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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Chapter51·坎昆


    Chapter51


    广场附近有酒吧, 不少人在二楼的阳台喝酒看风景。微醺着,和三两好友聊天。


    洛萨对此倒是兴趣不大,毕竟今天中午才好不容易醒了神。


    她又逗了会儿鸽子, 尽兴后迈着长腿,心情很好地走向老爷车。


    程殊已经靠在了车边等着,他身材好,这会儿又从车上摸出了墨镜戴着。


    微风吹动他的发梢,不经意间成为了一处欣赏性极佳的风景。


    洛萨边走边长长叹了口气。


    …这男人是真帅啊。


    “下一站去哪呢?”洛萨拉开车门, 好奇地问。


    程殊眯了眯眼, 潇洒上车踩下油门:“猜吧。”


    洛萨“嘁”了声, 懒洋洋地闭眼,靠在椅背假寐:“不说就不说吧。”


    车慢慢地开, 风吹着洛萨,她的嘴角开始不自觉上扬。


    程殊睨她一眼,喉咙逸出一声哼笑。


    她还享受上了。


    但洛萨没想到车直接绕上了山路, 停在了一处景点前。


    她看着郁郁葱葱的绿植和这座有些古典朴素的小山庄,走近门口的挂牌,辨认字眼:“…海明威?”


    她又往旁边挪了几步,看见了草坪边竖着的告示牌, 上面还印着一个老爷爷的半身黑白画像。


    洛萨两眼微眯,觉得似曾相识。


    她回想半天,终于记起了曾经在书店看到过的名字,恍然大悟:“噢!这是那个小说作家的故居吗?”


    程殊领着她往里头走:“嗯,建于1886年的瞭望山庄。听说挺出名的,带你来逛逛。”


    “我之前在书店还看到过他的作品呢。但是萨尔玛每次采购日都只准我买一本书, 所以错过了。”洛萨略带遗憾地说。


    他勾勾手,示意洛萨牵着他:“没事, 以后买。”


    程殊领着她穿过树荫,从捷径往上走,路过了一艘搁置在棚下的渔船。


    他突然站住脚,学着导游的模样和她讲解:“这个是皮拉尔号,是《老人与海》里主角出海用的船的原型。”


    “所以艺术还真来源于生活…”洛萨若有所思,她摇了摇程殊的手臂,心血来潮地开始假设,“欸,塞巴斯蒂安,你说如果把我们的故事写成一本小说,会叫什么名字。”


    程殊微微垂眸,将她娇俏的神情收入眼帘。


    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了在红港酒吧的回忆。


    烟雾弥漫,他站在二楼和热舞的洛萨对视,然后把她招上去饮了一口酒。


    他沉默片刻,忽然出声:“烟熏生锈钉。”


    “烟熏生锈钉…”她琢磨着又念了两遍,问,“那杯鸡尾酒啊,为什么呢?”


    程殊继续拽着洛萨慢慢走:“没原因,忽然想到的。”


    洛萨挽着他的手臂,腹诽这男人总是故意说话只说一半。


    她倏地想起游轮上调酒师关于草药蜂蜜的言论,半晌,满意地说:“也是个好名字。”


    小道上,程殊偶尔蹦出几个字回答她无厘头的问题。


    也没有不耐烦,不知不觉间越贴越近。


    他比她高不少,两人站在一起,背影格外吸睛。


    瞭望山庄的主体建筑包括了一幢白色住宅和一座塔楼。


    洛萨跟着三两游客往里走,透过窗户看到了内置装饰。


    木制弧桌上摆着不少书,柜子上还放了相框。


    即使海明威已经离开七十多年了,但这些陈设依旧让人嗅到了生活气息。


    洛萨好似看到了一个大作家在苦思情节的画面。


    她笑了笑:“还挺温馨的,你觉得呢?”


    结果程殊半天没搭话。


    洛萨奇怪地回头,却发现程殊在打电话。


    她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接的,用食指戳了戳程殊的胳膊。


    但他只顾着听那边的人说话,没给反应。


    洛萨无奈地耸耸肩,正准备自己先往前逛逛得时候,程殊却突然拉住了她。


    她诧异地回头,听到他略带烦躁地说:“我们得回墨西哥了。”


    ……


    “胡安是在出差路上被扫射的,现在还在医院里生死未卜。”


    “谁做的。”


    “恰帕斯州的一支势力。胡安禁.毒的主张太激进了,把他们惹火了。这已经是今年第一百五十七起政.治人物被谋杀的案件了,后年大.选估计这个数字还得翻倍。各军头都盯着呢,哎,局势动荡啊……不过,老大,莫罗斯家族为什么支持胡安啊?”


    “无非是预知到美国对这些集团的保护伞要下台了。后年那边也开始换任,过不了多久,又要开始对墨西哥施压了。”


    “所以按这个说法,莫罗斯家族要拉拢人就不会轻易放弃的,复兴党马上就会有第二个人被推出来?”


    “嗯。”


    “哎,静观其变吧,也不是完全的坏事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机窗外的光很刺眼。


    程殊和加索尔一句句交流着,听得洛萨心情沉重。


    她甚至感觉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稍稍挪开耳机想要清静两秒。


    结果刚一摘开,直升机的机翼声立马钻进她的耳朵,吵得她太阳穴疯狂跳,又只能妥协地戴上。


    “唉——”她烦闷地抒了口气。


    交流频道里程殊的声音骤然停住,加索尔说了两嘴也安静下来。


    “不舒服?”他问。


    洛萨摇摇头,解释:“没有,听着难受。菲利西娅呢?”


    程殊安抚她:“不用担心,赛尔希奥这几天会把她带去黑狐的岛上治病。”


    她“嗯”了声,看着他操纵飞行器的动作,又问:“你的那个金毛下属知道你会开飞机吗?”


    程殊不咸不淡:“不知道。”


    洛萨笑笑,果然。


    加索尔扭了扭脖子,熟练地划下卫星交流键,言简意赅:“准备入境了。”


    设备响起一阵电流声,吐出两字:“收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多久,飞机落地了坎昆。


    在这里程殊有一幢自己的别墅,之前一直是金的叔叔在代管。


    “先在这待几天。”程殊将直升机停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回蒂华纳吗?”洛萨站在草坪上,目露疑惑。


    加索尔手插兜,先一步往花园那边走,回她:“入境了就行,马上有人会来找老大的。”


    洛萨点点头,抬手展望远处。


    这套房子视角不错,可以看到很漂亮的海景,而且不远处就是海滩。


    她喟叹一声:“最近看了不少的海,但还没去游过呢。”


    程殊瞥洛萨一眼,了却她心愿:“再晚点就日落了,明天可以去潜水。”


    “那太好了!”洛萨惊喜地看他,一扫被突然拽回来的阴霾,“不过我还没有泳装…”


    他失笑:“担心什么,你这段时间哪套衣服不是我买回来的?”


    她双手抱臂,严肃指正:“泳衣不一样,我怀疑你眼光。”


    程殊神情微妙,侵占的目光缓缓下移,似有所指。


    “我眼光很准。”


    洛萨脸颊一红,低着头赶紧走。


    别墅装修是包豪斯风格,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冰冷单调。


    但这偌大的空间里竟然也找不到什么生活气息,就好似程殊从来没有住过一样。


    洛萨眼眸微暗。


    她想,他其实是很孤独的。


    程殊还保留着华人的习惯,他从门口的鞋柜里抽出一双家居鞋。


    再蹲下来,亲手给洛萨换鞋子。


    他面不改色,拍了拍她的小腿,完全不觉得这是照顾小孩的动作。


    洛萨神情一暖。


    有那么一瞬间,她幻视了程殊的父母。


    她想,一定是足够恩爱的父母才会培养出程殊这样的孩子。


    也许幸福破碎得太猛烈了,才会让他这样痛苦。


    洛萨默默在心底又多了几分心疼,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顺毛的脑袋。


    程殊的动作微顿。


    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站起来,准备去厨房弄些吃的。


    顺着光线,她看到他罕见地耳红了,得意地“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刚坐上沙发半躺着,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靠近自己。


    懒懒睁开眼,发现是一只竖着尾巴的西森t猫。瞪着眼睛,身体圆圆滚滚的,看起来被养得还不错。


    “耶?”洛萨感受到它的善意,好奇地问,“你是从哪里来的呀?”


    程殊闻声看了过来,解释:“前段时间它流浪到这里生了一窝小猫,我让管家养着了。”


    她伸出手,试探性地挠它的下巴,看它眼角不自觉弯成了一条缝。


    “真可爱,它挺亲人的,怎么会变成流浪猫?”


    管家备了菜在冰箱,他边拿鸡蛋边回:“这附近是富人区。”


    洛萨了悟地点点头,她听到了他的言下之意——总有几个不是东西的。


    她一把举起母猫的手臂,看着它一脸茫然的样子,哄说:“没关系的,妈咪来养你!”


    程殊听着她的话,唇角勾起一丝弧度。


    洛萨喜欢捡东西,看到了什么可爱的都想养。


    菲利西娅、猫,以后也许还会有狗,或者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但程殊没有不开心。


    他喜欢看她这样,看她这样兴致勃勃把家里塞满的样子。


    她喜欢就让她养,反正他有钱。


    洛萨只顾着逗猫,等飘来饭香的时候才意识到已经过了很久了。


    她赶紧上二楼叫了加索尔,然后三人坐一起简单地吃了个晚饭。


    这是她第一次吃程殊做牛排以外的东西,是中餐。


    很好吃。


    想来是那段吃苦的日子给他练出来的,她眨了眨眼,心里又开始发酸。


    于是开始不停地往嘴里递菜。


    加索尔愣了秒,不知道洛萨这是怎么了。


    他疑惑地又往嘴里塞了两口饭,还以为这餐饭有什么倒计时。


    只有程殊将洛萨的表情收于眼底,忽然邀请:“晚上想去海滩散散步吗?”


    洛萨抬头:“特别想。”


    他眸色淡淡:“那晚上去吹吹风。宝贝,你慢点吃。”


    第52章 Chapter52·坎昆


    Chapter52


    吃完饭后洛萨拽着程殊先去看了三只幼猫。


    它们刚吃完奶, 正团在一起餍足地睡觉。母猫看见两人来了,伸了个懒腰,自来熟地滚在地上撒娇。


    洛萨摸了摸它的脑袋, 蹲在地上柔声安慰:“辛苦了。”


    她小心捧起一只睡得香甜的小猫,用鼻尖蹭了蹭它的肚子,目光温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殊不说话,双手插兜,站在一边平静地看她。


    洛萨的头发有些乱, 垂下了几缕发丝。但她没注意, 还在叨叨着给小猫取名。


    这一幕莫名把他看入神了。


    坎昆的夏夜炎热闷滞, 程殊的心也是。


    他等洛萨放下小猫后,直接伸手捞起了她。


    “塞巴斯蒂安——”洛萨塌肩, 声音拖得很长,“我还没摸够呢!”


    程殊不答,粗粝的指尖无意识擦过她的脸颊, 将那几缕头发撩回耳朵。


    他嘴角轻扯,有些无奈:“宝贝啊,你自己说要看海的。先去洗澡吧,换个衣服出去散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然后半搂着她, 不由分说把她往三楼带。


    等洛萨磨蹭进了浴室要关门时,玻璃门又忽然被拉住了。


    她的视线里出现一双手。


    那手轻松就压住了玻璃门的滑动,食指上的刺青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了褪色的痕迹。


    洛萨目光戏谑地往下——是极具荷尔蒙的腹肌线和遒劲的长腿。


    中间…大方坦荡。


    再往上,洛萨抬头看见了脸不红心不跳的程殊,故意问:“你怎么总在我洗澡的时候进来?”


    他重复了以往冠冕堂皇的说辞:“节约用水。”


    她心觉好笑,但还是把这只猛兽放了进来。


    但洛萨没想到的是, 这回程殊真的只是秉行了“节水”的理念。


    如果忽略掉帮她涂香波从而摸来摸去的动作,确实是收敛了不少。


    只是给她勾得起起伏伏又不满足。


    到最后罪魁祸首笑得肩膀都在抖, 先行出了浴室。


    只剩洛萨幽怨地目送,然后暗暗发誓再也不要放他进来了。


    过了好一会,她猛地推开门,深吸一口新鲜空气。


    还没来得及怪罪程殊,就发现男人此刻正叼着根没点的烟,稍稍倾身倚在了桌沿边。


    姿势特带感。


    洛萨默默把话又收了回去。


    程殊把湿发随意地撩成了背头,从衣柜里拿了套衬衫和黑西裤。


    他撩起眼皮,视线悠悠往上,落在她的脸上。两眼微眯,鼻腔吸了口气,侧身把备好的红裙子抛了过去。


    “你喜欢的。”他下巴轻抬。


    洛萨满意地展开裙子,打量后发现它几近到脚踝了,喃喃:“这么长的话得配高跟鞋才好看呢。”


    程殊闻言哂笑,弯腰又从床侧提起一双高跟鞋,两指勾着在空中晃荡两下。


    “款式、颜色、尺码,”他气定神闲地摆回地面,“都是你喜欢的。”


    洛萨的口味太好懂了。


    在哈瓦那起飞前,他什么都算好了。


    她讶然地盯着程殊,连连点头,满脸写着“真上道”三个字。


    “塞巴斯蒂安,这个时候你最有魅力了。”洛萨边说边转过身,把裙子套上脖颈。


    红布料顺着重力往下,倏地都堆在了她的腰窝。


    他的目光紧跟着看向洛萨的尾椎。


    那里还有他轻咬的红痕,是昨夜放纵的象征。


    程殊暗嘲自己的失控,然后走了过去帮她整理裙子。


    他声音撩人:“是吗?我觉得比床上差点。”


    结果洛萨反手按上他的裤子,调戏地摸了摸,也接茬:“确实是,我认可了。”


    她转过身,扶着程殊的手臂,熟练地踩上高跟鞋。


    这会儿比刚刚高了些,离他的眉眼更近了。


    洛萨眼神勾人,嚣张地捻住他嘴里的烟,然后娇纵地说:“这会儿不许抽。”


    程殊失笑,把烟揉碎:“好好好。”


    他等洛萨收拾完,然后牵着她去了沙滩。


    沙子有点软,一陷一拔,所以她走得不快。


    程殊一开始就做好了给她拎鞋的准备,但真问洛萨的时候,她又不太愿意脱。


    “真不用?”他挑眉。


    她摇头:“你不懂,这样更好看。”


    他就知道。


    还好起初留意了一下,买的时候没选根高的,这个高度她穿起来很舒服,走起来也不费力。


    程殊领着她,慢悠悠地从私人海滩散步到了隔壁酒店的海滩区域。


    坎昆是旅游胜地,治安要比墨西哥的北边好很多,所以晚上也有不少人在海边玩,忽然一下周围喧闹起来。


    近海区域有人租小型游艇开派对,谈笑的声音甚至能传到岸边。


    洛萨闻声望去,发现有好几个游艇挂着灯在漂,音响里还放着歌,把声音开到了最大。


    “洛萨。”程殊倏地停下,转身看她,声音轻淡。


    “嗯?”


    月光清浅,她有些茫然地抬头,撞上他的目光。


    程殊的气质总是冷漠的,除了在应对那些人时会展露出浓烈的狠戾以外,基本上都是一副对全世界不在乎的模样。


    只有她是意外。


    程殊好像一次性把余生所有的兴趣和温柔都烧在了她身上。


    “你听到了吗?”他说。


    洛萨知道他说的是游艇放的歌,她眼睛被风吹得微微酸涩,用力点了点头。


    歌声带着音响特有的闷沉,逆着陆风,来到了她的耳边。


    “离别前的深吻,带着夏日的忧伤。”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是我心中最美的。”


    “今夜我将为你穿上舞动的红裙,在苍白的月光下黑暗中起舞…”


    跳舞和浪漫是流淌在美洲人身体的血。


    他们站的地方离灯光有些距离,算不上明亮。


    风吹动程殊的衣角和她的裙摆,这种氛围感可以把人的灵魂溺毙。


    在朦胧的夜色里,他像个国王。


    而国王唇角微勾,忽然弯下了高傲的头颅,慢慢地伸出手。


    而他的王后,默契地将手搭在了他的掌心。


    “噢,我的神祇,我感受到了空气中的爱意。”


    “你的凝视如闪烁的电话线。”


    “亲爱的,我的每一处都燃起了□□。”


    歌手的嗓音极其独特,仿佛唱透了纸醉金迷只剩下虚无,把这个夏季燃尽了。


    洛萨明媚地跳起舞来,红裙随之摇摆。


    一进一退,惬意无比。


    程殊神情恣意,配合起她的动作抬手。


    洛萨缓缓转了个圈,裙摆摇曳。她像是感召到了什么,疯狂压下眼里的泪水,笑着问:“今天是我最漂亮的一天吗?”


    他声音低沉:“不是,以后你的每一天,哪怕没有我,都会很漂亮。”


    程殊稍稍用力,将她拽到眼前。


    她的手按在了他的胸膛,感受到了衬衫下肌肤的滚烫。


    “塞巴斯蒂安,这是你哄人的情话?”她依偎着,撇过头。


    他沉默半晌,认真回:“是我的肺腑之言。”


    洛萨听着程殊右胸的振动,嘴唇紧紧t咬着。


    她听见歌词唱着:


    “我怀着夏日,夏日的忧伤。”


    “不停蔓延的夏日的忧伤。”


    “我会永远想念你。”


    “如同繁星思念初生的太阳。”


    他又喊:“宝贝。”


    洛萨低着头,没理。


    于是程殊长叹一口气,捧起她的脸。明明没什么表情,但是止住她咬嘴唇的动作轻柔到让人轻易就感受到了哄。


    她的眼眶泛着红。


    洛萨想,也许这个世界上没有女人能逃过他。


    仅仅是一个称呼、一个对视,就让人魂牵梦绕、要死要活。


    忽然,海上响起一声尖锐的爆鸣。


    洛萨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一束束烟花冲上夜幕炸开,把天照亮,阵仗特别大。


    橙色的红色的,各式各样。三千繁华,火树银花。


    她呆滞地望去,直接愣住了。


    “喜欢吗?”程殊嗓音带了几分得意,握住她的手吻了吻骨节。


    洛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准备的,他向来神通广大,她仰视着为她绽放的烟花恍了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有人都惊喜地拿手机拍照,惊呼着欣赏这场烟花秀。


    他顺着骨节,若即若离地亲,最后停留在了她的虎口,虔诚地吻住。


    这是程殊第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这样坦诚地摆出臣服姿态。


    洛萨眨了眨眼,眼角不自觉砸下一滴热泪。然后猛地拽过程殊,不管不顾地吻上了他。


    如同电影,爱和欲、恨和痛,亦或者逃亡都融在了这个夏天。


    与他一起的那些画面如同幻灯片闪过她的脑海。


    这是她人生中最难忘的日子了。


    程殊嗓子里逸出一声哼笑,然后搂住了她的腰,夺取了主导权。


    他攫取着她嘴里的每一分空气,彼此都狠到像是要嵌合成一体。


    程殊眼眸微垂,欣赏洛萨沉浸的模样,宠溺地将她碎发拨开。


    大海,烟花,音乐,她。


    程殊这一辈子,不活几十年,他只活有她的几个瞬间。


    长生天如果真的存在,不要怜悯我。


    我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但她不是。


    我是黑暗里注定的短命鬼,请把我的命我的运都送给她。


    我来做她的垫脚石,做她的跳板。


    请您保佑她。


    一个尽兴的吻随着烟花缓缓结束。


    洛萨眼神迷蒙,嘴唇微微脱离,还带着银丝。


    她笑着说:“塞巴斯蒂安,你栽我身上了。”


    他不说话。


    莫名地,洛萨又说:“塞巴斯蒂安,我有点累了。”


    程殊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她想回家。


    于是他弯腰,让她趴了上来。


    程殊的皮鞋踩在泥沙上,不疾不徐地背着她走。


    穿过所有游客,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仿佛世界只有他俩。


    “我是不是重了点。”


    “嗯,比上次要重一点。”


    “重我也不下来。”


    “你才几斤几两。”


    “是吗?那再加个拉斐尔和菲利西娅呢?”


    “也背得动。”


    她顿了秒,又问:“塞巴斯蒂安,你爱我吗?”


    程殊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亲密关系里伴侣都会这样问,明明已经得意地说过他栽了还要再反问一遍。


    他往上勒了勒她,半天才吭声:“你的右眉尾有一颗很小的痣。”


    没头没尾的。


    可就是这样的一句话把洛萨瞬间击碎了。


    那颗痣甚至她自己都忽略了。


    洛萨崩溃地把头埋在他的颈窝,泪水顺着程殊的锁骨往下流。


    他被烫得脚步一顿。


    她带着哭腔,极其不甘地说:“塞巴斯蒂安,我爱你。塞巴斯蒂安,你不坏的。”


    他知道洛萨的下一句话会是什么,会是她失去理智的、最后一次的挽留。


    但两人都没选择说出来。


    程殊嗓子有些干涩,薄唇一张一翕。


    他无声地给出回复,然后只能继续往前走。


    ——塞巴斯蒂安,能不能别离开我?


    ——小姑娘,不要哭。


    第53章 Chapter53·坎昆


    Chapter53


    程殊把洛萨一路背回了小别墅, 她心情不好,黏着不愿意下来。


    他没办法,又把她背回了卧室, 再亲自给她脱鞋。


    程殊全程弯着腰,避开了看她红通通的眼睛。


    他有愧。


    所以罕见地出现了退却的情绪。


    程殊不愿看到那双本该漂亮明媚却为他落泪的眼睛。


    洛萨终于从他动作里发觉了不对劲,在心里又暗骂一声自己的脆弱矫情。


    她撇过头,用手背胡乱地擦掉泪水,然后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


    “塞巴斯蒂安, 我听加索尔说别墅里有电影房, 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洛萨伸手捧住程殊的侧脸, 用了点力把他托了起来。


    从她的视角看,男人眼皮上的细碎疤痕格外清晰。


    他的目光偏了些, 依旧没和她对视,声音沙哑地回:“嗯,就在隔壁。”


    于是她又跟着程殊去了电影房。


    推开门, 小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是管家在打理后残余的香薰味。


    洛萨打开幕布前的两顶灯,淡黄色的光以扇形落下,照亮了后背的墙壁。


    她这才发现, 白墙上有一道道紧挨在一起的横线,歪歪扭扭的,从左边画到了右边。


    她怔住了,伸手轻蹭,发现是铅笔印。


    “这是…?”洛萨轻声问,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程殊把衬衫脱在了小沙发上, 他一边调试投影仪一边往那瞥了一眼,收回视线, 语气平缓:“小时候,塞尔希奥经常和我比身高。这些都是我父母划下的。”


    他眯了眯眼,将投影对准幕布,继续说:“这套房原本是我父亲从一个合伙人手里买下的,有几年冬天我们都会来这里过节。后来他们出事,这套房直接被那个人收走了。等我有钱了,我又把这套房给弄回来了。这里有他们唯一剩下的生活痕迹,我和塞尔希奥都不舍得。”


    洛萨闻言猛地抖了一下,墙上的手指一节节蜷了起来。


    她心疼得好像碎掉了一样,只能干望着地板深呼吸。


    洛萨记得很多童年的事情。


    比如,妈妈会把她拽到跟前比划身高,然后那张严肃的脸上会浮现遗憾的神情,对她怅然地说:“七,慢点长吧。”


    而这些最终都成了她的生长痛。


    也正因为她疼,所以她更能体会到程殊的疼。


    这会儿洛萨有些直不起腰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房间地毯上摆了个长沙发,靠近窗户的一边拐了个直角,成了可以容纳两个人的小床。


    程殊见她没搭话,重新出声问:“好了,宝贝,你想看什么?”


    洛萨转向屏幕,眼神扫过每一部电影。


    昏暗里,她的目光突然被一部叫《星际穿越》的老电影吸引住了。


    只因为它的宣传语写着:爱,能穿越时空。


    她歪了歪脑袋,着迷了般,指了指:“就这个吧,塞巴斯蒂安。”


    于是程殊回卧室拿了个小薄被,然后又把所有灯光关掉,按下了播放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星际穿越》,但是他第一次看这部电影。


    2014年冬天,它火爆全球。


    塞尔希奥远在德国,看了电影后也一脸感慨,在视频里津津乐道。


    但那一年他捡回了拉斐尔,一边安置小孩一边在集团内部处理各种事项,压根没时间去享受。


    没想到,八年后的今天有了机会。


    沙发床上,程殊坐倚着,宽大的身躯把洛萨抱进了怀里。


    她蜷着腿,坐靠在他身上。而他裸.着上身,胸膛滚烫,伸手环住她。


    这样完完全全抱小孩的姿势让洛萨有了极大的安全感。


    电影画面很恢宏,光线在两人脸上不断变化。


    这样温馨的相处让洛萨缓缓有了困意,她脑袋换了个姿势,更加惬意地贴在他的锁骨那。


    程殊小幅度地摇着,真像哄孩子,手掌轻拍她。


    电影很长,看着看着,洛萨两眼渐眯,在演员对白声里沉沉地闭上了眼。


    程殊轻拍的动作微顿,然后停了下来。


    他目光沉沉,下颌疼惜地蹭了蹭她的脑袋。


    平静的气氛里,程殊感受到了——她的左心脏和他的右心脏在同频共振。


    在这样的小房间里,两个人融在了一起。


    程殊想,还好洛萨愿意选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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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殊没有急着关掉电影,只是把声音调到了很小很小。


    然后把薄毯子盖在她身上,继续看电影。


    无数的物理理论夹杂着人类的特殊情感都朝程殊扑去。


    配乐Interstellar响起的那瞬间,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塞尔希奥会出现那样复杂的神情。


    他沉静地看完了整部电影,把洛萨抱回了房间。


    伸手拨开她的碎发,留下一吻t,然后独自去了四楼的小阁楼。


    高大的身影行走在楼梯上,与黑暗共处。


    他沉默片刻,鬼使神差般推开了四楼的那道门,打开了灯。


    灯光照亮了空中的浮尘,淡淡的纸味传来,打开了程殊的记忆匣。


    这里还有他十一二岁时留下的画画工具与作品。


    小阁楼平常由管家打理。即使他猜想程殊再也不会拿起画笔,但还是会定期来更新抽屉里的颜料。


    木地板被程殊踩得嘎吱响,他走到画板的小板凳前坐下来。


    其实各种工具都已不符合他的身形,甚至会有一种突兀感。


    但程殊盯着它们莫名觉得有意思,哂笑一声,然后点燃了一根烟。


    夜幕低垂,指间一点猩红时明时灭。


    烟里被塞入了香丝,气味还有些好闻。


    刚抽几口,手机的信息弹个不停,程殊拿出手机慵懒地扫了一眼-


    安立奎一半的地盘已被炸,记得处理-


    尤文被海关扣在了拉斯维加斯,暂时回不来。但这边已经有人斡旋,时间不会超两个月-


    哈维尔被抓住了,已带给魔徒。卢卡斯这会儿十分焦躁。


    程殊呼出烟气,神色平淡地关上手机,脑子里回闪过电影的片段。


    “爱,是唯一能穿越时空纬度的东西。”


    嗯,他承认这句话。


    但爱能拯救一个烂人吗?


    他也在闭眼聆听、等待回答。


    小阁楼里,程殊突然闭上眼,飞速在脑海里构建起少年时期的回忆。


    再睁眼时,他抽出了一张画纸,然后极其生疏地举起了画笔,尝试性落下了第一笔、第二笔…


    时间过了好久。


    直到天亮,他才把画笔丢进了桶子里,起身回了房。


    等洛萨睡醒时,程殊还在边上躺着。


    她有些惊讶,瞄了一眼牢牢禁锢自己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掰开,准备先下床。


    结果刚往前跪着挪了两步,一阵大力传来,洛萨猛地被拽住,又重新翻倒在床上。


    她无奈地看向始作俑者,嗔道:“塞巴斯蒂安啊——”


    程殊紧紧闭着眼,不为所动,依旧搂着她。


    洛萨看着这男人装死耍赖的模样,心生一计。


    她忽然声音魅惑起来,在他的下巴上吻了又吻,但故意不久留。


    手也没停,轻轻画着圈圈,一路往下。


    果不其然,程殊睁开了眼。


    他瞳孔黑漆,警告地“啧”了一声。


    但这回换到洛萨不为所动了。


    她边撩他,边哑声说:“我饿了塞巴斯蒂安,喂我。”


    还没等他答应,她就消失在了视线里。


    没两秒,程殊双眼微微放大,嗓子里没忍住,低哼出声。


    真艹了。


    他被逗得脖子青筋凸起,太阳穴一跳一跳。


    正要按住她进一步放肆,突然一股难以言喻的疼痛传来。


    程殊倒吸一口凉气,失态地“呃”了声。


    他气笑了,坐起来:“宝贝,你真舍得。”


    洛萨露出得逞的笑,舔了舔牙齿,跑下床准备离开。


    结果程殊不放让了。


    他腿比她长,没几步就跨到了门前。然后堵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洛萨,挑了挑眉:“洛萨小姐,你犯罪了。”


    “欸,不是,塞巴斯蒂安…”


    洛萨双手摆着往后退,话都没说完就被程殊单手扛起扔了回去。


    她半笑半求饶:“错了错了,塞巴斯蒂安,不准打那!”


    他面不改色地握住她的脚踝,举起来。


    “塞巴斯蒂安,你别看了…”她捂脸说,耳朵红得不行。


    “宝贝,上次只有你说了,这回我来告诉你我最喜欢什么。”程殊手指抹过唇角,笑出声,“我喜欢从后面撞。”


    “塞巴斯蒂安…”洛萨失神了一瞬,呢喃,“这对我可不是惩罚。”


    还挺会挑事。


    程殊被挑衅得来了点胜负欲,直接抱起她在房间里乱走。


    他嗓音撩人,哄说:“是吗宝贝,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能耐。”


    ……


    过了很久,程殊终于推门而出,身后还跟了个腿软的洛萨。


    他一脸餍足,体贴地拿了毛巾,然后心情愉悦地擦地板。


    那暗暗得意的嘴角看得洛萨牙痒。


    但她又不敢再轻易挑衅了。


    原定今天下午要去潜水,所以吃完饭后两人直接去了沙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洛萨之前说要自己选泳衣,程殊就把她带去了岸边的一家小店铺。


    虽然没有很发达,但坎昆也是个旅游城市,所以店里备着的款式也不算少。


    店主坐在空调下,是副烟嗓:“美女,要选什么?”


    洛萨在颜色里纠结了一下,直接选了最性感的一款:就几根蓝绳。


    程殊倒是不在乎,她爱穿什么就穿什么,有这身材想秀就秀,反正他在边上陪着。


    至于他,更没什么好选的。


    这儿的男式都是紧身平角裤,颜色基本上也都是黑蓝灰。


    他随便拿了条蓝的,然后进了洛萨的换衣间一起换。


    碍于道德,程殊很老实。


    只是在它坦然出现的时候,两人都沉默了一下。


    洛萨尴尬地咳了两声,督促他快点穿泳裤。


    穿上后,洛萨倒是满意得不行。


    今天是边做边警告程殊的,他也顺着她,虽然折腾也没有留什么特别过分的痕迹。


    至于他嘛……


    洛萨看着那鼓鼓囊囊的一块,笑到直不起腰了,故意说:“哎塞巴斯蒂安,老实点,再去买个沙滩裤吧。”


    “……”程殊也乐意接茬,面不改色,从帘子里伸手勾了勾,“再拿一条沙滩裤,谢谢。”


    然后凑到洛萨面前,勾她:“整根都是你的,要求尽管提,别客气。”


    第54章 Chapter54·坎昆


    Chapter54


    虽然程殊这话痞气, 还带了点下流,但洛萨还挺满意的他的自觉性。


    “塞巴斯蒂安,你胡茬冒出来了…”她用食指挑着他的下巴, 把它往左移又往右移,端详了一会儿,提议,“欸,你有没有尝试过留络腮胡啊?应该会挺好看的。”


    程殊无奈地摘下她的手, 扯了扯嘴角:“宝贝啊, 少折腾我。”


    她还想争取一下:“哇, 可是真的会很性感啊。”


    洛萨夸张地擦过自己的下颌,做了个诱人的表情, 形容:“会非常hot~!”


    程殊望着她这副模样觉得有点好笑。


    他气定神闲地摇头,收拾好两人换下的衣服,拽着洛萨出了换衣间。


    “不留, 你今晚帮我剃。”


    洛萨叹气,幽幽吐出两句话:“这一秒你的审美大打折扣。还有,我没经验。”


    程殊挑眉:“我教你。”


    正在收钱的老板愣住了,她脸上浮现一丝狐疑, 以为听到了什么劲爆的八卦,嘴角都咧到了耳根。


    这对年轻人真火热。


    程殊撩起眼皮,立马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两双眼睛对上,莫名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气氛。


    “……”他沉默片刻后,补了句,“再拿两瓶防晒油, 谢谢。”


    今天洛萨想去热闹的地方待待,于是程殊带她去了昨夜的酒店沙滩。


    他把两人的衣服暂存在了小柜子里, 然后找了个有遮阳篷的地方给她抹油。


    洛萨躺下,两手交叠在后脑勺,有些疑惑地问:“这个地方游客可以随便来吗?”


    遮阳篷下只剩了一张木床,程殊心甘情愿地坐在了床边的沙堆上。


    他两条长腿蜷着,身上透着股熟男气场。虽然看着表情冷冰,但手却在给洛萨拆防晒油。


    这种反差感落在别人眼里,妥妥成了一个二十四孝丈夫。


    “当然不是。这酒店老板跟我比较熟。”


    他旋开瓶盖,将油倒在她的小腹,嘴上答着问题。


    “我见过这人吗?”洛萨随口一问。


    程殊唇角微勾,有些暗爽:“何止见过,你还上.过。”


    反应过来的洛萨有些无语:“塞巴斯蒂安,你现在还挺幽默。”


    他笑出声:“谢谢夸奖,老板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殊的掌心是温热的,又有些粗糙,所以按在她腹部上时触感很特别。


    他轻轻地涂开防晒油,感受着她的柔软与丰腴。


    “是不是胖了点?”她感受着他的手法,舒服得长叹一口气。


    “挺好,肉还可以再多长一些。”


    程殊语气温和,莫名还有些成就感。


    他的手掌在她腰上摩挲,拇指摁下又缓缓收回,惹得她倒吸一口气。


    见身边没陌生人,洛萨的哼气声故意放肆起来。


    偶尔蹦出两句意味不明的“就这样”、“真舒服”。


    程殊瞥她一眼,示意她翻身,给她擦后背:“老实点,不然今晚你遭殃。”


    洛萨翻过身,感受着他手掌的路线,反头挑逗地笑:“塞巴斯蒂安,我就喜欢你罚我,我喜欢你激发我潜在的欲.望。”


    他拆开第二瓶防晒油,顺着腿往下抹,细致地涂满她的每根脚趾。


    “那今晚不要跟下午一样掉眼泪。”t他嗤然。


    洛萨面色一红,坐起来,狡辩:“谁叫你不允许我去洗手间,害得我只能…”


    程殊不为所动地挑眉,示意她说完。


    “哎呀,那是意外…”她有些羞耻地咽了声。


    洛萨这人是真情还是假意,特别好分辨。


    她在有安全感的时候,很爱蹬鼻子上脸,像猫。


    但程殊就喜欢看她这副恃宠而骄的模样。


    他拿她没辙,揉了揉眉骨,叉开话题:“之前一直没问,你膝盖上的疤怎么来的?”


    那个疤痕很大,新长出来的肉让皮肤有些凹凸不平,但看着颜色很浅。


    洛萨低头瞅了眼,回想了一下:“小时候摔的。那会儿在不死鸟的空地晒太阳,贝娅有个脾气不好的顾客,出来的时候嫌我碍眼,推了我一把。”


    程殊眼神晦暗,手指在疤痕上流连。


    她愣了秒,笑说:“没关系的塞巴斯蒂安,我那会儿甚至哭都没哭,我很坚强的。”


    他被海风吹得眼睛有些酸涩,“嗯”了声,接话:“我们宝贝是很坚强。”


    半晌,程殊叹了口气,说:“走吧,带你去骑摩托艇。”


    洛萨又一把拽住他,把剩下的防晒油往他身上胡乱抹。


    “宝贝?”他觉得好笑,“我用不着。”


    “稍微涂点,只是听说过你们黄种人的皮肤不耐晒,我担心你晒伤。”


    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于是程殊懒懒地把手臂抬起,任她折腾,不挣扎了。


    墨西哥的东南部和西北部实在是太不相同了,位于尤卡坦半岛的坎昆更是被称为北美洲的后花园。


    这里的海特别蓝,美得让人失语。


    海岸线上有很多酒店,有不少酒店引进了一部分海水划分成了大大小小的泳池。


    四周都是椰子树,沙滩上躺了许多游客。他们边聊天,边悠闲地喝橘子味的冰汽水。


    程殊牵着洛萨往海里走,她不想戴墨镜,抬手遮太阳。


    “你在邮轮上买的东西呢?”她问。


    他被阳光刺得眯了眯眼,戴上墨镜:“当晚塞尔希奥就把它们弄下船了。古董会通过澳门的富商捐给中国内陆,至于你的簪子,应该快到蒂华纳了。”


    洛萨还有些疑惑:“你拍卖费怎么交的?”


    “提前联系好安立奎的人,然后运到储钱仓。”程殊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角,话语一转,“不过,他现在应该气得跳脚,卡特尔的人烧了他两个储钱仓。”


    “你使坏了?”洛萨惊问。


    “嗯。”他的唇角彰显了对那群人的轻蔑,“阳谋而已。”


    她环顾四周,点点头说:“好多游客呀,看来这里还挺安全的。”


    “这一块的帮派靠旅游业吃饭,会保护游客安全。”程殊平淡地叙述事实,领着洛萨走进了淹没膝盖的海水里,嘱咐她,“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弄一艘摩托艇来。”


    洛萨往他身上泼了一掌水,扯了下嘴角,“知道了,快去快回。”


    程殊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洛萨无语地叉腰,他才转过身。


    结果他刚走,就有人来搭讪了。


    洛萨正跪在水里感受海浪的冲击,享受得不行。


    没多久一个金发白男走了过来,手里握着杯冰美式,隔了半个手臂的距离搭讪:“嗨,你好漂亮。”


    她茫然了抬眼,反应过来也大方地笑了一下:“谢谢。”


    那男人又继续夸了她的泳衣和笑容,稍微做了个自我介绍。


    洛萨见他还挺礼貌,也起劲跟着聊了一会儿。


    过了几分钟,这个瑞典小哥纠结了一下措辞然后问:“我方便问你要个联系方式吗?待会儿我想请你去喝点下午茶。”


    Latina一直是很多人的择偶天菜,只可惜洛萨眼里放不下别人了。


    洛萨叹了口气,偷偷瞄了眼这个帅哥,诚恳地吐槽:“不太方便,我的伴侣有一些小心眼。”


    “啊。”金发小哥顿感遗憾,连忙说,“抱歉抱歉,打扰了。”


    没想到他前脚刚离开这里,“小心眼”的人挂着脸就回来了。


    程殊从洛萨的语气里听出来她是真觉得那男人挺帅,没忍住磨了下后槽牙。


    “这么守原则?”他似笑非笑,斜睨洛萨。


    她后背一凉,倏地站了起来,凑上前义正严辞地说:“当然了,就算是你这样的男人问我要联系方式我也不会给的。”


    洛萨笑眯眯地伸出食指,摇了摇。


    他莫名被气笑了。


    样式真多啊,这会儿又开始角色扮演了。


    于是程殊也陪她玩,问:“为什么呢?我不够你男人带感吗?”


    结果洛萨双手合十,神情明媚,笑哄:“因为我爱人是世界上最好最勇敢的人。谁跟他比都不够格。”


    这回轮到程殊怔住了。


    她总这样真诚大方。即使他一点也不好,也从不吝啬对他的赞扬。


    程殊垂眸,拉住洛萨的手往摩托艇那儿走,钻空子:“那我不要你的联系方式,我只要你背着他跟我私会。”


    洛萨装作有些犹豫:“那好吧,就这一次!”


    她被他单臂抱上摩托艇,然后看着程殊轻而易举地跨坐上来。


    “哇哦。”洛萨调侃。


    程殊侧头,声音低沉:“抱紧我。”


    她的手臂听话地圈住他的身体,脑袋紧紧贴合在了他的背上,语气兴奋:“我们去私奔吧!”


    下一瞬,摩托艇冲了出去。


    摩托艇带起一线浪花,引擎声遮盖不住她快乐的尖叫。


    她戳了戳他的胸膛,大声说:“我看到你放在床头柜上的合同了。”


    那是一份不动产转让合同。


    洛萨问程殊要酒,他说好,于是拟给她一份酒庄转让合同。


    他不说话。


    海风吹得两人迷了眼,洛萨呼喊着:“塞巴斯蒂安,谢谢你——!”


    “为什么谢谢我。”他问。


    她听不清程殊的声音,只是感受到了他胸腔的振动,莫名笃定他就是问的这个。


    洛萨笑着说:“因为我感受到了爱。”


    这句话她说得也很小,他也没听到。


    但程殊莫名也猜到了她的回答。


    洛萨这短暂的二十三年人生,被填充满了荒诞、耻辱、畏惧与恨。


    她渴望自由、金钱,和一个终其一生都对她温声细语、能被她利用的爱人。


    直到遇上了程殊。


    他看破了她的坚强、欲望与贪婪,双手奉上一切,肯定地说:“洛萨,我有。”


    她搂得更紧了。


    程殊嘴角闪过一丝笑意,立马加了速,一个甩尾,让洛萨尖叫连连,大喊刺激。


    两人骑着摩托艇远离人群,在近海游荡,然后停了下来。


    洛萨低头看着蓝不见底的海水,高估了自己的勇气,正色:“塞巴斯蒂安,我还是不去潜水了。”


    程殊嘲她胆子小。


    蓝天白云,阳光灼热。


    两个人在海上感受着独属于坎昆的浪漫。


    “如果日子可以永远这样安然,那该多好。”


    她吻在他的肩胛骨上,轻声说。


    程殊一动不动,脊背绷着。


    洛萨又笑着说:“但是没关系,我会原谅你。”


    原谅你的自私与离我而去。


    背对着她的程殊微微泄了劲。


    两人又转了很久,海岸忽然骚动起来。


    洛萨遥遥望去,发现沙滩某处的游客都惊恐地散开了。


    一排人全副武装,弯腰瞄枪,以作战姿态突然从海里冒出来,踩着海水缓缓上了岸。


    她疑惑地皱眉,问:“那是…?”


    程殊循声望去,腮骨紧了紧,解释:“是特种部队军.演,附近有墨西哥海.军军.舰。”


    “好事还是坏事?”她直截了当地问。


    “好事。”他慢悠悠说,“华金还有几个崽子在外头游荡造反,这次美墨两国消灭卡特尔的心很坚定。这算是警示也算是安稳百姓,看样子奥维迪奥躲不了多久了。”


    洛萨察觉到他还有话没说,问:“对你有影响吗?”


    程殊哂笑,安抚她:“确切来说,是对魔徒集团的塞巴斯蒂安有影响。这群人不纯,我没有亮过底牌,所以我还在他们的黑名单里。等会绕个路走,不用怕。”


    这一番演习给洛萨的心情扰乱了不少,她总不由自主地想到死亡。


    于是没多久就讪讪地拉着程殊上了岸。


    风吹干她身上的水珠,程殊去给她拿衣服了。


    洛萨看着远处的风景,忽然小腿被撞上了一个什么东西。


    她低头一看,发现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


    洛萨眉眼一软,蹲下来问:“甜心,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的爸爸妈妈在哪?”


    小姑娘是头棕色的卷毛,睫毛弯弯,长得特别精致乖巧,看样子是个很受家里宠爱的小孩。


    她腼腆一笑,指了指远处,然后说:“对不起呀!”


    洛萨揉了揉她的脑袋,回答:“没关系,去找你的爸妈吧!”


    那小孩几步一回头,往前面跑走了。


    洛萨要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那小孩脖子上挂着t的吊坠掉落在了沙地里。


    她捡起项链,短促地“欸”了声,叫不回那小孩了。


    “跑这么快…”她无奈地摇摇头,倏然噤了声。


    手掌上躺着的这条红绳,上面串了只金小狗。


    和她在不死鸟的沙发夹缝里看到的那条红手链,一模一样。


    连小尾巴上刻着的“M”都一样。


    一阵风吹过,洛萨忽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立马站起来往前走,速度越来越快,一路都在对身边的游客说“不好意思”。


    刚看清抱着那小女孩的男人的背影时,洛萨突然被拽住了。


    她猛地被拽回头,看见心有余悸的程殊,听见他有些不愉地说:“宝贝,怎么又不听话?”


    洛萨来不及解释:“不是,塞巴斯蒂安,你等会…”


    等她再回头的时候,那男人的身影已经淹没在了人群里。


    她对自己有些恼,“唉”了声,递上那条项链给程殊看。


    “塞巴斯蒂安,你看看这个,这个是哪个品牌的产品吗?”


    程殊勾住项链,举了起来,眼神落在了金小狗尾巴的字母上,神情微变。


    “如果不是的话,我刚刚可能遇见了萨尔玛的金主!而且那个小女孩的爸爸脖子上也有个特别大的红疤…唔,唔?”


    她目露疑惑。


    他眼疾手快地捂住了洛萨的嘴,嗓音极低:“嘘,宝贝。不说了,咱们先回家。”


    程殊松开手,敛眸,神色不是很好,像是在想什么。


    “那项链呢?”洛萨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语气淡淡:“就扔这吧。”


    洛萨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程殊臂弯挂着两人的衣服,带她回了别墅。


    刚一回到家,外头就开始下起了濛濛细雨。


    洛萨透过玻璃窗看外边,有些意外地说:“这么巧?”


    她低头看见自己身上挂着不少海盐,匆匆跑上了楼,留下一句:“塞巴斯蒂安,我先去洗澡。”


    程殊撩起眼皮看她一眼,见她身影消失在了转角,转头问在沙发上跷二郎腿摸猫的加索尔:“马洛在哪里?”


    加索尔茫然地回:“魔徒的管家?这会儿不是在瓜纳华托做他虚伪的大慈善家吗?”


    他神色阴沉,目光狠毒:“马洛在坎昆。”


    加索尔讶然地“啊”了声,不知道程殊怎么得出的结论,但是本能信任。


    “还有,跟拉斯维加斯的人说,尤文过几天可以直接抓去国际监狱枪.毙了。”


    加索尔追问:“老大,安立奎现在已经抓着你发疯了。再加个尤文,魔徒也会对外跳脚报复的吧?他出了名的惯尤文。到时候,魔徒又让你出头去…”


    程殊倏然打断:“棋子而已。”


    他疑惑地问:“什么?”


    程殊定定地看着加索尔,一字一句地说:“尤文一直都是魔徒用来拉仇恨的棋子,现在他连魔徒的儿子都不是了。”


    这句话像颗石子掷入湖中,惊起千层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加索尔猛地闭了嘴。


    程殊压下戾气,神色又恢复了那副淡然的样子:“这些细节回头我跟你解释。你约好金,让他明天下午来把洛萨接回蒂华纳。”


    加索尔迅速比了个ok,然后叹了口气。


    “老大,巴布罗快到坎昆了,估计明晚就会来找你。”


    “嗯。”


    “这次应该是去和贡萨洛的人争地盘和工厂,又要火.拼了。”


    “嗯,最后一次了。”


    “唉,我总觉得,洛萨小姐会很伤心的,她不想让你去做这些事。”


    程殊闻言垂眸,怔然看向自己的双手。


    良久,他出声:“我去,就能动用权力封锁小镇保护居民。”


    “我的手早就脏了。是非对错,等大局定下再让人谈吧。”


    加索尔有些惆怅:“我知道你不想让这里的人再受魔徒的迫害,可是老大,墨西哥是没救的。利益之下,所有人都只是在飞蛾扑火。”


    话语间,他也出现了和洛萨一样的挽留的情绪。


    程殊失笑,走上楼:“这个世界上总有人要做飞蛾。这火能被第一只蛾子扑灭一秒,就可以被第二只扑灭两秒。”


    加索尔没说话。


    “我去陪她了。”


    程殊自嘲地摸了摸心脏,笑自己竟然开始不舍得了。


    第55章 Chapter55·坎昆


    Chapter55


    推开门, 房间里飘着淡淡的香味,角落里的浴室被雾气覆盖。


    程殊走近床头柜,看到了那份文件的末页已经被洛萨签了名。


    未来酒庄依旧由人代管, 利润会定时打入她的帐户,也不会麻烦到她。


    他往嘴里塞了根烟,拨打电话,拿着文件几步下了楼:“晚上会有人来拿合同,你转交给他。”


    加索尔半死不活地斜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闻言看都没看他, 回了个“好”。


    程殊把合同扔在桌上, 又去厨房里给洛萨洗了盘车厘子。


    等他也在客房洗完澡,洛萨那边才刚刚停了水声。


    程殊目光深冷, 随意地擦掉头发上挂着的水珠,端着水果进了书房。


    洛萨出来没看见程殊人,有些奇怪, 挨个敲门:“塞巴斯蒂安,塞巴斯蒂安?”


    直到路过某个小房间,她手指正要叩下去,里头的男人像是算好了每一秒, 忽然出声:“在这。”


    她撇撇嘴,推门直入:“哑巴终于开口了。”


    房间没开灯,全靠自然光。


    还好这一场小雨是太阳雨,光线也不算差。透过百叶窗,照亮了一隅。


    程殊坐在了皮质沙发上,姿态慵懒。


    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只无镜腿的银丝眼镜, 这会儿架在了鼻梁骨上,浑然一副禁欲样。


    他撩起眼皮看她, 如同万年冰山倏然坍塌,弯唇:“宝贝,过来。”


    洛萨这会儿穿了件程殊的上衣,足够遮住大腿根,所以没穿睡裤。


    她边拨动头发散去余下的水汽,边问:“塞巴斯蒂安,你在看什么呢?”


    “书架上的书大多是十几年前就被我父母买来的,现在已经氧化泛黄了。”程殊自然而然地搂过她,让洛萨舒服地枕在了他的腿上,“这本是管家打理的时候后补的。”


    洛萨调整了下姿势,可以刚好看清他手里握着的书。


    窗外的雨落在树叶上,响起细细密密的撞击声。


    很轻,很柔和。


    这间书房仿佛成了末日里的安全屋,彼此贴在一起沉静地看书,忘却了时间。


    偶尔她看到令人惊艳的句子,会示意他看,然后磕磕绊绊地读出来。


    车厘子很甜,洛萨吃得心满意足。


    程殊手心朝上,面不改色地给她接果核。


    不知不觉间,太阳落下,房间内的光不足以再支持他们看清纸上的字体。


    程殊合上书,把它放在一旁。


    瓷盘上也只剩下一颗车厘子了,他下巴微昂,意思明显:这颗喂我。


    洛萨笑着坐起来,不客气地把它咬在齿间。


    程殊挑眉。


    下一瞬,她反手将腰间的衣服一层层往上卷,露出麦色皮肤,直到将露微露。


    然后活像只精怪,眼含媚波,学习狐狸的步伐,从沙发一边妖娆地爬到了他的身边。


    洛萨伸出双手,倏尔柔弱无骨地搭在他肩膀上。


    她抬头,想要把嘴里的车厘子递给程殊。可偏偏程殊这人也坏,在两唇快要相碰时,他欲擒故纵地往后退了一下。


    洛萨假装着急,学狐狸哼了两声。


    他明明知道她耍了一招,但还是宠着她,臣服地低了头。


    程殊含过车厘子,却发现洛萨故意没松口。


    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拽过他的手。


    触碰云端的那一瞬间,她敏感地抖了一下。牙齿松劲,车厘子应声进入程殊的嘴里。


    他笑着咀嚼,任果汁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流。


    只是,不管洛萨后来怎么挑逗,他都无动于衷。


    她咬牙低呼:“塞巴斯蒂安!”


    他坦然接受自己被看作混蛋,提醒:“你自己下午说要被我惩罚。”


    她立马回:“对,可是你不给我回应,怎么惩罚我?”


    程殊悠闲地撂起腿,气场极强,像个蔑视一切的主人,冷冷地吩咐:“我的惩罚是,你坐在茶桌上,自己做给我看。”


    话音一落,洛萨的耳朵像是被火点燃了,瞬间烧透。


    她脑子嗡嗡,一片空白,心里涌出浓烈的刺激和羞耻感。


    她看着程殊慢条斯理擦嘴的样子,跌坐在茶几上,分开了腿。


    夕阳西下,其实房内已经很暗了。


    但她坐在冰冷的木桌上,还是能看清楚他玩味的眼神。


    他看得她浑身发热发软,成了一块手指飞速挪动的海绵。


    “塞巴斯蒂安,”洛萨无助地喊着,“daddy…”


    程殊指尖轻轻敲着膝盖骨:“怎么了,baby girl?”


    “帮帮我。”她声线颤抖。


    他不为所动。


    “你好坏…我讨厌你,”她眼含泪水,感官已经到了极致,“不,不对t,我爱你。”


    “我好喜欢,喜欢你看我。”洛萨咬唇,吐露实话,“…也喜欢你看它。你喜欢吗?塞巴斯蒂安。”


    程殊目光缓缓上移,和她对视,推了下眼镜。


    “喜欢。”他突然出声。


    听见这句话的一瞬间,洛萨浑身剧烈地抽了几下,整个人都瘫倒了。


    程殊哂笑一声。


    惩罚结束,他抱起她回了卧室亲自折腾。


    一夜好眠。


    第二日上午,洛萨被程殊抱到了洗漱台上坐着。


    考虑到会凉,还提前垫了他的衣服。


    她睡眼惺忪地看他翻出了柜子里的剃须刀,然后问:“塞巴斯蒂安,怎么不买个电动的?”


    程殊没回,三两下地换好刀片,打出剃须泡,眼神勾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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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萨醒了点精神,把他拉近到胸前,两条腿盘着他。


    她一只手按在程殊硬朗的眉骨上,将他的头稍稍往左边侧了些,顺着他干净利落的下颌线一点点刮。


    力道很轻,怕划伤他。


    窗外的雨已经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从昨晚下到现在。


    程殊垂眸看她,将她认真的表情尽收眼底。


    趁她转过身洗刀片,忽然说:“下午金来接你回蒂华纳。”


    洛萨手一抖,语气佯装镇定地问:“你要去哪儿呢?”


    他没瞒着:“瓜纳华托。”


    她强忍不舍,笑着问:“那我要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


    程殊沉默片刻,答:“也许半个月,也许两个月。”


    然后呢?


    她不问了,也不用问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下次见面就是最后的相处。


    再以后,就是彻底离别。


    洛萨抿唇,半晌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就像是没有发生过这段对话,继续细致地给他刮胡子。


    直到洗干净所有泡沫,才红着眼冲回衣柜边收拾自己的行李。


    刚从蒂华纳出发时,洛萨没有带什么东西出来。


    而现在,程殊给她备好了一切,把包和箱子装得满满的。


    知晓了要分开后,时间莫名过得飞快。


    下午坎昆还下着雨,猫咪们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金又是老样子,坐在一辆日产Versa里哼着歌,透过驾驶位的玻璃打量别墅。


    昨天他来坎昆和叔叔吃了顿饭,吃完就接到了要把洛萨送回墨西哥西北角的任务。


    不一会,门口有了动静,程殊将洛萨送了出来。


    金看了眼洛萨低落的神情,叹了口气,开了后备箱,推门下车帮拿东西。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程殊就在边上给她举伞,顺手整理行李。


    关上后备箱后,洛萨忽然冲进雨里,憋着股劲往后门走。


    他薄唇紧闭,目光紧紧落在她身上。


    下一秒,她又倏地在门前站住脚,转过身跑到程殊面前,红着眼,咬住了他的小臂。


    很用力,在默默地宣泄情绪。


    洛萨咬得其实挺疼,但程殊没吭半点声,任她咬。


    这一切都是情难自禁。


    他知道,这是她的爱。


    良久,洛萨松口,声音很低地说:“塞巴斯蒂安,你要平安,要少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没等程殊回答,她就转身上了车,再也没看他一眼。


    上车后,金没敢马上踩油门,听到洛萨的肯定后才敢启动车。


    她强压下欲望,没有回头看,只是不舍地闭上了眼睛开始休憩。


    雨水顺着侧视镜往下流,模糊了镜面,模糊了那道笔直的、半天没离去的身影。


    按照吩咐,金把回蒂华纳的路途里车开得很慢很稳,也很低调。


    洛萨没有出来时那么赶了,体感舒服了很多。只是她心里总挂念程殊,不太踏实。


    金带着她在路上走走停停,让她硬生生晚了一个礼拜才回到不死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各路势力骚动,目前的形势来看,这两个月没有哪里比这里会更安全。


    萨尔玛不知道从哪里收到了风声,早早就站在了门口抽烟。


    一见到洛萨就挂上了假笑,她红唇轻启:“我亲爱的小玫瑰,好久不见,玩了这么久你终于回家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熟悉的声音让洛萨心跳骤停,心情彻底跌落谷底。


    她语调平淡:“好久不见,妈妈,我先进去了。”


    洛萨抱着行李往里头走,碰上了等在树下的菲欧娜。


    两人目光对上,她看清了菲欧娜眼里的关心和担忧,忍不住咬唇。


    “我来帮你拿,”菲欧娜拢了拢衣服,走了过来,“你看起来不是很好,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洛萨毫不客气地分给她一个大箱子,点点头:“说来有些复杂,这几天我慢慢跟你分享。”


    两人走到洛萨房间门口的时候,她才忽然想起了哈维尔在她桌下安装窃听器的事情。


    洛萨刚刚升起一丝愁绪,就听见菲欧娜“啊”了声,然后说:“我忘记跟你说了,你的房间被大闹过一场了。也不知道怎么了,布兰卡有个男人突然有天指名道姓要你,就像疯了一样执着。导致布兰卡嫉妒得不行,大发雷霆地闯进你这里把东西都弄乱了,连桌子也一齐砸了出去。”


    她摇摇头,还是觉得奇怪:“说不上来,我总觉得这事情很反常。其实布兰卡的那个客人被萨尔玛威压过,但他竟然丝毫不在乎。而且,虽然我知道布兰卡骨子里是很叛逆的,但我莫名觉得她的性格还不至于做出来这种事。”


    菲欧娜长长地叹了口气,把东西放在地上。


    洛萨却怔在了门口。


    她脑子里蓦然闪过了那天在那张桌子上做.爱的场景。


    她想直接摘掉监听器,但程殊阻止了,意味不明地说还不是时候。


    而就在洛萨要回来的前不久,这个窃听器却这样巧合地消失了。


    半天,洛萨捏了捏鼻梁,低笑出声。


    此刻她无比确信,这就是那个男人的手笔。


    第56章 Chapter56·蒂华纳


    Chapter56


    送走菲欧娜后, 洛萨像是被一下子抽干了所有精力,浑身疲惫不堪。


    她撑着股劲,又检查了一下房间。


    在确认了没有被再次放入窃听器后, 整个人直接倒在了沙发上。


    洛萨发怔地望着掉了不少墙皮的天花板,心里涌出一阵酸涩感。


    感情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她从来没有这么牵挂过一个男人。


    休息了半个月后,洛萨开始清点自己的财产,将它们都收拾到了一个包裹里。


    因为上次的逃跑计划她解密了保险柜, 导致萨尔玛格外关注她的动向, 所以洛萨没有再拿出来那张银行卡。


    但好在她平常就会藏一些值钱的首饰在家具角落里, 加上程殊往行李里塞的大把美金,现在这个包裹也是值上不少钱的。


    趁着早饭时间, 所有姑娘都在往食堂走,洛萨藏着包去了菲欧娜的房间。


    她轻轻地敲了三下门,不一会儿就听见了脚步声。


    “嘎吱”一声响起, 菲欧娜打开门。她神情疑惑,把洛萨放了进去:“怎么啦?”


    洛萨挂上神秘地笑:“就知道你还在这,赖床鬼。”


    菲欧娜耸耸肩,丝毫不在意这个称号。


    洛萨关上门, 费劲地把帆布包从衣服下摆掏出来,“啪”地一声放在木桌上。


    “宝贝…这是?”菲欧娜诧异地问。


    洛萨笑而不语,当着菲欧娜的面拆开包裹,把里面的东西展示给她看。


    菲欧娜瞬间睁大了双眼,震惊得说不出话。


    “除了银行卡外,我所有的财产都在这里了。”洛萨把它推到了菲欧娜的面前, 沉声说,“我全部送给你。”


    菲欧娜猛地抬眸, 嘴巴一张一和,怔怔地看着她。


    “不久后我就要离开墨西哥了,我的银行卡密码你也清楚,要是以后你有机会带走它,你就直接拿走去用。虽然里头没什么钱,但那是我的诚意。”


    洛萨忽然眉眼软下来,继续说,“如果未来某天你想为自己赎身,我希望这些东西能帮助你离开不死鸟。菲欧娜,我爱你。”


    说到后面,她的音量渐渐低了下去,但这却是再诚恳不过的告白。


    菲欧娜忍不住眼眶泛红,撇过头说:“刚开始不觉得,这下一看,离别是有些难。”


    是啊,离别是有些难。


    她们实在是互相取暖太久了。


    “但我永远会为你的勇敢感到骄傲,洛萨,无论你在世界的哪个地方,我都会祝福你的。”菲欧娜肯定地说,“即使不舍得,我也为你的梦想成真而感到开心。这些钱我收下了,你无需再担心我。大胆去走你的路!”


    两人深深对视,一切情谊都融在了眼神里。


    不必多说了,彼此都清楚。


    这就是独属于洛萨和菲欧娜的默契。


    忽然,又有人来敲门。t


    洛萨飞速和菲欧娜对了个眼神,一个人立马开始藏东西,另一个人去开了门。


    打开门却发现是布兰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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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兰卡斜靠在门口,发现是洛萨开门还有些惊讶。


    “有什么事吗?”洛萨反应过来,语气平缓。


    布兰卡沉默两秒,翻了个白眼,说:“妈妈让我来叫菲欧娜去吃饭。”


    洛萨点点头回:“知道了,马上去。”


    但是布兰卡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依旧等在了门口,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洛萨回头看了一眼她,也没有说什么,进门招呼好菲欧娜,然后准备去吃早餐。


    于是三人一起慢悠悠地往食堂走。


    洛萨和菲欧娜迈着长腿走在前头,布兰卡一个人吊在后边。


    突然,她出声说:“看来那个男人对你还不错。”


    布兰卡没有遮掩她的阴阳怪气,话语间尽是嘲讽。


    洛萨停住脚步,转头看她,神情淡漠。


    “别这么看我啊,”布兰卡盯着洛萨,目光戏谑,语气笃定,“你爱上他了。”


    洛萨忽然笑出声,两手一摊,回:“是啊。”


    那样坦诚的态度让布兰卡一噎,好久才说出话。


    布兰卡下唇微微颤抖,讽刺地说:“洛萨,你真是个傻子。我们这里的人没资格谈论爱,我们和任何男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布兰卡放肆地嘲笑着所谓的真心,洛萨却清楚这句话布兰卡不只是说给她听的,还有自己。


    见洛萨没说话,布兰卡紧接着又说:“你和你的母亲一样愚蠢。她栽在了男人身上,你也是。你爱他仰慕他,可他呢?他会爱上你吗?会爱上你这样的破烂不堪的女人吗?”


    这话说得极其尖锐,连一旁的菲欧娜都立马变了脸,带着怒火斥责:“布兰卡,你过分了!”


    洛萨目光冰冷,伸手拦住了几步上前的菲欧娜,缓缓摇头。


    她开始思考这番话。


    会吗?


    他从来没有亲口说过。


    可是当洛萨默念这句话的时候,她脑子里突然浮现好多回忆,如同动图般一张张闪过。


    程殊背着她在华雷斯慢慢走的画面;搂着她和拉斐尔踢球的画面。


    还有呢?脑海里的照片开始定格。


    定格在瓜米利托集市里,找不到她时他脸上的怒意和慌张;定格在废墟里他的拥吻;定格在酒吧里缠绵的吻。


    布兰卡看着她沉思的模样,挑衅地重复问题:“会吗?”


    洛萨懒懒抬眸,语调平淡:“不会。”


    布兰卡像是得逞了,立马竖起了自己的尾巴,正要进一步嘲讽。


    结果就听见洛萨自信地说:“不是会不会,是已经。”


    布兰卡彻底僵住了,就连菲欧娜都诧异得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洛萨耸耸肩,很潇洒地说:“他爱死我了。”


    没有人比程殊的爱更拿得出手,她太有底气了。


    如果早一段时间,洛萨可能会被问到自我怀疑。


    可现在,她不会了。


    洛萨很清楚自己被程殊视若珍宝,也很清楚他的爱是不可动摇的。


    谁也无法质疑,就连她自己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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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萨看着愣在原地的布兰卡,无聊地拽过菲欧娜。


    “走吧,去吃饭。”


    菲欧娜低头笑出声,跟着走了。


    其实,她很高兴洛萨能这样说。


    如果洛萨幸福,她会先流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早饭过后,洛萨独自回了小巷,但还没走到房门口就被巡逻员拦住了。


    巡逻员是她没见过的面孔,笑起来脸上有几层褶子,牙齿还缺缝。


    “洛萨…是吗?”他问。


    洛萨点点头,然后接过来他递来的小纸盒。


    “这是?”她有些好奇地摇了摇,听见里头传出碰撞声。


    那巡逻员挠了挠脑袋,解释:“前段时间就到了,一直被搁置在了门口,领头说是有个贵客给你的。”


    程殊给的?


    那应该是翡翠蝶簪了。


    放在这种朴实无华的盒子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洛萨回了句“谢谢”,然后边走边拆。


    拆开后才发现,里头有两个小盒子。


    拆开其中一个,价值千金的簪子躺在了软绵里,被保护得很好。


    至于另一个…


    她呢喃:“这么神秘。”


    洛萨抬眼发现到了房间,进去锁上了门。


    然后聊有兴致地拆开了第二个小盒子,发现里头装的是一个熟悉的物什——MP4。


    “嗖”地一下,她不敢置信地站起来,激动得浑身发抖。


    这是她被普尔加偷走的那台MP4!


    那天洛萨站在郊外的垃圾堆上,痛苦又绝望地翻找它,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她说那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却没想到程殊在当时就留意了。


    他竟然把它从那堆垃圾里仔细翻了出来,又清理好了。


    洛萨迫不及待地打开它,发现里头的音频一个不少。


    随机播放一个,音乐声流畅地传出。


    她呆滞了,盯着它开始哗哗掉眼泪。


    这个人怎么这么犯规?他怎么这么好?


    好到她都不舍得对他说再见。


    盒子里露出半个纸卷。


    洛萨红着眼把它拽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展开。


    上面的墨水字迹恣意潇洒,是程殊写的:不要哭。


    她委屈地撇了撇嘴,擦掉泪水,把这两样东西都藏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到了晚上,按约定洛萨溜去了萨尔玛的房间。


    一进去,果不其然菲欧娜在沙发上等她。


    “来吧,好久没一起享受温馨时刻了。”菲欧娜笑着拍拍坐垫,示意她坐过去。


    洛萨笑着扎起头发,慵懒地把脑袋靠在菲欧娜的肩膀上。


    “今天想看什么呢?”菲欧娜切换着频道,出声问,“还想看电影吗?”


    电视画面一直变动着,一些狗血电视剧夹杂着新闻、广告闪过。


    忽然一个清澈的女声吸引了洛萨的注意力。


    她突然打断菲欧娜的动作:“等会儿,你往回切一下。”


    菲欧娜下巴微昂,听话地往回切。”再退…再退,好了。”


    频道停下来,洛萨目光闪烁地看着屏幕。


    菲欧娜盯着屏幕上的画面,有些疑惑地问:“你什么时候对瓜纳华托州的新闻感兴趣了?”


    洛萨抿抿唇,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摇摇头商量:“让我看一会会儿就好。”


    当地的新闻播报员在讲述一件发生在伊拉普阿托的火.拼行动。


    屏幕左边,挂着现场记者操控的无人机录像的视频。


    视频里,双方在仓库区激战。尘土飞扬,模糊了镜头。


    但也不难看出其中一方封锁了小镇的道路,似乎刻意守住了和居民区的距离。


    洛萨眼皮猛跳,怎么都停不下来。


    ——她看见了程殊。


    第57章 Chapter57·瓜纳华托


    Chapter57


    无人机离得比较远, 拍摄得小心翼翼,画面时不时在爆炸声和枪.弹声里晃一下,显得很模糊。


    路边停着的卡车燃起了熊熊烈火, 在黑烟和朦胧的白尘中,几行人穿梭不定。两拨人都全副武装,装备竟然看着比官方还要好。


    画面的左下方,魔徒的一小队人戴着头盔、穿着防弹背心,半蹲在了巨大的铁制货物架后面。


    男人被特制的黑布料覆着面, 几乎只露出了眼睛, 转身时凌厉的眼神扫到了半空中的无人机。


    就凭这一眼, 洛萨认出了他。


    是程殊。


    画面另一端。


    程殊皱着眉,指了指无人机:“都他妈的没长眼?在这给电视台拍戏吗?!”


    周围的人闻言都冷色低下了头, 没敢接话。


    巴布罗深吸一口气,解释认错:“老大,后勤的人跟贡萨洛的后勤部纠缠在一起了, 没及时来。”


    他面不改色,讽笑:“是吗?我记得这也不是贡萨洛的地盘,魔徒的人现在都这么没用了。”


    程殊话里淬了冰,让巴布罗也莫名有些烦躁和无奈。


    “老大,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之前哈维尔守着最近的两个武器库,上周莫名被缴了。我们也不知道信息怎么泄露的。”


    程殊冷笑一声,敛眸,语气强势地下令:“打掉。”


    话音刚落立马有人会意,抬枪指向它,闪电般将它打了下去。


    一旁的备用机对着黑漆漆的枪口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刚准备跑,还没飞几米, “砰砰砰”的声音响起,枪里接连几发子.弹打出。它瞬间分崩离析,垂直掉了下去。


    那喽啰立马邀功:“老大,我做得好吗?”


    程殊盯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光,语气淡淡:“非常好。”


    “三仓这里快结束了,”t他转身在手臂上比划地图和战术,挨个吩咐,“你们四个去跟alpha队,右侧进攻,必须要拿下一号和二号仓库。你们四个,侧翼包抄五仓,去帮zeta队。”


    那小子顿了秒,咽了口口水,低声问:“老大,你不会要亲自去四仓吧?穿越四仓的侧口就够危险了…”


    程殊“嗯”了声,回他:“我和巴布罗。”


    巴布罗轻微皱眉,强制压下心里浮起的不情愿。


    “可是以目前的激烈程度来看,四仓最后肯定留不下什么好东西。老大你去的话什么也捞不着,回头一场空,怎么跟上头交代?”那人还在啰嗦。


    “那你去?”程殊冷声反问,弄得他一噎。


    他连忙摇头,猫着腰挥了挥手把其他人带走了。


    巴布罗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心里烧得慌,但具体的他也说不上来。


    他配合着程殊把这边的敌手全灭了,然后讪笑一声:“老大,我去侧口清点一下缴获的东西。”


    程殊没说话。


    “老大?”巴布罗有些疑惑地转过身,看见程殊半蹲在地上,从尸体身上顺了一把枪。


    他莫名有些后背发凉。


    “老大?”他又问。


    程殊斜睨一眼巴布罗,神情淡漠地旋着手上的枪。他将子.弹卸下来,确保上面印刻着“G”后,又不紧不慢地装了回去。


    “你跟我多久了。”他撩起眼皮,声音平缓。


    巴布罗嗓子微紧,比了个数:“六年,老大。从2016年开始就跟着您了。”


    程殊哂笑:“你还记不记得怎么来的魔徒?”


    巴布罗沉默两秒,点点头。


    他幼时生活的街道到处都有人吸.d,吸得一个个家破人亡。在这样畸形的童年里,有人忍无可忍选择了抗争。


    隔壁邻居的三个小孩,有两个从了警。结果一个被虐杀了,另一个呢?上司和集团大老板暗地里勾肩搭背,他卧底了几年以为要迎来光明了,结果却是砍头,就这样平白牺牲了。


    两人死后,父母只敢立个不署名的碑,但就算只立碑也要墓钱。两人生前工资本就低微,分一笔给遗孀养小孩,剩下的钱勉强凑出来也只刚刚够,可怜得要命。


    他们家还剩下一个小孩,当时比巴布罗年纪大一些,后来却走了截然相反的路——在15岁的时候进了卡特尔的某个分支。


    家里勃然大怒,要和他划清界线。


    结果那人不屑地质问:“拜托了爸妈,除了我们三谁会记得两个蠢货哥哥的名字?做这行的收入可比政府高,装备也好,活下来的概率也更高。”


    巴布罗见证了整个吵架闹掰的画面,只对那句话记忆犹深:没有人会记得他们的名字。


    于是他心想,是啊,蠢货才去当英雄。他要去做坏人了。那可是钱啊,谁会不心动呢?


    隔壁的枪响声不断,程殊摸出修好的那只抬臂打火机,点燃一根烟。他深吸一口,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记得,你以前想当消防员。”


    透过飘起的白烟,巴布罗莫名觉得瘆人,他干笑两声:“老大,早就是过去式了,提这干嘛。我现在就只想好好追随你,扶你坐上二把手。”


    程殊声音淡然,直戳命脉:“卢卡斯给你开了什么价?”


    巴布罗的瞳孔骤缩。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上膛,对准程殊。可偏偏程殊的速度快到让人咂舌,闪影划过,先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


    三声枪响融入隔壁的战斗中,巴布罗的双手垂下,一只膝盖骨被打穿,如丧家犬,狼狈地跪在地上,满脸痛苦。


    血立马渗进了紧身布料里,染湿一大片。他疼得浑身发抖,伏在地上,又死不了。


    程殊抬起作战靴,不紧不慢地走到他面前,用鞋尖踢走巴布罗甩在地上的枪,再抵着他下巴逼他抬起头。


    巴布罗紧咬腮帮,眼球憋得暴突,红血丝弥漫,不甘地望着程殊。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他颤着声音质问。


    “去年。”程殊双指夹烟,吐出烟气。


    巴布罗浑身一抖。


    “你做了不少事啊,一边打探我的私事,一边暗地里接触哈维尔的手下。”程殊眼神不屑,语气阴毒,“查我的儿子还想抓他…卢卡斯到底给你许诺什么了?”


    他压根不在乎这中间到底藏掖了什么交易,反正这些人都得死。


    程殊眯眼,蹲下,将烟按上巴布罗的指骨,肉香味飘起,巴布罗开始嘶吼。


    “你还不清楚吗塞巴斯蒂安,魔徒从来都不允许你成为集团二把手。不仅如此,他现在怀疑你是条子的人了,你迟早要死的。哈哈哈哈哈…”


    巴布罗眼里没有后悔,只有游戏输了的不服。


    但他没想到程殊压根不恼火,只笑,语气轻飘飘的:“我知道啊。”


    这句话一出,巴布罗瞬间僵住了嘴角。


    “我还知道,你在安立奎的雪茄里动了手脚。那根烟里,你是放了毒,还是毒药啊。”他语调上扬,听起来像是一点也没生气,但巴布罗浑身寒意弥漫,眼神怔愣。


    程殊站起身,倏地没了耐心,看他像是在看一堆没有生命的肉。


    “你们这群蠢货,去跟撒旦学学什么是请君入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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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殊冷漠的话如同死神的宣判。


    他弯腰捡起一个手榴弹,在巴布罗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爬走时,随手扔到了巴布洛的腰间,然后迈着长腿离开了。


    “嘭”!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血雾散去,三仓一片狼藉。


    程殊没有回头。


    这个世界又少了一个祸害。


    而他呢,离地狱又近了一步。


    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行动进行到末尾时,程殊匆忙地下了撤退令。


    他给出了政.府军要到来的理由,又眼含悲痛地宣布了巴布罗的死亡。


    程殊按住小腹血流如注的伤口,嘴唇苍白。


    他沉默片刻,像是在压制滔天的怒火和悲伤,吊唁:“做兄弟,在心里。”


    “走!”幸存的几个喽罗也带着怒意,坐上了撤退的皮卡。


    在路上行驶时,副驾驶看到了路边一个准备投掷燃油瓶的人。


    他眼疾手快地举起枪,“砰”地一声打穿了那人的肩胛骨。那人瞬间倒下,血流成河。


    程殊皱眉低吼:“住手!”


    副驾驶茫然了一瞬:“老大,那是贡萨洛的人啊。”


    程殊冷笑:“老子现在要你教做事了?”


    他不敢说话。


    程殊的小腹被绷带随便绑着,他咬牙,单手撑着跳下车。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有点眼熟。


    他疾步走去,一把拉下那人的覆面,在看见这个人是谁的时候瞳孔骤缩,几乎是心里涌起了一阵绝望和痛苦。


    他没想到,这竟然是贡萨洛的幼子,奥多。


    贡萨洛和魔徒不一样,他是真的很惯孩子。导致他们家的后代作风一个个都极其嚣张,可以说是横得不行。


    但奥多一直是在当悠闲的公子哥,没有接手过贡萨洛的黑色生意,怎么会来参与火.拼?


    程殊脑子开始飞速博弈。


    救还是不救。


    救,无非是给未来埋下祸患,贡萨洛会进一步强大。


    不救,贡萨洛查到奥多的下落只需要几天,他会发疯一样和魔徒纠缠,然后再疯狂屠杀百姓报复社会。


    救,还是不救。


    选现在,还是未来。


    失血让程殊忽然有些头晕,他眼前开始有些黑了。


    又是这道火车难题。又是这道选择人命的题!


    程殊垂着头,眼角坠落一颗汗珠。他屏着气,忽然弯腰拽起了半死不活的奥多。


    他管不了未来了。


    既然贡萨洛崛起是必然之势,那没有什么比在他活着的时候降低平民伤亡更重要的了。


    程殊将奥多扔上车,所有人惊疑地看着他。


    他语气冷冰:“开车。”


    司机犹豫了一瞬间,踩了油门,皮卡冲了出去。


    喽罗奇怪地问:“老大,这是…?”


    程殊瞥他一眼,问:“塞尔希奥回来了吗?”


    喽罗点点头,回:“听说是在附近给集团的病号看病,要叫来伊拉普阿托吗?”


    程殊嘴角轻扯,脚丝毫不顾忌地踹开奥多的腿,说:“不,把这个送过去。”


    喽罗不乐意地说:“老大,为什么我们要救贡萨洛的人?疯了吧…”


    程殊嫌弃地扫他一眼,直接说:“救?老子什么时候说要救了。这东西是贡萨洛的高层,送给塞尔希奥做解剖实验说不定还有用。蠢货。”t


    喽罗反应过来,了悟地点点头:“我去办吧那!老大,我一定完成任务。”


    程殊淡然地“嗯“了声,顿了秒:“回来后你接手巴布罗的所有工作。”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忘却了巴布罗的死亡,艳羡地看着那人。


    喽罗懵了一秒,受宠若惊地连忙说:“谢谢老大!谢谢老大!我一定不负所托!”


    电视机那头的洛萨紧紧看着无人机拍摄画面,忽然几颗子弹飞来,她吓得原地弹起。


    下一秒,画面归于黑暗。


    新闻主播沉默一秒,继续播报新闻。


    菲欧娜看出来了不对劲,但没有越界去过问,只是伸手顺她的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洛萨怔愣地看着电视屏幕,感受着菲欧娜掌心的温度,慢慢放下心思。


    她恢复表情,仿佛所有事情都没发生过,出声:“没事,换台吧。”


    第58章 Chapter58·克雷塔罗


    Chapter58


    十月二十日, 凌晨两点。


    克雷塔罗州,克雷塔罗市。


    拱门水桥附近,路边坐落着无数西班牙风格的建筑。


    某栋黄蓝色房屋的地下室, 吊灯摇摇晃晃,白炽光一明一灭地闪着。


    “嘎吱”一声响,塞尔希奥满脸疲惫地从地下室的小隔间走出来,脱下隔绝病菌的白大褂。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骨, 看向熟练换药的程殊, 出声:“奥多没大事了。他肩胛骨碎了, 再加上失血过多,所以花了点功夫。”


    灯光在程殊的鼻梁上晃来晃去, 光圈边缘和锐利的骨骼线切合交割。


    他面不改色地把药按上小腹,眼皮都没抬:“联系好贡萨洛集团了吗?”


    塞尔希奥浑身是汗,热得受不了。他抻住衣服脱掉, 声音蒙着:“嗯,联系好了安德烈斯,他明天就会来接人。”


    程殊随意地缠上绷带,忽然说:“你之前花了不少功夫都没正式进入贡萨洛的圈子里, 这回可以利用他靠近贡萨洛的心腹了。以贡萨洛对奥多的宠爱,你进了他们集团必定得到重用。”


    塞尔希奥一愣,面色微变,唇角轻扯:“你怎么知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殊轻飘飘瞥他一眼,有些嫌弃:“我认识你多久了?表面上帮我打探贡萨洛的情报,私下里背着我想尽办法加入他们。真以为我不知道?”


    塞尔希奥心虚地斜过眼神, 沉默不语。


    是,当年没了爸妈的不止是程殊, 还有好不容易有了家庭的塞尔希奥。


    曾经他是人人厌恶的野孩子,四处乞讨,吃百家饭。但程父程母的出现,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拥有过的温暖。


    妈妈会弯腰摸他的脑袋,夸赞他给自己取了个好名字,会在他被同学歧视时冲进学校护犊子。


    爸爸会给他买新款的足球鞋,会在他病迷糊的时候给他拍背,哄说快快好起来。


    不是只有程殊恨魔徒恨这个世界的,还有他。


    他对那些畜生的恨意绝不比程殊少半分。


    早年颠沛流离,塞尔希奥总闻着餐馆阁楼的油烟味入睡,半夜经常梦到燃烧的大火,吓醒后就枯坐在床上发呆。明明是长身体的时候,短短几个月却消瘦了很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后来去德国学医,他很孤独,语言也不通,经常要和程殊打视频聊天消遣。两人都默契地不提苦,他跟程殊分享见闻,程殊就闷不吭声地听着,然后嘱咐一句“哥给你打钱了,你好好学习,享受正常人的生活”。


    那会儿其实钱还不多,塞尔希奥会努力掰成两半花。因为都是程殊一分分攒下的,他不舍得他哥受苦。


    直到有天,程殊报了仇也没爬出魔徒的泥潭。塞尔希奥开始清楚地意识到——程殊也许要干一件大事了。


    但塞尔希奥不想让程殊一个人成为英雄。他们都是爸妈的孩子,一样勇敢正直。


    既然没办法忘却仇恨,那就替那些和他们一样受苦的人做件大事。


    程殊解决魔徒,他去解决贡萨洛。


    毕业后,塞尔希奥立马着手回墨西哥。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计划,危险到他不知道自己未来是否会活着。


    于是他暗骂自己一声孬种,没有担当地和喜欢的小姑娘不辞而别,踏上了回家的路。


    “你不阻止我?”塞尔希奥问。


    程殊声音淡然,反问:“我拦得住?”


    他太了解塞尔希奥的性格了,所以干脆不劝,选择尊重塞尔希奥的意愿。


    “我最近在接触官方了,大概在十一月初就会诱导魔徒主动抓我,然后结束这一切。”程殊将换下的沾血纱布扔进不锈钢盆里,谈论起自己的死亡,语气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你自己想个办法带着贡萨洛介入。”


    塞尔希奥猛地抬头,满脸不可置信:“塞巴斯蒂安,你疯了?你这不就是让我当着贡萨洛的面把你杀了?!你他妈的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总归是要死的,死在哪里都是死,死在谁手里也都是死。”


    程殊听着塞尔希奥的怒吼质问,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嗓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但是如果我能带着魔徒一起死在你手里,塞尔希奥,你就会成为扳倒魔徒集团的大功臣,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坐稳贡萨洛集团里的核心高位,博取他的信任往上爬。”


    “踩着我,让我做你的踏脚石。”程殊看向塞尔希奥背上被植了皮、凹凸不平的伤疤,语速慢了下来,郑重地说,“就像小时候的那场火里,你让我踩着你那样。”


    塞尔希奥僵住了,瞬间红了眼眶,半天没出声反驳。


    程殊捡起外套准备离开,走到阶梯最上方时,倏地脚步一滞。


    他侧过头,勾起笑,仿佛回到了十六年前。


    “塞尔希奥,哥就不陪你了。”


    “以后的路得你自己走了。”-


    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作恶数十年的魔徒集团竟然飞速衰微。


    内部不知道出现了什么问题,总是掉链子,瓦解的迹象越来越明显,如同即将坍塌的冰山。


    于是军.警趁机打压,贡萨洛集团也步步紧逼,庞大的犯罪帝国一时间摇摇欲坠。


    就连远在蒂华纳的萨尔玛都听闻了消息。


    她不知道自己的金主就是魔徒的人,只知道按这趋势下去,她不仅可以留下洛萨贵客交来的那些钱,还可以翻脸违约,让洛萨继续接客。


    萨尔玛憋着坏,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洛萨,反而在十月二十九日程殊再来不死鸟时,毕恭毕敬地伺候。


    她假笑着,把所有账都算在了未来的洛萨身上。


    房间里,洛萨正躺在沙发上小憩。


    她蜷缩着,光洁的前额蒙了一层细汗。眉头紧皱着,看样子在做噩梦,嘴里还在喃喃着“不要”。


    程殊放慢了脚步,走到她身边蹲下,沉静地打量着洛萨的睡颜。


    很久没见了,她又瘦了点。


    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


    程殊心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了一样,伸手,轻轻抚平她的眉心。


    他很想她。很想很想。


    忽然,洛萨脱口而出:“塞巴斯蒂安!”


    她猛然睁眼,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不定,心有余悸地喘着。


    “我在。”


    低沉的男声响起,洛萨眼睛骤然睁大,身体抖了一下,半天不敢回头。


    程殊眼神晦暗,提起她,将她抱在怀里,拍背轻哄:“宝贝,我真的在这,不是梦。”


    洛萨怔怔地望着阔别数十天的男人,鼻子泛酸,猝不及防地抱住他,声音发抖:“我好想你,塞巴斯蒂安,我真的很想你。我害怕你出事,我特别特别担心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洛萨压住了他的伤口,但程殊眼都没眨一下,拨开她的碎发,问:“别害怕,我把事情都解决了。”


    她语无伦次地解释:“我刚刚做了一个梦,一个特别不好的梦。你站在山崖边的教堂里,我怎么喊你你都听不见,然后那里发生了一场大爆炸…”


    程殊忽然伸手捂住她的嘴唇,然后在洛萨的眉心留下一个吻:“假的,都是假的。我站在你面前,活得好好的。”


    洛萨把头埋在他肩窝里,缓了很久,抱怨:“你怎么才来——”


    她黏腻的告白勾得他心痒,程殊清了清嗓子,解释:“不好意思,宝贝,有些事情耽搁了。我这次来是接你离开。”


    洛萨抬起头,神情复杂。她抿t了抿唇,坚定地点点头。


    没多久,洛萨收拾好了所有行李——只有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小针织袋。


    程殊已经和萨尔玛交代好了。


    她不是很愿意,但又有些害怕程殊,只能劝服自己洛萨的钱财都还在这,未来也可以为所欲为,也就没有过多阻拦。但还是再三强调这一次要早些回来,不能在外逗留太久。


    程殊气势极强,闻言只是睨了她一眼,萨尔玛就慢慢咽了声,不敢再多提要求。


    不死鸟门口的树被吹得哗哗响,洛萨看了一眼就知道,今天蒂华纳有个好天气。


    程殊自己开车来的,所以洛萨坐上了副驾驶。


    她摇下车窗,没急着离开,那双漂亮的眼睛就这样感慨地看着不死鸟。


    她有太多的情绪和回忆融在了这里。


    洛萨眯了眯眼,忽然看见了穿着紫色裙子的菲欧娜。她躲在大树边上,眼里含泪,嘴角带笑,远远地望着她,满是欣慰。


    洛萨愣了一下,瞬间泪目。她记得的,这条裙子是菲欧娜和她第一次见面时穿的。


    不舍涌上心头,洛萨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稍微侧目,又看到了其他两个熟人。


    是贝娅和布兰卡。


    贝娅还是那个清冷的模样,双手插兜,淡淡地望着她。布兰卡脸上依旧不甘,但能看得出她的眼神很复杂。


    洛萨心头一震。


    她们都知道她要离开了。


    即使是布兰卡这样和她有纠葛的人,也选择了装傻,没有在萨尔玛面前拆穿她。


    无论是有过多少的嫉妒和厌恶,布兰卡最终还是选择了成全。


    也许,这就是姑娘们的情意与善良。


    洛萨浅笑着,冲着她们的方向缓缓点头。


    ——再见了。


    第59章 Chapter59·墨城


    Chapter59


    从蒂华纳到四季如春的墨西哥城, 跨越了两千多公里。


    而在那里,一年一度的亡灵节盛宴即将开始。


    墨西哥有些州的公路路况不算很好,路途耗时又得更长。


    程殊载着洛萨, 急着赶路,打算只偶尔在服务区停留,其他时间不眠不休地开车。他精力好,比这累的事情做得多了去了,早习惯了。


    洛萨待在副驾驶上, 也不说苦。她累了就直接睡, 到了服务区就去公厕待一会, 再慢悠悠买个汉堡和饮料,最后再迷糊地问一句:“对了, 我们到哪儿啦?”


    程殊原本也有些累,闻言直接笑了出来,笑了一会儿后又微妙地顿住了。


    许多年前, 他的爸爸好像也曾这样笑过妈妈。


    程殊有一瞬间忽然特别想和他爸聊聊天,他想告诉父亲,看啊,他找到了一个和妈妈一样美好可爱的小姑娘。


    但洛萨也不全然是安静的, 她睡醒后有个精力旺盛的时间段,话特别多。


    边聊边研究车,再乐呵呵地播放金之前下载的音乐。


    她摇下车窗,漏了个三指宽的缝,任外面的风吹乱她的头发。


    这会儿放的是Ra Costelloe的Stuck in love,雷鬼的标志性反拍配上迷幻怪诞的嗓音, 让这首歌变得格外好听。


    洛萨手里还举着没吃完的鳕鱼汉堡,冷掉了, 但她不是很在意。这会儿在发疯,假装自己是歌手。不仅跟着节奏摇摆身体、大声唱,还会浮现一些很夸张的沉醉表情,然后拉着程殊互动。


    “是的,她走路时,秀发上闪耀着金色光泽。”


    “她有着周一的心态,周五的身体,我怎敢放肆。”


    “带着天使的微笑和深邃的双眼,她会让你不由自主地偏离轨道。”


    洛萨时而打响指,时而伸长手臂闭眼唱着。


    程殊手掌搭在方向盘上,将她的动作尽数收入余光,嘴角不自觉地勾起,眼神宠溺。


    “塞巴斯蒂安,动起来,唱起来呀!”她忽然娇嗔。


    于是程殊伸手调大一点音量,温沉的嗓音和着她,也跟着哼起来。他跟着节拍点头,一副彻底放松的姿态。


    音乐是刻在美洲人基因里的,西语区的人更是热情似火。


    两个人就这样灵魂共鸣,直达旅途终点。


    到达墨西哥城区的时候,已经是三十一日的凌晨。


    程殊带着洛萨在一栋经典的西班牙-加州风的建筑前停下,这是塞尔希奥买的小家,几乎没住过,但有他的专属房间。


    长途的劳累都融在了床榻上,他紧紧拥着她,两人一夜好眠。


    等到了中午,程殊才起床。洛萨提前一步醒了,这会儿扒在窗户上看外边,满眼新奇和惊叹。


    从每年的十月三十一日起,墨西哥就开始了举国欢度亡灵节,各个地方都充斥着浓厚的节日氛围。


    这里的位置很好,能眺望到历史中心和宪法广场。


    那里遍地摆着饰品,到处都是大簇的万寿菊,中间再竖插着几个巨大的纸骷髅人。路上的行人大多数穿得五彩斑斓,街边已经有不少摊贩给游客在画满脸的骷髅妆。还有一些摊主,手里握着带有祝福和祛邪意义的草条,等着给人祛除霉运。


    墨西哥的著名作家奥克塔维奥·帕斯曾说:“死亡其实是生命的回照。”


    这样的话折射出了阿兹特加人关于死亡的独特民族观念——死,是无需悲伤的。它是生命周期的结束,是值得庆祝的。


    每年的亡灵节,整个国家的人都会欢欣鼓舞地准备好祭坛,载歌载舞,迎接与死者的团聚。


    即使是封闭的不死鸟,也会作出一些庆祝。


    这是墨西哥人从小到大接受的死亡教育,也是为什么洛萨会和程殊在看待家人的死上有那么一点儿的差异。


    她宛如把手放在了泉水里,在巨大的痛苦与悲伤过后,选择了尊重生命如同不可挽回的流水般逝去。思念的同时,并不避讳亲人的死亡。


    但程殊是不一样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洛萨常想,没关系的,他有权保持不一样。她的男人有权在被打碎幸福之后,选择憎恶死亡。


    程殊走过来,搂住她,问:“看什么呢宝贝?”


    洛萨说:“在看那些路人。”


    他听出了她的意思,说:“那待会我先带你去中国城吃个饭,华人区离历史中心的步行街很近。然后我再带你去那边的店铺买糖骷髅。”


    洛萨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啊,我的塞巴斯蒂安导游。”


    程殊捡起衣服,听着她傲娇的话,笑着拍了一下她的翘.臀。


    程殊带着洛萨去了出事后打工的那家餐馆吃饭,那家粤菜馆熬过了十余年后成了那一块的招牌,店面也阔开了很多。


    他试图在里头找到一分熟悉感,却发现连同在柜台招待的老板娘都换人了。


    程殊是有些失望的。


    他挥手点了份化州香油鸡、灼菜心和清蒸鲈鱼,然后递给了走过来的年轻老板娘。


    她接过菜单后,突然犹疑地愣了一下,轻吸一口气,看着程殊一步三回头。


    没多久,后厨的帘子掀开,一个中年女人走了出来。


    程殊眼眸震颤,忽然一下站了起来。


    “哎呀呀,我认出来了,是程殊,是程殊!”那阿姨开心得不行,眼尾的褶皱叠在一起。


    “这是…?”洛萨有些疑惑。


    “洛萨,这个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家餐馆,这位是帮助过我的那位好心老板娘。”


    程殊抿唇,几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说:“好久不见,桑姨。”


    她是闽南人,知道程殊听不懂方言,讲得还是那口熟悉的福建普通话。只是长了些白发,发胖了点,脾气也没有年轻的时候那么火辣了。


    久别重逢,桑姨又感慨又开心地看着程殊,说:“程殊啊,你都长这么大了…这些年你也忙,没怎么回来。唉,你受苦了。”


    他摇摇头。


    “刚进来的时候没有看见您,还以为店主换人了。”程殊解释。


    桑姨摆摆手,回答:“这么大岁数了,哪里还做得动啦,早就给小栗了。哈哈,你没认出来吧,你来的那会她还只有这么点大,现在都是个大姑娘了。她记性好,还记得你!”


    程殊那会儿在餐馆打工,每天忙得不行,累得倒头睡。见到这小孩的时间也少,一眨眼变化这么大,他确实没认出来。


    他看了眼洛萨,轻缓地拉过她,温声介绍:“我爱人,洛萨。”


    洛萨听不懂中文,鞠躬后只会一句万能的“你好”,然后落落大方笑了一下。


    桑姨愣了下,惊喜地问:“你结婚了?”


    程殊微顿,说:“还没有。”


    “那就是快了的意思。哎呀,t这姑娘真漂亮,性格也好,招人喜欢。”桑姨习惯性的长辈姿态,拍了拍手,喜笑颜开,“我去催你叔做饭,今天这一单免了啊!免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洛萨看着她的背影,好奇地问:“塞巴斯蒂安,阿姨刚刚说了什么呀?”


    程殊替她啷碗,面不改色说:“叙了个旧。阿姨夸你漂亮、性格好,特别特别招人喜欢,所有人都会喜欢你。”


    虽然是稍微放大了一点,但话是他真心想说的。


    “哪有那么夸张,”她脸颊一红,小声否认,过了会又出声肯定自己,“不过我应该是招人喜欢的。”


    程殊闻言笑出声。


    饭后程殊还有别的打算,两人去了这条街道的尽头。


    墨西哥城的中国城不像其他大城市那样庞大,小小一块成了华人文化的重要聚集地。这里不只是拥有餐馆,还有传统商店和文化设施。


    程殊领着洛萨迈上了一道狭窄的楼梯,这里光线不是很好,他总是要说“小心”。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推开门,杵着拐杖准备下楼,在看见程殊的时候倏然愣住了。他佝偻着背,辨认了一下,以招呼小辈的语气说:“返來喇(回来啦)?”


    程殊礼貌地笑了一下:“喺啊(是啊)。”


    他看着老人家小心翼翼往下走的样子,跟洛萨商量了一下,也不顾老人家挥手拒绝,把人送下了楼才又上来。


    走上五楼,程殊敲门等待。


    一个光头男人开了门,嘴里叼着烟,看见他的时候半天才反应了过来,极其震惊地说:“小子还知道回来啊!”


    程殊已经快三十岁了,但在这些长辈眼里竟还是“小子”。


    他点点头:“徐叔,我回来看看爸妈。”


    徐叔在隔壁一楼开了个小五金店,又在这里租了个用来休息的简陋小房。他觉得闲着也没事做,就答应了程殊的委托,平常帮点忙。


    他侧过身,让两人过去:“唉,以前呢塞尔希奥还回来过几次。你呢,你有十年没来过了,是应该看看了。”


    洛萨在程殊鼓励的眼神里推开了小隔间的门,映入眼帘的是闪着光的香烛,和两个灵牌。


    她在这沉重的氛围里终于反应过来了,猛地回头看向他。


    他罕见地露出温煦的眼神,摸了摸她的头:“宝贝,是爸妈。”


    程殊牵着她走到玉骨灵牌面前,却忽然沉默了。


    他真的很久没回来了。除了忙和避险,其实更多的是刻意躲避。


    他干的脏事太多了,爸妈连梦都不愿意去了,他不敢来上香。


    徐叔做事踏实,把牌位擦得很干净。


    程殊盯着那两句“显考程铎之位”与“显妣海日之位”,半天没有动弹。他厌恶自己手上沾过的血,他不想弄脏爸妈的香。


    “宝贝,拿三根香吧。”程殊淡声说。


    洛萨瞥了一眼他的神情,立马看穿了程殊的想法。她走过去抽了三根香出来,用桌上放着的塑料打火机点燃,然后递给程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下巴微扬,示意香坛的位置,拒绝了:“你来吧。”


    但她无声拒绝了。


    洛萨执意拽过了程殊的手,朝他的掌心哈气,然后学着擦玻璃一样,用她的手擦拭他的掌心,哄说:“不脏的,我们塞巴斯蒂安不脏。”


    第60章 Chapter60·墨城


    Chapter60


    房间里的光偏暖色调, 照亮了洛萨脸上的细绒毛。她长如蝶翅的眼睫眨了眨,动作无比真诚。


    她不等他回答,直接把香塞入程殊的手心里, 然后把他的手指一根根闭上。自己又去拿了三根香,笑得明艳风情:“塞巴斯蒂安,这才是我的。”


    程殊挺拔地站着,垂头看向手心,仿佛那里还残存着洛萨的体温。


    他的人生有那么多的挣扎与纠结, 却只需要她的一句话, 就可以感受到甜。


    程殊释然地淡了眉眼, 他站在灵位前,虔诚地把香抵至前额, 无声地诉说思念。


    良久,他朝父亲的灵位弯腰,出声:“爸, 佢係我睇中嘅人,你在天有靈要保佑佢(爸,她,我看中了, 你在天有灵要保佑她)。”


    程殊唇角微弯,尊敬的态度里多了一分亲昵,就像是真的在和父亲对话一样。


    他敛去笑意,又朝母亲的灵位深深一拜,眼里闪过一丝痛意。


    “额吉,好久没这样叫了。”


    洛萨定定地望着他, 听出来这和她之前听过的中文都不太一样,应该是他母亲的民族语言。


    “好久没来看你了, 对不起。这次弟弟在外头有事,没能跟着一起来。”程殊莞尔一笑,把洛萨往自己身边拉近了一点,“我把你儿媳妇带来了,你看看。她是个混血小姑娘,比我小七岁,特别坚强、聪明、漂亮。如果你还活着,我知道你肯定很喜欢她。”


    “额吉,你在天有灵要保佑她。保佑她平安、健康、快乐。”


    他郑重地说完,又是一拜,几步上前,把香插入香坛里,然后温和地看着洛萨。


    洛萨抿抿唇,注意仪态,有样学样。


    她站在正中间,尊敬地拜了三拜:“伯伯,伯母…”


    程殊听着她小心翼翼的语气,出声:“没关系,宝贝,叫爸妈就可以。”


    “爸爸,妈妈。”


    洛萨得到了肯定后,大方地笑了一下,正式地介绍自己。她夸赞着程殊,分享自己在他身边感受到的温暖。


    没人发现她转身时,香烛的火突然飘忽了一下,就像有人点了下头。


    上了香后,程殊忽然握起了洛萨的手,将右手串着的佛珠滑入她的手腕。


    她震惊地抬眸,低呼:“塞巴斯蒂安…?!”


    程殊衔着一抹笑,解释:“你拜过我的父母了,这个该给你。今天当着他们的面,把它送给你。”


    她深吸一口气,开玩笑地问:“这是代表着我嫁给你了吗?”


    洛萨带了点激他的意思,但程殊故意不接茬。


    他敛眸,语气轻淡,只说:“我不会再带其他女人来了。”


    两人没待多久就准备离开了,程殊低语一句“我哋好快就会再见面了(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然后缓缓阖上了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咔哒”一声,房门紧闭,徒留灵牌继续沉静在岁月里。


    但谁都不知道,在程殊说完那句话后有一根香忽然折断了,从香坛上滚下,砸碎在了地面上。


    唐人街离历史文化中心很近,洛萨想要到处走走,于是程殊就没有再开车。


    这一片区被欧洲人叫做老城,是墨西哥城最中心的的位置,可以一次性把墨西哥城主座教堂、国家宫、阿兹特克文明博物馆等景点游览完。


    正逢亡灵节,街头四处悬挂着五颜六色的纸剪花。还有一些玛丽亚奇乐队在演奏Dia de los Muertos,表达着墨西哥人对死者的尊敬和生命的热爱。


    洛萨纠结了一会,决定先去手工艺品市场那一边。程殊到无所谓,反正只要她喜欢,去哪里都一样。


    市场里充满了传统的节日气氛,小铺子里摆着各式各样的彩色陶瓷和骷髅面具。种类繁多,做工精致,让洛萨眼前一亮又一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女孩子嘛,喜欢这些。料到这的程殊早就准备好了一沓钞票,准备随时为她买单。


    洛萨弯腰研究了半天,拿起一个巴掌大的绿色陶瓷仙人掌,看着上面神秘的花纹入了神。


    “有点眼熟,这是…”她手肘戳了戳他,低声问。


    他扫了一眼,回:“是玛雅和阿兹特克文明的符号,用来表达对过去的尊敬和纪念。”


    洛萨了然地点点头,又想了一会儿,然后“哇”了声,惊呼:“塞巴斯蒂安,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眼熟了!”


    程殊已经在掏钱包了:“洗耳恭听。”


    “其实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来过墨西哥城,那会儿是我跟着妈妈来的。她带着我也到了一个这样子的小集市,”她边比划边解释,“里头很多塑料大棚,有不少是占卜位,占卜店的布帘上就画着这些图案。”


    洛萨回想起久远的童年旧事,长长地叹了口气,叹完气又觉得有些好笑:“这么想起来还挺糗的。我当时坐在占卜铺外等我妈妈,等得哇哇哭。还是两个路过的陌生人哄好的我,其中一个哥哥还给了我糖吃。”


    程殊神情微妙,声音低沉:“你还记得他?”


    洛萨没发觉到不对劲,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还记得一点点,因为之前有段时间总是梦到。虽然记不清那t个哥哥的长相了,但我总感觉他还蛮帅的。”


    程殊垂眸。


    说完洛萨顿了下,她瞥过他的表情,话语巧妙地一转:“但是吧,我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你更好看了。”


    他笑着睨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洛萨连忙搂住程殊,欠儿吧唧的,故意问:“你吃醋啦?”


    程殊淡声:“没有。”


    她以为他是嘴硬,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我看破你了,你就有!”


    他摇头不语。


    洛萨觉得哪里都新鲜,拖着程殊逛了快两个小时。到最后,他得拎着好几个袋子去给她买糖骷髅。


    这是一种由糖浆和明胶制成的小型骷髅形状的甜点,被捏出了特别生动的表情,外表被装饰了各色糖霜。


    洛萨拿了三个,随口问店主:“老板,可不可以写名字呀?”


    这是墨西哥的习俗之一,在糖骷髅身上写名字,作为纪念亡者的象征。


    店主咧嘴笑:“当然可以咯。”


    她在店主送来的草稿纸上留下“维蕾塔(紫罗兰)”,然后转交给程殊,哄说:“你来写爸爸妈妈吧。”


    他神色自若地接下纸,在她炯炯的目光下,字迹潇洒地写了父母的西语名:玛蒂尔达和莱昂。


    洛萨轻声念出来,感慨:“都是好酷的名字!”


    女战士和狮子。


    原来程殊一家都是这样勇敢强大的人。


    店主接过草纸,然后拿着糖去进行了加工。没多久,就把刻了名字的糖骷髅拿给了他们。


    洛萨往程殊嘴里粗鲁地塞了两个,然后自己慢悠悠地舔舐着糖,又在隔壁店子买了瓶梅斯卡尔酒。


    这种酒是墨西哥某些产区特有的龙舌兰,酒里会有一条蚕虫。她只听说过,还没有喝过。


    一旁的程殊看向她买来的酒,那熟悉的包装和品牌名让他眼皮一跳。


    …算了,就当钱又回到自己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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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出了市场后,在明艳厚重的老城区里继续闲逛。没有刻意找景点,没有刻意规划路线。


    走着走着,两人就到了胡阿雷兹纪念碑,这里有不少旅客在拍照打卡。


    这座偏巴洛克式的白灰古典纪念碑呈半弧状,采用了意大利的卡拉拉大理石,顶端坐落着墨西哥改革之父的雕像,最下方卧着两头石狮子。


    纪念碑的底下有一片蓝色的涂鸦墙,上面贴着密密麻麻的纸张。


    洛萨好奇地走近一看,发现全都是失踪人口寻人启事。


    她怔住了。


    程殊说:“墨城的地标边到处都是这样的涂鸦墙,上面贴的都是这些。”


    洛萨眼尾微耷,有些难过。


    她的国家就是这样的矛盾,明明富有最神秘的文明和最吸引人的拉美文化,却不是那样的美好。猖獗的犯罪问题让这个国家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就连她,都想尽办法要逃离故乡。


    无论是曾经流浪过的塞尔希奥,还是被拐去鬼魂的加索尔、赛波,还是被抓去做实验的菲利西娅,亦或者是被迫从事情色行业的洛萨、没了父母的程殊和拉斐尔,都和墙上的这些人一样,是犯罪的受害者。


    数不清的泥潭里,大家不过是一粒再微小不过的灰尘。受命运的颠簸,有的人死了,有的人成了想要越过大海的幸存者。


    “唉。”洛萨叹气,“塞巴斯蒂安,在你的祖国,也是这样吗?”


    他回:“不是。”


    “为什么呢?为什么你们可以做到?”


    其实一直到上世纪末,中国都在被禁.毒问题困扰。


    不过这些事情太过于复杂庞大,程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起,只能用几个词语让她感受:“制度、法律、决心、英勇、惩罚。其实到现在…”


    其实到现在,世界上各个地方都还是有不少人牺牲于缉.毒。


    他担心洛萨又伤怀,话只说了一半。


    程殊吸引开洛萨的注意力:“现在还早,要不要去巴斯孔塞洛斯图书馆看看?”


    她叹了口气,果然被晃开了思绪,点点头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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