？！”
意外听到否定词，坤灵立刻打断，露出一副恶霸的模样，“如果不加入海的话，给你和兰波治疗和复活，还有镭钵街海的损失，你们两个得以身抵债，做一百年苦力才还得上！当然了，自家人是免费的——咳咳，这个意思你懂吧？”
她恶狠狠地补充：“劝你聪明一点，识时务为俊杰！”
软硬兼施，她真聪明。
魏尔伦静默一瞬，默默说：“我刚才想说的是，我没有意见。”
坤灵：“……”
“我和保罗早就商量过了，既然已经被认定死亡的事实，故国的谍报员身份就随死亡档案封存，以后就留在海。”兰波忍笑说，“坤灵放心吧，我们很识相。”
坤灵：“……”
狠话放早了，她怪尴尬的。
太宰治没忍住：“噗嗤！”
坤灵脸皮厚，手脚蜷缩三秒就恢复正常，若无其事地说：“嗯，你们两个都是聪明人，我刚才说着玩的，活跃气氛来着。哈哈，是不是很有意思？”
中原中也毫不留情：“啧啧，掩饰的借口太拙劣了。”
白泽几人仰天望地，隐藏起替坤灵蹩脚说辞而尴尬的偷笑表情。
太宰治捂嘴：“噗！”
“……阿治，别笑了。”坤灵小声说。
“抱歉，你继续。”
坤灵心理素质极强，仅需几秒就又变成了一本正经的样子。
她说：“开业一段时间后，阿治说会做出非常完美的策划，魏尔伦和兰波就依照策划表开拓海宏图！中也还小，需要长身体和学习知识，暂时先像以前一样管理海店铺。垂耳兔和小小兔年纪最小，养身体和学习知识是最重要的任务。对了，你们是想去学校，还是想由家里的大人教学？”
芥川银想了想，小声回复：“坤灵姐姐，我想在……家里。”
“好呀，没问题。中也就是白泽和我教出来的。”坤灵想了想说，“我最近很忙。所以说还是句芒吧，他性格最温柔最有耐心，给小孩子开蒙最合适不过了。”
句芒笑着点头应下。
然而芥川龙之介却有不一样的想法。
“在下没那么弱，不需要浪费时间调养身体。我认为，我可以直接跟在太宰先生身边，我……咳咳！”
“逞强。”坤灵拒绝了，“小孩子在身体方面没有发言权。”
“在下——”
“芥川。”太宰治嘘声制止芥川龙之介想说的话，“我知道你急于想证明自己的价值，虽然那是没必要的。”
他略一沉吟，说：“这样吧，先在海历练一下。在做到坤灵所要求的同时，芥川你就留在中也身边，兼职处理海业务。可以做到吗？”
芥川龙之介沉默了许久，最后不太情愿地答应了。
“是。”
坤灵见自己的安排‘无人反对’，非常满意。
“不对啊，那你呢？”
中原中也忽然反应过来，“坤灵，你又准备像以前一样当撒手掌柜？”
“怎么可能！”坤灵超大声，“别污蔑我，我这段时间可是超级忙，没有空闲时间！”
“哈？”中原中也无法把坤灵和忙这个字联系在一起。
“是真的，不信你问阿治！”
“那个家伙嘴里能有几句实话？”虽然是这么说，中原中也还是向太宰治求证，“这家伙说的是真的？”
太宰治摊摊手：“是真的哦，对坤灵来说是需要花费精力的事情——需要动脑。”
安静了几秒，中原中也相信了，也接受了。
“啊，那她的确很忙。”
坤灵：“？”
什么意思？
第116章 二合一
太宰治说坤灵需要动脑筋做某些事, 是一种不太符合事实情况的一种说法。
当然，这不代表他说的是谎言。
坤灵做的事确实需要脑力，但真正动脑筋的不是她。
而是太宰治。
“接到那个机关的联络了？唔, 比我预想的要晚了两天，还真是被严肃对待了呢。”
太宰治咕哝了句, 看向像小学生一样板板正正坐着的坤灵，没忍住笑了声, “那么，做好准备了吗？坤灵同学。”
坤灵表情罕见的严肃：“太宰老师, 我准备好了！”
“噗，不错不错，挺有干劲儿的。”太宰治稍微正经一点, “坤灵, 我预测的几十种对话情景以及你的回复，全部记牢了吗？”
“当然, 我现在就能超流畅地背出来。”坤灵微扬起下巴, 十分自信。
“是吗？哇，这么厉害呀灵酱。”
“阿治。”坤灵没想到这种事情也会被太宰治夸奖, 眼眸瞬间亮起, “需要达到倒背如流的程度吗？我也可以做到。”
居然会被阿治夸！
那就多多夸她！
太宰治有些无语：“倒背如流什么的……倒也不用这么夸张。”
“哦。那需要抽检吗？”她会好好表现的。
“不用啦。”太宰治瞧见小姑娘眉眼耷拉, 补了一句，“因为，我相信灵酱哟~！”
大概是本体是用于记载的书的缘故，坤灵对看到的文字和听到的对话发言, 大多数时候只能理解浅显的表层意思。她与外人对话时, 往往分析不出他们的言下之意。
这就造成她在面对某些情况时，缺少随机应变的能力。
好在, 坤灵不会融会贯通，但死记硬背的能力却超乎寻常得强。
无论是篇幅多长内容多晦涩且难读的文章，她都能把那些文字印刻在脑中，一字不差地背出来。
把提前预设模拟的对话写下来，自然也是同理。
所以太宰治说的这话，不光是为了安慰坤灵的小失落，也是实话。
“那种超~多的内容对聪明的灵酱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完全不需要抽检哦。”
“没错！”
果不其然，坤灵面上失落一扫而空。
她又问：“阿治，除了那些很无聊的对话，我只需要展示单纯的‘力量’就可以了？”
“嗯，这样就可以了。”
坤灵说：“只是这样的话，比我想象的简单太多了。”
动脑筋的事情交给阿治和乱步。
她只需要背住阿治写的内容，之后再稍微展现一下力量。
这对她而言，是最简单不过的任务了。
“嘛，本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太宰治甩哒甩哒手腕，语气有些嘲讽意味，“没办法呐，毕竟那个地方总有几个即便是事实摆在眼前，还需要确切数据才会认可的傲慢蠢货。”
他只是不想单纯的坤灵一个人面对他们时，不经意间暴露一些事情，然后引起不必要的小麻烦小波折，才要求她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即便……她完全不在意那些小波折，也有着粉碎一切阴谋诡计的能力。
“阿治。”
坤灵还是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既然是让那些人亲眼见证‘超越者’的力量，为什么又要求我不能展现所有力量？”
他让她只展示刚刚好能击碎测试仪器的‘念动力’，别的能力比如瞬移、空间、五行……等等，严令禁止。
他说，现在有外人在的地方不可以，再等等。
至少这次去的那个地方，不行。
“总之，你只做到我说的程度就够了。”太宰治开玩笑般说，“灵酱，人类只能拥有一种异能力，你太超过的话，会吓坏别人的啦。”
他太清楚了，人性经不起考验。
太过超越认知又无法掌控的事物，胆小的大人物们会一边心存畏惧，一边想尽一切办法去摧毁破坏。
只要出现他们认为的最佳时机，或者无法掌控的人露出一丝破绽，这群愚昧腐朽的大人物们都不会放过可乘之机。
虽然哪怕坤灵真的暴露一些事情，也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但层出不穷的小麻烦，也足够让人心烦了。
说不定，也会对他之后的计划产生一些无法预测的影响。
那可不行。
最重要的是，这些隐藏在背后的事情和人性，坤灵不需要理解，也不需要知道。
万事有他，也有海的成员们在。
“这么胆小啊。”
坤灵不理解但听话，“这不重要，反正我只需要照阿治说的做，就可以了对吧？”
“是的哦。”太宰治说，“除了我说的那些，不要说多余的话，也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嗯嗯，我知道了！”
“如果他们问了超出模拟对话的问题——坤灵，你就做出我说的表情，然后静静地望着对方，不要说话。”
“阿治说的表情……啊。”
坤灵下意识变换表情。
她眼帘微垂，再抬眼时，那双看向太宰治总含着坦荡欢喜的眼睛一丝笑意也无，表情冷漠又淡然，眉目之间的清冷之气越发明显。
坤灵这副模样像是纯净清澈的泉，透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又她因为看人的眸中不再有一丝情感波动，在这之上增添了几分傲慢，以及正被她漠视的感觉。
可矛盾的是，这不会让人觉得讨厌，也不会因为她这种轻视态度而升起任何不满。
莫名其妙又理所当然。
“阿治，是这样吧？”
坤灵眨眨眼，清冷如潮水般褪去，变成面对亲近的人才有的……傻乎乎。
她问：“我只需要这样做，他们就会闭嘴？”
太宰治回复：“会的。”
“哦，好。”
“啊呀，是不是不明白为什么？”
“嗯，有点。”
太宰治瞄了一眼坤灵，拖长音说：“因为坤灵啊，长了一张足够精明的脸。”
不做表情时，还蛮能唬人的。
“？”
坤灵觉得自己好像被夸了，又好像被骂了。
思索了几秒，她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说：“阿治，夸女孩子的长相不能用精明，要用漂亮美丽。”
“不，我觉得精明是最好的夸赞。”太宰治说，对坤灵而言是。
“真拿你没办法。”坤灵故作成熟的叹口气，“算了，随你这么说吧，反正是夸我。”
笨阿治，夸她漂亮都不会。
这就是人类口中的直男吧？.
或许有一部分得益于坤灵‘精明’的长相和适宜的表情。
两天后，那个需要穿过层层关卡和身份验证的地方——异能特务科，里面人员与她发生的对话，全在太宰治提前准备的射程之内，没有遇到预料外的问题。
异能特务科，政府为监视危险等级异能力者的活动，而专门设立的机关。
太宰治告诉坤灵，这个部门异能力精英汇聚，异能力者数量占比远超其他包括官方在内的组织。
他说从客观上讲，异能特务科存在的意义是维护异能力者和普通人平衡。
他们的主要负责工作是合理利用异能力者为社会所用，稳定社会的目的。
但不是一个纯粹正义的机关。
不过这和坤灵无关，两者之间不会发生任何冲突。
她不用在意，只需要完成一些认证和建档。
坤灵用太宰治认证过的表情，一一回复对方所有看似闲聊一样提出的问题，心思逐渐飘忽。
嗯，的确像阿治说的那样，全都是很无聊的问题：
她最大的理想？
【快点娶阿治回家。】
但不能这么回答，要照阿治预备的答案说。
她对现如今异能与社会稳定的看法？
【哦，这个关她什么事。】
不能说实话。也不能说得过分伟光正，那太假了，没有信服力。
幸好阿治给写了两份完美的发言，她随便选一个就应付了过去。
如果异国异能犯罪组织或者超越者潜入横滨？
【捣乱的话，会影响海的生意，她通通宰了。】
可惜了，阿治说如果不想因此被人当免费苦力，绝对不能说。
“我只会做到答应夏目先生的事。”她是这样回答的。
还有她为什么不声不响隐藏这么久、在横滨的生活怎么样、如何看待横滨以及霓虹，以及像家庭和谐调查问卷似是的话题……
一字不差，阿治全都预料到了，真聪明。
……
‘闲聊’结束，坤灵被一个人引着带到了一个满是检测仪器的宽敞场所。
在进去的时候，有两个背对着他们的人正在聊着什么。
“最有可能成为超越者的人，但到底现在还不是。”
“是啊，涩泽他——”
“咳！”其中一人发现了坤灵的身影，止住了同事想说的话。
引领坤灵的工作人员没注意到这一点，还在边走边说着：“超越者对霓虹至关重要，所以我们不得不慎重对待，还请您稍微理解。”
“嗯。”
坤灵目不斜视地路过刚才说话的研究人员，语气淡淡地开口，“开始吧。”
“请跟我来。”
走到目的地之一，坤灵没听完他们对仪器的功能介绍，便朝着一扇厚度几米的金属墙抬手发出一道能量。
然而，她只是像赶走苍蝇那样程度的轻轻挥手，金属墙便在眨眼间被粉碎了。
力量控制完美，丝毫没有波及到它周围的实物。
“……什么！”
其中一名研究员震惊地看着那一幕，喃喃说，“这是……根据几年前检测到的荒霸吐能量，而研发特制的超合金！”
要知道，这种让他们引以为豪的超合金，其所能承受能量的上限极高！
起码目前为止，异能科所属的力量系异能力者无人能穿透。
更别提像她那样挥手间粉碎了。
“难以置信……”
研究人员瞪大眼睛看向坤灵，激动地说，“能轻松做到这种程度，该说不愧是力量系的超越者吗？！”
这种超合金虽是根据荒霸吐能量波动研发，但终究没有机会真正抵抗过荒霸吐的力量……
但这位只差最后认证的超越者，可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
坤灵闻言微微凝了下眉，有点怀疑自己这随意的一击，是不是稍微超过太宰治所有说的度了。
可是……
搞错了吧？这个据说根据荒霸吐研制的破墙，中也同样可以轻松打碎啊。
所以……嗯，不是她的问题，是他们少见多怪。
只过了两秒，坤灵就将这个状况从脑海里清空。
然后她又按照研究人员的指示，进入一个看不见边际且仅她一人存在的空间，释放‘念动力’能量。
另一个地方，研究人员和工作人员们炙热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同一个方向，那个记录着坤灵所在空间能量波动数据的大荧幕。
“能量波动值在极速上升！”
“检测仪器变化速度……好快！”
“照这个速度——”
昏暗的房间忽然红光闪烁，尖锐的警报声同时响起。
可这丝毫没有干扰到研究人员们的集中力，他们仍旧专注地看着荧幕。
“快看，数值和指数以及达到了特异点能量波动。”其中一人兴奋地说，“果然！绝对没错了，这绝对是超越者的能量水准。”
“数值还在上升，速度一点没降，完全停不下来！”
几秒后。
有人攥紧拳头，脸色激动得发红：“没错了，没错了！这个能量场波动和当年记录的荒霸吐数值，差不多达到了同一水平！”
“这样的能量场即便是与平息世界大战的那七位大人比，也不遑多让吧？！”
“喂，你们注意到了吗？”有人很快发现，“能量数值疯狂上升，但力量并没有对异能设施造成一点损坏，和设施隔着一段距离——这是人为的绝对控制！”
此话一出，房间内无人说话，只有红光和警报声。
寂静了片刻。
“无需人工干涉，就能将念动力控制自如的……超越者！”
“难怪能够解决特异点暴走的魏尔伦。”
还有人低喃说：“那位大人亲自观察确认过的……会守护横滨的超越者。”
“真是……太强了。”
“这就是霓虹这么多年没能拥有的超越者力量么？太好了，比想象中的还要强！”
又过了会，有人惊呼：“等等，这个数值还在上升，超过了定义的1.5倍……3倍……6倍，怎么可能——”
像是与之呼应一般，数值骤然停歇。
坤灵没再继续输出，因为太宰治通过《海经》喊停了。
他说已经可以了，再继续下去仪器会爆掉的。
坤灵走出无边空间后，负责引领她的工作人员说之后检测被取消了。
“为什么？”
“因为不需要了，坤灵小姐。”
……
【■■■■年■■月异能力特务科
高危异能力者档案表：
资料编号：伊-42-26-甲（异能力开启档案）
机密文件等级：极密
姓名：坤灵
异能力者编号：A■■■7
异能力：超越者，■■力
数值记录：■■■（待更正）
活动区域：横滨，镭钵街■■■■年■■月至今，新地址（待补充）。
犯罪记录：非法买卖红珊瑚（划掉），无。
能量场波动：两次，见附件报告（2）
家庭成员：江户川乱步（见附件1）、中原中也（见附件报告3、4）、■■■、海附属工作人员（暂无异常，待调查）
追加资料：暂无。
此档案报告由内务省第玖号机密资料室保管，最高机密等级，异能力加固封存。
警告：严禁未经允许者擅自查阅！严禁带出资料室阅览！】.
就这样，坤灵口中超忙的工作，只花了半天时间就完成了一半。
回到海，她腆着脸对众人说：“我今天好累啊。”
太宰治很给面子：“辛苦啦灵酱，做得很棒，我都有看到哦。”
“嗯，确实辛苦。”坤灵如是说，毫不亏心地接受了表扬。
“……”已经知道坤灵去做什么的中原中也，非常佩服她的脸皮。
可他见到真正为此花费心思的太宰治都做出了表态，也就懒得再发表什么看法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管他们？
不过，中原中也想起什么，又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就差欧洲那边来的调查团？”
“对，临走前异能科的人提醒说，再过一周欧洲那面就来人了，需要我走个过场。”坤灵说，“中也你看嘛，我都说了我很忙。”
中原中也瞥了她一眼，果然无视之。
他看向太宰治：“除了这家伙，还需要我随同前往吧？”
“恭喜你答对了，毕竟你也是相关人员。”顿了顿，太宰治情绪不高的说，“真不幸，我也是相关人员。”
中原中也“嗤”了一声，稍微正色道：“痕迹都抹去了？确定不会被发现异常吧？”
“什么啊，我做事什么时候出过纰漏？啊啊，被区区中也质疑能力，还真是不爽。”
太宰治不高兴，中原中也就高兴了。
“放心吧，如果你的布置出错，我保证会笑出声的。”
他绝对会把这件事当作餐前开胃话题。
太宰治：“呀中也在说梦话吗？没这种可能。”
亚当记录的影像缺失雷劫以及后续画面。他也教会了坤灵，如何配合已有的‘证据’描述当时的情况。魏尔伦在调查团停留期间待在海境，不会被人发现。
调查团发现不了任何问题。
而且根据对方有可能采取的调查手段和动向，他还提前准备了多种应对说辞和布置。
“稍微有点期待啊，与高贵的大人物们互相欺骗的时间。”
“啧，你这个混蛋居然乐在其中。无聊，走了。”
中原中也轻哼一声，丢下太宰治和坤灵，去找已经约好时间的魏尔伦切磋去了。
暗杀王事件牵连多国机密，被要求协同调查这件事，中原中也觉得这是合理的要求，并没有多抗拒，也几乎没有担忧。
啧，虽然不是很想承认……
但不得不说，有太宰这家伙，不会有什么问题。
事实也正如中原中也相信的那样，异常顺利——
一周后，由制造了亚当的雪莱博士为首的技术顾问班参与的欧洲调查团，抵达了霓虹。
他们先是和太宰治等相关人员会面谈话，没发现问题后才开始进行细致的调查。
太宰治指挥的港口黑手党成员，将现场痕迹清扫工作做得很好。异能特务科也将他无法插手的一部分官方资料，用某种异能力进行完美的伪造修改。所以，欧洲调查团对横滨的战场遗址进行调查后，没有发现除当事人叙述外的可疑痕迹。
期间，欧洲调查团还提出想要进入N所在的地下研究设施的调查，霓虹官方人员眼神微妙，没有拒绝。
因为那里所有的事物早就湮灭成灰，找不到任何他们想趁机窃取的机密研究文件。
欧洲调查团自然是一无所获。于是，他们又看似合理地提出想要击败魏尔伦的坤灵的最详细资料，或者记录她能力释放波动的全部数据和影像，说这有助于他们调查事情始末作为结案依据。
可在这个满是异能力者的世界，每个国家的超越者都有别于其他异能力者。某种程度上，超越者还代表了一个国家的实力，决定国际地位。
调查团提出的要求已经触及国家层面，所以霓虹官方难得硬气地拒绝了。
最后由大使馆的人员出面洽谈，达成协议，只需日方提出整件事情详细的报告书就可以。
长达一个月的大规模调查，欧洲调查团得出了结论：
魏尔伦死于特异点暴走，什么都没留下。他所掌握的多国机密没有任何泄漏。最重要的是，由太宰治提出，后经他们亲自研究实验发现，特异点武器‘壳’对特异点生命体真的不起作用。
——这绝对是令人惊喜的收获。
送走临别前感激太宰治以及港口黑手党协助的欧洲调查团，坤灵捏着太宰治的肩膀，发出感叹。
“我真是累惨了。”
太宰治掀了掀眼皮，这次没配合。
“……”中原中也抽抽嘴角，“真是，除了第一天见面多费几句口舌，之后的调查哪还有你的身影？”
第一天会面结束，这家伙就被官方派来的人员宝贝似地送回海，没再让她参与之后的配合调查。
而欧洲调查团也宁愿要书面资料，都不愿意再面对一位脾气不太好的超越者。
那可是和他们无法逮捕归案的魏尔伦一样的，另一个次元的怪物。
因为坤灵讲述如何击败魏尔伦遇到疑问时，曾做出了示范证明——她冷不丁地抬手间，把横滨郊外的头炸平了。
速度快到高清影像放至最慢，都无法捕捉能量的准确规律和数据……
所以会面结束后，太宰治陪着欧洲调查团忙前忙后，坤灵则闲得要死。
不能陪他们俩，她就每天带着芥川兄妹和魏尔伦兰波几人在海境上天入地，兴风作浪四处捣乱，为自己的本就跌至谷底的风评再挖深一点。
想到这里，中原中也第一次同情地看了眼太宰治。
“真正出力的家伙和港口黑手党还没叫累，你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啊坤灵。”
“当然说得出口。”
坤灵脸不红心不跳，“累在阿治身，累在我的心。”
中原中也：“……别恶心我，正常点。”
“我从出生到现在动的所有脑筋，都没有这两件事加起来的多！真的超级累！”
“……那你怎么活这么大的？”
“以前有阿治，后来有乱步，现在有阿治和乱步一起给我出主意。”她只需要照做，不用动脑。
沉默几秒，中原中也说：“偶尔用一用脑子吧，我怕它失去作用。”
这句内涵坤灵听懂了。
但她不生气。
“中也，你好像……没资格说我吧？”
“？”
一分钟后，太宰治双手放在胸前，安详地躺在摇椅上，听着远方的战斗声，心情不错地哼起了小曲。
第117章 二合一
一个多月前, 芥川龙之介带着妹妹推开了海的大门。
他以为不费力推开的那扇门，只是代表着自己会在这里实现某种价值，有资格活下去。
那扇门, 只是他追求人生价值过程的开始。
仅此而已。
可在芥川龙之介亲眼见到那群现在正以‘孩子家长’身份自居的神明，见识过不可思议的存在和力量, 知道海不为人知的秘密又粗略游历海的全貌后，改变了先前固执的认知。
他清楚地知道, 海不同于自己诞生的底层残酷世界，也不是高官老爷们沉迷权力地位的上层世界。
这里不是黑夜, 是充满奇幻色彩的、传说中神明居住的地方。
而这个地方容纳了被称为无心之犬的他，存在着已经向他发出邀请的无限可能。
那是他以前根本就不知道的，从未想过会出现在自己生命里且遥不可及的可能性。
没错的, 那扇门终结了像他一样的无家可归的野犬们仿佛无穷尽黑暗孤独的宿命, 那后面是崭新的、带着耀眼光芒的、鲜花铺就康庄大道的未来。
一定会找到的。
一定会找到他存在的意义，更盛大烂灿的。
——时至今日, 芥川龙之介俯瞰海境大地, 感受着耳畔簌簌而过却被卸去威力的风，垂眸看向用料舒适珍贵又非常契合‘罗生门’能力的新衣服, 如是想着。
芥川银坐在他的身后, 看了眼叉腰站在最前方的坤灵, 小声说：“哥哥，我喜欢这里的所有人。”
“……啊。”芥川龙之介应了声。
安静了会，芥川银又说：“这一个月看到和经历的一切，像梦一样。”
“不是梦。”
是真实的, 触手可及的。
欧洲调查团停留霓虹的这一个月, 已经被判定死亡的魏尔伦和兰波，暂时不方便出现在外界。
因为新的海没到开业时间, 无论芥川龙之介多想在海证明自己的能力价值，都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海境学习和养身体。
妹妹芥川银自然也得跟着。
就这样，坤灵花了几天功夫‘忙碌’完两件大事后，便顺理成章地接替了中原中也先前的工作——这无所事事的一个月，带着这四个人出没在海境的各个地方。
第一天，他们骑在不知名的巨大异兽身上，在高空肆意翱翔。
看见颜色青翠的峰高耸入云，瀑布如同丝带般从峰一侧的云雾中飘洒下来，也看见了不远处同一时期存在的白雪皑皑望不见终点的巍峨雪。
目光所及的景色波澜壮丽，气势恢宏。
“这就是海境啊，真是非常的——”
可没等高空中的四人欣赏够这一幕，坤灵便从乘黄身上一跃而下，说：“没错，这里的景色一般，没什么好看的，跟我去抓好吃的。”
“抓……好吃的？”芥川银对这个用词有些疑惑。
“算了，你们待着就好，我去抓，去去就回。”坤灵解释说，“阿治和中也在外辛苦了，要好好犒劳一下。”
“等——”
她的速度太快，以至于众人完全没反应过来，没来得及说和要她同行之类的话。
仅过了十来秒，魏尔伦四个人就发现原本平静的峰，似乎是猛然间发生了某种混乱的未知事件，炸窝了。
炸窝了，字面意义上的。
他们看见，一大波闻所未见的飞鸟从峰云雾中窜出，带着一种逃命般的架势，无组织无纪律地朝四面八方卯足劲飞离，还发出略有些刺耳的爆鸣声。
许多颜色华丽的羽毛在空中乱飞，还有几片稍大的羽毛落到了芥川银手中，被收集了起来。
又过了几秒，他们下方传来即便隔着这么远距离也能听见的轰隆隆奔跑声，动静密集又急促。不久后，脚下涌现面带惊恐的异兽，拖家带口地往远方狂奔，四蹄速度快到看不见残影，掀起阵阵尘土飞烟。
青翠的峰，树木成片成片倒下，浓郁云雾被飞鸟钻出密密麻麻的孔洞，瀑布断流许久才恢复。
雪峰比之稍微好点，只是有几大块区域的白雪消失，光秃秃的，露出了峰原有的石块色彩。
与飞禽走兽逃离两座头时露出的惊恐慌乱表情不同，罪魁祸首扬着笑脸满载而归。
坤灵用绳索捆着几只比五个人体积加起来还要大一圈的猎物，飞回高空，然后毫不客气地挂在乘黄身上。
兰波讷讷问：“坤灵，这些……”这些抓到的大家伙们，就是她所谓的好吃的吗？
“食材是不是肥美又新鲜？”
“……嗯。”兰波懂了，看了眼异兽们的体型，诚实地说，“确实很……肥美。”
活的现宰，当然新鲜。
坤灵拍了拍乘黄，示意它回浮空岛，说：“放养了半年，有几只早就留意的猎物，现在的肥美程度勉强达标，今晚就凑合吃它们吧。”
兰波沉默几秒，问：“我们的食材范畴？”
“海境我打得过的，都是我们的食材。以后看上什么随便说，我给你们抓。”想了想，坤灵补充了一句，“不过，神明和有灵智的族群除外，他们不能吃。”
白泽说，他们肉太柴，塞牙，还容易吃坏肚子。
这一点坤灵没有验证过，但白泽从不会在吃食上骗她。
想来，应该是真的。那就算了。
兰波不知其中的隐情，松了口气。
紧接着，坤灵颇有些遗憾地说：“说起来有点可惜，如果不是龙族太护短容易被群殴，中也又和应龙有契约，我还真想尝尝。”
众人：“……”
坤灵思维发散，喃喃说：“据说凤凰的肉质很嫩……可是也不能吃，啧。”
“为什么？”
“因为凤皇跟我关系不错，我衣服的凤羽都是它给我收集的，总不好对它的子辈下手。而且——”
顿了顿，坤灵故作正经道，“凤凰数量太稀少了，要保护珍稀族群，暂时不能有这种想法。”
“暂时？”
“数量多了，凤皇就不会连支脉后裔都那么看重了，说不定……”非正宗的后裔，味道应该差不多哪儿去。
坤灵的话没说完，但众人都听出了她想表达的东西。
齐齐陷入了沉默。
见没人附和，坤灵提前透露第二日的行程。
“明天我们去列姑射一带的海域，抓好吃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带你们去打架练练手。”
芥川龙之介眼睛亮了：“体术训练？”
“训练？那倒不是。”坤灵以为自己没说明白，耐心地多解释了几句，“就是单纯的打架，练手的意思是以后我们会常去那片海域揍人。”
“……啊。”
魏尔伦抓住了重点：“那个海域有人惹到你了？”
“没错！”提起这个坤灵拧起眉毛，“那里生活着一群胆大的雌性陵鱼，曾经想跟我抢阿治中也和乱步。”
时隔一年多想起这件事，她还是有点生气。
坤灵最恼火的事情是：“而且那条没我强的臭鱼，居然比我更早地跟阿治求过婚！这太可恶了！”
她要带着他们几个抢它们的珍珠，然后一起拿珍珠砸它们！
用力砸，要看到它们脑袋鼓大包，十天半个月没脸浮出水面的程度！
得知前因后果的魏尔伦：“……”
原来如此，他明白了。
难怪他当时说坤灵脾气这么好的一个小姑娘，奇怪她为什么会有魔头称号时，相柳的表情那么奇怪。
此刻，魏尔伦脱去那层妹妹滤镜，终于悟了。
是他误了.
坤灵说到做到，第二天当真带着四个人去找了陵鱼的麻烦。
在确认陵鱼族群起码一个月不敢出水后，她才满意地继续执行想一出是一出的游玩海境计划。
这一个月，魏尔伦四个人除了换乘不同坐骑游览广域无边海境，欣赏奇幻且壮阔的风景，还见识到了海境神奇物种的多样性。
各式各样作用的植被灵果，食之有不同效果的肉类，模样或乱七八糟或只在神话传说听过的物种……
除此之外，他们在坤灵漫无目的地带领下，偶尔会拜访（强行索要见面礼）隐居的神明。有时候，他们还会在不知道效果的情况下被她投喂各种果子。
果子发挥作用后……他们开始亲身体验，何为上天入海。
上天。
坤灵说：“架打够了，狩猎的活动也腻了。今天我们去爬吧。”
爬的——不周，不完整、灾难集合体的断裂峰。原来的不周是一根撑天的大柱，是天地之间唯一能够相通的地方。
入海。
坤灵说：“刚才给你们吃的果子是避水果。所以，我们今天去海里抓鱼吧，阿治说又想吃大蟹了。”
入北方海域——冬神兼海神的玄冥所掌管之地。因此他们不仅能在海中自由呼吸，还可以不受任何限制地与海洋生物近距离接触，却不会被任何大型生物攻击。
总的来说，坤灵每日安排的活动都非常有趣，充实且让人流连忘返。
这样忘却俗世存在、不用思考某些意义、自由自在又每天都能见识新奇事物的日子，魏尔伦兰波和芥川兄妹足足享受了一个月。
一个月的光阴过去，季节也由夏天变成了秋天。
初秋时节的早晚温度偏凉，坤灵考虑到这一点，今天便没有征用中原中也和江户川乱步的坐骑，而是找了一只火凤凰驮着他们飞行。
她是这样说的：“拉风帅气，还保暖。”
的确如坤灵所说，骑着火凤凰穿越丛林脉，非常拉风。
凤翼每扇动一下，就会掀出一道炙热的火风，在所到之处留下一道道绚丽蹿高的火焰残影。
等路过一处峰时，坤灵指挥着火凤凰俯冲而后低空飞行，接着‘一不小心’把应龙的所在的头点着……
然后，一行五人被它咆哮着追杀了几乎一整天。
直到应龙感知到好大儿中原中也快回到海境，才放弃追杀坤灵他们，转头去迎接浮空岛上的宝贝儿子。
“臭丫头，算你走运。”
“欸，不玩了？”坤灵意犹未尽，“应龙，再追一个时辰玩玩嘛。”
“不玩了不玩了。”应龙钻入云层，声音如同闷雷一般，“我新找到个大宝贝，得给儿子看看去。”
应龙眨眼间就消失不见，坤灵略有些失望地收回视线。
末了，她还嘀咕一句：“抠搜的龙族，别以为我不知道……即便面对宝贝儿子，臭泥鳅也肯定光看不给，只会在中也面前显摆几下。哼，这有什么意思？”
不过中原中也回来，代表着太宰治也回来了。
嗯，她也该带着这几个人回去了。
“今天好累啊，要阿治夸夸。”
坤灵转过头，看向不知为何木着脸造型有些糟糕的四人，“但是很好玩，是不是？”
“……”芥川龙之介头发凌乱，双眼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芥川银揉着被风吹得僵住的脸部，看了看周围人的反应，平生第一次撒谎了。
“……呃，是，好玩。”
风，很凉快。
但，凤火更热，速度也更快。
一边冒汗一边矛盾地感到凉快，然后被巨龙追杀，狼狈逃窜什么的……呃，好玩。
“被龙追杀什么的，稍微感到奇妙的体验。”兰波擦了擦额角冒出的汗水，笑了笑说，“而且很暖和。”
“是啊，瞧你都热出汗了。”
坤灵看出来了，这位怕冷的老哥确实是觉得暖和。
火凤凰身上的火焰虽然不会对背上的人造成伤害，但温度是实打实的高。不文雅的说，有点烫屁股，让人坐立不安。
烫到明明是初秋微凉的夜晚，兰波却不仅摘掉了保暖围巾，解开了厚实外套的衣扣，还把毛绒绒的耳罩直接挂在了脖子上。
魏尔伦重新编好被风吹乱的侧边发辫，说：“既然弟弟他们回来了，坤灵，那我们也回去吧。”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坤灵说。
“临走前，中也说今天的任务是送欧洲调查团离开。”魏尔伦并不把欧洲调查团放在眼里，但他不会拒绝弟弟妹妹为自己考虑而做的布置。
让欧洲方面得出他‘已经死亡’的结论，起码能让他和兰波，一起度过很长一段时间难得平静悠闲的生活。
有同类，有挚友，有幼小的同伴，这样值得期待的享受生活。
至于总有一天被人发现这件事？
任何胆敢破坏他美好日子的家伙，伤害他任何同伴的家伙，他绝对不会放过，不死不休！
“嗯，送走了，之后就没有别的事情了。”坤灵掰着手指头数着，“等乱步明天回来，我们就是八个人的游玩队伍了。”
魏尔伦轻笑：“坤灵，如果这句话被中也听到，估计要和你发火了。”
“啊，为什么？”
“忘了吗？新海快开业了，没时间玩了。”.
欧洲调查团离开一周后，中原中也在旧海三楼宣布，新的海将在次日正式开业。
直到这时，坤灵才反应过了一件事。
“中也，新海的地址到底在哪？你一直神神秘秘的不告诉我，现在该说了吧。”
中原中也和白泽他们布置新海时，她其实可以通过《海经》的坐标，确认他们时的地址。
但她没这么做。
因为中原中也是认真地说暂时保密，坤灵尊重他的想法，没有违背他的意愿。
反正，等到开业她总会知道的。
可是坤灵现在问了地址后，中原中也却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中也？”
“啊，新海的地址啊……”
“嗯，在哪？”
中原中也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自然：“我随便挑的地方，没有别的原因，你别想太多。”
“哈？”坤灵见他答非所问又有些别扭的样子，非常不理解，“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原因？我只是问地址，没说别的啊。”
中原中也：“……”
江户川乱步扑哧笑出声：“什么啊，中也，那个地址很烫嘴吗？你现在的样子很逊欸。”
中原中也瞪了他一眼，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就知道瞒不过乱步……
真是，所以说他为什么感觉有些说不出口啊，明明是很普通的事情！
说就说！
然而做好心理建设的中原中也，在对上坤灵疑惑的眼神时，又倏地别过脸，不说话。
坤灵更迷惑了。
太宰治懒懒地瞄了中原中也一眼，微弯唇角小声说：“灵酱，不如先猜一下看看？”
“嗯？”坤灵愣了下，“阿治，给点提示。”
“和你有关。”
“和我有关？”坤灵蹩着眉头想了想，过了会摇头，“我猜不到。”
太宰治眼底滑过笑意，然后超大声地说：“因为你偶尔念叨的一件事，中也为此特意选出来的地址哦。”
“胡胡胡胡说！”中原中也直接蹦了起来，“才不是特意选的，只是刚好那里有人转手大型店铺，刚好适合开海——”
“笨蛋中也，太明显了。”江户川乱步不忍直视地打断。
“……什么明显？”
“连灵酱都看出来了。”
太宰治也看向觉察到什么的坤灵，语调缓慢悠长：“欸~灵酱你来说说，中也现在是什么反应？”
“害羞。”坤灵有些怀念，“久违了，中也因为害羞而说反话的样子。”
中原中也：“……”
坤灵对着他指指点点：“炸毛，跳脚，故作镇定——”
“……闭嘴啊，我没有。”中原中也恼羞成怒。
坤灵补刀：“最明显的特征，中也脸红得像猴屁股，都红到脖子了。”
“……”中原中也无言以对。
因为他自己也感觉到了，脸上的热度。
可恶！
“让中也羞于承认选址原因……”坤灵实在是想不明白，“所以，新海到底在哪？”
太宰治答非所问：“坤灵，你曾说回不去老家，有点想念家乡。”
坤灵愣了愣：“嗯？啊，对。”
“还吐槽说周围全是说日语的人，没有亲切感。”
“嗯。”
“嘛，回老家有点难达成。”太宰治看向渐渐睁大眼睛的坤灵，“但是，横滨不是没有充满华夏气息的地方。”
这不难猜，坤灵明白了。
她看向抠脸不说话的中原中也，缓缓笑了。
“中也，谢谢你。”
“啧，有什么好谢的，都说了是随便选的地方。”清清嗓子，中原中也又放低音量说，“那个，这个地方还可以吧？”
坤灵说：“嗯，我喜欢，白泽他们也喜欢。”
因为那里是中华街，生活着很多华夏人的街区。
即便因他们的入侵，世界最大限度地模糊了《海经》的存在感，也依然不会遗忘华夏神系开端到结束的华夏人。
那是世界意识无法抹去的文化底蕴，架构文明古国悠久历史脊梁的华夏。
换言之，他们记得庇佑华夏的神明。
他们记得《海经》的存在，即便里面的神明现在只是传说。
片刻后，坤灵语气认真说：“中也，我以后对新海一定上心。”
“以后？”中原中也一怔，危险地眯起眼，“也就是说，你这家伙以前真的没上心啊。”
“中也，你有点破坏气氛了。心里知道就好，干嘛说出来。”
“哈？！”
第118章 一更
坤灵站在街道西边入口处十五米高的牌楼下, 凝视人头攒动的前方，目光涣散飘忽。
她久久没说话，没有动作, 身旁的几人默默陪着。
即便来往的路人频繁打量堵在入口处的坤灵一行人，他们无一人出声提醒她。
又过了会, 坤灵缓缓抬头，望向入口处雕梁画柱的牌楼。
那上面书写着——
“中华街。”
横滨中华街, 霓虹乃至亚洲最大的中华街。
全长几百米的街区容纳数千华夏人，街道两侧满是红柱绿瓦建筑风格的餐馆, 挂着用华夏毛笔字书写镌刻的招牌，人□□谈用语也多是华语。
这条人群密集又拥挤的街道，弥漫着具有华夏特色的烟火气儿。
坤灵从白泽他们口中听闻, 却从未真正体会过的气息。
不同于她常见的霓虹客人过度礼貌的疏离, 这里说着华语的人有大声地招朋引伴的、有街坊邻居互相带着真心的进行寒暄、偶尔会有华夏店家从旁边的店铺熟络借东西、还有交谈中发现是难得一见的老乡，因而更热情的店主与客人……
民族的团结和凝聚力, 在异国求学和努力打拼等待攒够积蓄回家的华夏人身上, 明显地展现出来。
大多数情况，出了国更爱国。
坤灵观察了一会儿得出这个结论。
她喜欢中华街。
华夏, 她会有机会回去的吧？
几秒后, 坤灵轻声说：“一定会。”
“你在嘀咕些什么啊。”见坤灵回神, 中原中也率先朝前走去，“走了，快到时间了。”
“哦。”
坤灵没多想，拉着芥川银跟在中原中也身后往前走, 时不时还会看总迷路的江户川乱步有没有跟上。
芥川龙之介则默不作声的跟着四个人。
早上, 太宰治煞有其事说：“今天工作计划有点多，开业这种一听就超麻烦的活动我没时间啦, 反正有芥川代替我”，说完难得一大早就去了港口黑手党报道。
因为欧洲调查团才刚走不久，再加上魏尔伦和兰波想要体验传送阵，便提前一步去了中华街海。
而白泽等神明虽然已经可以自由出入外界，但实际上他们到现在都没有这样做过，还被坤灵说他们是怕生。今天也是，他们婉拒了坤灵一起步行中华街的提议，而是跟着魏尔伦和兰波一起提前到了店内。
所以今天这只小队伍只有五个人。
面对街道中拥挤的人群，走在队伍最前头的中原中也双手插兜气场全开，散发出一股不好惹的强烈气息，路人不由自主地为他们让路。
他在心里计算时间，加快脚步：“白泽先生算过时辰，开业时间定在十点十分最吉利。现在九点，总得留出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江户川乱步忽然开口：“中也，我记得你从来不信时辰吉凶这些讲究欸。”
“啊，良辰吉日对事业会有决定性帮助什么的，我当然不信。”中原中也说，“对店铺发展真正能起决定性意义的是东西质量，是我们的认真经营。”
那是靠自己才有用的东西。
“这样啊。”江户川乱步含着棒棒糖，状似随意说，“但是你现在的做法，违背了这一观点哦。好奇怪。”
中原中也没细想便做出了回复：“什么啊，这有什么奇怪的？特意选在中华街，又是华夏相关的店铺，开业时间自然也该遵循华夏习俗讲究啊。”
“所以说，中也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考虑到坤灵咯~”
“对啊，这个家伙出身华夏，整天念叨着不能回华夏，我就——”忽地意识到了什么，中原中也没在说下去。
“哈，坤灵你听到了吧？”江户川乱步笑眯眯地说。
坤灵看向步伐变僵硬的中原中也，弯了弯眼睛。
“中也，你真是个贴心的好弟弟。”
“……闭嘴，我不是弟弟！”中原中也脸部涨红，欲盖弥彰地大声道，“还有，我只是不想听你总念叨老家什么的，吵死了，所以才、才——”
“别否认了中也，我都知道的。”坤灵打断说。
“才不是，少自作多情了啊混蛋！”
“中也一害羞就这样。”坤灵像以前一样摸了摸又长高了一点的少年橘色发顶，“这么多年过去，脸皮一点没变厚，学学阿治和乱步嘛。”
只有在这种时候，她一点也不提脸皮最厚的自己。
中原中也性子要强，从小就不喜欢被人当小孩子一样对待。
但他虽然不喜欢，却几乎从来没躲开坤灵和白泽句芒摸头这类动作，仅是表情不太自然，可以说是害羞。
六年过去了，他还是这样。
中原中也听到坤灵的说法，满脸嫌弃：“……不，我一点也不想变成他们那种糟糕的样子。”
坤灵不认同：“脸皮厚一点是好事，起码中也应该学一学。”
“哈？”
“会变得坦率。”坤灵收回手，“这样的话，中也就不会总因为害羞而不承认自己真正的想法。就像这次，你明明是为了家人的心情，才选择店铺选址和时间，却矢口否认。”
“……我没有。”
“你看，又来了。傲娇的中也，唉。”
安静了几秒。
“……别用那种恶心的词汇形容我啊混蛋坤灵！！！”.
新的海和镭钵街海外部相差不大。
也不知道中原中也如何做到的，在寸土寸金的中华街盘到一家面积宽广的店铺，能延续旧海的店铺规模。
店铺内部装潢相较以往，相差同样不算大。有白泽等人的参与，店内比以前更精致更古色古香，布局也更合理了一些。
唯一差别明显的是楼层多了一层。新海的一楼变成了稍微平价一点的普通餐区，食材全部出自海境，带有能略微改善人类身体健康的灵气。二楼是食物带有特殊效果的用餐区。三楼则是能保证客人隐私、进行秘密商谈保密性超强的包间区，当然价格也是高到令人乍舌。
最后，供海家庭成员们休闲玩乐的隐藏楼层，从三楼变成了四楼。
众人细数完店铺区别，等到十点十分，中华街海准时开业了。
开业得很平静，没有华夏常见的放鞭炮庆祝，没有花里胡哨的新店宣传，更没有霓虹新店常见的拉客行为。
只是准点缓缓推开厚重高大的朱门，海就算正式开业了。
芥川银站在门口，有些疑惑：“坤灵姐姐，什么都没有吗？”
“没有啊。”坤灵说。
芥川银有些忧虑：“但是，至少也该在门口布置些什么吧？一个祝福花圈也没有。”
在霓虹，新店开业时花圈越多，代表店铺老板的人脉越广。巨大的花圈堆非常引人注目，能够吸引更多的顾客前来。
“才不要。”
坤灵有些奇怪地说，“说起来，你们霓虹人真荒谬，为什么要在新店门口摆一堆花圈？这算哪门子的祝福，明明是诅咒。”
“欸？”
“在华夏，花圈是只有在葬礼上才会出现的祭奠物品。开店送这个是诅咒人去死，那是结仇。如果没有深仇大恨，就连竞争对手也不敢随便送别人花圈。”
“欸——！”芥川银大为震惊。
中原中也说：“有老顾客知道新海迁移地址，曾说要送花圈给新海。如果不是我拦着，坤灵这家伙就要揍对方了。”
所以他特意告诉有这个想法的客人，千万不要这么做。
那不是送祝福拉近关系，而是结仇被拉入店铺黑名单。
中原中也知晓霓虹很多传统文化源于华夏，却和华夏文化习俗原有的意义有差异。他明白坤灵这样做的缘由，又转而解释给不知道此事的芥川兄妹。
“原来是这样。”芥川银学习到了。
她原本误以为是坤灵没通知认识的人，才造成无人送祝福花圈的情况。
“好啦，小孩子们的学习时间到了。”
坤灵望了眼无人能见的四楼，对芥川兄妹说，“白泽他们在上面等着，你们快去学习吧。”
“是。”
芥川兄妹在江户川乱步的带领下，按照商量好的学习和工作时间分配去了四楼。
不久后，英招下楼，带着提前请了半天假的江户川乱步去武装侦探社报道。
坤灵站在没有一个客人进来的一楼，见狐族小辈开始揽客后，撸起袖子，眼神里满是跃跃欲试。
“说好这次要上心。中也，我要认真工作了！”
“……啊。”见她这副模样，中原中也莫名有点担心。
坤灵认真工作的样子，他没见过。
老实话，直觉告诉他，坤灵认真工作……这可能不是好事。
或许，坤灵像镭钵街海一样当个撒手掌柜，才是对的。
怀着这样略微忐忑的心情，中原中也没离开，待在一楼默默盯着自告奋勇当收银员的坤灵。
收银这种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工作，应该没问题……吧？
一上午过去了，没发生任何状况。
或许是因为海占地面积比之周围拥挤商铺大了太多太多，外部装修又过于大气庄严，让路过的人猜到菜价必然高昂望而退步。
总之，上午进来的客人全是早得到开业通知，说是捧场其实是耐心等待开业的老顾客，还有老顾客拉来的新顾客。
他们知道海的规矩，没和坤灵过多攀谈，吃完饭说几句祝福以及客气地说会介绍更多的人来，便满意地结账离开了。
见长时间没有发生意外状况，中原中也稍稍松了口气，怀疑是否是自己想太多。
“中也，收银的工作太轻松了。”
坤灵看向中原中也，“再给我安排点别的事情吧，不是说要发展新事业吗？”
她觉得自己严重地被大材小用了。
中原中也轻啧一声，说：“说得太早了，先干几天再说吧。”
“切，等着瞧吧。”
不用多久，只隔了两个小时，中原中也就瞧见了坤灵的能力。
嗯，的确强。
只需要几句话，她就能让来自三个国家的客人，产生深刻的不同的用餐体验。
第119章 二更
状况发生前, 海店内的氛围很平和。
坤灵一上午积极认真的工作态度，中原中也全看在眼里，先前那一丝莫名的不妙感和怀疑逐渐打消。
甚至, 他有点想放弃‘盯梢’。
到了中午，中原中也在心里盘算着：下午他再观察一会儿, 如果没问题的话，就放手让坤灵独自工作。他正好空出时间, 出去洽谈太宰治说的海新业务。
耽误这么长时间，也该扩大海的规模了。
毕竟, 仅海一个店铺，可装不下新加入的这么多同伴，他总得为这些家伙找到未来为之奋斗的事情。
有目标然后为此付出努力, 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
海的老顾客来了又走。大概到了下午三点左右, 新客人忽然间多了起来。
他们有的是被长相出色的狐族小辈吸引、有的因为海不同于周围店铺规模而驻足观望，最后选择进入、有的是中华街常客, 见开了一家新店便想着尝试……
这几波新客人不是出自镭钵街, 也不是异能力者，只是稍微富裕的普通横滨市民。他们对海或许有所耳闻, 但总得来说对海了解并不深。
所以这几波客人蹦出几个不太有素质的人, 也正常。
比如现在, 便有一位刚看了餐单价格，便嚷嚷太贵的客人。
“喂，真的假的？只是普通的菜品，价格却这么高？这种程度的溢价, 有点超过了吧。”
坤灵的脾气比六年刚开店时好多了。
“客人如果觉得不适合, 可以看看别的。或者周围的中餐馆很多。”
这个时候的她，语气还是很平和的。
然而, 这个嫌贵却没走的客人忽然说：“我说，这个定价也太不合理了吧？你们老板不行啊，怎么想的。”
“明码标价，我觉得很合理。”坤灵仍旧没生气，平静地回复。
“哪里合理？我看完菜单了，全都高到离谱。”
“食材不一样，价格自然不一样。”
“嗤，你们的食材是金子做的吗？”客人不依不饶，指着一个菜品说，“隔壁的中餐馆也有这道菜，价格却只有你们的五分之一。”
坤灵神色淡了几分：“那你去隔壁。”
“我还没说完，你着什么急？”随后这个客人怪叫一声，“还有这道菜，虽然没在其他中餐馆见过，但你们这个价格一看就不对劲。”
“然后呢？”坤灵的唇线拉平，有向下弯的趋势。
客人没察觉，还在莫名奇妙激愤地叫嚷：“对比这样明显的宰客价格，绝对是把我们客人当冤大头了吧。我说，你们这家黑店是不是专门欺负不懂行情——”
“话这么多，你买了吗？花钱了吗？有被宰吗？”坤灵出声打断，然后三连问。
“……什么？”
“没花钱，你哪里冤？”坤灵上下瞅了瞅这个客人，轻嗤一声说，“不过头确实挺大的，还有点秃头。”
觉得贵就不吃或者直接换家店，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你！”
地中海的客人听了气得脸通红，指着坤灵大声道，“你等着，我要向你们经理投诉你！”
“没有经理。”
“那就店长——”
“有店主。”
“……好好好，那我直接向你们店主投诉你！”
坤灵：“找店主啊……”
客人以为坤灵的迟疑，是代表他的威胁有效，更大声了。
“没错，侮辱客人绝对会被开除吧！我要找你们店主投诉！”
坤灵弹弹指甲：“哦，投诉无效，店主说她不听。”
客人匪夷所思地看向她，不理解一个区区服务员怎么敢这样猖狂。
“你——”
“因为我就是店主啊。”
“……”
“向我投诉我？我没做错事，干嘛要听。”坤灵歪了歪脑袋，“这么大的头，怎么就培养不出一点智慧呢？”
等了一会见对方不再说话，她说：“还不走吗？海不欢迎脑干缺失的蠢货。”
最后，恼羞成怒的客人气急败坏地说：“这样差劲的服务态度，这样不可理喻的价格，你以为我会像个蠢货一样在这里吃饭吗？”
“那就不吃。”坤灵毫不客气地补刀，“另外我说过了，不是像，你就是——蠢货。”
随后这个客人气得想也不想地一巴掌拍在柜台，发出一声脆响。
有人拍了拍他的背，说着：“哟，这么大火气。”
“干什么，没看见我——”地中海客人恼火地转头，没再说下去。
他看见所有服务人员停下手中动作，此刻全部齐刷刷地看向自己，并且脸上挂着过分友善的笑容。
“……”
这一刻，这个客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这群人弯起弧度一致的眼眸，好像是某种食肉犬科野兽的眼睛，幽幽的目光更像是凝视着弱小猎物一样。
……危险。
于是他本能地逃了。
周围人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但漠不关心，店内再次恢复平静.
从始至终，中原中也只在不远处看着，任由坤灵自由发挥。
等到事情结束，他才缓缓走过来。
坤灵自信道：“中也，我这样和平的处理方式还可以吧？没有揍人，没损坏桌子，也没有吓跑客人。”
“唔，勉强合格。”中原中也说。
坤灵不服气：“什么嘛，才给出合格的评价，差在哪里？”
“浪费太长时间。如果客人多到排队，会非常影响工作效率。”
说不定有的新客人见到冲突，会直接离开。
这类新客人大多是海因食材自带灵气传出美味名声，而慕名前来的美食爱好者。虽然海主要营收不靠普通餐区，但不代表不在乎这类客人的流量。
而且一楼这么大的地方，如果没有客人在内的话，从外面看也太凄凉了。
“这样啊。”
坤灵虚心请教，“那中也遇到这种情况，一般会怎么处理？”
中原中也言简意赅：“话不多说，直接行动。”
“啊？”
“我是说，从他表露找茬态度的第一句话后，直接丢出去，没必要和他说那么多废话。”
快、狠、准！
坤灵：“……”
坤灵缓缓看向中原中也：“你以前都是这么干的？”
“昂。”
坤灵沉默了，也懂了。
难怪她偶尔心血来潮翻账本，每次都能看见几笔赔偿医疗费的支出。
“等等。”没等坤灵发表评论，中原中也纳闷地说，“虽然你总是偷懒耍滑，但待在海的时间也不算太短，没看过我怎么处理闹事的家伙吗？”
“当然看过。”她几年前看过，后来……
后来她要找阿治，就直接把店铺丢给了靠谱又爱揽责任的中也，让他随便发挥。
等找到了阿治，她更多的精力是黏着好不容易找到的他，海的经营状况不错，便没怎么留意每日的情况。
只是晚上一起吃饭时，她会偶尔听中也提一嘴今天教训了不长眼的某某某。
中原中也说：“既然看过，那还问我？”
“只是没想到……”顿了顿，坤灵啧啧说，“没想到几年过去了，中也的处理方式还是这么粗鲁。”
中原中也：“……”
坤灵：“说起来，中也明明比我爱打架，对客人的态度也更恶劣，居然还摆出老资历的样子对我说教，啧啧啧。”
中原中也：“……”
“所以说，我才不是‘勉强合格’，而是完美！”坤灵还在说，“中也才是那个勉强合格的人。”
她拍了拍不想搭理自己中原中也，转身回到工位。
“比你评分高的我，工作能力绝对可以信任。”
中原中也抽了抽嘴角：不，完全不能信任。
他所担心的，根本不是坤灵对待闹事客人的态度，而是别的方面……
【坤灵：阿治，我今天的工作非常认真，中也都没我厉害！】
【太宰治：是吗？做得很棒哦。】
【坤灵：所以有奖励吗？】
【太宰治（笑）：什么啊，现在已经不满足于夸奖了吗？】
【坤灵：没错！】
【太宰治：嘛，你想要什么？我说不定会满足哦。】
【坤灵：想见阿治！】
过了一会儿，【太宰治：这个啊……任务途中，有可能会路过吧。】
【坤灵：去掉‘有可能’！】
【太宰治：好吧好吧，抽个空顺便看一下你也不是不可以啦。】
【坤灵：多久？】
【太宰治：两个小时吧。】.
事实证明，中原中也直觉非常的准。
地中海客人事件过去两个小时左右后，店内进来了新一波结伴而来的客人。
他们交流期间因词不达意而下意识使用母语，说出了几种不同的国家语言。再加上他们的年纪和外表特点，不难分析他们大概率是来自不同国家，但就读于同一所国际高校的学生。
这群学生走进门，其中有几个女孩子像是看见了什么眼前一亮，然后率先朝坤灵走了过来。
“那个，你好。”其中一个性格活泼的女孩子试探性地用了华夏语。
坤灵目光瞬间友善了很多：“你好呀。”
“是华夏人吗？”
“当然了，正儿八经的华夏人。”
“啊啊我说对了，这个漂亮的小姐姐果然是华夏人。”听到熟悉的母语，女孩子顿时打开了话匣子，但关注点完全不在餐单，“小姐姐，你这个是汉服吧？！好漂亮啊，在哪买的？这么贴合身材，是定制的吧？是霓虹还是国内买的？”
坤灵少见耐心地一一回复：“谢谢你，你也很漂亮。是汉服，战国时期的。不是买的，是……家里人专门设计制做的。”
“啊，那买不到了。”女孩子有些失落，很快又语气希翼地问，“冒昧的问一下，我可以仿照上面的纹样找人定做一件吗？如果小姐姐允许的话，我会支付版权费的。”
说实话，她并不抱太大希望。
然而，坤灵却说：“当然可以。而且无论私用还是售卖，我都不要版权费，你随便拿去用。”
衣服上的纹样，全部是华夏已经失传的那部分文化。《海经》也是。
就像古诗词一样，只要是华夏人就有自由使用和传播这部分文化的权利。
女孩子愣了：“欸？”
坤灵没有解释，反而走出柜台。
她说：“需要我拍照配合吗？有照片的记录话，会更方便。”
“啊啊太谢谢你啦，人美心善！”
“你说的没错。”这么会说话，就再多说几句。
坤灵相当配合地拍了几张照，又从女孩的几句话中得知，她们几个和一同来的学生们都是今年的国际新生，来自一个社团。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社团活动聚餐。
但拍照没能尽兴，才拍了十几秒钟，她们就被某几个等待点单的社团成员语气不耐烦地催促，说话也不太好听。
坤灵眯起眼看向叫得最大声的几个，没说话。
女孩子脾气不错，收起手机就开始给自己和旁边的小姐妹点单，没对价格有任何的异议。
“好啦，就这些吧。我们几个是川省贵省和湘省的人，希望小姐姐家的味道正宗一些——辣，特辣。”
“放心吧，绝对正宗。”
坤灵传达菜单给饕餮，又悄悄赠送了一道调理肠胃的特殊菜品。
然后她说：“看在你们几个是老乡而你又非常诚实的份上……打五折。”
“不行，这样打骨折，你们老板能同意吗？”
“我问了，她说能。”
女孩子没看见坤灵有任何询问的举动，对此半信半疑，但看坤灵说这话气定神闲的样子，想了想没再拒绝。
妈妈说，华夏人不骗华夏人。
坤灵望了眼女孩子的后面，那几个男生正在用母语偷偷交谈着什么，还露出自大又狎昵的表情。
她忽然问：“对了，你和他们关系很好吗？”
“他们？”女孩子回身看向她目光所至的几个男生，撇了撇嘴，“那几个是寒国人，很没素质。我们和他们关系一般般。”
坤灵说：“好，我知道了。”
女孩子和同伴们找了个座位坐下，那几个男生走了过来。
他们用稍显生硬的霓虹语点单，然后付账时说：“我们也是五折吧？计算一下AA需要多少，再告诉我。”
坤灵没有立刻给出回应。
她以一种和礼貌完全不搭边的眼神，挨个打量这几个男生的脸庞，然后满脸失望地摇了摇头。
“没有折扣，原价支付。”
“没折扣？”其中一名男生指着华夏的女孩子们，质问，“她们几个刚刚是五折，我都听到了。你这是区别对待，按霓虹的服务规则，我完全可以投诉你。”
坤灵小声嘀咕：“动不动就投诉，这是什么很厉害的咒语吗？”
男生嚷嚷道：“总之，不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一定会投诉！”
“好吧，既然你非要这样——”
坤灵抬起面无表情的脸，“我是店铺老板，喜欢按照颜值等级看心情给折扣，这个理由很充分吧。”
男生瞪大眼睛：“什么，先不说我比那几个华夏人好看——”
“自我感觉真良好，你只能算一般。”
“呀！你哪来的资格评价我？”男生不自觉使用了寒语。
“不是和你们一样吗，喜欢给异性打分。”坤灵也用寒语回复，“长成你这样的，只能三分。没在原价基础上加钱，都是看在你和那几个女孩子同校的份上。”
男生的同伴之一恼了：“阿西吧，该死的臭丫头，我——”
“你怎么了？”
坤灵似乎是懂了，“哦，你也想要评价啊。你比他差点，两分。”
一起来的另几个寒国男生也有点恼火了，迅速围了过来。
坤灵面不改色看着他们，语速非常快地给出了评价。
“你两分，你也两分，你一分，你三分，你也勉强三分。至于你——”
她嘬嘬了几声，眼含同情，“你这种级别，本来应该有一分，但过度肾虚，所以没分。”
场面安静了足足三秒。
三秒后，宽阔的一楼爆发了一阵阵寒国咒骂声。
这群寒国学生彻底恼了，一边大声叫骂一边纷纷撸起袖子活动拳头，一副要教训坤灵的模样。
那名没分的男生显然最为愤怒，率先走到最近的桌椅旁，抄起一把木椅便朝坤灵砸了过来。
坤灵看见凳子飞过来，眼睛眨都没眨，没有任何防御的意思。
中原中也早已面无表情地站起身，钴蓝色的眸子寒意浓重，却也没有动作。
“唰！”
下一秒，凳子被从天而降一道黑色光芒穿过。
芥川龙之介不知何时出现在三楼，凌厉地视线没受到距离影响，直直刺向搞不清眼前状况的寒国男生。
“中也先生，需要在下杀了他们吗？”
“……哈？”
芥川龙之介非常认真：“太宰先生给在下布置的任务，协助中也先生保护海。任何胆敢在海闹事的家伙，必须受到惩罚。”
说着，他跃到一楼，衣服变幻成各种尖锐形状，朝向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妙的寒国男生们，蓄势待发。
没等头疼的中原中也说些什么，又有一道声音响起。
“啊呀啊呀，这是发生了什么？这么热闹。”
“阿治！”坤灵听见声音，眼睛蹭得亮起来，转头看向门口。
无论是海的成员，还是有些发蒙的寒国男生们和其他顾客，全都循声望去。
两扇大开的大门外，一群统一穿着能让人瞬间联想到霓虹某种组织的黑西装大汉，分成两支队伍整齐地背手站着。
太宰治披着黑色大衣，不紧不慢地穿过他们进入了店内。
他环视了一圈店内的场景，目光在寒国男生们的身上定格几秒，随后又漫不经心地移开眼睛。
“灵酱，你刚刚在做什么？忙到没回我消息。”太宰治像是完全不在意这眼下的情况，闲聊一样的说道。
“我刚刚在打分。”
第120章
“打分游戏吗？”
“嗯, 就是给他们几个人打分。”坤灵指了指那几个寒国男生说道。
太宰治瞥了一眼被她手指着，神色因此越发慌张的寒国男生：“这样热闹的气氛，看来是不太如人意的打分呢。”
“嗯, 我觉得那些评分已经够合理了，但他们却接受不了。”
坤灵踢了踢明显是领头者的男生, “这几个人渣仗着我那几个老乡姐妹听不懂寒语，肆无忌惮地对她们的容貌身材品头论足, 还说了很多无耻下流话。结果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身而已，他们就恼火得不行。”
她听得清清楚楚, 这几个寒国男生和华夏女孩子们出自同一个社团，互相稍有了解。
他们知道她们不懂寒语，便无所顾忌地在大庭广众之下用母语发表低俗言论, 以此获得某种令人作呕的刺激感。
坤灵摊摊手：“真奇怪, 他们说别人可以，反之就不行, 还想和我动手。阿治, 你说他们是不是讨厌的双标狗。”
“是的哦。”太宰治瞳孔摇曳着看透人心的幽光，“因为是可爱又柔弱的女孩子, 所以就仗着性别优势和自以为是的隐秘交谈, 滋生出许多不该有的胆量。啊啊, 完全没有超出预料的低劣人品。”
在他眼里，这群温室培养的寒国男生和他游走在黑暗世界所见的大部分人，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两者精神上的罪恶之源一致，内在灵魂也都充满了无趣与腐朽。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新奇, 只是有点诧异。
太宰治双臂环胸, 望向那群寒国男生。
他们此刻不再像之前仗着人多势众那样咋咋呼呼，面色发白地团团聚在一起, 咽咽口水瞄向黑衣大汉和太宰治，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呜哇，既然你们这么害怕，那当初为什么敢在海捣乱啊。”
太宰治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微弯唇角，“说起来，你们这种明明还没有掌握足够信息，就敢将劣根性展现得淋漓尽致的一群蠢货，在横滨还真是少见。”
要知道，这里可是横滨。
是盘踞着多个黑手党组织，说不定随便惹到的什么人就是异能力者的横滨。
“的确，又蠢又坏。”坤灵认同地点点头。
然后，她又想起了什么随口道：“他们中还有一个自大的蠢货提议‘这个收银员好像是老板诶，长得最好看，我们要不要出个人和她交往？以后吃饭就不用花钱了’。阿治，你说他们是不是——欸？”
阿治生气了？怎么突然就黑脸了？
“阿治？”
太宰治语速缓慢：“啊，原来还有这个事情啊……胆子可真大。”
坤灵说：“对啊，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居然——”
“灵酱。”
“嗯？”
太宰治唇线拉平，鸢色眼眸比黑夜还要幽深：“这几个人交给我处理吧，对我之后的工作有点用处。”
“用处？是当诱饵之类的吗？”坤灵一愣，猜测道。
太宰治没有回答，她无所谓地说：“可以啊，随便你处置吧。”
芥川龙之介想自告奋勇帮忙处理，却被中原中也一把拉住。
中原中也不赞同地看向太宰治。
“喂太宰，你不能——”
“中也，想让我放过他们吗？抱歉，我不会听。”
“哈？单凭他们敢说这样的话，我怎么可能会替他们求饶？！”中原中也轻啧一声，低声道，“太宰，我知道你很火大，我也是。但是处理这群垃圾的手段多得是，当众把他们全宰了绝对是最蠢的选择。”
这群寒国学生说到底是外国人，被全部杀掉肯定会引起霓虹和寒国外交上的争议。
由于坤灵目前在霓虹官方的特殊地位，太宰治或许不会受到太大处罚，可与之密切相关的港口黑手党可就要遭殃了。
毕竟这类组织的天敌，军警的异能犯罪对策课虎视眈眈，不会放过任何抓住港口黑手党把柄错处的机会。
谁知，太宰治听了却古怪地看向中原中也。
“什么啊，中也，难道你觉得我是什么很愚蠢的人吗？”
“啊，你这个混蛋虽然讨厌，但——”
“我当然不蠢，所以这种连中也都明白的蠢事，我怎么可能会做嘛。”
太宰治无视中原中也想刀人的眼神，满脸无辜地摊手道，“我只是想展示一下国际友好，邀请这几位单蠢的学生去港口黑手党做做客。只待一个晚上，明天就会把他们毫发无损地送回来，才不会出现在报纸的社会头版。”
中原中也了解他的性格，听他这么说之后也就没再说什么。
随后太宰治转过头，没什么表情地吩咐部下们把寒国学生们捂嘴带走，自己则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阿治。”
坤灵喊住太宰治，语气有点失落，“这就走了？”
太宰治说：“真是，别以为摆出一幅要好久不见的可怜表情，我就会……”
声音渐弱，终究是没能说完。
安静了几秒，太宰治像是投降认输般叹口气，转身又偏过脸说：“灵酱，乖乖等着，差不多再过两个小时我就回来了哦。”
“可以再早点吗？”
“不可以，别得寸进尺啦。”
“哦。”
坤灵目送太宰治和其部下离开，有些迟疑地问中原中也。
“中也，我怎么感觉阿治还是有点生气？”
“哈？没有，是你的错觉吧。”中原中也摆正歪倒的桌椅，“我看那家伙正常得很。”
“是吗？”坤灵明显没有被说服。
中原中也却没有再说些什么的想法。
他看向因太宰治出现以及芥川龙之介外放异能而面露恐慌和犹疑的顾客，稍作思索提出了打折优惠，成功安抚了顾客们的情绪。
没过多久海便恢复如常，像是什么状况都没发生过一样。
坤灵告别特殊关照过的华夏女生们后，又招来一个狐族小辈替班，接着去了四楼。
“白泽，是我的错觉吗？”
虽然面上看不出来异常，可她直觉太宰治的情绪有点奇怪。
看了全程的白泽没回答，反而问道：“坤灵，照你的脾气，遇到刚才的状况以前会选择直接动手，这次怎么没有？”
她居然知道先找个由头激怒对方，将自己摆在众人眼里有理的一方。
变得狡猾了。
坤灵答道：“一方面是因为和中也说好了，我这次会认真管理海。”
因为是中华街的海，她绝对不能像以前那样意气用事，要考虑行事后的影响和后果。
她以后还要和中华街的华夏邻居们处好关系，可不能传出不好的名声。
白泽问：“另一方面呢？”
“另一方面，我要听阿治的话。”坤灵说，“阿治说同样是揍人，人类对先挑事和被动反击是两种不同的态度。他说聪明人会选后者。”
她认为自己这次处理方式很聪明，先动手和正当防卫是两码事。
这样的话她收拾那群垃圾，谁也没办法说她做得不对。
就像阿治说的那样。
白泽微微一笑：“那么我就有答案了。”
“嗯？什么答案？”
“你最开始问我的问题答案。”白泽若不经意地点了点桌面，上面放着一本打开的《海经》。
他说：“阿治没生气。”
他非常肯定，那孩子现在绝对不生气了。
白泽合上《海经》，关闭某种功能，然后缓缓露出略有些复杂的笑容，忽然又说了句。
“我猜，阿治会比和你约定的时间更早回家。”
“真的？！”
“坤灵，我的预言可从来没出过错。”
片刻后，白泽望着欢快离开的坤灵，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没说的是，他还预料到——
有一只提前下班的小兔崽治，今晚大概率会以夸奖对方今日行事有进步为由头，盛情邀请某只没可能拒绝的小笨猪喝酒。
直觉系小笨猪或许会问：“发生了什么，你心情看起来很好？”
而那只很会演戏的小兔崽治也许会这样回答：
“今天天气很好，所以心情稍微好一点。”
也可能是别的天马行空毫无逻辑的理由。
总之，习惯隐藏真实想法的小兔崽治，一定不会承认心情好和小笨猪有关.
和以往一样，坤灵酒醉后的好心情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即便是每天都在做枯燥无味的收银工作，也没怎么影响到她这种不明白来由的好心情。
除此之外，坤灵像是把整条中华街当作自己的地盘一样，趁每天工作期间的闲暇时间段出门，跑去东逛西逛这条街所有店铺。
买买买，她几乎没有空手而归过。
可以说最近这段日子，坤灵的生活比以往在镭钵街要翻倍充实。
这大大延续了她奇妙好心情的时效。
直到某一天，横滨的局势忽然变得混乱，各个组织势力之间保持的微妙平衡被打破。
刚开始黑夜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波及到白天，普通市民们对此一无所知，依然可以平静地上班生活。
可没过几天，清晨的空气也开始隐约泛着血腥与硝烟混杂的气息，且久久不散。
最终，夜晚阴霾还是覆盖在了白天的上空。
某个事件点燃的导火索烧到尽头，战火开启了……
中原中也把整个中华街当作海照着的地盘，这几天每天都带着芥川龙之介扫清入侵地盘边缘的小组织。坤灵原本跟着他们一起行动，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玩了会儿便悻悻地打道回府。
回到海的四楼，坤灵看见黑漆漆的一团不明物横躺在小沙发。
“阿治，你怎么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呀。”
太宰治没起身，只是闻声转过头又掀开眼罩。
“呀，是灵酱啊。”他打着哈欠说，“啊~刚忙完一个小任务，甩掉部下回来歇会儿，等一下还要回总部报道，真讨厌。”
坤灵走过去，半蹲在沙发旁，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太宰治的脸颊。
“你最近看起来很累。”
“是的哦。拜非常擅长压榨部下的森先生所赐，我这两天背负了一样无聊的工作~”说着，太宰治半坐起身。
坤灵坐到他让出的沙发空位，拍拍腿。
“海也是。中也和垂耳兔这两天也很忙，但又不需要我帮忙。”
等太宰治调整好姿势躺下，坤灵才一边给他按摩头部，一边询问道，“阿治，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嘛，因为一位拥有巨额遗产的异能力者的死亡，各个组织都为了分这一杯羹而争得头破血流。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港口黑手党都得参与其中。”
“所以你才这么累。”
“正解。”太宰治惬意地享受贴心服务，继续说道，“以此为契机，横滨即将迎来史上最恶劣的大斗争，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非常有意思。”
一场流血与杀戮之宴，角逐横滨黑暗势力的龙头老大。
“这么严重，那什么时候会结束？”
“也不用太过担心啦。”太宰治懒散地笑了笑，说道，“人死光了，斗争自然就结束了。”
坤灵捏捏他的耳垂：“阿治，别开玩笑了。不过巨额遗产？”
“嗯嗯，据说足足有五千亿日元呢。”
坤灵微微怔住，语气透着不解。
“五千亿……很多吗？”
太宰治沉默了几秒。
“坤灵，你觉得这很少吗？”
“少？那倒不至于。”坤灵想了想说，“但也不算多吧？起码我觉得这个数额的话，中也他们都不会太看重。”
“……啊，守着几座金玉，的确有资格。”
“不是这个原因啦。”坤灵话锋一转，“对了，阿治有看过我给你攒的存折吗？”
太宰治懒懒地回应：“没有啊。是我听了会吃惊的数字？”
“这个嘛，反正比你们争夺的五千亿要多。”坤灵想保持神秘，“等我娶……啊不是，等你提亲的时候就知道了。”
哼，她给阿治攒的彩礼比五千亿多得多。
超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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