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阳台异响(二十)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 司机大哥没话找话说:“几位,这么热的天,那垃圾场的味道可浓了, 你们去那做什么?”
方回懒得理人, 不想回答。
宁鹤澜则是打了个哈欠, 靠在位置上昏昏欲睡, 那丑鸡也跟主人似的,全身蓬毛开始打瞌睡。
宁国华一笑接过话道:“哎,找东西。”
“找什么东西啊?”司机大哥随口问到。
对于他们这种行业来说, 一天到晚都在车里坐着, 如果不是和来往的乘客聊上几句, 那真的挺闷的。
“噢, 也没什么。”宁国华本也不想多说。
可司机大哥是个好奇的人,又紧着问:“我猜肯定是重要的东西对不对?不然也不会让你这个老人家在这种天气去那种地方了。”
宁国华抿嘴一笑,顺着司机大哥的话往下说:“师傅猜得对, 就是重要的东西。家里两个孙子吵架,把他们老爹留下的一个花瓶给打碎了。没想到没等我回家, 这两个兔崽子怕被我骂, 给扔到垃圾桶去了……”
“花瓶?肯定是古董吧?是不是很值钱?”司机师傅听到这个眼睛都亮了起来。
方回是不知道这个宁胖胖说起瞎话那是张口就来, 不过他也不好戳穿, 只能沉默着不吱声。
宁鹤澜则是早就睡着了,头还一点一点的。
宁国华悠悠地叹了口气, 摇摇头说:“不值钱, 就是个土瓦罐,只不过那是孩子当时工作后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我一直留着当宝贝。”
司机大哥从这话也听出了些不对劲:“老人家,您的孩子……”
“去世了, ”宁国华说着,脸上还隐隐有着悲伤,“所以师傅,你说那花瓶我该不该找回来?”
“该,该啊!”司机大哥说着从后视镜里瞟了后面的两个“罪魁祸首”,“老人家,我要是您,今天不给我找回来,就不给回家,真是……不懂事!”
话是对宁国华说的,话里的意思却是对着宁鹤澜和方回。
方回忍住骂人的冲动,暗暗地翻了个白眼。
宁国华强忍住笑意,抬眼瞥了一眼后面的两个“不懂事”的孩子。
司机大哥听宁国华说了之后,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连车都开得比之前快,就生怕这个老人家扑了个空。
原本半个小时的车程,二十分钟不到就开到了。
“老人家,你们快去找找吧,要是被旁人捡走了,那就不好了!”下车时司机大哥还特意关心了一句。
“谢谢。”宁国华笑了笑。
“滴,支宝宝到账,50元。”
宁鹤澜拿手机扫码付款后对宁国华说:“爷爷,车费要不要给我报销了?”
“你没坐吗?”宁国华背起了手。
“要不是想着您坐其他的不舒服,我自己骑共享单车就过来了。”
“嘿你小子,让我骑共享单车我也能骑。”
“爷爷,您上次骑扭到腰了您忘了吗?”
然后宁国华不说话了,宁鹤澜冲他一摊手:“所以,路费,五十块。”
宁国华拍掉宁鹤澜的手:“先办正事!还会少你的吗?小兔崽子。”
旁边的方回是不懂为了五十块钱这两人为什么会扯这么半天,他只知道现在这里好晒。
尽管到这里时都快下午五点了,可夏天的太阳并不会因为到了傍晚就不晒了。
市东垃圾场这里路还没修好,离垃圾场大门还得走上五分钟。
而且夏天这风一吹,垃圾场的味道就飘了过来。
还没走近,方回就先捂住了鼻子。
等走到垃圾场大门的时候,方回的五官都要扭曲了。
堆积如山的垃圾,一堆堆,一座座,一眼望不到头。
腐烂的食物,生锈的金属,报废的家电,各种混合的液体物质,混合成了一股难以言明的恶臭。
再加上几日都是烈日,气温高,各种细菌微生物发酵,这味道,那叫一个酸爽。
方回忍不住转过身干呕起来,就连那只丑鸡也像是被这恶臭熏到,“嘎”地一声抽了过去。
“鸡哥,鸡哥?”宁鹤澜抱着公鸡晃了晃,公鸡的鸡冠都塌了下去,双眼紧闭,口吐白沫。
“爷爷,鸡哥它不会有事吧?”宁鹤澜担心地看向宁国华。
宁国华头都没回:“没事,不用管它。
这里的臭味阵阵,宁鹤澜看着自己的小白鞋已经沾上了周围的污水,皱着眉头捂住了口鼻。
“哎哎哎!你们几个干什么的?!”突然一个人从不远处跑来,穿着环卫工人一样的制服,胸口还挂了个牌子。
宁鹤澜随便扫了一眼,上面写着垃圾站管理人员:冯志同。
冯志同约莫五十来岁,挺着一个啤酒肚,身上的衣服还能看到些汗渍。
在他宽松的裤兜里,还能看到香烟盒和打火机印出来的印子。
宁国华乐呵呵的走上前:“你好,我们是来找东西的。”
“找东西?这里能有什么东西?都是废品。”冯志同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前的胖老头,看穿着打扮,并不是需要收废品的那一类人。
“还不是家里孩子不懂事,把我的纪念品给扔了,那东西对我意义非凡,不然谁会专门跑到这里来?”宁国华说。
“什么纪念品?”冯志同问,“别是什么机密的东西吧?”
“不不不,怎么会呢?”宁国华忙摆摆手,“就是个普通的东西。”
冯志同明显是不信任他,视线在几人身上来来回回的打转:“最近有些境外份子,通过翻垃圾桶想找寻我们国家的机密,我看你们几个也不是卖废品的,你们难道也是什么境外势力?”
“哎,当然不是,领导,我真的是来找纪念品的。”冯国华的视线落在冯志同的裤兜上,随着笑了起来,“小澜,把包里的那包烟拿出来。”
宁鹤澜翻了翻随身携带的麻布包,从里面翻出一包黄鹤楼。
宁国华乐呵呵的打开烟,递了两根给冯志同。
对于冯志同来说,他烟瘾大,那瘾上来的时候一天一包都不带多的,贵的肯定抽不起,像黄鹤楼这种近一百块钱一包的,他平时基本没得抽。
看着宁国华慈眉善目的样子,冯志同伸手接过,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来点了一根,迫不及待地吸了一口。
“呼……”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后,冯志同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你们东西什么时候丢的?这里都是定期清理的,时间长的话肯定就没了。”
“就昨天或者前天,时间不长。”
冯志同抽着烟,嗯嗯了两声不再说话。
“请问领导,四号区在哪?”宁国华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不会在阻拦他们了。
冯志同叼着烟,朝三点的方向努努嘴:“那边。”
谢过冯志同后,几人准备走,冯志同冲几人喊道:“别待太久啊。”
“哎,明白的,谢谢领导。“宁国华笑眯眯的。
方回的脸色不好,一来是因为这里的味道太难闻了,二来是他不知道宁国华怎么对这人这么客气,不就是个垃圾场看门的,一开始态度还那么拽:“宁爷爷,对他那么客气做什么?”
宁国华背着手:“客气点有什么不好?你看,我们这不是进来了吗?”
“我看他的样子多半是欺软怕硬,你凶一点他也会让我们进来的。”方回捏着鼻子说。
“方回,你只看了别人几眼,怎么就能判断别人欺软怕硬啊?”宁国华有些奇怪方回怎么会有这种偏见。
方回语塞,他只是不习惯求人办事,跟别说对一个看大门的第三下气了。
旁边的宁鹤澜看了方回几眼,忍不住问他:“你以前动不动就凶人吗?”
“……”方回更是语塞。
“方回,我听说得了甲亢的人脾气暴躁,易怒,脖子还粗,所以你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宁鹤澜认真到。
方回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宁鹤澜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哎不是,你说谁脖子粗呢?!”
四号垃圾区比起其他地方的垃圾要少很多,看起来像是才清理过不久。
“不会那尸体被清理过了吧……”方回看着眼前的垃圾堆说。
“应该不会。”宁国华走上前,这里瞧瞧,那里看看。
“你爷爷不会要去翻垃圾吧?”方回在宁鹤澜旁边轻声说。
“……我估计他不会自己翻……”宁鹤澜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那边的宁国华喊两人。
“小澜,方回,你们过来下。”
“……他会喊我们翻……”宁鹤澜耸耸肩。
“不是吧……”方回的脸色像是吃了死苍蝇一样。
宁国华对两人说:“你们去翻一下,小澜翻这边,方回翻那边……”
“我才不翻!恶心死了!”方回立刻拒绝。
而宁鹤澜脸都白了。
宁国华看了眼两人:“包里有口罩和橡胶手套……”
方回看到口罩和手套的时候,心里不仅暗暗地将宁胖胖骂了一顿,准备得够充分的啊这老头!
难说不是一开始就准备给自己挖坑!
宁国华淡淡的看了一眼方回:“不想攒阴德了?”
“……”一句话方回就没脾气了,他咬着牙恨恨地一把拽过手套。
宁国华看向宁鹤澜,自家这孙子的外貌气质和垃圾场确实格格不入,不过宁鹤澜不接他的眼神,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站住。”宁国华扯住宁鹤澜的衣领,“小澜,你要上哪去?”
第25章 第 25 章 阳台异响(二十一)……
宁鹤澜实在不想碰那些东西:“……爷爷, 我找人来翻可以吗?”
宁国华很认真:“不可以。”
“我又不攒什么阴德。”宁鹤澜又说。
“你可以积阳德。”
“我不需要。”
“你需要。”
“……我抱着鸡哥呢……”宁鹤澜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宁国华眯眼一笑,将宁鹤澜怀中的公鸡抱过来:“鸡哥我抱着。”
如果这老头不是自己的爷爷,宁鹤澜估计白眼早就翻到脚后跟去了。
认命地戴好口罩手套, 宁鹤澜面如死灰地站到垃圾堆前。
旁边的方回脸色比他还难看, 本来脸上就比寻常人少了些血色, 现在更是白得像纸。
而且看他盯着着山一样的垃圾的恐惧眼神, 仿佛随时会嘎过去。
“唉……”宁鹤澜长长地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跟着他们胡闹了,就该在家里睡大觉。
不一会儿, 方志同咂巴着烟晃悠过来看了一眼, 两个穿着干净的帅小伙正在垃圾堆里翻得热火朝天, 那胖老头抱着不知是死是活的丑鸡, 正悠闲地站在旁边,嘴里还哼着小曲。
两人视线对上,那胖老头对方志同点了点头。
看几人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方志同就回自己保安室去看电视去了。
翻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宁鹤澜和方回的身上早已又脏又臭, 满身是汗。
这种身心折磨的力气活, 两人从来没有接触过, 方回一开始还骂骂咧咧, 后面直接骂都懒得骂了。
宁鹤澜没说话,只是多干一分钟, 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就多抽离自己一点。
“这么半天了!这里都要被我们给翻个底朝天了!”方回忍不住抱怨起来, “我草那周永是不是耍老子呢?”
宁鹤澜环视了脚下一圈,突然在一块破碎的木板下发现了什么。
蹲下身掀开木板,下面有一个丑陋的充气娃娃。
方回斜睨了一眼这丑东西:“什么破审美……”
“说不定人家就好这一口。”宁鹤澜蹲下身观察着这个充气娃娃,总感觉它怪怪的。
“你还盯着看啊?你也喜欢这种?”方回看到这种劣质的充气娃娃感觉自己萎得不能再萎了。
宁鹤澜伸手捏了下充气娃娃的手臂, 又软又硬。
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手感?
充气娃娃手臂有一处破口,宁鹤澜将这层硅胶拉开,里面竟然露出了一块清白色的皮肤。
宁鹤澜感觉自己额头滴下了颗冷汗,他盯着眼前的东西喊那边的宁国华:“爷爷,爷爷!”
宁国华听到喊声忙上前看来:“怎么了?找到了?”
“不知道找没找到……但是……”宁鹤澜说着,眸色一暗,顺着撕开的缺口往上一提。
经过这几日的风吹日晒,充气娃娃的外皮已经变得脆弱易烂,稍稍用力就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没想到在里面竟然藏着一具尸体!
尸体看起来是男性,一米六左右的身高,皮肤呈铁青色,看起来才死去没几天。
从相貌上看来,此人正是周永。
方回正巧蹲在充气娃娃的头部位置,充气娃娃的皮破裂后,他刚好和尸体的脸来了个面对面。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尸体,而且加上太阳一晒,周围空气又闷又难闻,方回眼一翻晕了过去。
方回好像梦到了那团光气。
光气飘飘悠悠地飞到他的面前,二话不说拉起他的手腕看了一眼,然后十分嫌弃地说:“都这么多天了,才攒了一点,方回,你不行啊……”
“什么?我不行?!”方回刚想还嘴,却见光气里露出一个巨大的人脸,嘲笑着他。
“方回,你不行啊,你不行啊……”
“你别太嚣张!”
方回骂骂咧咧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处沙发上。
身上除了还有那股臭味儿之外,倒是没什么不适了。
自己刚才是晕过去了?
当鬼还能晕过去……
方回轻叹口气,这时才注意到外面呜哇乱叫的警笛声。
起身出门一看,外面停着两辆警车,还有一个救护车。
此刻天已经暗了下来,没外面的味道也没有那么难闻了。
医护人员正在检查那具尸体,旁边站着几名警察,有的在询问看门的方志同,有的在和宁国华说话。
宁鹤澜倚在门边并没有过去,脚边蹲着那只丑鸡。
丑鸡虽然醒了,可像是被周围的臭气熏入味了,蔫蔫地缩在宁鹤澜的脚边,看上去蔫了吧唧随时会嗝屁的样子。
“你们报警了?”方回问。
“嗯,都发现了尸体,肯定要报警。”宁鹤澜眸色淡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时那边的一名警察走了过来,看到两人的样子都略略吃了一惊:“你们……你们……”
“阳哥。”宁鹤澜对来人微微一笑,秦阳是震惊到说不出话,指着两个人半天没说出来。
“你们这是什么……年轻人的新玩法?还是大学的社会作业吗?”秦阳也见过许多脑子不好的去翻垃圾,可脑子好的去翻垃圾他还是第一次见。
“我们这也是误打误撞帮你找到尸体了。”宁鹤澜说。
秦阳才不信他的这套说辞:“真的是为了我吗?”
“不是。”宁鹤澜马上改口。
“你小子!”秦阳作势要打他,宁鹤澜往后一缩躲开了。
“刚才宁爷爷说你们是来找什么花瓶的,找到了吗?”秦阳看着两人。
方回看了宁鹤澜一眼,宁鹤澜笑笑说:“找到了。”
“以后再怎么吵架,也不能拿你爸的东西开玩笑,你知道这对你爷爷有多重要吗?”秦阳语重心长地说。
宁鹤澜乖乖地点了点头,秦阳又看向方回,方回也不由自住的立正站好。
“方回,宁爷爷说你其实是他们家远房亲戚,那我们也是亲戚了。”秦阳说,“小澜是我表弟,那你也是我表弟,当哥的说你两句,小澜的家庭情况你也知道,下次出现这种事情要劝着他,知道吗?”
“……知道了警察叔叔。”
秦阳看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想笑:“别叫我叔叔,把我叫老了,你和小澜一样叫阳哥就行。”
“好的……阳哥。”方回的警察恐惧症还没好,就算秦阳让他叫爸爸,估计他也会叫。
“行了,你们回去吗?我载你们一程?”秦阳指了指旁边的警车。
旁边的小警员看这两个脏兮兮的人要上车,忙对秦阳道:“秦队,我们的车才洗过的……”
“啰嗦什么,再洗就行了嘛!”秦阳不在乎的说,“小澜,把你爷爷喊过来走了。”
方回还是第一次在没犯事的情况下坐警车,全身紧绷,紧张得不行。
宁鹤澜坐在旁边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宁国华抱着那只鸡坐在副驾驶,秦阳开着车。
“宁爷爷,这鸡你们都养了好多年了吧?”路上秦阳问道。
“嗯,好像得有七年还是八年了。”宁国华摸摸公鸡的头
离开了臭气熏天的垃圾场,原本只剩半条命的鸡又活了过来,鸡冠子也慢慢立了起来。
“我老家的公鸡好像一般只能活两年,寿命长的也不会超过五年,这公鸡算是长寿的了……就是有点丑……”
“咯哒!”公鸡大叫了一声,明显是对秦阳的这句话不满。
秦阳和宁国华都笑了起来。
方回算是发现了,这鸡是真能听懂人话,而且对于说它丑就特别介意。
一只鸡还在乎人类的目光,真是搞笑。
公鸡转着他那圆溜溜的眼睛,偶尔扫过方回的身上,方回用唇语说了个“丑”。
果不其然这公鸡就炸毛了,叽哇叫着要去抓方回。
“哎哎,危险危险,宁爷爷快抱好它!”秦阳差点分心跑旁边车道上去。
“鸡哥鸡哥!”宁爷爷手忙脚乱地去抓它。
公鸡趁宁国华一个不注意,从座位中间挤到后面,对着方回就猛啄。
方回是鬼魂的时候还毫无还手之力,现在暂时成了人,也依旧无还手之力。
在车内这个狭小的空间内,公鸡连抓带啄,方回只能用他的王八拳一顿乱打。
旁边本来要睡着的宁鹤澜睁开一只眼睛,看到旁边掰头的一人一鸡,嘟囔了一句:“你们两个是不是八字不合?”
好在很快到了依山雅苑小区门口,秦阳停下了车,他的警服上已经沾了不少的鸡毛,警车里更是鸡毛遍地。
等几个人从警车上下来的时候,早已不是出去时候的样子。
宁国华还好,拍了拍身上的灰,依旧是那个和善的胖老头。
宁鹤澜和方回身上又脏又臭,现在还沾了鸡毛。
周围来往的人都不由得多看三人几眼。
然后小区里一度传出宁国华家的两个孙子去偷鸡摸狗被警察叔叔逮到了这种谣言。
回到家,方回直冲卫生间,关上门就开始放水洗澡。
就他这种把别人当自己家的行为是相当不礼貌的,好在宁国华和宁鹤澜都比较有素养,没说什么。
宁鹤澜将外衣外裤全脱掉,剩一条裤衩,他实在是受不了身上的味道了。
若不是宁国华和方回在家,他可能连裤衩也不想穿身上。
宁国华平时是不让宁鹤澜在家光者身子的,今日见他这样也没说什么,去阳台给公鸡添加吃食去了。
宁鹤澜看到自己脏兮兮的鞋,而且散发着臭气,心想是丢了呢,还是丢了呢……还是舍不得。
“爷爷,路费你还没给我呢!”宁鹤澜手里拎着鞋子喊到。
“你除了你那五十块钱路费还能想点别的吗?”宁国华也不知道这个兔崽子怎么就这么执着于那五十块钱。
第26章 第 26 章 阳台异响(二十二)……
“……”宁鹤澜沉默了下, 突然想起什么,“爷爷,您不是说方回不能碰水吗?”
“……”这下屋子里两个人都沉默了。
浴室里水流声依旧哗哗的, 宁鹤澜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方回……方回?”
里面的人没动静, 宁鹤澜想着这人不会已经溶了吧?
“方回, 我进来了。”宁鹤澜推开门, 莲蓬头下没有人。
一张快被水溶了的符纸卡在地漏那里。”小澜,怎么样?”宁国华走过来。
“……他是不是被冲到下水道去了?”宁鹤澜指了指那张符纸。
话音刚落,符纸就被水流冲走了。
宁鹤澜呃了一声:“……我们要去下水道捞他吗?”
方回站在莲蓬头下面, 水流从他的身体内穿过。
宁国华看着方回光着屁股没动静:“方回?”
方回本来低着头, 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哇……啊啊啊啊……哇哇啊啊啊……”
这不哭还好, 一哭宁国华明显吓了一条:“你哭什么啊?”
方回觉得百般委屈涌上心来, 脑子里止不住的想起以前的事。
方回从小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除了自己的爸爸, 自己的哥哥也是对他极致的溺爱,虽然姐姐有时候有些凶, 可总体来说还是疼他的。
从小就要什么有什么的方回, 在出了车祸之后, 发现自己的人生开始处处是荆棘。
先是被鬼差揍了一顿, 然后还不让投胎,接着天天被鸡打, 而且那鸡还很丑。
今天还去翻什么垃圾场, 弄得一身臭汗,现在想洗个澡还洗不了!
就为了攒这个屁的阴德!
方回越想越委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宁鹤澜看不见也听不着,他上前将莲蓬头关了, 回头问到:“方回还在这里?”
“在,哭得可凶了。”宁国华说,
“哭?”宁鹤澜不理解方回有什么好哭的,难道是因为洗不成澡?
“方回,别哭了,你被弄脏的也是那容器,魂魄还干净,而且你自己也不用洗澡的。”宁国华上前拍了拍方回的肩膀。
“这……这是洗澡的问题吗?”方回哭得一抽一抽的。
“那是什么问题?”
明明就是现在自己想做什么都做不了的问题!方回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觉得更委屈了,哭的声音也更大。
就在这时,宁鹤澜从自己屋内拿出了一张空白的标签纸,他递给宁国华:“爷爷,这个纸防水,您给他试试?”
这种空白的标签纸一般作用在快递包装盒,或者商品上,结实耐用,还防水。
宁国华接过后看了看:“倒是没用过这种……”
他拿纸伸到方回面前:“方回,别哭了,看看这个。”
“拿开!”方回看都没看就将纸拍飞。
标签纸被打落在了地上,沾了不少的水。
宁鹤澜看到那纸落在水里,弯腰捡起来将上面的水甩掉:“方回,你不用这个,那就只能用厕纸了,我家厕纸质量还不错,擦屁股也不会漏……”
方回差点没被宁鹤澜这句话给气厥过去:“谁他妈的魂魄容器用厕纸啊!”
这一声吼完,方回看到自己手腕上的数字,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3”。
他一下子愣住了,拿起手腕反复地看着,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的数字3。
宁国华看方回脸上表情又哭又笑的,乐呵呵的说:“这下不哭了吧?”
方回想起应该是之前自己晕倒的时候,手腕上那么一痛。
“有3了……”方回刚才还垮起的脸突然就恢复正常了,“有3了!”
他举起手给宁国华看:“宁爷爷您看!涨了两个!”
宁国华点点头:“你找到了周永的尸体,也是攒了阴德。”
说着他拿过宁鹤澜手里的标签纸,在方回面前晃了晃:“这个还要吗?”
方回看到标签纸,也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不好,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要。”
晚上快十一点的时候,宁鹤澜要上床睡觉了,今天累了一天,他困得要死。
这时候房门响起轻轻的叩门声。
他打开门,看到鸡哥头一点一点的走了进来。
刚才洗澡的时候顺手给也给鸡哥洗了。
现在鸡哥虽然毛还是那么秃,可好歹干干净净,香喷喷的。
鸡哥进屋就跳上了宁鹤澜的床,然后在床脚边卧了下来。
“干嘛,你今天想和我睡?”宁鹤澜问它。
鸡哥咯咯了两声,将头埋进羽毛里,表示它今天就睡这里了。
鸡哥只有在洗完澡的那几天能上宁鹤澜的床,所以它已经养成了习惯,今天洗澡等于今天能去软和的床上睡觉。
宁鹤澜也不再说话,正要关门,却见方回站在自己的房门口。
两人一对视,方回有些尴尬的垂下了视线。
宁鹤澜打了个哈欠:“……你也要和我睡?”
床上的鸡哥瞄了门外的人一眼。
“不是不是不是……”方回头摇得像拨浪鼓,更尴尬了,“我不是……”
“那你有事吗?”宁鹤澜的语气懒懒的,现在他对方回说不上讨厌,可也谈不上有什么好感。
“我……我……”方回脸一下子涨红了,他鼓起勇气对宁鹤澜说,“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哦?”宁鹤澜抱起手倚在了门边,他淡淡的看着方回,“因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刚才没有接受你们的好意,态度还不好,实在对不起……”方回虽然语气不算自然,可态度说得上诚恳。
当然,也不是他自己主动要来的。
刚才宁国华将方回的魂魄附到标签纸上,方回不仅又能碰到东西了,还能美滋滋地洗个澡。
就是皮肤泡水后有点皱巴巴的,不过吹干了会恢复成正常人类的皮肤。
“谢谢宁爷爷。”尽管方回活着的时候没说过几句谢,不过他现在对宁国华说的确是发自内心的。
宁国华笑着看着他:“就谢我吗?”
方回不懂:“还要……谢谁吗?”
宁国华见他真是不懂,于是提点他说:“刚才小澜因为你不能洗澡,所以给你准备了标签纸,可是你刚才是什么态度呀?”
这一提,方回想起来了,刚才他的态度确实相当不好。
宁国华也没有责备他的意思:“方回,我不知道你以前的家庭环境是什么样的,不过该道歉的还是得道歉,是吧?”
方回有些愧疚,他挠挠头:“我知道了。”
“孺子可教。”宁国华欣慰地点点头。
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方回叫住了他。
他回过头,看方回红着脸,不太自然地对自己说:“对不起宁爷爷,刚才我态度不好,吼您了……”
宁国华淡淡一笑。
听了方回说的,宁鹤澜才明白过来是这么一回事。
他隐约觉得方回是个在家里穿金戴银的少爷,从他的说话方式行为习惯就能看出来。
刚才的事他也没有在意,不过方回来道歉,他也点了下头:“没事了。”
方回有些窘迫的挠挠头,宁鹤澜看到了他手腕上的数字。
“这个是什么?”宁鹤澜抬了抬下巴。
“哦,这个……这个是用来攒阴德的……”方回举起手腕,“那人说只要积攒了阴德,这个数字就会自己变化。”
“那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是一团……云,或者说是一团光气?”
宁鹤澜没说话,他觉得这个方回应该和自己爷爷一样……是自己不能理解的想法吧。
墙上的时针已经指到了十一点半,本该困得不行的宁鹤澜此刻却很清醒。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导致他这个唯物主义好青年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他自言自语着,其实很多事情,用科学的角度,也是能够解释的。
比如突然出现在自己家的方回,完全可以说他一早就藏在自己家,就像那种变魔术一样,台上的美女其实就站在那,可魔术师将几面镜子那么一放,镜面的光互相折射,就像隐身了一样。
说不定方回也是这样的。
至于他和自己的爷爷现在做的这些事……
难道是爷爷收了人家的钱,和这个方回玩什么,角色扮演?
以自己爷爷那与时俱进的时尚想法,这也不是不可能。
想清楚之后,他翻了个身闭上眼。
“这个世界不会有什么鬼神的。”
没想到第二天就出了事。
放在公安局里的周永的尸体不见了。
公安局安放尸体的冷藏室的门被撞开了,可里面其他冰柜都没有事,尸体也完好。
偏偏只有周永的尸体不见了。
调监控一看,一直到晚上十二点前,监控里都没有什么异样。
十二点一到,冷藏室门口的监控视频突然开始出现了模糊,像是有什么东西影响到了。
接着冷藏室的门突然被什么东西大力的给撞开,很快,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视频实在太过模糊,看不清这个人的脸。
不过从他脚上的大拇指上还能隐约看到黄色的标签。
这可是法医给尸体套上去,写着身份信息一类的东西。
大活人怎么可能戴这个?
秦阳盯着监控视频,监控视频越来越模糊,他的脸色越来越黑。
等等开会,上面领导问起来,尸体怎么不见了。
他们怎么说?
“报告领导,尸体自己打开门走了出去。”
那估计秦阳这辈子就完了。
第27章 第 27 章 阳台异响(二十三)……
另一边, 在宁鹤澜的家里,方回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此刻他正缩在墙的拐角后面,看着沙发上穿着一身白色制服的人。
这人白发雪睫, 容貌俊美, 身着很像军服的制服, 总体就是一身白, 只不过一双眼睛竟然是红色的。
看起来又怪异又吓人。
若不是他是从阳台突然出现的,方回还以为是什么COSER。
“七爷,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宁国华让宁鹤澜给此人倒了一杯水。
“宁老, 不敢当, 叫我小七就行。”这人说着, 阴森森的瞟了一眼那边的方回, “我是来捉鬼的。”
方回听这人说话怎么感觉背后凉浸浸的,尽管他口中的“鬼”肯定不是自己,可他也本能的不想靠近。
“1032号房的周永不见了, 我听陆判说您昨日让人去看了一眼,所以来问问。”白色衣服的人说。
宁国华点了下头:“我是让人去问了下, 不过那是因为要找周永的尸体。”
说罢他对躲着的方回招招手:“方回, 过来。”
方回心里很不想过去, 他有些怕这个人, 可还是磨磨蹭蹭的往外挪了几步,动作极其不自然。
“方回, 我介绍下, 这位是谢必安,人称七爷。”宁国华说。
方回好像在哪听到过这人的名字。
旁边的宁鹤澜咦了一声:“白无常谢必安?”
“正是在下。”谢必安看了一眼宁鹤澜,像是想从宁鹤澜的脸上看出别的什么来,可宁鹤澜看向自己的眼里只有好奇, 于是悄声问宁国华,“宁公子他还没有……”
宁国华摇摇头,对宁鹤澜说:“小澜,去把冰箱里的西瓜给七爷端来。”
宁鹤澜又看了一眼谢必安,转身去拿西瓜了。
谢必安将视线移到方回身上,以他的能力,第一眼就知道方回是个孤魂野鬼,可为什么他呆在宁老的家里?
哦,好像是那位大人……
被他的眼神看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方回刚往沙发边上落了的半个屁股又抬起来。
这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方回脚趾都抠紧了。
“你是叫方回吧?”谢必安开口问道,“你去见周永的时候,他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方回哪知道什么叫奇怪什么叫不奇怪,他摇摇头。
谢必安看他拘谨的样子突然一笑:“不用紧张,我虽然是鬼差,可你是得到那位大人的特许,我不会将你抓走的,你好好想想,周永他说了什么?”
方回想了下:“我去找他,一开始他也不说他的尸体在哪……后来又说他过几天就出来了……”
谢必安眼一眯:“他真这么说的?”
“嗯。”
谢必安不说话了,他低头沉吟了下,接着起身告辞:“宁老,我还得去抓他回去,先走了。”
宁鹤澜端着西瓜出来的时候,谢必安已经走到了门口,他的视线在宁鹤澜的身上略略停留了下。
“爷爷……这人是来做什么的?”宁鹤澜将西瓜放到桌上,宁国华拿起一块咬了一口:“不都说了他是来抓鬼的,那个周永从察查司的牢里逃脱,肯定是收到了高人的指点。”
“意思就是……他牢里的犯人逃跑了?”宁鹤澜问。
方回走到阳台上往下一看,楼下有一个一身黑衣的人,谢必安从楼道里出来后就朝着他走了过去。
一黑一白,相当显眼。
两人在楼下说着什么,然后齐齐抬头朝着楼上看来。
方回立刻蹲下了身子,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可能这就是鬼魂面对鬼差时本能的恐惧感吧。
宁鹤澜原本以为什么犯人跑了现在已经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毕竟这些都是警方的事,他爷爷再怎么说也插不了手。
想到这里,他看了眼宁国华,宁国华看起来也不打算做什么,坐在沙发上吃着西瓜。
今天还是呆家里打游戏好了。
宁鹤澜刚打开游戏主机,一旁的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秦阳火急火燎的让他们去一趟公安局。
“阳哥,我们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宁鹤澜这边还没说完,那边的秦阳就忙打断他。
“行行行,知道你是五好青年,可是现在这个事……就很玄了,反正你们快点过来吧。”
“怎么了?”宁国华看宁鹤澜伸手又去将刚打开的游戏主机关掉。
“阳哥说尸体丢了。”
“谁的尸体丢了?”
“周永。”
等三个人赶到桐安市公安局的时候,迎面遇到走过来两个年轻的警员。
“昨天那事是不是真的啊?”
“肯定是真的……昨天值夜班的小刘都被吓病了,那可是尸体诶,突然在你面前动……”说到一半的小警员看到来人便闭了嘴。
“尸体会动……有意思。”宁鹤澜修长的手指轻搭在唇边,看上去很感兴趣。
方回瞥了他一眼:“……我听着就恐怖,你还感兴趣?”
“当然,尸体全身的神经和细胞都已经死亡,是什么支撑它动起来的呢?”
“当然是鬼喽……”
“就算他和章鱼一样,被杀了之后触手上的神经系统还能动,可周永的尸体又是暴晒又是冰冻的,这种情况下四肢早已烂掉了。”
“都说是鬼了。”
两人说话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秦阳站在侧门那,嘴里叼着一根烟,脚边已经有两三根烟头了。
“阳哥。”宁鹤澜上前打了个招呼。
“你们来了。”秦阳猛吸一口烟,将烟屁股扔在地上踩灭。
昨天看着都还精神干练的秦队长,才一个晚上就看到他嘴边冒出了一圈的胡茬,头发也被他挠得乱七八糟。
“小阳,你这是怎么了?”宁国华看到秦阳的样子也是很诧异。
“宁爷爷,你们等等看了就知道了。”秦阳说。
秦阳带着几人来到了监控室,里面的两个警员看到秦阳带了几个人来都微微一愣。
“秦队。”
“你们出去吧。”
“是。”
秦阳将门反锁上,然后拉了椅子过来给宁国华坐下:“宁爷爷,您先坐。”
随后又对旁边站着的两人说:“你们随便坐。”
宁鹤澜并没有坐,他的视线落在了角落的那块监控显示屏上,里面的画面很模糊。
方回虽然在外面能坐绝对不站,可在警察局,他看宁鹤澜不坐,他自己也不敢坐,只能在一旁老老实实的站着。
秦阳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的,很快调出了一个监控视频,他回头看了几人一眼:“宁爷爷,等下你们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去说,好吗?”
宁国华表示明白,方回连连点头。
秦阳的鼠标移到视频上的播放按钮,想到什么又回头看了眼几人:“还有,请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本来方回就有些怕,被秦阳这神神秘秘的样子一吓,更觉得怕了。
“放心吧阳哥,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的。”宁鹤澜宽慰他。
秦阳显然没被安慰到,只是默默点下了播放按钮。
视频是从昨晚11点59分开始的,刚开始的一分钟,一切平静。
监控视频的画面显示也很正常,突然,视频里发出了“滋啦滋啦”的声音,画面开始不规律的抖动。
监控画面开始模糊,像是被什么东西影响到了一般。
猛然间。
“咚!”
一声巨响。
一个速度很快的黑影撞到了冷藏室的大门上,那结实厚重的铝合金大门竟然被硬生生的撞开了。
黑影很快溜了进去。
没一会儿,大门被拉开了,走出来了一个光着身子的人。
此人相貌模糊不清,看不清楚容貌。
宁国华眯了眯眼,宁鹤澜则注意到那个人的左脚大拇指上有个黄色的东西:“这是什么?”
“尸牌,或者名牌,尸标,用来记录这个人的个人信息的。”秦阳说。
“也就是说这人……其实是一具尸体?”宁鹤澜微微蹙眉。
“没错……他就是你们在垃圾场找到的那个周永……”秦阳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想到屋里还有烟雾报警器,又只得把烟放在了桌上。
听到这个名字,另外三人都惊讶了,方回感觉一股凉意从背脊传到了脚底。
“周永……”宁国华抱着手靠在椅子上,“他回来找他的尸体做什么?”
“宁爷爷,我们是不是要把这个……周永给找回来啊?”方回问他。
宁国华点点头:“找是肯定要找的,只不过要先弄清楚,他是怎么从牢里逃出来的。”
秦阳不太听得懂宁国华说的什么,宁国华对他乐呵呵一笑:“小阳,这监控的冷藏室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啊?”
“行。”秦阳站起身。
冷藏室在地下一楼,这里放的都是暂时无人认领的,或者需要法医鉴定的尸体。
刚出电梯,一股寒气飘来,方回搓了搓手。
“冷吧?这里特殊,所以温度都在十度以下。”秦阳说。
地上有一道浅浅的印记,从楼梯一直延伸到冷藏室大门那。
宁国华和方回看见了,方回余光看到宁鹤澜也盯着地上,于是凑过去:“道长,你也看到了?”
“嗯……”让人意外的是,宁鹤澜居然嗯了一声。
方回有些欣喜地说:“你看到什么了?”
第28章 第 28 章 阳台异响(二十四)……
宁鹤澜半蹲下身, 伸出手指点了点地面:“这个……好像是什么东西刮过的痕迹……”
方回跟着蹲下来,在淡淡的灰色印记旁边,有几条只有铁丝粗细的划痕。
“旁边这个呢?”方回指了指这个划痕旁边的灰色痕迹, 宁鹤澜顺着他的手指看了一眼, 然后摇摇头。
“啧……”方回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还以为他能看见了, 害自己白高兴一场。
不过秦阳倒是蹲了下来, 他仔细地看着这些划痕,很细很浅,在监控视频里看不到:“这是什么?”
“阳哥, 这个会不会和那突然走动的尸体有关?”
秦阳点点头:“有可能, 我等下喊鉴定科的兄弟来看看。”
冷藏室大门经过昨天的撞击, 门锁已经坏了, 不需要门禁卡就能打开。
秦阳上前推开门,冷藏室的寒气就飘了出来,冷得方回顿时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冷藏室里温度零下, 随便呼出口气都是白色的。
墙壁和地板都铺着冷冰冰的金属板,反着惨白的光。
整个冷藏室只有最上方的角落里有一个通风管道, 这里光线昏暗, 充满了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让人感觉十分压抑。
“宁爷爷, 就是这里。”秦阳走到一处被拉开的冰柜前。
原本应该放置遗体的地方空空荡荡的。
“周围没有挣扎的痕迹,也就是周永是自己从冰柜里出来的。”秦阳说, “真是邪了门了……”
“这……是不是说明那周永没死透?”方回在一旁说。
秦阳叹口气:“其实, 要他真的没死透,那还好说,可法医检验说尸体都死了好几天了,死得透透的, 这居然还能动。”
宁国华摸了摸冰凉的金属冰柜,脸上的表情凝重:“按理说,周永魂魄被拘在地牢,尸体也发现了,魂魄,肉身都在了,只等陆判对他进行审判,现在他跑出来做什么?”
“会不会是因为他生前也没做什么好事,如果被审判了就得扔地狱去?”方回猜测着。
“他做了什么……”宁国华突然想起了什么,“小阳,你说这两个周永(勇)是同一天出生?”
秦阳点了下头:“对,同年同月同日,高周勇是早上九点,矮周勇是晚上九点。”
“同一家医院?”
“那倒不是。”
宁国华眼眸微閤,左手手指点着,像在算着什么。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两人,同样的名字,生活经历却完全不一样。”秦阳突然说,“可以说天差地别。”
原来在他们的调查中发现,周勇一路顺风顺水,现在拿着高工资,住着大平层,是旁人眼里的精英阶层。
而周永因为家庭的原因,读完初中就辍学了,小小年纪外出务工。
每天都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后来学了一些调酒和咖啡的技术,才在桐安市的一家咖啡店暂时安定了下来。
“同名不同命。”宁鹤澜感慨了一句。
旁边的方回听得若有所思,对于他来说,自己也是在家里人的保护下一帆风顺。
从小就是最好的幼儿园,最好的小学初中,高中。
考桐安大学的时候差了几分,方回爸爸给学校捐了一栋教学楼,因此方回被破格录取。
“这有什么?”方回问,他不太能理解底层人的生活水平。
“这两人认识吗?”宁国华此时睁开眼问了一句。
秦阳想了想:“从他们的生活轨迹来看,应该是不认识。”
宁国华点了点头,又问:“另外一个周勇的尸体去哪了?”
“噢,被家里人接走了,”秦阳说,“本来没结案也不让带走,可周勇的家属们都在接案通知书上签字了,也不让继续调查,就以心脏病发结案了。”
秦阳又继续说:“不过那尸体都成那样了……本来我们都劝在殡仪馆火化,可他父母说老家还是要土葬,现在应该在老家下葬了吧。”
宁鹤澜听着两人说话,视线落在金属冰柜的旁边,这里也有那细细的痕迹。
伸手摸了摸,只能感受到冰凉刺骨的金属质感。
“爷爷,这里也有那个痕迹。”宁鹤澜说。
宁国华眯着眼凑上前,看了几眼后说:“只怕我们要去周勇的老家看看。”
“哪个周勇?”秦阳不解。
“回老家的那个。”
“宁爷爷,现在不去找跑了的周永,要去找下葬的那个?”秦阳更不理解了。
宁国华笑眯眯的说:“说不定我们去周勇家,不仅能见到周勇,还能找到周永。”
虽然不知道这个宁爷爷到底要做什么,不过秦阳看了下时间:“那行,这样,我开车带大家去,也不算远,一个半小时就能到。”
宁鹤澜说:“阳哥,这些痕迹……”
“我马上让人来检查。”秦阳说着,边打电话边走了出去。
在车上,宁国华突然问:“小澜,你还记不记得在你小时候,我跟你说过妖鬼录的事?”
“记得一些,怎么了?”宁鹤澜打了个哈欠,他属于一坐车就犯困的体质。
当然不坐车他也随时能睡着。
“刚才那些痕迹你觉得像什么?”宁国华明显指的是那些像被尖细的东西划过而留下的痕迹。
宁鹤澜抱起手想了想:“……不知道。”
宁国华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
“宁爷爷,您也别怪小澜,小时候我也听过您说的妖鬼录,不过就凭那点痕迹,从这么多妖鬼中找一个出来,也是挺难的。”秦阳说。
方回听着觉得这两兄弟真是搞笑了,怎么宁鹤澜这个道长不信鬼神,反而做警察的秦阳还信这些?
宁国华调整了下座椅靠背,用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然后说:“确实,妖鬼很多。可符合的很少。”
方回好奇心上来了:“宁爷爷,您说说呗。”
宁国华告诉几人,在这么多鬼怪之中,有一种鬼名为“傀鬼。”
这种鬼随身带着一条长长的“拘魂链”,很细,这种和鬼差勾魂的可不一样。
鬼差勾魂摄魄,是在办公事,平衡三界。
死人的魂魄被勾就勾了,不会有什么。
可傀鬼勾去的魂,不仅会被染上它自身的鬼气,它还能操纵尸体让尸体像活人一样自由行动。
而傀鬼走过的地方,就会留下很细很细,像铁丝线一样的痕迹。
“宁爷爷,我虽然信您说的那些……可这也太玄乎了,您刚才也看到了,那视频里可没有您说的什么‘傀鬼。’”秦阳说。
“傀,一般和傀儡组合,比喻被人操控摆布,像木偶一般。”宁鹤澜说,“如果真的能看到这个傀鬼,我还真想见见。”
“哈?可就算傀鬼现在在你面前你也看不见啊。”方回忍不住说。
“所以咯,估计又是什么人装神弄鬼做出来的。”宁鹤澜把头往后靠了靠,“阳哥你也是,不要爷爷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嘿,小澜,那你要我信什么,就拿冷藏室的门来说,是什么东西能让它一下子被撞开?”秦阳说。
宁鹤澜歪了下头:“风吹的吧。”
“……那门可是挺重的。”
“大风吹的。”
这下彻底把秦阳给整无语了,宁鹤澜又说:“阳哥,如果那是鬼做的,你调查报告上能这么写吗?”
“现在不是写调查报告的事,是要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等这个事情有了个结果,那调查报告自然就会出来了。”秦阳说。
坐在后排的两个大学生自然是听不懂。
可桐安市公安局的某办公室里,秦阳手下的一名小警员突然打了个喷嚏,他起身将后面的窗子给关上,嘴里还奇怪道。“也没风啊,怎么突然感觉怎么冷呢?”
一个半小时后,车开到了一处乡镇。
这里在三十年年前是个小农村,这里出了大片的山和湖之外什么也没有,村民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后来改革开放,加上政府扶持,经济发展得飞快。
村里的山和湖泊都是未经人为破坏的,自然景观非常漂亮,现在成了许多人的打卡胜地。
甚至在三伏天还有许多人来这里的避暑山庄避暑。
向村里乡亲们打听之后,秦阳一行人很快找到了周勇的家。
周勇家是一个三层的气派小楼,外面是个宽阔的院子,门口停着好几辆车。
建筑风格和其他家明显不一样,看得出家底确实优渥。
周勇家这几天来了许多人,因此大门都没有关。
从这些人的举动上看,应该都是亲戚朋友之类的人。
屋内并没有设置灵堂,亲戚朋友们都是三三两两的在主屋的大堂里坐着。
看到四个陌生人来,一个六十多岁的女人走了过来。
一问才知,她是周勇的姑姑。
秦阳说他们是警察局的,周姑姑很热情的将几人安排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又给几人端来了几杯水。
杯子像是刚洗的,洗得很干净,里面泡着茶叶,阵阵清香飘了出来。
秦阳一口将水闷了,又自己去倒了一杯,他从早上六点接到局里电话开始,就没喝过一口水。
可方回总觉得不卫生,他拿着水杯看了半天下不去嘴,嘀咕着还不如去买瓶矿泉水。
宁鹤澜听到他在旁边碎碎念,于是说:“你现在有钱买水吗?”
第29章 第 29 章 阳台异响(二十五)……
好问题, 一击重点。
方回现在住人家的穿人家的,除了不用吃,连魂魄的容器都是宁鹤澜给他的, 身上一分钱没有。
没有钱, 他只有老老实实的捧着水杯坐着了。
周姑姑看他的样子于是说:“小伙子茶喝不惯?有矿泉水, 等等我给你拿来。”
别人这么热情, 方回反而不习惯起来,另外的三人看了他一眼,把方回的头越看越低。
“来, 小伙子, 水。”
“……谢谢……”
因为不好意思, 方回的头都要低到椅子下面去了。
“警察同志, 你们来是还有什么事吗?”周姑姑看了看几人,最后把目标落在宁国华的身上。
宁国华在其中年纪最大,看起来也很和善, 周姑姑想着他多半是个领导。
宁国华先是安慰周姑姑节哀,然后问起了周勇父母的事。
“我哥和嫂子熬了两夜都没睡, 现在去休息去了。”周姑姑说着叹了口气, “周勇这孩子, 从小就听话, 学习也好,现在又有那么好的工作……”
眼看她眼圈红了, 怕是要哭, 宁国华和秦阳忙安慰了她两句。
周姑姑抹了抹眼泪止住了泪眼,秦阳问:“阿姨,问一下,为什么周勇父母不让我们继续调查呢?”
周姑姑抹眼泪的动作顿了下, 她看了看旁边才说:“警察同志,说到这个事情,真是很奇怪,事因为小勇给他爸妈托了梦。”
“托梦?”宁鹤澜念叨了一句。
“对,托梦。”周姑姑说,“在梦里他让我哥和嫂子赶紧去接他回来,说他就是心脏病犯了,想早点回家。”
宁鹤澜听到这种事是不信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太正常不过了。
“说来奇怪,不止小勇爸妈,就连他的未婚妻都也梦到了这个小勇跟他说想回家。”周姑姑说着四处看了看,然后往那边的年轻女性努了努嘴,“她就是小勇的未婚妻,薇薇。”
方回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边的女性看起来谈吐得体,而且五官深邃,看起来有点像混血?
“薇薇是中英混血。”周姑姑说。
“小阳,去和那姑娘聊聊吧。”宁国华说。
“行。”秦阳又闷了满满一杯水,站起身朝叫薇薇的姑娘走了过去。
“宁爷爷,有我能帮上忙的吗?”方回心里惦记着自己的攒阴德的事,暗暗着急。
“不着急,等下有你帮大忙的时候。”宁国华一笑。
宁鹤澜安静的坐在位置上,他看着周围的人有的故作轻松在谈笑,有的没说两句,泪水就止也止不住的流。
他见过这些场景,就像小时候……
余光看到方回怔怔地望着不远处,宁鹤澜顺着他的视线过去,看了一对夫妻,是周勇的爸妈,看起来非常憔悴。
周妈妈没说两句就哭昏了过去,只能又送回了房间。
“方回,你爸妈呢?”宁鹤澜问他。
“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我爸……”方回的眼眸颤了颤,“我不知道,我还没有回去过……”
宁鹤澜没说什么,拍了拍方回的肩膀。
方回看着周围悲伤的人,心里突然有些怕回去了,害怕看到爸爸,害怕看到哥哥姐姐……
脑子转了个弯,他突然想起,自己还得托梦给爸爸让他打钱。
不知道赖账行不行……反正这个数字已经攒到3了,看起来不给钱好像也行?
方回刚想完,手腕就一疼,那数字竟然变成了“0”
方回大惊失色:“我就是开个玩笑……别别别……”
可手腕上的数字依旧不动。
他举着手腕走到旁边,嘴里一直念着卧槽不是吧。
方回慌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赖账的!我明天就去托梦……不不,我今天晚上就托梦给你打钱……不要不要不要,如果我爸下午五点就睡觉的话,我现在去托梦也行!我就是开个玩笑……我错了……你别……您大人有大量……”
那边方回一会儿举手一会仰头,嘴里念念叨叨,脸上还都是焦急表情,仔细看去他都快哭了。
旁边经过的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方回身后很快就围了一圈人。
围观的人:“现在请的先生可真敬业啊……”
“可不是,你看这嚎的……”
方回看着手腕数字还不变,又气又想哭:“大哥,我就随便想想,不是真的要赖账……”
见那数字还没变化,方回急得团团转。
围观的人:“这转的,专业。”
“那我给你磕头行了吧?”方回着急地说。
要是放在以前,让方回磕头?
想都不要想。
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别人是能屈能伸,方回现在是能屈能屈。
方回想也没想就扑通一下跪下了,随便朝了个方向就开始哐哐磕头。
其他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丧葬先生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真敬业……我家以后有什么就找他……”
“是啊,看着年轻,做起事来还真不含糊啊。”
周姑姑微张着嘴,有些惊讶的看着那边的方回:“领导,你们这位小同事是……”
宁国华微微一笑:“噢,他家里有人是阴阳先生,所以看着有些感触吧。”
宁国华这张口就来的,宁鹤澜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对他来说看起来方回只是在发癫而已。
他到现在对方回的印象依旧是归于脑子大概有问题那一类。
接着他默默地掏出手机录了下来。
周姑姑看得热泪盈眶:“……这孩子真的,这么真情实感,就像是自己的事一样……”
等方回磕头磕得有些发晕的时候,手腕又一痛,数字恢复成了“3”。
“谢谢您!神明大人!啊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总之谢谢您!”
方回高兴得赶紧爬起来,丝毫没注意后面的人已经被他的深情敬业的表现给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小兄弟,很棒。”一个大叔抹着眼泪上前,“下次我家有事就请你。”
方回:?
“小伙子,太敬业了真的,你看看这头都快磕破了……”一个大妈上前说。
“哎我看小勇这下走得安心了。”
方回:??
“谢谢你孩子……我看了这么多场白事,只有你这么真情实感,连头都磕破了,我替小勇谢谢你……”一个大爷抓着他的手,老泪纵横。
方回:???
在方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宁国华似笑非笑的走上来:“走,我们去周勇的坟上看看。”
宁国华刚才问过周勇的姑姑,周勇的棺材已经在后山上了。
周勇家的背后是一座葱郁的山,不算高,估计一个小时就能爬到山顶。
这里似乎没有被人为破坏,都是村民自己家的地,上面时不时的能看到一座用石砖堆砌的坟墓。
有的坟前打扫得很干净,还放着新鲜的菊花,看起来像是经常有人来。
有的坟前杂草丛生,旁边树木伸出的树枝都快把坟前的墓碑给遮完了。
方回的目光在这些坟前逗留了几秒,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能有这么一个碑。
周勇的坟在山腰,几人爬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到。
秦阳自不必说,警察,体能没问题,宁鹤澜也脸不红气不喘。
宁国华一把年纪了,看上去竟然一点事没有。
只有方回,那叫一个累。
他当鬼魂的时候还没感觉自己的腿这么重过,原来这就是灵魂的重量吗?
秦阳看方回累得气喘吁吁,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方回,年纪轻轻的怎么体力这么差?看你的脸色,一脸惨白,平时是不是不锻炼?”
“……是。”警察叔叔问话,方回异常乖巧。
“你还是得运动下,锻炼锻炼,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呐。”秦阳说。
“您说得是。”方回不敢反驳,心里想的却是就现在自己这纸片身体,还能锻炼吗?
这里有一些零散的坟,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按照周勇姑姑的说法,几人来到了周勇的坟前。
不过奇怪的是,周勇的坟前没有墓碑。
“这也没有墓碑……怎么确定它是周勇的坟?”方回很是怀疑。
宁国华上前伸手摸了摸坟上的泥土:“他们这里的规矩,新逝之人,一年之内不立碑,不刻字。”
方回一皱眉:“啊?为什么?”
宁国华缓缓地解释:“因为这里的人相信,一年内死者不一定能投胎转世,很可能怀念生前的地方,会回来看看。如果这个时候在墓碑上看到自己的名字,就会呆在坟里不想走了。”
听到这个说法,方回感觉身上凉飕飕的。
眼看着远处夕阳都快落山了,方回更觉得冷了。
宁鹤澜蹲下身仔细地瞧着吴勇的坟包,泥土都是新挖的,在土里还夹着野草野花。
有株野花根茎被挖断了,摸上去还湿润,看起来还活着。
于是宁鹤澜在坟旁用手刨了一个坑,小心翼翼地将野花埋了进去。
野花是漂亮的蓝紫色,本来一直蔫蔫的,被埋进未润的土里后,看起来倒是好多了。
“这是婆婆纳,常见的野花,也可入药。”宁国华说着,从宁鹤澜背着的麻布包里翻出一小瓶水,拧开瓶盖将水浇在了植物上上。
小野花看起来状态又比之前更好了。
方回看了几眼那花,他对这种野花着实不感兴趣,以前自家老爹在阳台种了许多花。
对于方回来说,除了蚊虫变多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有些无聊,扭着脖子四处看着。
突然,冷不丁的看到了不远处的树干后面好像有个人影。
第30章 第 30 章 阳台异响(二十六)……
方回看过去的时候, 那人影似乎也在看着他。
眯了眯眼,想再仔细看时,那人影又不见了。
方回有些不舒服, 往旁边秦阳的身边挪了一步。
虽然他怕警察叔叔, 可在这种地方, 他还是觉得和警察叔叔在一起比较安全。
秦阳没注意这些, 他刚才水喝多了,又爬山爬了半天,现在想上厕所, 可尿在人家坟头是不是有些缺德?
宁国华围着周勇的坟包转了一圈, 面色凝重。
方回想问, 又不知道该从哪问起。
宁鹤澜看到他爷爷的脸色不对, 于是问:“爷爷,哪不对?”
“现在还不知道……”宁国华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他抬头看了下远处, 夕阳只剩一线余晖,天就要完全黑了。
秦阳从兜里掏出一支烟, 点上后吸了一口:“宁爷爷, 我们回去吗?这里也看不出什么来。”
宁国华摇摇头。
秦阳又问:“可是马上就要天黑了, 到时候这里什么都看不见……”
“就是等天黑。”宁国华说完, 走到旁边的石凳上,随手拍了拍上面的灰, 就这么坐了下来。
白天的时候, 这里青山绿水,树上还有叽叽喳喳的鸟叫,一片生机勃勃。
可一旦到了晚上,这成片的坟头, 除了头顶的月亮,没有其他的光。
秦阳站在一旁抽烟,手里拿着手机随便划拉着。
宁鹤澜坐在石凳旁边,本来他想拿手机打游戏,结果这坟山上信号不好,便趴在石桌上开始打盹。
宁国华闭目养神,什么话都没说。
就方回觉得坐立难安,自从刚才和那人影的“惊鸿一瞥”,他就觉得总有人盯着自己。
刚才太阳还在的时候,到没什么,现在周围随着太阳下山安静了下来,他的这种感觉更加的强烈了。
他四处观望着,可没有再看到那个人影。
就在他想松口气的时候,突然又看到了那个人影。
这下看清楚了,是一个很黑的人影,脸上黑得基本看不见五官。
方回把桌下的脚和旁边的宁鹤澜碰了碰,轻声喊道:“哎……哎……”
宁鹤澜似睡非睡,被方回喊醒后有些懵:“干嘛?”
“你看那边……那边……”方回不敢动作太大,冲人影那边扬了扬下巴。
宁鹤澜眯着眼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什么东西?”
“那里有个人影……”方回小声地说。
宁鹤澜看着那边,随后打了个哈欠:“没人啊。”
“……”方回的寒毛立刻竖起来了,他知道,宁鹤澜看不到就代表……那个人影他不是人!
大晚上的在坟山撞鬼了,方回立刻站起了身。
秦阳此时刚好抽完烟走回来,看方回直挺挺地站着望着不远处:“怎么了?”
“……那边好像有个东西……”方回已经不能给那个那个东西下定义为“人影”了。
秦阳也往那边看去,眉一压,低喝了一声:“喂!什么人!”
这一喊,方回愣了,秦阳能看见?
更让他愣的是,那人影被这么一喊,竟然走了出来。
是一个背着竹篓的男人,皮肤黝黑,手臂上的肉紧实,一看就是长期在地里干活的。
“你鬼鬼祟祟的在那边看什么呢?”秦阳一开口就是警察问话的模式。
男人瞥了他一眼:“我鬼鬼祟祟?我看是你们鬼鬼祟祟的,你们在人家坟前做什么?是不是想偷东西?”
秦阳听到这话笑出声,于是从上衣包里翻出自己的警官证:“我是市公安局的,来这里调查些事情。”
男人半信半疑地仔细看了看证件上的照片,和秦阳对比以后,突然就笑了:“哎,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误会,我还以为你们是来挖人家坟的,不好意思。”
他这一笑方回就不乐意了,自己可是被他着实吓了一跳:“那你为什么站在那边不说话?”
男人不好意思地说:“我是想着你们如果真是盗墓的,我好去喊人,这,你们三个人,我一个人,打不过,所以就没出声。”
说得很有道理,方回无言以对。
见没啥事,男人打着呵呵下了山。
方回不想承认自己被吓到的事实,坐回位置上有些怨念的看着宁鹤澜:“你为什么说看不到那男的?我还以为那人是鬼呢!”
宁鹤澜有些无辜的看了他一眼:“……我夜盲。”
“……”方回还真把这事忘了,是真想发脾气发不出,站起身走到一旁生闷气。
“哎,方回,你可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怎么会觉得那人是鬼呢?”秦阳冲他喊道。
方回憋着一口气,把脚边的石子踢下山,晃眼间,旁边竟然又有一个人影。
“哎你们没完了是吧?!”方回这下是真生气了,冲着人影就骂。
旁边的宁国华突然睁开了眼:“来了。”
宁鹤澜奇怪:“什么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旁边方回尖叫了一声,宁鹤澜转过身,看到方回被一个突然蹿出的人给掀翻在了地上。
秦阳有些吃惊:“我去?”
宁鹤澜也看到了,眼前的人皮肤惨白发青,眼白占据了眼眶的大部分,五官扭曲,看上去很是吓人。
“周永!宁爷爷!是周永!”地上的方回边喊边往后退。
站在几人眼前的,正是周永,和方回在地府监狱看到的鬼一模一样。
秦阳掏出手机,翻出周永的照片,对比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周永的尸体……居然在这里……”
“周永,终于是等到你了。”宁国华说。
周永冷笑了一下:“哼,老家伙,你们怎么知道我会来。”
“知道,不仅知道你会来,还知道你来做什么。”宁国华冷哼一声,“你是来换魂的。”
周永一怔,随后哈哈大笑起来:“老家伙,没想到你知道的还挺多,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你一开始就没有对我们说实话,从你死亡原因开始,你就是在骗我们。”宁国华说,“你让我们去找你的尸体,就是为了你从地府监狱逃脱。”
方回和秦阳听得一头雾水。
宁鹤澜盯着眼前不知该归为活人还是死人的周永:“爷爷,您能说详细一点吗?”
宁鹤澜一笑:“很简单,这个周永多半是看上了周勇的人生,和傀鬼做了什么约定,想把自己的魂魄换到周勇的身体里。”
“那周勇的身体都腐烂了……换过去有什么用?”方回实在是不能理解。
周永听到这个话哈哈大笑起来:“真是无知,等我的魂魄进入周永的身体里,他自然会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爷爷,既然他要把身体换成另外一个人的,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尸体藏起来?还藏在充气娃娃里?”宁鹤澜问。
“因为傀鬼的法术很特别,它只能操控或者在类似木偶的物体,将周永的尸体放在里面,就能保证尸体不腐,方便周永回魂。”
话音刚落,一阵刺耳的声音从几人背后传来。
回过头,他们看到一个穿着古代服饰,披头散发的人。
他身上挂着很多的铁丝,十根手指都缠绕满了。
铁丝与地面相碰,发出滋滋的声音,听得人牙齿发酸。
“傀鬼……”宁国华说。
宁鹤澜眯了眯眼:“造型奇特。”
“确实奇特……”方回附和了一声才回神,“小道长?你能看到傀鬼?!”
“他真是鬼?”宁鹤澜惊讶。
“卧槽。”方回更惊讶。
“哈?你们在说什么?”秦阳很懵。
“普通的鬼魂,道行不足,若是想让人看到,得耗费自己不少的法力,”宁国华背起一只手,“像傀鬼这种有名号的,鬼力足够强,是能让大家都看到的。”
宁鹤澜和方回同时捶了下手,异口同声道:“原来如此。”
秦阳啊了一声:“不是,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宁国华盯着傀鬼:“傀鬼,你为何要做这种事?”
傀鬼的头发长得几乎将脸全部遮完,从发缝中露出一只绿油油的眼睛,发出十分苍老的声音:“我做什么,还轮不到你这个老不死的来管。”
宁鹤澜瞳孔一缩,一脚踏上前,举起拳头就朝着傀鬼挥去,可拳头穿过了傀鬼的身体,宁鹤澜打了个空气。
“……”宁鹤澜因为惯性而向前踉跄了几步,回头看向傀鬼。
“就凭你小子还想打我?”傀鬼哼了一声,手一挥,手指上的铁线动了起来,像有生命一般,纷纷朝着宁鹤澜飞了过去。
宁鹤澜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可本能觉得被碰到的话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于是运气左右闪躲着。
打了几招都没碰到宁鹤澜,傀鬼明显有些意外。
那边的方回也很意外,他上次就看过宁鹤澜会武功,没想到面对这种速度快的东西都能躲过。
傀鬼啐了一声,眼睛发出幽幽的绿光。手中的铁线运动得比之前更快了。
宁鹤澜一个不注意,被铁线缠住了脚踝,被向后一扯,摔在了地上。
“臭小子,看你很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我就把你也变成我的傀儡吧!”傀鬼说着,一条铁线猛地变得笔直,朝着宁鹤澜的额头就刺了下去。
秦阳赶紧身手去腰间摸手枪,接着他低低骂了一声,今天出来得匆忙,没配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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