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还是想想怎么跟秦一鸣……
谢一菲百感交集地看向秦铮, 他似有所感地看过来,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夹了?只虾放在她的碟子里, 对长辈们的“卖力推销”摆出?一副听?之任之安之若素的姿态。
她知道他这是在安抚她,让她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听?着就行,可这一举动在别?人?看来却?也是在意她和维护她的表现。
“刚才听?秦医生说, 谢老师在B大任教,教什么课程?”有人?忽然问。
谢一菲抬起头来,问话的是一位头发斑白的中年男人?, 听?刚才的介绍,似乎姓张, 也是甲乳方面的专家。
谢一菲:“一些药学方向的本科课程。”
“原来谢老师是药学专业的,那平时也做课题研究吧?”
谢一菲颔首:“目前正和一家国内知名药企联合研制一款新药。”
刚才众人?已从医疗保险的改革聊到医疗投资的升温, 从某个病例聊到肿瘤的“慢病元年”, 这会儿又聊到了?创新药上?。
“据我所知在过去的十年里, 上?市的原创药物中90%以上?的创新药来自国外,众多癌症药物、降压药等基础药都依靠进口……”
那位张主任侃侃而谈,似乎对创新药领域也有所了?解。
起初谢一菲还以为他有什么新的见地, 结果越听?越不对劲。
谢一菲理解很多人?对国产创新药并不看好,但这位专家的观点实在有点极端,在他看来, 国内甚至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创新药。
其实这样的说法谢一菲也不是第一次听?说,可外人?可以唱衰, 自己人?深知行业处境的艰难,绝对不该说出?这样的话。医药不分家,她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也能听?到这样极端的论调, 更没想到这是出?自一个老专家之口,而且对方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傲慢和嘲讽。
其实这些质疑,她也有过,她也曾像这些人?一样怀疑过自己所学所做是否有意义,他们的研究有朝一时是否能开?花结果。
但是导师总是说:“你不能要求一个人?全力以赴地去做他自己都不相信的事,你要继续从事这一行,你就要坚信我们能做到,坚信今天所做的一切都会在明天开?花结果。”
导师是这样的人?,坚定地相信着,且努力实现着。她也因此?开?始学着相信,然后在一个个小小的成绩中变得对未来充满信心?且坚
定不移。
所以此?时听?到这些人?说这些话,她无法做到置之不理,更不会为了?场面融洽就去迎合对方。
谢一菲:“药物研发的高?成本和高?风险是药学领域的首要难题。从药物靶点的发现到临床前研究,再到临床试验的各个阶段,都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时间和人?力。而且知识产权保护和仿制药的竞争、临床研究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都是阻碍。但是从古至今,治愈疾病甚至长生的需求一直在,药学和医学一样从来没有停止过探索和努力。国外是这样,国内也是如此?。近些年,已经有大量的资本和人?才涌入到了?这个领域中,而且受益于医保谈判的利好影响,仿制药的泡沫逐渐被压缩,这就是创新药的机遇……”
热热闹闹的餐厅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有谢一菲自己的声音。
她能感受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包括她身边的那个人?。
等她停下来时,刚才唱衰国产创新药的那位张主任脸色已经不那么好看了?。
说不过谢一菲,他皮笑肉不笑地感慨了?一句:“年轻人?啊……”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无非就是说她狂妄或者?天真吧。
场面一时有点尴尬,有人?笑着打圆场,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到了?秦铮身上?。
“李医生,你上?次不是说有个情况想咨询周主任和秦医生吗?这么好的机会可别?错过了?。”
原来那位李医生家的某位长辈刚刚确诊了?三阴性乳腺癌,这类亚型乳腺癌浸润性高?,对很多治疗手段不敏感,治疗效果不理想,而秦铮的主攻方向就是三阴性乳腺癌,他正想咨询一下目前有没有什么更有效的治疗手段。
三阴性乳腺癌是公认的乳腺癌里“最毒”的一种,听?闻对方家人?得了?这病,秦铮神色也严肃了?几分:“这个病确实比较棘手,由于它?缺乏有效的治疗靶点,化疗仍然是目前临床中最常用的治疗策略,最多就是再配合一些免疫治疗吧。”
李医生略感失望:“但是化疗存在严重?的毒副作用,长期化疗还会导致获得性耐药,现在不是也有很多针对这类亚型的靶向药吗,效果怎么样?”
秦铮:“能用于临床的靶向药确实有,但并不多,而且疗效也是因人?而异。所以这类新药的研制仍然是目前临床面临的一个重大挑战。”
“确实,我家人?换过几次要了?,效果都很一般。”他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说,“你们是专家,肯定比我们患者?消息多,有没有什么临床阶段疗效不错的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帮我家人?申请参与试验。”
秦铮笑着看了?眼旁边的谢一菲:“这不是巧了?吗?谢老师目前参与研发的就是一款针对乳腺癌的靶向药,据我所知已经进入临床二期了?。”
李医生闻言惊喜地看向谢一菲:“刚才就想问谢老师是做哪类药品研发的,没想到竟然是乳腺癌靶向药的研发,那真是太?巧了?!”
周意芝闻言也很意外:“看来我们还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啊,难怪你和秦医生能谈到一块去。那正好,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个项目?”
“当然了?。”这才是谢一菲今晚来这里的主要目的,“这款药前前后后已经研究很多年了?,我导师近些年的心血都投在了?这款药的研发上?,在他去世之后这个项目才交到了?我的手上?。简单来说这是一种抗体偶联药物,是很有潜力的新型靶向药物。这类药物由抗体和强化疗药两部分组成,设计理念简单来讲就是使抗体?带着化疗药去找肿瘤细胞,然后精准地给肿瘤细胞下毒。这种药物设计结合了靶向药的精准和化疗药的高?效,既避免了?全身使用化疗药的毒副作用,也比单独使用靶向药具有更强的杀伤能力,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周意芝:“刚才你提到你的导师,不知道你的导师是哪位?”
谢一菲:“B大药学院的前院长李青山。”
周意芝恍然:“难怪,原来你是李教授的学生。我知道他,他在乳腺癌的诊疗方面做出?了?巨大贡献。只是可惜了?,没想到人?还没退休就忽然去世了?,这绝对是医学和药学界的重?大损失。”
谢一菲的导师在业界也算赫赫有名了?,所以周意芝听?说过谢一菲也不觉得意外。
“其实他生病有段时间了?,我们都有心?理准备。”
气氛因为这个话题一时间有点低沉。
那位李医生打破了?沉默:“不过多亏了?李教授后继有人?,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希望这款药能顺利上?市,早点用在患者?身上?。对了?,不知道我家人?的情况可不可以申请参与试验?”
“这需要您家人?带着相关体?检结果到我们合作的医院做一个评估才能确定。”谢一菲顿了?顿抱歉道,“不过我们目前还没决定好和哪家医院合作,估计还要等一等。”
李医生闻言有点着急:“这个病多等一天都等不起,那你们现在有在谈的意向医院吗?我们在座的都可以帮着联系。”
谢一菲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迅速看了?眼周意芝。
周意芝怔了?怔,然后了?然笑了?。
难怪秦铮这家伙舍得把喜欢的人?带到这种场合,还不厌其烦地给人?制造展现自己的机会,原来目的在这呢。
周意芝也没再端着,决定给他这位学生一个薄面:“关于这个问题,或许我们一会儿可以好好聊聊。”
愿意跟她聊就是说她的项目还有机会。
谢一菲难得喜形于色:“虽然好几家医院的实力都不俗,但我们已经给附属医院递过申请了?,不过之前都是由企业出?面协调的,不知道什么原因,进展一直不是很顺利。”
“那正好,咱们一会儿聊聊看,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谢一菲来这里的最主要的目的已经达成,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也终于放下了?。她感激地看了?眼秦铮,他却?浑不在意,又和旁边人?聊起别?的话题。
晚餐结束后,其他人?陆续离开?,只有秦铮和谢一菲留了?下来。
谢一菲尽可能详细的把项目的情况给周意芝介绍了?一遍,两人?聊了?将近一小时,最后周意芝说:“这个事情我一个人?决定不了?,需要院里再进行一个评估。不过我会亲自跟进这件事,如果这个药确实适合在我们这里试验,那我也会极力推进促成合作。”
有她这句话,谢一菲就放心?了?。
项目的事对谢一菲而言是大事,秦铮今晚也算帮了?她大忙。那晚他在初涩强吻她的事,不管他是因为喝多了?还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她都决定不想再计较了?。而且,如果项目能顺利在附属医院开?展临床试验,她和秦铮就免不了?再打交道,既然如此?,不如冰释前嫌。
回去的路上?,两人?聊着谢一菲那个项目后续的事,原本一筹莫展的事忽然有了?新的转机,谢一菲心?情很不错,直到一通电话打进来。
看到来电人?名字,她不由得怔了?怔。
上?次的不愉快后,秦一鸣就再没联系过她,她也觉得现阶段的他们确实需要冷静冷静,好好思考一下未来的事。不过既然谁也没提分手,那他们就还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但他怎么偏偏好巧不巧地这时候打来电话?
秦铮瞥她一眼,像是已经猜到了?来电人?是谁。
“不接吗?”
谢一菲知道秦一鸣一直很在意她和秦铮的往来,所以看到他打电话来,她的本能反应是心?虚,可是不接又好像她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谢一菲想了?想还是接通了?电话。
秦一鸣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在安静的车内格外清晰。
一个星期没联系,秦一鸣却?一句铺垫都没有,开?门见山地问她:“在哪呢?”
谢一菲迟疑了?一下回答说:“刚参加了?一个聚会,正在回去的路上?。”
秦一鸣似乎有点意外:“什么聚会?你不是一直不喜欢这些活动吗?”
“和一些甲乳方面
的专家一起吃了?个饭。”
秦一鸣听?她说工作,立刻兴致缺缺:“大概什么时候到家?”
谢一菲:“还有十几分钟,怎么了??”
“我在你家楼下,等见面说吧。”
谢一菲愣怔了?一下,然后立刻坐起身来朝窗外看去。此?时他们已然快到她家小区了?。
谢一菲还想再说什么,但秦一鸣已经挂断了?电话。
谢一菲连忙对秦铮说:“就在这里停吧。”
她说着便?解开?安全带做好下车的准备,然而车子却?一点没有减速,直接驶入了?小区。
谢一菲有点着急了?:“我说停车。”
“这不是还没到吗?”
“回头跟你解释。”
秦铮似笑非笑地说:“跟我就不用了?,还是想想怎么跟秦一鸣解释吧。”
谢一菲怔了?怔,这才意识到他是故意的。
此?时,谢一菲租住的那栋楼近在咫尺,路灯下的那道人?影也越来越清晰……
第22章 第 22 章 “这么大热的天,不请我……
陡然出现的强光让秦一鸣下意识抬手?去挡, 但他似乎是认出了秦铮的车,不顾光线刺眼也一直试图看向车内。
直到车子熄火,他才缓缓放下手?, 但视线始终锁定?车里的谢一菲。
谢一菲和车外的秦一鸣对视了片刻,深吸一口气推门下了车。
她走上?前:“怎么?来之?前也不跟我说一声?”
秦一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扫了眼她身后?的秦铮,有?点警惕地问:“你们怎么?在一起?”
谢一菲知道秦一鸣很介意她和秦铮接触, 耐心解释说:“今晚的聚会是附院周主任组织的,周主任是秦医生的导师,我手?上?那个项目想在周主任那开?展二期试验, 所以请秦医生帮忙给我引荐了一下。”
秦一鸣打量着她,神色稍缓:“怎么?这么?晚?”
谢一菲很不喜欢这种被?人盘问的感觉。
身后?跟上?来的秦铮替她回答道:“一群人聊起来没完, 耽误了一点时间。”
谢一菲清楚看到,秦一鸣刚放松下来的面色又因为秦铮的出现紧绷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一鸣那职称的事, 她觉得?他们兄弟之?间的感觉和上?次很不一样。以前或许也算不上?多好?, 但至少面子上?还过得?去, 但今天,谢一菲真怕俩人一言不合就动手?。
她连忙对秦铮说:“确实有?点晚了,那秦医生早点回去吧, 今天谢谢了。”
秦铮笑了一下:“不客气。”
上?车前,他又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但谢一菲却读懂了那一眼蕴含的意思——他肯定?又在心里说她过河拆桥。
目送着秦铮的车离开?, 她巧巧松了口气,抬头又对上?秦一鸣审视的目光。
她顿了顿说:“你不是说有?话要说吗?上?楼说吧。”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 在这之?前几乎没遇到过什么?需要一起克服的困难,所以也就没让谢一菲觉得?他们两个人有?多不合适。但是自从秦母亲表明了不接受她的态度后?,他们之?间就矛盾重重。
十来天没联系, 他忽然找她说有?话要说,还非要当面说,他要说的显然不是普通的话。事实上?她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进了家门,沉默许久的秦一鸣终于开?口了,却只?字不提他要跟她说的话,而是开?始盘问她——
“你什么?时候跟我弟关系那么?好?了,能请动他帮忙?”
“你要求他办事难道不该先跟我说一声吗?”
“什么?聚会需要你穿成这样?”
秦铮能帮她引荐周意芝或许有?他的目的在,但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她不可能错过这样的机会。因为二期试验的事,她一度整夜整夜睡不着,这些秦一鸣都知道,但是他却从来没提过他有?个附属医院乳腺外科的堂弟。她可以理解他们关系一般,他不愿为了她去求人,那他又有?什么?立场责怪她没有?事先报备呢?
还有?,她的衣服怎么?了?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谢一菲:“该说的我刚才都说了。”
秦一鸣嘲讽地笑了笑:“你跟他才哪到哪,就开?始对我不耐烦了?”
或许是晚上?喝了点酒的缘故,刚才又在楼下吹了风,此时她觉得?额角的那根经一抽一抽的疼。
她忍着头痛说:“我没有?不耐烦,但是我今晚很累了,而且咱俩的事跟他没关系。”
秦一鸣陡然提高了音量:“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你当我是傻子吗?”
谢一菲:“你能不能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这段时间我没联系你你高兴坏了吧?正好?有?时间可以跟别人眉来眼去了……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还有?这本事,能让我弟那种人对你言听计从……”
谢一菲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见这样的秦一鸣,看着他失控抓狂颠倒黑白的样子,她几乎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认识过他。
她以前怎么?会觉得?他儒雅、有?学者气的?
是他变了,还是她变了?又是什么?把?他们改变了?
在最?初的震惊后?,谢一菲渐渐平静了下来。等他发?泄完,她才开?口:“既然决定?分?手?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秦一鸣微微一怔:“你什么?意思?”
谢一菲平静地看着他:“你一定?要当面跟我说的话是什么??”
前一秒还口沫横飞的人这一刻突然安静了。
片刻后他颓然地坐在了沙发上?,抱着头一动不动。
谢一菲叹了口气,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我们谈谈吧。”
她以为他们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体体面面地聊一聊了,可秦一鸣却一言不发?。他扭过头不看她,好半天谢一菲才意识到他竟然在哭。
她从未见过男人流泪,更没见过秦一鸣哭,说心里一点都不难受是假的。
她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连忙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
他愤愤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脸,然后?苦笑道:“你早就想分手了吧?不然为什么?这么?久不联系我?”
“你不也没联系我吗?你也在考虑吧?”
其实在今天之?前,她都还没想好?她和秦一鸣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两人毕竟谈了这么?久,要结束没那么?容易,可是她也不想稀里糊涂地和好?,不久又因为他家里的态度吵架,然后?再这么?周而复始地折磨彼此。
但是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让她忽然就看清了自己的内心——无论秦一鸣接下来要说什么?,她的决定?都只?有?一个。
谢一菲说:“秦一鸣,你上?次问我的问题,我后?来也想了很久……”
关于她是否爱他的问题,她斟酌着要怎么?说清楚自己的想法,秦一鸣却忽然有?点慌乱地打断了她:“不用了。”
“不用什么??”
“那天我说了什么?我都忘了……其实也没都忘掉。”他抓起她的手?,“我记得?我说了很多气话,但那都不是真心的。是我还不够成熟,控制不好?情绪,我为我那天说的话向你道歉,你能原谅我的口不择言吗?”
她能原谅他吗?
说到底他并没犯什么?大错,他也只?是个普通人,有?他的优点和缺点,只?是他们不合适而已。
想到这里,谢一菲点点头。
秦一鸣松了口气:“谢谢你一菲,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谢一菲意识到,他或许误解了她的意思。
她抽出手?:“一鸣……”
可她刚一开?口,又被?他打断:“其实我找你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要说。我今天在京郊培训了一整天,就是突然很想见你,然后?就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赶回来了,一会儿还得?回去。”
“一鸣,其实我……”
秦一鸣:“你知不知道我这段时间都是怎么?过的?不怕告诉你,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也想过要不我们就算了。因为我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一个是生我养我的人,她苦了一辈子,我为什么?不能顺她的心?这世?界上?的女孩子那么?多,谁离了谁都能活得?好?好?的,跟你分?手?我或许会难过一阵子,
但一阵子之?后?也就好?了,可我妈那边儿不一样。可是,我一想到以后?不能总见到你,我心里就像猫抓一样难受……”
话说一半,他声音哽咽了,眼圈也红了:“我不明白我妈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她怎么?就不能心疼心疼我?她要是能像你这么?深明大义就好?了。”
看着眼前的秦一鸣,这个和自己在一起近两年的男人,谢一菲原本想说的那些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从谢一菲家里出来时,已经是深夜了,秦一鸣像是刚打了一场硬仗一样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恰巧这时候,他收到了刘希若发?来的微信。
【跟她说清楚了吗?】
看着那几个字,秦一鸣只?觉得?脑仁疼。
那晚之?后?,他尝试着和刘希若划清界限,但刘希若不肯,而且再面对他时也没有?以前小心试探的样子了,完全把?他当她男朋友对待。昨天听说他在京郊要培训,更是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过去了。
她不知道他有?多害怕,因为去培训的老师大部分?都住在那家酒店里,万一被?人看到他们在一起,那他的一切都完了。
刘希若一直希望他和谢一菲分?手?,酒吧那晚发?生的事又让刘希若拿到了他的把?柄,她虽然没有?明说,但他能想得?到,如果他不能如她的意和谢一菲分?手?,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一边是自己的前途和工作,另一边是不被?他妈认可的女朋友。
他不想去做这个决定?,却不得?不做。
可是他真的要跟谢一菲分?手?吗?在她家楼下等她回来的那段时间里,他想了很多。
男人还是了解男人的,秦铮其实说对了一点,他不该把?那晚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几杯酒。他对刘希若真的没有?动过心吗?一个来自心底的声音告诉他,不是的。
刘希若明艳灵动,有?年轻人的大胆和执着,她会直白表达对他的爱慕,被?他拒绝后?依旧锲而不舍。最?重要的是,他能从她追随的目光中感受到那种钦慕和爱恋。说到底他也只?是个普通男人,会对年轻漂亮的女孩有?想法,会因为他们的仰望而沾沾自喜,她让他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这是在谢一菲那里感受不到的。
可是,就像他对很多人说的那样,他爱谢一菲。
她情绪稳定?,通情达理,有?学识有?见识,样貌不算多漂亮但也有?江南女孩特有?的温婉,有?一种独属于她的韵味。虽然她不是他妈理想中的儿媳妇,却是他理想中的妻子人选。
但是他妈对她家的情况不满意,一直让他和谢一菲分?手?,他为此纠结了很久,刚才他对谢一菲说的那些话也都是真的。
尤其是这段时间,他挣扎过,努力过,和他妈大吵大闹过。见他这么?坚持,她妈已经有?妥协的迹象了。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知道,如果谢一菲知道了他和刘希若的事,那到时候还是要分?手?,索性长?痛不如短痛。可没想到会看到秦铮送谢一菲回来。
秦铮对谢一菲的心思已经是“明牌”了。秦铮的出现让他刚下定?的决心又动摇了。
想到今晚她从秦铮车上?下来的那一幕,用“艳光四射”形容也不为过。为什么?在他身边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在另一个男人身边却仿佛脱胎换骨了?
明明是他先认识的谢一菲,明明谢一菲是他女朋友!他很快想到,如果这时候和谢一菲分?手?,那岂不是成全了他们?
只?要想到谢一菲和别人在一起的样子,他就不甘心!
所以他又犹豫了,他和她是不是还有?挽回的余地呢?
秦一鸣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过了好?一会儿,回复刘希若:【今晚太仓促了,再找时间跟她说吧。】.
送走秦一鸣时,谢一菲已经是精疲力尽了,她打算先不想那么?多,洗个澡就睡觉,可洗到一半,又隐约听到门铃响。
她关掉花洒,不确定?地又听了听,的确是她家的门铃响个不停。
她猜可能是秦一鸣落了什么?东西又返回来拿,只?好?潦草地擦干身体穿了睡衣出去开?门。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打开?门看到的竟然是秦铮。
就在二十分?钟前,秦铮已经到家了,正要下车时,他忽然注意到副驾驶位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仔细一看,是个手?机。不是他自己的,那就只?能是谢一菲的了。
没有?手?机肯定?有?诸多不方便,联系不到她,也只?能他给她送一趟。
可也不是一定?要今晚送过去,但想到秦一鸣这会儿或许还在她家,秦铮便毫不犹豫地再次发?动了车子。
此时门里门外的人看到彼此都是微微一怔。
谢一菲穿的是丝绸质地的分?体睡衣,虽然款式不算暴露,甚至堪称保守,但是质地很轻薄。她半干的长?发?还在滴水,很快就打湿了她的睡衣,勾勒出她胸前的起伏。
秦铮没想到敲开?门看到的会是这样的画面。
短暂的愣怔过后?,他下意识朝她身后?的房间内看了一眼。
此时客厅里黑漆漆的,只?有?一间卧室开?着灯,暖黄的灯光从虚掩着的门缝中流泻出来,在客厅的地砖上?留下一道金色的印记。
再看谢一菲的样子,他几乎可以想到在他来之?前这栋房子里发?生了什么?。
秦铮:“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谢一菲没多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当他是看出她在洗澡,所以不方便。
“有?什么?事吗?”
秦铮拿出手?机递到她面前。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回来后?一直没看过手?机,没想到落在他车上?了,还好?他及时送了回来,不然不知道要耽误多少事。
算算时间,他可能都已经到家了,大概是特地跑回来给她送手?机的。
谢一菲道了谢,正要去接,他却收回了手?。
谢一菲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秦铮似笑非笑:“这么?大热的天,我特意跑回来给你送手?机,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虽然已经入了夏,但这都晚上?了,也算不上?太热。
她顿了顿说:“稍等一下。”
说完便关上?了门。
秦铮看着在自己眼前闭合的防盗门愣了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是有?多防着他?对个送外卖送快递的陌生人她都未必有?这样的防备心,对他却这样,难不成是怕屋里的秦一鸣听到他的声音?
还好?面前的门很快再度打开?,此时的她已经在睡裙外又披了件外套,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
“今晚谢谢你,不过时间太晚了,就不请你进来坐了,这个你拿着路上?喝吧。”
秦铮低头看了一眼,顿时就笑了。
她还真当他只?是渴了,竟然拿了瓶矿泉水给他。
第23章 第 23 章 “谢老师的感谢,我承受……
秦铮:“你就是这么谢我的?”
谢一菲还是那句话:“今天?太晚了, 不方便?请你进来坐,改天?请你吃饭。”
“你和秦一鸣连糊弄人的口气都差不多?,这是用完我了, 就想着过河拆桥了?”
谢一菲算是看出来了,他哪是要喝水,分明?就是借着送手?机的由?头来找茬的。
她今天?已经够累了,应付完秦一鸣还要应付他的无理取闹, 真当她没有脾气吗?
“如果你指的是今晚这顿饭,我觉得我们最多?是合作关系,互惠互利, 说我过河拆桥我不认同,如果你是说给我送手?机这事, 我谢谢你,那你能把手?机给我了吗?”
秦铮看着她说:“为什么你对别人都那么好脾气, 到我这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谢一菲怔了怔, 有点被他说中的心虚, 但这好像也不能怪她。
谢一菲:“那你可?能应该检讨一下你自己。”
她扫了一眼他手?上?的手?机:“这旧手?机不值钱,如果你实在想留着就当我送你了。现在我要休息了,再见。”
说着她就要关门?, 而就在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刹那,忽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巧挡住。
男女力?量的悬殊隔
着一道门?板被展现得淋漓尽致。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去关门?,而他看似没用什么力?, 门?却丝毫未动。
短暂的僵持过后?,她再也支撑不住, 门?直接弹了开来,谢一菲被那力?道推得朝后?踉跄一步,身体便?抵在了身后?的鞋柜上?。
与此同时, 男人向前一步,脚步沉沉跨进了屋内,顿时让她感受到了来自他的压迫感。
“你又想干什么?”她警惕地看着他。
他不答反问:“你呢?又想打我吗?”
他垂眸看着她,那种眼神她太熟悉了,那是有威胁的,带着浴望的,是赤、裸裸的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和那一晚在初涩时他看她的眼神如出一辙。
到了这一刻,谢一菲知道她不能再继续自欺欺人下去了——之前酒吧的那一吻和那一巴掌他们都没有忘记,发生过的事永远都不可?能当没发生过。
正在两人无声?对峙的时候,秦铮身后?的走廊里忽然?传来防盗门?开启的声?音。
对门?住着一位很爱八卦的阿姨,每天?这时候出门?倒垃圾。如果被她看到谢一菲家里多?了个不是秦一鸣的男人,还不知道这闲话会怎么传呢。
电光火石之间,她也顾不上?和秦铮较劲了,在对面那扇门?里的人走出来之前,迅速抬脚踹上?了自家的大门?。
她这一动作打破了两人的沉默。
秦铮在一瞬的惊讶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打我还得关起门?来打吗?”
谢一菲没心思跟他开玩笑,不自在地错开视线:“我不想被外面的人误会。”
“那就不怕里面的人误会?”
谢一菲微微一怔:“里面的人?里面什么人?”
秦铮顿了顿,又看了眼卧室的方向:“秦一鸣呢?”
原来他以?为秦一鸣在房间里,所以?这是故意给秦一鸣添堵呢?
这人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
“他回家了,你找他的话不应该来这。”
“谁说我找他?”
说着他走进客厅,把她的手?机丢在茶几上?:“我真有点渴了,但我想喝点热水。大晚上?跑来给你送手?机,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他说他不关心秦一鸣在不在,但他现在明?显不像刚才那么咄咄逼人了。
谢一菲无语,只好去厨房给他倒水。
偏偏水壶恰好空了,她得再烧一壶。不想去客厅里和他大眼瞪小眼,她干脆守在水壶旁边等着水开。
今天?在秦一鸣出现之前,她觉得她已经可?以?和秦铮和平相处了,可?是在秦一鸣出现之后?,好像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一切都只是露出了它本来的样?子?。
“秦一鸣今天?找你说什么了?”
谢一菲正对着水壶发呆,忽然?听到他问她。
“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他会这么晚跑来找你?”
谢一菲被他这理所应当的语气搞的有点恼火,她的私事凭什么跟他汇报?难道就因为他今晚帮她引荐了周主任?
“我和他一定要有事才能见面吗?再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谢一菲待人一向随和,但是他好像总有本事惹怒她。
秦铮:“没关系吗?看样?子?我之前说的话你已经忘了。”
她从橱柜里拿出个杯子洗干净:“你说过的话太多?了,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句。”
“秦一鸣是来提分手?的吧?”
谢一菲洗杯子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秦铮:“那正好,我那天?说过的话就再说一遍……”
谢一菲很想阻止他,回头却对上他沉静的双眸。
水龙头的水还在哗哗流着,她听到他说:“如果你只是想玩玩的话,我乐意奉陪。”
原本以?为那些话都是他随口说的,现在看似乎并不是。
谢一菲回过神来,关掉了水龙头:“他不合适,你就更不合适了。”
“为什么?”
“一条难走的路第?一次因为不了解情况误入了,谁还会走第?二次?”
“所以?你觉得这条路不好走是我的问题?”
当年不告而别的是他,忽然?失去联系的人也是他,他后?来确实去找过她,但是那离他们断了联系都过去很久了,难道她就该一直等他,等他想起她这个人时再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他身边吗?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他要那样?对她?
即便?已经时隔这么久,再想起当年的事,她依旧觉得委屈。
“难道是我的问题?”
秦铮微哂:“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人没有公主命却有公主病,稍有不顺你意的时候就给人甩脸子??是不是看别人上?赶着讨好你、逢迎你,你特有成就感?”
所以?就因为这个,他选择那样?对待她?
当年她以?为他只是不爱了,以?为是少年心性,说变就变。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回想起当年的事她虽然?不能全然?释怀,但也可?以?尝试去理解了。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多?年之后?的他非但没认识到当年的错误,反而还来怪她。
她觉得再跟他多?说一句话都是对过去那个自己的又一次伤害。
谢一菲笑了笑:“是啊,时隔这么多?年还能看到你借着送东西的由?头大半夜跑来找我,我确实很有成就感。但一次两次还可?以?,次数多?了我也会感到困扰。比如现在,我只想睡觉。”
秦铮的脸色如她所愿变得不怎么好看。
谢一菲:“觉得难堪吗?那以?后?就少做这样?的事。”
半晌,秦铮冷笑着点点头:“谢谢谢老师提醒。”
秦铮离开了,难得干脆利索,而就在防盗门?闭合声?传来的那一刹那,谢一菲的身体仿佛被抽空了似的,忽然?就没了力?气。
水壶发出“滴滴”的声?音,热水咕嘟咕嘟几乎从壶嘴里冒出来,在断电很久之后?依然?是沸腾的。谢一菲想给自己倒杯水,这才发现手?都在抖。
这天?晚上?,谢一菲没有睡好。她一直在做梦,梦到了很多?年以?前,她和秦铮在一起的那个暑假。
那天?傍晚夕阳很美,天?气难得不怎么闷热,他们爬到综合楼的顶楼,觉得落日和晚霞都很近,地面却很远,风虽然?是暖的,但干爽宜人。
她牵起他的手?举至半空,让夕阳余晖透过他的指缝洒在她的脸上?。
她说:“你的手?真漂亮,典型的漫画手?。”
秦铮问她:“什么叫漫画手??”
她伸开手?,让他们手?掌相贴,她的手?指从他指间穿过,最终与他十指相扣:“就是想让人这样?握住的手?。”
他看她良久,然?后?托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印下柔柔一吻。
那一天?城市的喧嚣离他们很远,夏日的晚风轻抚他的眉眼,又拂过她的胸膛,最终把他的温度留在她的心口。
他坏心眼地问:“那这样?……这样?,还有这样?的手?叫什么?”
谢一菲被他逗笑:“咸猪手?。”
他们明?明?那么好过,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
再见到秦铮是二期试验的启动会上?。
谢一菲本以?为她那晚得罪了秦铮,二期试验的事也肯定没希望了。谁知不久前她突然?接到了周意芝的电话,恭喜她试验的审批流程已经走完了,很快就可?以?开展临床试验了。
项目的进度停滞了这么久,终于可?以?继续推进,这无疑是巨大的好消息。
谢一菲再三表示感谢,周意芝却笑得意味深长:“要谢就谢咱们秦医生吧,这次让你们等这么久,是因为院里态度不够坚决。我们科人手?非常紧张,得有人愿意接手?这个项目才行,我虽然?很看好你们,但确实精力?有限,还好秦医生主动承担起了配合试验的工作,这才让这个事情顺利了不少。”
这么算算时间,他主动担起这份工作应该是在两人刚刚大吵了一架之后?。
会这么不计前嫌地帮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谢一菲发现自己还是看不透他。
试验的启动会在医院召开,院方、明?德和高校的相关人员,还有药监部门?的领导参加了这次会议。
参会的人很多?,谢一菲完全没有和秦铮说话的机会,直到
会议结束。
会议持续了一上?午,结束后?明?德安排了工作餐。谢一菲因为学?校有事无法参加,但送走其他人后?,她发现秦铮也没有去。
想到周意芝的那番话,谢一菲鼓起勇气叫住了他。
此时会议室外的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人。他回头看着她,一个字也没说,态度上?是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看来上?次是把他得罪狠了。
谢一菲说:“试验的事我听周主任说了,谢谢你。”
“不用了,谢老师的感谢,我承受不起。”
第24章 第 24 章 比起“无动于衷”,那更……
谢一菲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得知秦铮依旧在项目的事上选择帮她的时候, 她都有?点?唾弃自?己,怀疑自?己真就像他说的那样是个过河拆桥的小人。
可是那天晚上他说的那些话也确实刺痛了?她,她没办法当听不到。
谢一菲:“公是公私是私, 试验的事确实多亏了?你。”
秦铮:“公事的话那就更不用谢我了?,我愿意担起这部?分工作与?你无关。”
谢一菲不解:“那是为什么?”
秦铮:“你也接触过不少癌症病人了?,看到她们那样,你会有?什么想法?”
谢一菲不由得又想起之前住院时对床阿姨的胸。算起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可时至今日,她依旧无法平静地回忆自?己所看到的那个画面。
秦铮:“我只是希望能多一些治疗手段,我的病人能多一点?被治愈的希望而已, 所以我做这些其?实与?你无关。”
他说这话时情绪很平静,像是再日常不过的闲聊, 可是她却从他的神情中捕捉到一丝不易被察觉的郑重?和认真。
她又想起那一晚,寂静的病区里亮着灯的那间办公室, 还有?惨白灯光下伏案工作的他。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谢一菲觉得有?点?尴尬, 但心情却豁然开朗。
她深吸一口?气说:“我知道了?, 但无论?如何,这个项目能走到这一步还是要感谢秦医生你。后续的试验我们会全力以赴,不辜负院方对我们的信任。”
秦铮看了?她片刻, 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针对新药研发开展的临床试验属于前瞻性的研究,进展到二期,药物的安全性已经经过充分的验证, 所以重?点?是考察药物的疗效和副作用。
这期间医院和药品研发方需要分工协作,医院负责按照试验方案筛选合适的患者入组, 以及对入组患者进行规范的治疗和监测,包括按照规定的剂量和时间给予试验药物,定期进行身体检查, 准确记录患者在试验期间的所有?相关数据和症状变化,同时还要配合药品研发方进行数据的收集和整理,确保数据的真实性和完整性。
而药品研发方需要制定临床试验方案,同时要对参与?试验的医护人员进行培训。但是因?为乳腺外?科人手紧张,数据收集和整理的工作全部?落在谢一菲和明德这边,而且明德还需要派几个人协助谢一菲和医生护士们跟踪患者的情况。
考试周结束后,谢一菲的教学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她正?好有?大把的时间专注于这个项目。
六月底,她带着几个研究生和明德的几名项目组成员入驻了?附院的乳腺外?科。
以前住院的时候,谢一菲就对秦铮的工作状态有?所了?解,这次试验的院方负责人是他,平时少不了?因?为患者的事跟他打交道,她这才知道自?己以前对他的了?解只是冰山一角。
有?一次一个学生偷偷问谢一菲:“秦医生是不是信不过我们?不然怎么每天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项目组的人?”
谢一菲又想到那天会议结束后秦铮对她说的话。
“他可能只是想对他的病人负责吧。”
学生说:“这没毛病。但工作之余对我们的态度也不用那么酷吧?你看我们来医院这么久了?,和其?他医生护士最起码也能混到个点?头之交了?,唯独他……每次他看我的时候,我都怀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江湖传闻,我们这个项目可是在他的力挺下才能这么快批下来的,这消息怎么感觉不太准?”
谢一菲笑:“他可能就是那样的性格,你看他对谁热情了??”
学生想了?想:“好像也是。但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就是觉得很别扭。”
“管那么多干什么,做好我们分内的事就行了?。”
其?实秦铮对大多数人都是冷漠的,但他的冷漠不是态度上的冷漠,相反他对旁人的态度都是温和有?礼的,他的冷漠是一种无形的距离感和压迫感。
但是谢一菲也看得出?来,他肯定还在为那晚上的事生她的气,所以这学生的感觉其?实没有?错,可她也没办法解释什么。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也不知道秦铮是怎么和周意芝解释的,周意芝对他们两人眼?下的相处模式既没表现出?意外?,也没表现出?好奇,好像他们本来就该是这样似的。
这样也好,不用她继续配合他演戏,倒是省心了?。
打发走了?那学生,谢一菲收拾好情绪去访视一个刚用过药的患者。
快结束的时候,恰巧遇到了?秦铮。像过往的每一次一样,如非必要他们即便在病房遇上了也不会和彼此多说一句话。
他是来找12床的,那是他的病人,一位姓刘的大姐。
刘姐今年52岁,据说几年前就发现左胸有一个硬块,但一直没当回事,最近觉得有?点?疼才想到来医院检查。钼靶和B超报告诊断为4C,术前病理出?来后,秦铮为她制定了?手术方案。可临到要做手术了?,刘姐的血压忽然飙升到160,只好把手术推迟。
秦铮过来就是来沟通这件事的。
刘姐现在的情况肯定要先降压,然后做麻醉评估,没问题才能考虑手术。
聊完这些,刘姐却没有?立刻放秦铮离开。
她吞吞吐吐地说:“秦医生,静静之前也觉得不太舒服,您能帮着看看吗?”
刘姐有?一个女儿,小名叫静静,三十出?头,据说是一家国企的小领导,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但静静很孝顺,只要有?空就会来医院看刘姐,今天她恰巧也在。
听她忽然提到自?己,静静连忙说:“我都跟您说了?,我没事,秦医生还忙着呢!”
见秦铮看向自?己,静静支吾了?一下说:“就几个月前我突然觉得□□刺痛,不过后来吃了?点?止痛药就好了?。”
可能是考虑到病房人多,静静又不是他的病人,秦铮没有?亲自?给她手诊,而是问她:“自?己做过□□自?检吗?有?肿块吗?”
谢一菲闻言不由得看向静静,她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说:“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所以我估计就是乳腺增生,乳腺增生不是也会疼吗?医生,我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秦铮:“不放心的话抽空去?门诊看一下,需要的话再做B超。”
静静说:“我知道了?,谢谢医生,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一定去?。不过我觉得应该没什么事,现在都没什么感觉了?。”
谢一菲下意识看了?眼?秦铮,他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这一上午谢一菲忙得脚不沾地,等她感觉到饿的时候才发现饭点?都快过了?。
还好食堂还有?饭,谢一菲随便打了?两个菜,刚打好就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循声看过去?,角落里有?人正?朝她招手,是何婷婷。
何婷婷在科里几乎充当着秦铮“代言人”的身份,秦铮平时工作很忙,而何婷婷是离他最近的人,所以很多事情他都是通过何婷婷传达给大家,包括和试验有?关的一些事。所以这一来一往的,加上谢一菲之前在这做过手术的情分,她和何婷婷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看到何婷婷,谢一菲下意识就去?看她对面的人,还真是秦铮。
他看都没看她一眼?,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要是以往谢一菲绝对不会和他一起吃饭,但是想到早上的事,她最终端着餐盘走了?过去?。
何婷婷问:“谢老师怎么也这么晚来吃饭?”
“一忙就忘了?时间。你们呢?”
何婷婷叹气:“还不是被拉着加班,差点?饿死。”
能拉着何婷婷加班的只能是秦铮了?。而秦铮就像没听到一样,任由何婷婷当面抱怨他。
这么一看,他脾气还挺好的。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他讨论?一下静静的事。
“秦医生,12床患者的那位家属真的只是乳腺增生吗?”
秦铮神色淡淡:“就她自?述的那几句话能说明什么?”
谢一菲说出?自?己的判断:“一般的疼痛是不需要吃止痛药的,只有?疼到无法忍受时才会想到要吃药,而且你问她有?没有?肿块的时候,她没有?立刻否认,说明是有?肿块的,综合这些情况,听上去?并?不像乳腺增生。”
以前谢一菲对乳腺癌的认知还停留在纸面上,直到来到这里,接触了?那么多患者,她才对这个病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和认识,好像也更能和她们共情了?。
秦铮:“所以呢?听你这语气像是我做错了?什么。”
“我只是觉得应该提醒她要重?视。”
“医生是靠事实说话的,如果?所有?医生都能像你这样从几句话就能给出?诊断,那医学生也用不着读那么多年书,也不用什么大轮转小轮转的就能直接上手术台了?。”
谢一菲憋着的一口?气一瞬间就泄了?,秦铮说的没错,但是……
“她既然表示有?不舒服,那就该去?做做检查,别人说了?未必有?用,医生的话她应该还是会听的。”
几个月前,她在来医院做复查前也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所以她理解那些讳疾忌医的人,明白她们的想法,好像不去?检查不去?发现病症就不存在了?一样,但这样耽误的是自?己。这段时间她也学习了?很多,知道乳腺癌这种病拖上一两个月就可能失去?很多治疗手段。
秦铮:“谢老师是觉得我没苦口?婆心地劝她做检查是我的错?你是不是对我们医生的要求和期待太高了??”
谢一菲怔了?怔,无言以对。
秦铮说的没错,更何况他已经建议过静静去?做个B超了?,是对方不当回事,确实没有?理由苛责他。
“抱歉。”谢一菲理解秦铮作为医生的本分,但她还是做不到像他一样。
秦铮起身,显然没有?继续和她说下去?的意思:“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秦铮走后,何婷婷好奇地问谢一菲:“谢老师,你们刚才说的人是静静吗?”
早上秦铮去?病房的时候何婷婷并?不在,谢一菲有?点?意外?:“对,你怎么知道?”
“害,我们就是因?为她加班的!你不知道今天上午我们看了?多少个号,本来就忙到很晚了?,又为她加了?个班。”
“可静静早上时还表现得不太当回事,没想到这么快就去?找秦医生了?。”
“是老板打电话叫她来的。”
这就更让谢一菲意外?了?。她一直以为秦铮是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别人不问,他甚至不会多说一句,所以她怎么也想不到他能做到这一步。换做是她,她也未必做得到。
“虽然现在静静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但根据我的经验,她那个肿块多半是不好的。要不是老板叫她来,不知道她又会耽误多久。”何婷婷叹道,“她们一家子真该感谢老板。”
谢一菲回过神来:“那秦医生刚才怎么不说?”
何婷婷笑:“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老板了?,他老人家那副帅气的皮囊下全是反骨。你说他冷漠,还不许他怼你呀?”
谢一菲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刚才说过的话:“我说他冷漠了?吗?”
何婷婷:“你没说,但是你刚才肯定想,他为什么不像你那么着急呢?是不是医生当久了?,人就会变得冷漠,也不把别人的生死太当回事了??”
何婷婷的话让谢一菲很吃惊,因?为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谢一菲:“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不是你表现得明显,是我以前也跟你一样。后来跟着老板时间长了?,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其?实老板以前也是个耿直boy,有?什么说什么,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对他老人家影响还挺大的。”
“什么事?”
“别的医生我不清楚,但是老板给患者开的每一项检查都是必要的。有?一次,老板因?为这事被一个患者投诉了?。本来这种事也不少见,谁也没当回事。但差不多半年后这个患者因?为胃痛频繁发作又来了?我们院,一检查才知道她的胃痛是乳腺癌引起的,可是那时候她已经是晚期了?,最后求着老板收治了?她。不过一开始老板就跟她家人说清楚了?,治愈的希望很渺茫,只能是尽量减轻她的痛苦,延长她的生存期。”
谢一菲的心提了?起来:“那后来怎么样了??”
“患者去?世了?。不过比预想的多活了?一年多,离开时状态也还好。可是她家人不感恩老板也就算了?,竟然直接拉了?横幅来医院闹事,非说是我老板记恨她当初举报他,所以故意把人给治死了?。”
谢一菲还沉浸在故事的前半段里,完全没料到后半段来了?个大反转。
“为什么?”
“人没了?,就想捞点?钱呗。”
谢一菲没想到这种离谱的事会发生在身边人的身上。
“医院不调查吗?”
“调查了?呀,所以医务科最初出?面协调的时候还是向着自?己人的,但后来为了?安抚那家子奇葩赔了?钱不说,老板那年的各种评优资格也都被取消了?。这不就是在变相承认那人是老板给治死的吗?说起来这件事的起因?就是他劝那患者多做个检查,他当初要是不劝,后来可能也就没那么多事了?。”
听何婷婷这么说,谢一菲忽然理解了?今天早上秦铮的反应,比起“无动?于衷”,那更像是一种“克制”。
“原来是这样。”
何婷婷叹了?口?气:“所以啊,有?的时候真不能怪医生不够热情,谁知道来看诊的是什么人呢。”
谢一菲点?点?头:“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其?实,因?为每天都要面对生死,医生反而更敬畏生死。就拿我老板来说,一般不了?解他的人肯定觉得他这人挺冷漠的,但事实上他是我见过的最有?温度的医生了?。”
……
为了?犒劳暑假留下来跟二期试验的两个学生,谢一菲说好请他们吃大餐。
有?个学生是北京本地的,周六这天开了?家里的车出?来,带着谢一菲他们往北三环边上一家网红烧烤店驶去?。
天阴沉沉的,风很大,像是要下雨,又赶上周末的晚高峰,走到哪都堵。好不容易找到了?烧烤店,又找不到停车位,最后他们绕到路对面的体育馆才停好了?车。
谢一菲刚从车上下来,就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回头看,一个女孩正?惊喜地朝她奋力挥手。
何婷婷穿着一身白色运动?装,扎着高高的马尾,和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这让谢一菲险些没认出?她来。
而下一秒,她的视线中又多了?一个人。
男人一身黑色休闲装,手上拎着包和球拍,头发有?点?湿,但很清爽,像是运动?后刚洗完澡,是秦铮。
第25章 第 25 章 有少女的青涩,也有成熟……
谢一菲主动和秦铮打招呼:“来打球吗?”
秦铮神色淡淡:“嗯, 我们院的比赛。”
何婷婷抱怨道:“一堆腿脚不利索的老主任和一群不敢赢球的低年资医生,都给我看睡着了!所?以老板开溜我必须跟上!对了,你们也是来打球的吗?”
谢一菲笑:“不是, 在附近吃饭,那?边没有停车位了。”
何婷婷好奇:“怎么跑这么老远来吃饭?”
一个学生回话道:“谢老师要请我们吃大餐,正?好这附近有一家网红烧烤店我们早想来试一试了,所?以趁着周末有时间就过来了。”
说到吃, 何婷婷眼前一亮:“你说那?家我知道!我们刚才来的时候店门口就排了好多人!”
谢一菲犹豫了一下问秦铮:“你们晚上还没吃饭吧?要不
一起吧?”
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秦铮,等他发话。
就当谢一菲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却说:“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何婷婷高兴地欢呼了一声, 谢一菲也在意外之余松了口气。
其实?这段时间,她?一直试图和他缓和关系。
不管他在感情上对她?是什么样的态度, 但在工作上他确实?帮了她?很?多,而且她?也想为静静的事跟他道个歉。可是她?又担心?自己表现得太刻意会被?他认为是有所?图的讨好。
难得今天偶然遇上, 她?提出请他们师生吃个饭就显得自然多了。
就说话的片刻, 天色竟然快要黑了, 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可即便这么恶劣的天气,也挡不住大家对美食的热爱。此时烧烤店外依旧有很?多人在等位,几个店员正?在撑起遮雨棚, 以防大雨淋湿等位的客人。
好在他们提前订了位置,直接可以进店用餐。
有何婷婷和谢一菲的两个学生在,倒是不用担心?冷场。几人边吃边聊, 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专业上。
何婷婷抱怨学医苦,谢一菲的学生抱怨药学还不如医学。
“我们学药的, 本科毕业根本找不到工作,就算进了医院平时工作也就是抓抓药。硕士生倒是有机会进入研究所?,但我听说依旧是苦兮兮的质检工作。真正?的研发工作门槛很?高, 一般都要求博士毕业,但是做药品研发的不一定是我们这个专业出来的,搞化学的也可以做,本来就僧多粥少,还有一大堆人跟我们抢饭碗。”
另一个学生跟着附和:“就业就不提了,最?烦躁的是我们药学生每天的工作不是杀小白鼠就是永无止境的过柱子,还得身强体壮,不然真扛不动试剂。”
听着他们聊着药学生的日常,谢一菲也想起自己读书那?会儿的一件小事。那?时候刚开始流行?做美甲,谢一菲见别人指甲做得漂亮也很?羡慕,省吃俭用地做了一次,但好景不长,没多久就被?实?验用的二氯甲烷给洗干净了。
想到那?时候的自己,她?觉得既心?酸又好笑。
正?在这时,她?感觉到有人在看她?,一抬眼就对上了秦铮探究的视线。
秦铮问:“谢老师是为什么选的药学?”
她?不记得他们当年有没有探讨过这个话题,但只?要他对她?家的情况多一点了解,大概就能猜得到了。
谢一菲:“我以为学了这个以后会很?有钱。”
何婷婷好奇追问:“怎么说?”
谢一菲:“当初有个学长跟我说每个药学毕业的学生都有制作□□的能力?,但毕业后却没人干这个。”
何婷婷:“对哦,还真没听说,是因为做这个犯法吗?”
谢一菲笑:“他告诉我,是因为做药更赚钱。”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一个学生说:“谢老师您这学长够坑人的啊?没拉黑的话赶紧拉黑吧。”
何婷婷:“那?这学长也是学药的吗?”
谢一菲仔细回想了一下,坦白说:“不太记得了。”
旁边人说:“肯定不是,学了就知道有多苦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唯有刚才问话的秦铮面朝窗外沉默着。
谢一菲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此时,风似乎更大了,吹得道路两旁的树枝跟着乱晃,没一会儿零落的雨滴砸下来,路上行?人仓皇逃窜,转瞬的工夫雨势陡然变大,地面很?快就湿透了。
再收回视线时,谢一菲发现秦铮在看她?。
她?顿了顿,问出自己一直以来的一个疑问:“那?秦医生为什么会学医?”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秦铮的身上,下意识安静下来等着他的答案。这一刻,周遭的喧嚣和窗外的风雨,都变成了白噪声。
秦铮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反正?不是奔着阅女无数去的。”
有人没憋住,直接笑出声来:“看来您没少被?误解。”
“既然提到了这个……”一个学生大着胆子问,“我能采访秦医生一个问题吗?”
“你说。”
“是这样,我舍友总想去隆胸,我不理解大小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单纯觉得这东西对身体总归有伤害吧?您觉得有必要吗?或者说,在您看来什么样的胸部是美的?”
秦铮还没回答,何婷婷已经对她?竖起了大拇指:“没看出来啊姐妹,这你都敢问!”
女学生摸了摸鼻子:“如果秦医生觉得被?冒犯了,可以不回答哈。”
什么样的胸部是美的?
琢磨着女生的问题,秦铮的思绪被?拉回到了很?久远以前。
那?是一个傍晚,霞光还剩最?后一点,映红了远处的天际,那?个房间里没有开灯,光从窗子里照进来,为房间里的女生勾勒出一个不甚清晰的影子,像是某个电影里的镜头——单薄的肩膀、漂亮的蝴蝶骨,款式简单的内衣包裹着她?。那?一年的她?,有少女的青涩,也有成熟女性的玲珑。
回过神来时,他看到记忆中的少女也正?满眼好奇地看着他。
他几乎忘了,她?也有这么鲜活灵动的一面,不知道是年岁封印住了她?的这一面,还是他们都变了。
他笑了笑:“健康的就是最?好的。”
听到这个答案,在座几人明显都有点失望,但又没人能否认,这应该就是秦铮最?真实?的想法。
何婷婷见缝插针地拍起了秦铮的马屁:“果然还是老板有格局,您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胸大胸小都无所?谓了。”
秦铮:“大小是无所?谓,但有和没有还是有区别的。”
众人哈哈大笑,谢一菲也忍俊不禁。之前她?就见识过秦铮和周意芝是怎么相处的,所?以对秦铮和何婷婷他们师生这样的相处模式也就不觉得奇怪了,可见这风格算是他们的师门传承了。
这里除了秦铮和谢一菲,其他人一个比一个话多,因为有他们在,这顿饭的氛围并没有谢一菲想的那?么糟糕,甚至在结束的时候大家还有点意犹未尽。但难得这会儿雨小了点,再不走?搞不好就要被?困在这了。
离开了烧烤店,几人根据去往的方向分了两辆车走?。最?后上了秦铮这辆车的只?有谢一菲。
每逢下雨天,路况都很?糟糕,而且今天雨还不小,满眼都是闪着的车灯和被?扭曲了的街道。
谢一菲:“上次静静的事,是我误会了,我没想到你会记着她?的情况,还专门催她?去检查。”
“那?你确实?误会了,是她?自己想通了而已。”
可何婷婷分明不是这么说的,承认自己也怕静静延误病情有那?么难吗?
谢一菲:“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为我那?天说的话道歉。”
“不觉得我冷漠了?”
原来她?那?天表现得那?么明显,不仅何婷婷看出来了,他也看出来了。
谢一菲顿了顿:“何婷婷说你是她?见过最?有温度的医生。”
“那?你觉得呢?”
谢一菲纠结了半天措辞,最?后也只?憋出一句:“你是难得一见的好医生。”
秦铮笑了:“也是难得听到你夸我。”
“我只?是实?话实?说。做医生很?累吧?”
“不轻松。”
“为什么学医?”
谢一菲明明记得他当年被?保送进了清大计算机专业,怎么后来改学医了?难道是时隔太久,她?记错了?
秦铮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
不知不觉中,窗外雨势越来越大,雨水打在车身上劈啪作响,更显得这一刻的车内寂静。
“为了治病救人。”他瞥她?一眼,“你信吗?”
谢一菲不由的又想到那?个深夜伏案工作的身影,还有何婷婷说的“理想和追求”。
她?笑:“为什么不信?”
“那?你呢?刚才为什么撒谎?”
“我撒什么谎了?”谢一菲不解。
“那?个关于?□□的段子,是我讲的,不是你的什么学长。”
谢一菲怔了怔。
她?确实?只?记得
有人给她?讲过这么一个段子,但究竟是谁讲的,什么时候讲的,时隔太久,她?早就不记得了。没想到编瞎话编到了当事人面前,这多少有点尴尬。
秦铮:“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这个专业,既然不喜欢怎么还坚持了这么多年?”
是啊,既然不喜欢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在她?的记忆里母亲常年吃药,家里总围绕着“药”生出这样那?样的事。
小时候她?什么也不懂,就以为学了这个就再不用家人为了那?点药钱犯愁了,长大一点后,才知道小时候的想法多可笑,药的事说到底还是钱的事,但某些东西却根深蒂固地扎根在了她?心?里。
后来一路走?来,她?其实?已经记不起自己最?初是为什么选择了这个专业,但是却清楚记得跟在导师身后的那?些岁月,记得他的殚精竭虑和远大抱负,以及那?些或令人振奋抑或令人沮丧的各类报道和数据。
她?耳濡目染,开始关心?他们的研究成果有多少能用到临床,开始关心?国药的价格、治疗效果和副作用什么时候能全面赶超进口药。
这是很?漫长的一条路,比她?的求学之路更漫长也更艰难。
或许她?资质平平,一辈子不会有导师那?样的成就,但她?也曾有很?多次为能够站在导师身后而与有荣焉。
人一旦成年,好像就很?少提理想和抱负了,怕显得不稳重,更怕被?看轻。
但这一次,谢一菲很?平静地说:“药者仁心?,悬壶济世,你信吗?”
他学着她?的口吻反问:“为什么不信?”
谢一菲不确定他这话是发自内心?的还是只?是在调侃她?。
他却像知道她?的心?思似的,又重复了一句:“我信。”
谢一菲有点意外地看向他。
秦铮笑着看过来:“这么说咱俩还挺像。”
她?愣怔了一下,然后很?快错开视线。
窗外,路上的积水比刚才更深了,一辆车接一辆车的小心?前行?着。
原来就在他们说话的这一会儿,外面雨势更大了,大得不像一场简单的雨。
因为路况越来越差,两人谁也不再说话,生怕一不小心?车子就抛锚在路上。
又过了一会儿,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了下来,旁边是地铁站的一个出口,有积水正?顺着地铁站入口往下灌,出站乘客狼狈地挤在入口处躲雨。
谢一菲所?住的小区比较老,小区附近有座高架桥下只?要下雨就会积水,更别说是今天这情况了。她?有点担心?他们的车能不能顺利通过那?条路。
“一会儿前面的高架桥下如果水太深,你就把?我放下吧。”
身边的人没有回应。
谢一菲回过头,发现秦铮正?盯着窗外某一处看。
她?循着他的视线看出去,还没搞清楚他看的是什么,车子又开始缓慢向前挪动。
是绿灯亮了。
“你刚才说什么?”秦铮像是有点心?不在焉。
“我家附近那?条路不好走?,一会儿让我下车走?回去吧。”
“走?回去更不安全。”
说话间,秦铮看了眼后视镜,雨太大,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刚才等红灯的时候,他好像看到了秦一鸣和刘希若,两人打着一把?伞,看着就跟那?些出来约会结果被?大雨截住的普通情侣没什么不同。
第26章 第 26 章 “要不今晚就在这凑合一……
“最近和秦一鸣怎么样?”秦铮问。
他的?话题过分?跳跃, 谢一菲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不过提到秦一鸣,谢一菲的?心情就更烦躁了。
自从那晚后,秦一鸣倒是比以前更殷勤了, 但两人的?感情却?没有变得更好,她甚至发现自己有点害怕见?他。
玻璃有了缝隙,终归还是不那么通透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
“看来是还没分?手。”他看她一眼,“为什么?狠不下心, 还是舍不得?”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不一样。狠不下心说明你已经不爱他了,舍不得说明你对他还有感情。”
秦铮好像总是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可她对秦一鸣到底是哪一种?, 谢一菲自己也说不上来。
“谁说我们要分?手了?”
秦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谢一菲不想再跟他谈论秦一鸣,打开了车载广播。
此时广播里正在?播报路况, 包括哪里积水严重、哪里有车子?抛锚、哪个?地铁出口有雨水倒灌、某某高架下有人被困在?车内等待救援等等等等……
广播的?声音充斥着整个?车内,两人都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原来这一晚上, 整个?北京都因为这场大雨陷入了混乱。
受这些消息的?影响, 车内的?气氛好像也紧张了起来。
谢一菲记得去年也有过这么大的?一场雨, 据说一对老夫妇就是因为那场雨困死在?了自家的?车中。而?今夜的?这场雨,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遭殃。
快到谢一菲最担心的?那座高架桥下时,果然就见?已经有车子?抛锚在?路上, 其他车辆小心翼翼地绕行,将?路堵得水泄不通。现在?这情况就算秦铮同意她下车走回去,他也没办法原路返回。
他们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开, 短短几?百米的?距离,他们走了足足半个?多小时, 最后总算有惊无险地到了谢一菲家楼下。
此时的?雨比半小时前更大了,雨刷器孜孜不倦地工作着,但雨水依旧挂满了整个?车窗玻璃。
广播里还在?播放着某某路段正在?实?施紧急救援请其他车辆绕行的?消息, 正是他们刚才路过的?地方,原来他们离开不久就又有车子?抛锚在?那了。
无论如何,他是为了送她才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雨不停的?话路况只会越来越糟,他回去时说不定就会遇上危险。
她犹豫再三,提议道:“要不先去我家喝杯茶吧,等雨小一点再走?”
怕他误会什么,她又解释说:“这一路过来你也看见?了,路上事故太多,我怕你回去不顺利,今天这情况万一车抛锚在?路上,等救援都不知道要等多久。”
秦铮:“难得,这么容易就能喝上你家的?茶。”
说刚才那话时,谢一菲就猜他肯定会提一个?多月前那事,这人果然还在?记仇。但看他这么辛苦送她回来的?份上,她也懒得计较了。
推开车门的?一刹那,夜风裹着雨丝扑进?车内。
她正打算冲入雨中,头顶上方忽然多出来一件西装外套。秦铮不知道从哪找出来这件外套,一小半遮在?他自己头上,另一半正等着替她遮挡风雨。
“愣着干什么?”他催促她。
谢一菲回过神?来,快速冲进?他的?庇护之中。
她刚一下车,便被他裹住,她还来不及跟他保持距离,就已经被他带着朝单元门跑去。
与湿冷的?空气不同,他的?身?体是温热干燥的?,隔着一层薄薄的?T恤传递给她安定的?力量。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他们却?好像跑了很久。
终于冲进?了单元门,厚重的?铁门在?身?后吱吱扭扭地缓慢合上,老旧的?声控灯应声亮起。谢一菲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除了裤腿湿了,其他地方还好。
但秦铮远没她幸运,他的?半边身?子?几?乎被雨水浇透了,单薄的?T恤湿哒哒黏在?他的?皮肤上,隐约可见?手臂上的?肌肉线条。
难怪她没淋到多少雨。
“怎么了?”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他问她。
“没什么,上楼吧。”
回到家,谢一菲立刻找了毛巾拿给秦铮。
秦铮接过擦了擦身?上的?水,但他淋的?雨比她多,擦干了头脸,衣服还湿乎乎地贴在?身?上,看着就不舒服。
而?且大概是怕弄湿她家的?沙发,他进?门后始终是站着的?。
今晚情况特殊,她也不想管那么多了,回到房间找了身?干净的?男士居家服出来:“要不你先把湿衣服换下来,晾干点再穿?”
他看了眼她手上的衣服,并不接。
谢一菲大概猜到他在介意什么,解释说:“这些是小东的?。”
谢一菲口中的?小东是她弟谢东,当年和秦铮也很熟悉。这身家居服是去年小长假谢东来北京玩时她特意准备的?。只穿过那一次,洗干净了几?乎是新的?。
秦铮闻言这才接过衣服,走去了卫生间。
还真是怪了,他宁愿穿她弟的?衣服,也不愿意穿自己堂哥的?。
趁着他去换衣服的?时候,谢一菲先是打给了几?个?学生,听说他们都已经安全到家了才放下心来。
她的?裤子?在?刚才从车上跑进?来时弄湿了,她找了条睡裤换上。
再从房间出来时,秦铮也已经换好了衣服。
他比谢东高半头,也比谢东更结实?,好在?当初买这套衣服时,谢一菲想着大点更舒服,就买了大一号,倒是正适合他。就是白T恤和浅咖色休闲裤的?款式太学生,和他往日的?风格大相径庭,让他没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再加上额前的?头发被他系数捋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越的?山根,看着更多了几?分?少年气,就和她学校的?学生差不多,也更像十年前的?他了。
这么想来还真不公平。
十年了,走在?校园里也再不会有人把她当成十几?二十的?大学生。可岁月带走了她的?天真,却?没给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沉淀。三十而?立,如今她已经31岁了,爱情亲情事业梦想还都是看不到未来的?状态。
可反观他,十年的?时间他收获的?成绩和赞誉无数,还有数不清的?女?朋友。然而?他得到了那么多,却?连一根白头发一条细纹都没有。
视线中的?男人低头审视自己:“有什么问题吗?”
谢一菲回过神?来:“没什么,就是没想到你穿小东的?衣服还挺合适。”
“我也没想到,小东现在?这么高了。”
他们刚认识时谢东高一他高三,当时的?谢东比同龄男生都要矮,甚至还不如她高。也正因为这个?,才被那几?个?坏学生欺负。
但他们老谢家的?基因摆在?那,她都能长到一米七,别说她弟了。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谢东忽然开始窜个?子?,好像一夜之间就长成了大小伙子?。
“后来长了点,不过还是没你高。”
“下次他来你告诉我,我们也好久没见?了。”
“好。”
“不过……”秦铮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我穿成这样在?你家,万一秦一鸣突然来了,你就不怕他误会?”
如果是平时,这么晚了她还留他在?家里,让他换衣服这当然不合适,但是今天情况特殊,而?且要不是为了送她,他现在?应该早回家休息了。
“既然是误会,那解释清楚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打鼓。
秦铮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说:“放心,他来不了。”
谢一菲怔了怔,总觉得他的?语气有点奇怪,或许是太过笃定了。
秦铮:“这么大的?雨,他怎么来?”
也是。
可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暧昧?好像他们真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她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你随便坐,我去给你倒点水。”
“谢谢。”
再从厨房出来时,她看到秦铮正站在?她的?鼓房门口,端详着里面?那套鼓。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来:“不介意吧?”
谢一菲把水杯递给他:“不介意,随便看。”
秦铮接过水杯握在?手里:“什么时候学的?打鼓?”
“不记得了,断断续续十来年了。”
“那就是我们分?开之后开始学的?。”秦铮笑了笑,“你当初说想学打鼓,我以为你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真的?去学了,而?且还打得不错。”
难得从他这里听到一句好话,可过去的?事在?他们之间算是个?禁忌,尤其是今晚这种?情况,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叙旧是件很危险的?事。
她敷衍道:“随便打着玩的?,可能后面?忙起来就不打了。”
“秦一鸣知道你去夜店打鼓的?事吗?”
为什么她不想提的?事,他偏要一遍又一遍的?提起呢?
她给了他个?似是而?非的?答案:“这套鼓是我和秦一鸣一起买的?。”
生怕他要继续跟她聊过去或者聊秦一鸣,谢一菲打开了电视。
电视打开恰巧是一档北京当地的?新闻节目,正在?播报着和这场雨有关的?最新情况。
就在?刚才不久,他们附近的?一座桥被雨水冲塌了,有一辆车被冲进?了河里,随着河水一荡一荡摇摇欲坠,车的?尾灯还在?闪烁,里面?显然还有人,岸上的?救援人员正在?紧急施救,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种?紧张的?气氛。
看来他们一路听到的?广播新闻都只是这场雨带来的?冰山一角,记者镜头下呈现出的?今晚的?北京远比他们想象中的?更糟糕。
这时候谢一菲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家里的?来电,她避开秦铮接通电话,还好是爸爸的?声音。原来他也是看了新闻很担心她,所以打电话来问问她的?情况。
谢一菲安抚了他好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翻了翻手机,发现不久前师母也发微信来问她有没有受影响。
连远在?南京的?家人和平时睡很早的?师母都被惊动了,可见?这场雨确实?和以往不同。
但秦一鸣却?没有一句关心,这有点不寻常,难道是他自己遇到了什么麻烦?
这么想着,谢一菲拨通了秦一鸣的?电话。
电话隔了很久才接通,秦一鸣声音不大,像是在?刻意压着音量。
她猜测秦母八成在?身?边,所以长话短说问他有没有被雨截在?外面?……
秦一鸣似是松了口气:“我没事,你呢?我看好多路段都不能通车了,还有座桥塌了,你那附近有没有受影响?”
“还好。”
互相关心了对方几?句,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谢一菲顿了顿:“那你先忙吧。”
挂上电话她看向窗外,他们回来也有段时间了,此时雨势非但没有变小,小区里的?路也已经淹了大半了,外面?的?马路上的?情况更是可想而?知。
时间已经很晚了,她想了想对秦铮说:“看这情况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你现在?回去很不安全,要不今晚就在?这凑合一晚吧?”
抬眼对上他的?目光,她又欲盖弥彰地解释了一句:“鼓房里的?沙发是可以展开的?。”
秦铮笑:“那就打扰了。”
第27章 第 27 章 “和秦一鸣分手吧。”……
谢一菲:“那你?先洗澡吧, 洗完早点睡。”
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留他在?家里住是情势所迫,但今晚她不想?再跟他有过多的交流。
“好。”
谢一菲松了口气。
趁着他去洗澡的时候, 谢一菲替他铺好了沙发床,然后回到房间里关好了门。
不多久,浴室的水声停了,男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路过她的房门前时并没有停留,直接去了隔壁鼓房。
谢一菲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他已经睡下了才起身去洗澡。
浴室里, 氤氲的热气还没有退散。
空气里面弥漫着她再熟悉不过的沐浴液和洗发水的味道,但她总觉得今天这味道有些不同, 好像掺杂着些许独属于男人的雪松香。花洒的高?度也与平时不一样,要她稍微踮踮脚才能够到。去拧沐浴液的瓶盖时她更是拧了好久, 险些放弃……
这一切都在?提醒着她, 今晚的这栋房子里多了一个男人。
想?到这一点, 她没感放开手脚洗,只简单洗了个战斗澡。
然而当她走?出?浴室时,却发现本该睡了的男人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手机。
“你?怎么还没睡?”谢一菲问。
“那沙发床太小, 我腿伸不开。”
他边说边抬起头来?,然后视线忽然定格在?了她的身上。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从怔忪变成恍然,然后是忍俊不禁。
“这睡衣哪来?的?不会是你?家老?太太传给你?的吧?”
他口中的老?太太就是谢一菲的奶奶, 以前两人在?一起时他经常这么说。
谢一菲不想?解释太多,她有点渴, 去厨房给自?己倒
了杯水。
秦铮明?知故问:“你?穿这么严实?不热吗?”
考虑到他在?,她特意找了身包裹严实?的睡衣,是她来?北京读书?那年她妈给她买的, 款式确实?有点老?土,最重要的是,根本不是这个季节穿的。所以确实?很热,尤其是喝完一杯热水后,瞬间又出?了一身汗。
这个澡算是白洗了。
“不热。”她面不改色,说完一回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堵在?了厨房门口。
她顿了顿:“有事?吗?”
“我也渴了。”
他话音刚落,谢一菲手上的杯子就被拿走?了。
她还来?不及阻止,他已经拿着她的杯子喝起水来?。
他微微仰着头,像是真的渴了,而她的视线恰落在?他滚动的喉结上,脑子里忽然就浮现出?一些很久远的画面……
她强迫自?己打住,再回过神来?时,他正?把空掉的水杯放在?她身后的流理台上。
两人的距离因为他的这个动作?靠得更近,也让她觉得更热了。
她不想?被他看出?她的紧张:“你?要是实?在?睡不着就回房间去看手机吧,我不喜欢客厅里有光亮。”
她粉饰太平的意图再明?显不过,然而这一次他却没有配合她。
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不后退,也不说话。
不安分的情绪开始在?这沉默中发酵,她能感受到身后的睡衣已经被汗水打湿。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而正?当她推开他打算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再度开口:“你?去参加同学聚会的前一天晚上,我去过你?家。”
谢一菲一时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神色黯了黯,继续道:“十年前的那一天,我去过你?家。”
经秦铮这么一提示,一段很久远的记忆便浮上了心头。
谢一菲这样的性格,很少去参加同学聚会,从小到大只有有数的几次。他知道的应该是她大一那年的校友会。
谢一菲所在?的高?中考药科大学的并不多,但因为是本地的高?校,几届学生凑一凑也能凑出?一桌来?。
那次校友会是谢一菲高?中时曾暗恋过的一个学长组织的。虽然那段暗恋很短暂,短到在?他们成为大学校友前就已经结束了,但面对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心态总归还是有所不同的,所以她非但没有拒绝,反而还很重视。
聚会的前一天,她特意翘掉了选修课,用省下的生活费买了一条白色连衣裙,很简单的款式,但难得剪裁合身,穿着很素净,是她喜欢的风格。
但是在?离开商场前她被一个女孩撞了一下,女孩手上的奶茶洒了她一身,她只能去卫生间换上了那条新买的裙子。
虽然遇上了意外,但穿新裙子的心情总是不错的,可是她那天的好心情只持续到进?家门之前。
那时候正是附近邻居吃完晚饭在?楼下乘凉聊天的时间,她在?家门外遇到了奶奶和她的几个老?姐妹。
见她穿着新衣服,奶奶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谢一菲的心也因此提了起来?。
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奶奶没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也不管旁边有没有外人看热闹,就开始扯着嗓门数落她败家不懂事。
奶奶重男轻女,对她这个孙女和“灾星儿媳”不好在?一众老?街坊间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可是还从未像今天这样当着别人就开骂的,偏偏她又不能直接走?开,否则就应了那句“一身反骨”的评价,而且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回到家后迎接她的会是更不堪的咒骂,甚至爸妈也会被牵连。
直到多年后的今天,她仿佛还能想?起自?己当时的感受——邻居们或审视或怜悯或无所谓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
那条裙子也就八十块而已,在?当时而言也就是其他同学一顿肯德基的钱。至于吗?
最后终于等到奶奶骂累了,她才离开。忍着气跑回家,家里却空无一人,她连个诉说委屈的对象都没有。
她难受极了,愤愤脱掉那条裙子甩在?床上,而眼泪在?她跑进?家门的一刹那就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她没有开灯,仿佛只有黑暗能包容她的失控。但她的房间外恰有一盏路灯,冷白的灯光从窗子上透射进?来?,让她的房间里不至于一片漆黑。
她坐在?床边默默落泪,无声地想?着心事?,直到被清脆的关门声唤回了神。
她以为是家里人回来?了,连忙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可家里依旧只有她一个人。那刚才的关门声从何而来??
她记起家里的门锁出?了问题,平时都要很用力才能关上,一定是她刚才心不在?焉才没关牢。
谢一菲越想?越害怕,所以刚才有什么人进?来?过吗?
这么想?着,她连忙跑去窗边往下看。
其实?不指望能看到什么的,却恰巧看到少年骑着自?行车从她家窗下飞驰而过。他身上的白色衬衫被夏风鼓动得猎猎作?响,一眨眼的工夫,他人已经淹没在?了夜色中。
自?从谢一菲答应辅导秦铮的英语后,他就时常会去她家,所以刚才的不速之客是他吗?也或者他的路过只是巧合?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是不是看到了她只穿着内衣的样子……一想?到这些,谢一菲就觉得害臊又懊恼,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恼火。
后来?,那件事?一直没有得到证实?也就被她渐渐忘记了,但那晚他穿着白衬衫骑着单车划破夜色的画面却牢牢印刻在?了她的脑中。
此时想?起来?,她好像还能闻到那晚夜风中合欢花的味道,而那晚那个让她害臊又懊恼的猜测也在?十年后的今天得到了证实?。
“你?那天找我什么事??”
她也不知道时隔这么久再问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可能只是不想?让这一刻的沉默蔓延吧。
“找你?问几道英语题。”
果然和她猜的差不多。
他却笑了笑又问她:“你?信吗?”
其实?从后来?的事?情走?向也能猜到,他之前找她辅导英语多半只是个借口。
可即便是算计,在?如?今看来?那也是真诚的,因为他算计的目的很真诚,只为她。而如?今他们的相处倒是少了很多迂回曲折,可心境却复杂了很多。
谢一菲:“信不信又怎么样,都过去这么久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你?觉得没意思,可我觉得很有意思。”
谢一菲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和秦一鸣分手吧。”
简单的几个字,却有种莫名的压迫感,就像一记惊雷划破了这个混乱的夜晚。
“然后呢?”她听?到自?己问。
面前的男人眸色深黑,像外面漆黑的夜一样酝酿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我们在?一起。”
“为什么?”
“你?不用考虑我是怎么想?的,反正?对你?而言,我应该是比秦一鸣更好的人选。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谢一菲正?想?直接回绝,他看着她又说:“这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
厨房里只剩下谢一菲一人,她像是被人抽走?了脊骨,瞬间垮下了肩膀。
多可笑,就在?刚才他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恍惚间以为他对她或许还有几分真感情,可结果又只是她的自?作?多情。
她回忆着他们重逢以来?的种种。
第一次是他们从秦一鸣家离开时,他说如?果她只是想?玩玩,那他是比秦一鸣更好的人选。第二次是他来?给她送手机的时候让她考虑他的提议。第三次,就是今晚。
“既然你?不想?结婚,那你?跟他在?一起是随便玩玩的吗?”
“如?果只是玩玩,为什么非得是他?”
“我乐意奉陪。”
一而再再而三地引诱她,可又在?毫不避讳地表明?态度——她只是他无聊生活中的一点慰藉,和喜欢与爱无关。
可他凭什么觉得她会接受?
多么自?大。
……
第28章 第 28 章 有人穿越熙攘人流朝她们……
多年?的教学工作让谢一菲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当窗外第?一缕光亮投进?
卧室时,她就醒了。
她迷蒙地睁开眼,缓了片刻, 忽然整个人就清醒了过来?。
她想起来?今天不同以往,因为家里多了一个人。
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快速穿好衣服,对着镜子把睡乱的头发整理好, 打开门前又犹犹豫豫地等了一会儿。
很奇怪,门外一点声音也没有,是还?没起吗?
当她轻手轻脚拉开门, 看到门外的情形时,提着的那口气就慢慢泄了出来?。
隔壁鼓房的门大敞着, 里面整齐如初,房间的窗半敞着, 可?能昨晚没有关, 也可?能是刚被打开, 晨风徐徐带进?来?湿漉漉的味道。
她忽然有点不确定,他?究竟什么时候走?的,是昨晚, 还?是今晨?
简单洗漱了一下,也该到去医院的时间了。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屏幕上跳动着“师母”两个字。
……
早上,科室的病例讨论会进?行到一半时, 秦铮的手机就想了,是谢一菲。
他?刚从她家离开几小时,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总归不会是来?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而?别的吧。
感受到会议室里其他?人投过来?的视线,他?按熄屏幕,继续听师妹李灿讲述病历。
“患者,女?,28岁,近三个月来?出现疼痛和两侧不对称的乳、房肿块,两侧有红斑、柔软、并且有局部的、可?触及可?移动的肿块,右乳、房增大明显,比三个月前大一倍,患者没有服用任何药物……”
幻灯片上的那对乳、房大得很不正常,且□□红肿,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李灿继续介绍道:“半年?之?前患者发现右乳、房有肿块,活检发现是良性增生性乳腺组织。患者没有乳腺癌或卵巢癌的家族史。X光和超声显示双侧肿块较大,考虑到皮肤表现、快速生长?以及肿块的巨大、不规则和异质性,放射科医生将乳腺影像报告和数据系统分类为5类。”
分类为5类,这表明该病变高度怀疑是恶性肿瘤。
“看这个分析,像是炎性乳腺癌。”说话的是他?们科室里的另一位副主任张涛。
李灿说:“可?是大约50%的炎性乳腺癌是摸不到肿块的。”
张涛:“这不是还?有另外50%吗,取个病理就什么都?清楚了。”
这时候,秦铮的手机再度响了起来?,依旧是谢一菲。以谢一菲的性格,打一次电话他?没接,一般不会这么快再打第?二次,难道是有什么急事?
似乎是注意到了秦铮的心不在焉,周意芝忽然点了他?的名字:“秦医生怎么看?”
秦铮只好放下手机,他?扫了眼患者病例说:“超声图像上可?见双侧腺体内大量间质增生,皮肤增厚,与炎性乳癌不符。我看病历上说,患者六个月前进?行了依托孕烯皮下埋植,很有可?能是依托孕稀引起的乳腺炎性增生,建议先?取出皮下埋药,再观察患者症状有没有好转。”
李灿笑道:“我也觉得师兄说的这种可?能性大。”
周主任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和患者沟通试试吧。”
会议结束,周意芝刚一离开,张副主任便阴阳怪气道:“还?得是咱们主任的关门弟子啊,考虑问题就是比我们这些人全面。”
秦铮早习惯了对方这样的态度,而?且他?心里一直惦记着谢一菲的那两通电话,也就没理会张涛。
谁知他?一离开会议室,就听到张涛骂骂咧咧地说他?目中无人。
秦铮只当没听见,快步往研究生办公室走?去。问过才知道谢一菲今天没有来?。
不是公事,那就是私事。可?什么样的私事让她这么着急?
他?拨通了谢一菲的电话,对面人像是一直在等候着似的立刻接通了。
“秦医生,是我,有个情况想咨询你一下,你现在方便吗?”
她与昨晚截然不同的语气让他?意外,也让他?不由得郑重起来?。
“方便,你说。”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有着某种无形的力量,让谢一菲的心安定了不少。
她定了定神?,把虞洁的情况挑重要的说给?秦铮。
几个月前虞洁在家打扫卫生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胸部,当时撞得不轻,怕有什么意外,谢一菲特?意带着虞洁去医院做了检查。检查结果一切正常,两人就没再当回事。但虞洁没说的是,那次之?后?她的胸部就留下了一个肿块。
她以为这个肿块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小乃至消失,但是已经过去几个月了,肿块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还会隐隐作痛。
她隐约觉得不对劲,抱着让自己放心的初衷又去做了检查。让她没想到的是,短短几个月而?已,她前后?两次的检查结果竟然完全不同。超声结果给那个肿块分类是4C,门诊医生的那些话更是几乎给她的情况定了性,是乳腺癌。
谢一菲不解地问:“外伤也会致癌吗?会不会是误诊?”
秦铮沉吟了一下说:“这个情况一两句解释不清楚,你现在在哪?”
谢一菲看了眼周遭乌泱泱的人潮:“我在门诊。”
“好,我马上到。”结束通话前他?又问了一句,“患者是你什么人?”
“我师母。”
挂上电话,谢一菲安抚地朝身边人笑了笑:“我这个朋友是乳腺外科的专家,放心吧,有他?在您肯定会没事的。”
虞洁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不多久,有人穿越熙攘人流朝她们所在的方向走?来?,优越的身高让他?在人群中也非常显眼。
那一刻她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谢一菲发现,不管两人之?间经历过什么,但似乎总有那么几个瞬间,她一看到他?,她的心莫名就安稳了。
秦铮将她们带到一间诊室里,再次为虞洁检查。
之?前的那次检查,谢一菲并没有跟着,这一次她才看到了师母那所谓的“撞伤”。
虞洁的左乳已经产生了轻微的变形,局部皮肤还?有像橘皮一样的改变,在秦铮的手轻轻按压到某处时隐约可?见皮下有肿块。
这段时间谢一菲也学到了不少关于乳腺的常识,她知道这样的乳、房形态绝对不正常。
在这之?前,谢一菲还?抱有一丝侥幸,希望是误诊,希望一切都?还?有转机,可?是这一刻,心里最后?的那扇窗仿佛也被关上了。
现代医学这么严谨,尤其是在这样的三甲医院,哪会有那么多误诊?
虞洁观察着秦铮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医生,这个肿块会不会就是淤血?我几个月前才做过检查,当时还?是好好的,这才几个月怎么就这样了?”
秦铮:“几个月前的检查结果只能代表当时的情况,现在几个月过去了,情况可?能有变化。”
手诊结束,秦铮写了张字条递给?虞洁:“您拿这个找您今天挂过号的门诊医生,他?会给?您开个钼靶,您做完检查拿着结果来?找我……或者让谢老师来?找我也可?以。”
虞洁垂眼看着手上的字条半晌没有再开口。
谢一菲起初以为她是看不懂秦铮的字,正想凑过去帮她看看,虞洁就在这时候抬起头来?。
她看着秦铮,面色沉静,但通红的眼眶暴露了她此刻的心境。
“是癌症吗?”她问。
听到这句话,谢一菲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场三人都?清楚,虞洁想要的只是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谢一菲紧张地看向秦铮,生怕他?说出什么让虞洁无法接受的话,可?是她也清楚,医生该是客观的。
“乳腺结节的分类是根据恶性概率来?分的,如果评级为4c通常说明恶性的概率比较高。所以光看这个不能说绝对是恶性,也不能说不是,只能说是恶性的可?能性比较大……”
随着秦铮说出这番话,虞洁眼中的光仿佛也在一点点的流逝。
“我明白?了。”
秦铮顿了顿话锋一转:“但乳腺癌也分很多型,每一种类型的恶性程度相差很大,而?且不
同阶段的癌症治愈率也相差很多。时代变了,医学在进?步,其实现在对待癌症的态度不用那么悲观。有人说,如果人这一辈子一定要得一种癌症的话,在早期阶段确诊乳腺癌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虞洁怔了怔,那消失的光好像又重新聚拢起一点。
谢一菲很感激秦铮能说这么多来?安抚虞洁。
她对虞洁说:“不管结果怎么样,咱们听医生的,肯定没问题的。”
虞洁点点头:“谢谢您,秦医生。”
从门诊出来?,她们又去做了几项检查,到医院下班才回家。
谢一菲一直陪着虞洁,直到虞洁睡下。
她关掉卧室的灯,正打算离开,虞洁忽然说:“其实就算是最差的结果也没什么可?难过的,年?纪大了就该接受这种事,你导师他?比我还?小半岁呢,甚至没活到我这个岁数。”
月光从窗帘缝隙投射进?来?,床边斗柜上的相框反着亮光。
谢一菲记得那张照片,那是导师、师母以及他?们同门师兄弟的合照。
导师的学生有很多,足足站了有两排,大家簇拥着导师和师母,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那时候导师的身体还?算康健,头发虽已白?了一半,但每天都?会被他?打理得整整齐齐,他?很少笑,可?那张照片却是笑着的。
而?就在那张照片拍完不久后?,他?的身体就出了问题。
谢一菲不由得想起导师临走?前的那段日子,每一天都?是灰败的,而?她作为师弟师妹们的大师姐、师母当时的依靠,却要在这灰败中强撑起微笑。
她记得他?们师生二人曾有过一次短暂的交流。
导师说他?今生放不下两样东西,一个是他?没有做完的研究,希望谢一菲能继续下去,帮他?完成他?未尽的事。而?另一个,就是他?的爱人虞洁,说她先?是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又要经历老伴的离开,肯定很受打击。
那时候,他?们的儿子已经去世好几年?了,他?们刚从最初的震惊和悲痛中走?了出来?,生活回归平静,导师又生病了。这样的打击给?任何一个人或许都?无法承受吧,所以导师希望谢一菲有空的时候能看顾一下虞洁。
谢一菲自然不会拒绝,而?且当时的她也没觉得这是件多难的事。
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力不从心起来?。
这才过去多久,导师尸骨未寒,师母的身体就出了问题。
如果她能再重视一点,那次检查过后?再带着她复查一次,或许不会到今天这种程度。
虞洁静了静又说:“虽然秦医生说这病分好几种情况,但谁能保证自己?就能比别人幸运?人各有命,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接受。你也是,别为我的事着急上火。”
看着夜色中床上那微微隆起的身影,听着她平静无波的谈论着生命的尽头何时到来?,谢一菲的心就像被砂纸磨过又撒了把盐一样,密密麻麻地刺痛着。
她不敢开口劝慰什么,怕一开口就泄露了情绪.
从虞洁家出来?时,已经九点多了,虽然时间不算早了,但还?没进?入北京真正意义上的夜。昨天的暴雨过后?,又断断续续下了十几个小时的小雨。街道上的积水退了,但有些地方还?没来?得及打扫,袒露出被暴风雨洗劫过后?的一片狼藉。
谢一菲沿街往家走?,过往这些年?和导师一家的记忆,走?马灯一样反复在脑子里重演。
人这一生太无常了,说不准就是峰回路转,而?更多的却是急转直下一泻千里,尤其是在过了某个年?岁之?后?,人生的基调就从“获得”转变成了“失去”。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家,正在这时,忽然看到有人从前面的阴影处走?出。
“怎么不接电话?”
谢一菲怔了怔问:“你怎么来?了?”
秦一鸣像往常一样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包:“昨天雨下那么大,我本来?想问问你有没有事,但家里漏水太严重了,一整晚都?忙着‘抗洪救灾’,也没顾上问你,今天一有空我就过来?了。”
秦一鸣母亲家是老房子,还?是顶楼,昨晚雨下那么大,他?那的情况可?想而?知。
“我没事,你家漏水的地方修好了吗?”
“哪有那么快,得等雨彻底停了物业才能找人上去修。对了,你怎么这么晚回来??又加班吗?不是我说你,这么拼小心累坏自己?,项目的事也不急在这一天两天……”
听着他?数落自己?,谢一菲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他?的脸上……这是一张端正温润的脸,不足以让人一见倾心,但却能给?人踏实的好感。
那是他?给?她的初印象。
她恍惚想起了她和秦一鸣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导师一向是个心无旁骛的人,好像眼里除了科研和学术就再装不下其他?了,但师母一直记挂着谢一菲的终身大事,不放过任何给?谢一菲做媒的机会。
秦一鸣是师母严选出来?的学校里最有前途的年?轻老师之?一。
她和秦一鸣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导师家里,师母做了一大桌子菜,向来?不爱应酬的导师硬是陪着秦一鸣聊了几个小时的历史。
后?来?他?们在一起后?,师母也总是叫他?们去家里吃饭,久而?久之?,导师和师母对待秦一鸣也像是对待自家晚辈一样。所以此时此刻,或许只有秦一鸣能理解她的崩溃。
话说一半,秦一鸣似是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停下来?问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视线中的那张脸逐渐扭曲。
谢一菲闭了闭眼,立刻感到天旋地转。
而?就在她摇摇欲坠的时候,秦一鸣将她拥入了怀中。
秦铮从不远处收回视线,重新发动车子朝着初涩的方向驶去.
第29章 第 29 章 分手
夜已深, 酒吧里却正热闹。
秦铮穿过深夜买醉的男男女?女?,找到了吧台边的宋良。
宋良看他一眼,对酒保说?:“给他来杯‘国贸渣男’。”
秦铮没心情?理会他的调侃, 问他:“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
宋良:“你?不?是不?喜欢和那帮人喝酒吗?以后都?不?叫他们了。”
秦铮:“你?也少喝点酒,就你?这样的,回头麻药都?得比别人打?得多。”
“嘶,咒我是不?是?”
酒上来, 秦铮端起酒杯大大喝了一口。
宋良观察着他的神情?:“怎么觉得你?今天心情?不?好?”
秦铮想到夜色中相拥的那对男女?,不?置可否:“叫我来什?么事?”
“主?要是喝酒,顺便帮朋友个小忙。”
“什?么?”
宋良朝他身后瞥了一眼, 不?怀好意地笑?着。
秦铮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看去,恰和巧巧的目光对上。
宋良:“你?刚才不?是心情?不?好吗?现在好了吧?”
秦铮没回答宋良的问话, 他仰头喝掉杯子里的酒,转身往外走。
宋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喂, 我说?你?去哪啊?”
“出去抽根烟。”
酒吧外的街道两旁种着高大的国槐, 这个时节枝桠繁茂遮天蔽日, 只能从树叶的缝隙中窥到一抹夜空的颜色。
秦铮点了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连同夏日的晚风一起吸进肺腑里。
远处传来“咚咚”的声音, 像人的心跳。他循声看过去,就看到三两高中生有说?有笑?地拍着篮球由远及近,然后从他面前经过。
他这才意识到已经八月底了, 学生们快开学了。
那谢一菲是不?是要回学校去了?
正在这时,身后忽然贴上一个柔软的身体?, 一双手臂像蛇一样紧紧环抱住了他。
……
谢一菲难得睡了个懒觉,快到中午时才起床。
拿过手机看时间时,发?现某个微信群的未读消息已经是99+了。
这个群里都?是靶向药项目组的, 有她?的学生,也有明德的人。今天大家发?言都?很积极,谢一菲起初还以为他们在聊工作,爬了爬楼才发?现是在聊八卦。
忽然间,一张照片映入眼帘。
灯红酒绿的酒吧街边,高大的槐树下,穿着黑色衬衫和西裤的男人低头抽着烟,一个短头发?
的姑娘正从他身后抱着他。角度的原因,男人的脸色晦暗不?明,但巧巧的脸却很清晰,她?闭着眼,全身心地依附着男人,脸上的爱慕和依恋一目了然。
俊男靓女?,又是这么美?好的氛围,这照片简直可以做成海报了。
发?照片的学生问其他人:【快看,这是不?是秦医生?】
有人回:【还真是!那是她?女?朋友吗?真漂亮!】
【也不?一定就是女?朋友吧?】
【都?这样了不?是女?朋友还能是什?么关系?】
有人发?了个很暧昧的表情?包。
众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说?:【我之?前就听一个患者家属八卦过,说?秦医生的女?生缘特别好。】
【我也听说?了,说?秦医生什?么都?好,就是这私生活有点混乱……】
【没办法,谁让人家有风流的资本呢!】
谢一菲就像完全没看到这些八卦一样艾特刚才说?话的那学生:【16床患者用?药后有不?良反应吗?】
果然她?一出现,群里画风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也就没谁再提秦铮了。
聊完了正事,谢一菲疲惫地翻了个身,忽然发?现床头柜的水杯下压着一张字条,拿过来看,是秦一鸣端正的笔记:“好好休息,按时吃饭,低血糖可不?是小问题!”
想到夜色中等她?回家的秦一鸣,还有同样的夜色中那张照片里的秦铮、谢一菲的思绪更乱了。
……
秦铮很快为虞洁安排了穿刺手术,隔周谢一菲就接到了病理科的电话,告诉她?化验结果出来了。
癌症和癌症也有不?同,对于非浸润性乳腺癌,也就是原位癌,预后好,术后生存期限相对长。但浸润癌的预后往往不?理想,生存期限也是因人而?异。
在结果出来之?前,谢一菲还寄希望于虞洁能是相对幸运的那个——如果恶性程度不?高,发?现尚早,治愈不?是没有希望。可是天不?遂人愿,虞洁的病理结果显示ER、PR、HER-2均为阴性,也就是传说?中“最毒”的三阴性乳腺癌。
三阴性乳腺癌的侵袭性和恶性程度比一般的乳腺癌高不?少,很容易复发?和转移,而?且治疗手段也不?如其他型乳腺癌多。
几年前,这个类型的癌症患者的五年存活率不?足一半,这几年的存活率虽然有了大幅提高,但早期的三阴性乳腺癌的五年存活率只有六七成,晚期更是只有一成。
这世上的事有时候真的很荒谬。导师李青山的毕生精力都在研发乳腺癌的靶向药上,就像周易芝说?的那样,他是对乳腺癌的诊疗做出过巨大贡献的人,可他最亲的人却难逃这样的厄运。
怎么办?
谢一菲拿着化验结果去找秦铮,却被告知他今天去分中心出诊了。
她?一直等到天色擦黑,也不?见他回来,而?且手机也始终无?法接通。
七点多的时候,有一位确诊不?到一年就复发?转移的患者做完手术被送回病房,一时间家属和医护人员将病区围得水泄不?通。
看着忙碌的众人,谢一菲忽然觉得很窒息。
下一个会是谁?会是虞洁吗?
她?收拾东西离开了医院。
不?能去看虞洁,因为她?怕自己的状态影响虞洁的情?绪,可是她?又不?想一个人回家待着。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路,再抬起头时,发?现这里离秦一鸣家不?远。想到上次他让她?遇到事不?要一个人扛着,让她?尝试依靠他,空落落的心房里好像忽然就多了点勇气。
听说?秦母经常来这看儿子,谢一菲知道她?不?喜欢自己,所以为了避免遇上尴尬,她?就很少来这里。
见到她?,秦一鸣果然很意外:“你?怎么来了?”
“路过你?家,在楼下看到灯亮着就上来了。”
他站在门口,一点没有将她?让进门的意思:“过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谢一菲渐渐感觉出不?对劲来。
“你?妈不?会也在吧?”
说?着,她?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就在这时,卧室里走出一人,却不?是秦母。
女?孩看着也就二十出头,一头浓密的长发?,皮肤很白皙,身上只穿着一件T恤,T恤下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对比起秦一鸣的反应,见到谢一菲的她?反而?看着很镇静,有种早有预料的坦然。
谢一菲的大脑在短暂的空白之?后开始闪回很多画面,一些问题也随之?浮出了水面……
比如她?出院那天和他打?的那通电话里的笑?声到底属于谁?还有大雨那夜,他身边的人真是秦母吗?
人的记忆真的可怕,她?以为早在不?经意间放过的细节其实早就被大脑捕捉了下来,在这一刻全部调动了出来。
秦一鸣反手关上了门,阻断了谢一菲的视线。
“她?是谁?”她?听到自己平静地发?问。
秦一鸣没有回答,但他脸上心虚的表情?已经给了谢一菲答案。
谢一菲真不?懂这段时间究竟犯了什?么忌讳,为什?么糟心的事都?凑到了一起!
谢一菲:“我没记错的话她?身上的T恤是我买给你?的。”
他依旧没有回应她?,但看向她?的目光中写满了纠结。
谢一菲的心也在他的沉默中一点点变凉,凉透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秦一鸣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最终疲惫地呼出一口气,像是放弃了挣扎:“三个月以前,我职称没评上,喝了点酒……”
算算时间,难道是秦铮把她?堵在酒吧门口的那一次吗?
那天秦铮问她?为什?么会选秦一鸣,还说?她?眼神不?好……
他的提示已经很明显了,而?她?当时以为他只是为了羞辱她?打?击她?才说?了那些话,所以她?不?以为然,甚至觉得可笑?。
可如今看来,可笑?的人其实是她?,还说?什?么花心又冷酷的人太多了,至少秦一鸣专一有温度。
这话和说?这话的她?在如今看来都?是彻彻底底的笑?话。
“都?三个月了……”谢一菲点点头,“那你?可以早点跟我说?啊,为什?么拖着,怕我不?依不?饶吗?秦一鸣,你?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
“是!我知道!”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刺激到了秦一鸣,明明他刚才还一脸为难和心虚,此刻他却突然爆发?了。
“我知道,从始至终,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谢一菲震惊地看着他:“你?出轨了,你?怪我心里没有你??”
真可笑?。
秦一鸣:“好,你?说?你?心里有我,那现在我和别人好了,你?难受吗?”
谢一菲:“难道我该高兴吗?”
“难道你?不?高兴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秦一鸣:“你?也早就想分手了,现在这样不?是正好让你?如愿了?”
谢一菲闻言微微一怔。
秦一鸣:“我说?对了是不?是?”
正式见过秦母之?后,谢一菲就意识到了两人不?合适,可毕竟相处了这么久,人是感情?动物,很难说?断就断。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如果知道会有今天,我会早点提分手。”
秦一鸣似笑?非笑?地说?:“分手才是你?的真实想法吧,现在终于不?用?有心理负担地说?出来了吧?”
谢一菲觉得他实在不?可理喻:“难道造成今天这局面的人是我吗?”
“你?就没有责任吗?谢一菲,不?说?爱,就说?喜欢,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秦一鸣住的房子比谢一菲家还有年头,声控灯早就不?灵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熄灭了。
谢一菲在黑暗中看着他:“你?觉得现在讨论这个合适吗?”
“别的女?人见到男朋友和别人好了都?会伤心难过,会质问,会要求对方?解释,会挽留。可是你?呢?你?连多跟我说?一句都?懒得说?。”
谢一菲像是听了个笑?话:“所以现在是你?出轨了,怪我没有挽留你??”
“谢一菲,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那么难以启齿吗?”
她?对他的感情?的确到不?了爱的程度,但如果说?一点也不?喜欢,那她?又怎么会和他谈这么久的恋爱?而?且即便她?没那么爱他,却也不?妨碍她?交付的是一颗真心,不?妨碍这一年多的感情?是真的。
“如果这样想能让你?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那么有负罪感的话,那你?就这么想吧。”
“负罪感?”秦一鸣笑?了,“我凭什?么要有负罪感?在咱俩这段关系中,付出更多感情?的是我,先移情?别恋的人是你?!”
谢一菲都?开始怀疑是自己因为太过疲惫出现了幻听。
“你?究竟在说?什?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算分手的?从你?第一次见到秦铮的时候,还是第二次?”
谢一菲怔了怔,原来在他看来她?是因为秦铮才想跟他分手的。
她?几乎要气笑?了:“随便你?怎么想吧。”
谢一菲觉得再多说?一句话都?是在浪费感情?和生命,她?转身要走,又被秦一鸣拉住。
他像着了魔一样不?依不?饶道:“你?怎么不?辩解?你?是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了吧?我就后悔以前没早点发?现你?这么朝三暮四……”
“啪”的一声,好像为周遭的一切按下了静止键,却让熄灭的声控灯再度亮起,照亮了他和她?的狼狈。
第30章 第 30 章 “你那个提议,我同意了……
秦一鸣捂着脸, 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谢一菲觉得脑中嗡鸣不?断,好一会儿,周遭的声音才?再度涌入她的耳中。
她悄悄握紧颤抖的右手:“别把别人都想得跟你?一样?龌龊。”
以前谢一菲觉得软弱不?算什么太大的缺点,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软弱不?只是脾气软性格软,承担责任承担过错也是需要勇气的,像秦一鸣这样?的人,他已经软弱到不?敢去?直面真相, 只会自欺欺人的把责任归结在别人的身上。
可她的犹豫不?决又何尝不?是一种软弱?是她让这段错误的关系没?有及时结束,最终变得彻底面目全非,甚至一点美?好的念想都没?有留下, 而留下的只有伤害和怨恨。
……
从秦一鸣家出?来,谢一菲继续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正值盛夏, 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街上依旧热闹。有人惬意地散步遛狗, 有人和朋友打打闹闹, 有人行色匆匆往家赶, 只有她像是生活在异时空的人,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忽然,路边一家店内传出?一阵欢呼声。谢一菲下意识停下脚步。这是一间酒吧, 隔着玻璃门,可以看到不?大的空间里聚集了一众男男女?女?,吧台上垂挂下来的电视大屏上正在直播球赛。酒吧里的人有的在看球, 有的和朋友聊天,还有人甚至在拿着笔记本工作。
谢一菲忽然很向往这种人声鼎沸的热闹。
她推开酒吧的大门, 立刻被喧闹的人声包围,像从一个世界跨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她平时很少喝酒,也不?理解为什么有人爱喝酒, 直到酒精开始麻痹她的神经,让翻腾的思绪变得平静,让她开始感到疲惫也感到放松。
周遭的人声渐渐成了白噪音,让她昏昏欲睡……
再次醒来时,她是被人推醒的……迷迷蒙蒙睁开眼,入眼的是一个过分高大的身影。
男人不?耐烦地抬手看时间:“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什么几点了?”谢一菲眯着眼试图看清来人是谁。
眼前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秦铮微蹙眉头,一脸不?耐:“走吧,人家要关门了。”
怎么是他?
“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等了我一下午,刚忙完给你?回?电话,结果听你?胡言乱语了半小时。”
经他这么一提醒,谢一菲隐隐约约想起来自己刚才?好像确实跟什么人打过电话,原来是他。
谢一菲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不?好意思啊,我说什么了?”
“你?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谢一菲仔细想了想,只依稀有她打过电话的印象,至于说了什么她确实不?记得了。但睡了一觉后,她倒是比之前清醒多了。
他看了眼她面前的酒杯问:“喝了这么多酒,就?因为和秦一鸣分手吗?”
看来她电话里没?少说。
她今天的崩溃固然有秦一鸣的功劳,但那还不?足以打倒她,最多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究竟是什么让她如此崩溃?
或许是师母的病,是长久以来的负重?前行,也或许只是对命运的无奈和自己无法?改变这一切的懊恼。
“我师母的病理出?来了。”
“我知道。”他神色稍缓,“太晚了,回?去?吧。”
见他叫来酒保结账,谢一菲想说她来结,但一起身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她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耳边的人声渐渐远去?,身体?也不?再受她控制。她起初还挣扎,但很快没?了力气,只能任由?他抱着。
她闭着眼,靠在他身上,忍着一阵又一阵的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再睁眼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他的车上。
她费力地转过头去?看驾驶位上的人,看到他也正看着她。
她以为他还在怪她大半夜的给他找麻烦。
可他开口却是问她:“很难受吗?”
或许是酒精的缘故,她竟然从他这句问话中听出?几分关切的味道。
难得还有人关心她难受不?难受。
谢一菲说:“还好。”
他发动车子,过了半晌说:“没?想到你?和你?师母感情这么好。”
想到师母,谢一菲说:“她是个很好的人,也是个可怜人,中年丧子晚年丧夫,师弟师妹的感情和她没?那么深,所以她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我了。”
谢一菲第一次见虞洁,是研究生面试那天。
虞洁退休前一直负责研究生的招生工作,谢一菲从南京到北京参加研究生面试认识的第一位老师就?是虞洁。
当时虞洁听说她联系好的导师是李青山教授后,意味深长地朝她眨眨眼,还热情地邀请她日?后去?家里吃饭。
她没?想到初次见面的老师竟然会这么热情,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原来她就?是她导师的爱人。
导师严肃刻板,在教学和科研上一丝不苟,力图把他毕生所学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们这些学生。而师母阳光热情,是和刘秀梅截然不?同的性格,却给了她母亲般的关爱。
多年的相处,她和导师、和师母已然成了亲人。
秦铮:“我一直以为她没?有儿子,没?想到竟然是去?世了。”
“嗯,他早早就?被送出?去?读书,后来和人打架被击中后脑,抢救无效去?世的。”谢一菲叹了口气,“她的运气真的不?好,接二连三遭受打击,现在又得了这样?的病。”
他安慰她说:“三阴性乳腺癌确实比较凶险,但也不?是不?能治,这些年这个病的治愈率一直在稳步提升,你?们研发的那款药也能派上用场。”
谢一菲看向车子前方,此时街上早已没?了行人,一条干净的柏油马路笔直延伸到城市的尽头。
即便是在这样?的深夜,这座城市也是灯火通明的,但所有人都知道,总有光照不?到的地方。
这个时候师母在想什么?已经睡了,还是在独自流泪?
秦一鸣又在干什么?和那女?孩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哪怕一刻对她感到愧疚?
谢一菲:“我就?是唏嘘,有很多事或许早有预兆,但是人们总是习惯性的忽视它,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就?比如我师母这病,她最初只是撞了一下,可谁能想到那撞伤会癌变呢?”
还有秦一鸣,她早已察觉到他们之间并不?合适,可她一直掩耳盗铃,不?然他们或许不?至于发展到这一步。
秦铮:“虞老师左乳的改变并非是外伤导致的,可能只是撞伤出?现和病变能被发现的时间点恰巧重?合了而已。”
“但几
个月前怎么什么都没?查出?来?是医生漏诊了吗?”
“漏诊的概率极低。但是超声和钼靶的准确率并不?是百分之百的,所以医生才?会建议患者继续观察。”
“看来医生的每一句话都不?是随便说的。”谢一菲无奈地笑了笑,“或许那一撞就?是老天在给我们最后的机会,可惜我们没?有把握住。”
这世上的事大抵都是如此,生的机会往往在不?经意间出?现,然后又稍纵即逝,等意识到的时候,早就?为时已晚了。
秦铮:“你?不?用自责,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确实很小。事已至此,我们能做的就?是积极治疗。”
他的话让谢一菲找回?一些理智:“你?说得对,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虞老师的情况可以考虑采用改良根治术,可以保乳,也可以全切,虽然数据表明全部切除和部分切除对病人的生存时间没?有影响,对于有些早期乳腺癌患者,肿瘤切除加放化疗的效果并不?比整个乳、房切除差。不?过她的情况,我还是建议全切,不?知道她是不?是能接受。”
谢一菲印象中的虞洁总是端庄、得体?、爱美?的,即便是这个岁数了,失去?乳、房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恐怕也不?是旁人能体?会的。而且……
“化疗过程会很痛苦吧?头发会掉光吗?”
“化疗没?那么可怕,其实就?是在她的静脉注射一种摧毁癌细胞的药物,药物随着血液循环可以到达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自然也不?会放过每一个癌细胞。化疗或多或少会导致脱发,会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每个人情况不?同,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化疗不?会导致头发一次性掉光,而且化疗结束后,头发还会长出?来。”
谢一菲勉强笑了笑:“还好。”
秦铮:“还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问。”
谢一菲看向他:“她会死吗?”
明知道这是一句没?有意义的问话,但她还是像所有的患者家属那样?问了出?来。而她需要的也不?是作为医生的他专业的回?答,她需要的是作为医生的他给她的希望。
“不?出?意外的话,手术加辅助化疗会让她的病情得到有效控制,而且目前看她的情况也满足你?那个项目志愿者的条件,也可以配合靶向治疗,治愈的可能是存在的。”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无论如何,我会尽力。”
他声音沉稳,给人一种可以信服的力量。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也只有秦铮的这番话让她心里好受了不?少。
“谢谢。”
他们在空旷的马路上缓速行驶。
她降下车窗,感受着夏风吹拂过她的面颊,闻到夹在风中的淡淡花香。
她终于开始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在歌颂太阳歌颂风,歌颂花草歌颂所有稀松平常随处可见的事物,大约只是因为这些人渐渐意识到他们已经没?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肆意挥霍了,那些随随便便就?能拥有的东西,或许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变成一种奢侈。
临下车前,谢一菲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忽然就?下定了决心。
她说:“你?那个提议,我同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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