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91 重逢 “成年快乐,锦松。”……
灵气复苏元年, 2月13日凌晨0:34,龙渊书院·温庆生的宿舍。
刚刚洗完澡的顾明辉推开宿舍门,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一边走了进来:“有消息吗?”
温庆生终于将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 用力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短视频光怪陆离的影像未能抹去元宵灯会上,那些温暖而多彩的灯光在他视网膜上留下的残影。那些灯光的记忆, 如同节日的余温, 依旧在他眼前闪烁。
他抬起头, 第一次注意到宿舍的灯光显得如此惨白。
温庆生不知第几次下拉那个空荡荡的消息页面,然后摇了摇头:“还是没有。”
“网络上都是灵气复苏的消息。”他一边说着, 一边把手机递给了顾明辉。
《修行者公约》明确规定, 不允许将修行相关的一切暴露在普通人面前。然而就在现在,各种自媒体平台正被那些记录着灵气异常增高所引发混乱场景的视频所充斥:妖兽对人类的攻击、植物对城市基础设施的破坏……
龙渊书院的同学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各种议论和猜测满天飞。温庆生却把它们统统拉入免打扰,只专心等待一个消息。
顾明辉沉默地刷了几下, 又把手机递回给温庆生,语气沉重:“异处局现在大概是抽不出人手了。”
温庆生疲惫地叹了口气, 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的身体内部悄然流失。
那身在元宵灯会上沾染了烟火气和尘土的衣服已经被他脱下, 换上了干燥舒适的睡衣。手机锁屏上的日期正显示着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但他的灵魂似乎还停留在几个小时前,那个局势急转直下的夜晚, 无法抽离。
“我知道。”他喃喃道。
凌晨时分的宿舍灯光真是亮得晃眼。
阳台门被轻轻拉开, 发出细微的声响。燕晓拖着略显疲惫的脚步走了进来。
灵气骤然复苏,外面乱得要命。左朗凝和越静亭为了安全起见,决定就近将他们三个送回了龙渊书院。
按理说, 燕晓灵应该不能进男生宿舍的。但在这样一个充斥着恐惧和不安的晚上,她显然还没有准备好独自回到空荡的寝室,去面对那可能袭来的孤独和寂静。
“你家里人怎么样?”顾明辉抬头关心道。
燕晓灵走到他们两人身边, 疲惫地靠在温庆生的书桌上:“我姑姑回去陪着了,都没事。”
龙渊书院的宿舍是双人间,但他们却三人不约而同地聚到了房间的一边。
林锦松的、毫无生活气息的座位被孤零零地留在另一边,像是割出了生死的两界。
送去灵篆院的行李还是他帮忙理的呢。温庆生心中漫无目的地想着。
林锦松来的时候就没有带很多东西。拆掉枕套被褥,取走几件衣物之后,这个地方就没有太多生活的痕迹了。
毕竟,他在这里只停留了短短的一个月。
林锦松,这个在他们生命中留下深刻印记的人,先后救下了燕晓灵、顾明辉,并引导温庆生步入了正轨。
在那个他们突然从普通人转变为修行者的时刻,在那个他们满心迷茫又充满期待的时刻,林锦松便是引路的明灯。
这个因他而开始的故事,满打满算,也就讲了不过半年。
“就这么……”顾明辉把后半句话截住了。
他真的就这么死了吗?这个故事就到此为止了吗?
本应该一直继续下去的。
他们本应该继续共同欢笑,相互陪伴,即使在不同的地方,也共同为着各自的目标而努力。
即使未来有一天要分道扬镳,那也应该是在遥远的未来。
而不是现在。
温庆生觉得有点冷。
在苍白的灯光下,他的思维似乎凝固了,几乎要陷入沉睡。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却又仿佛一片空白。
直到燕晓灵迟疑地打破了沉默: “庆生哥,那个……”
“我姑姑说,你拜托我照顾的那盆盆栽,由于灵气的冲击,已经枯萎了。”
灵气复苏零年,10月12日,宿舍。
“想买盆栽啊?”正在电脑上不知道忙活什么的林锦松转过头。
温庆生点了点头,应道:“感觉宿舍里放点绿植会更有生气。”
他计划在毕业前一直住在龙渊书院的宿舍,等找到工作后再搬出去。既然要在这里长住,他自然想要好好装饰这个小空间。
林锦松提主意:“不如问问学灵植栽培方向的学长学姐,看看他们能不能送你一盆?”
“不用了,”温庆生想了想,补充说,“我想要那种普通点的,好养活的。”
林锦松摩挲着下巴,提议道:“那多肉植物怎么样?既好看,又容易照顾。”
温庆生:“那就多肉吧,我网上订一盆……哎,这里的地址怎么填?我总不能让他们送到蓬莱吧”
“可麻烦了,要填报备的链接。”林锦松拿起手机,“我把相关要求发给你……”
灵气复苏元年,9月21日下午,金梧苑·茶室。
当这几个原本陌生的学生突然泪流满面,不顾一切地扑向凤凰时,他确实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感爆发吓了一跳。
尽管如此,他仍旧本能地张开双臂,拢住紧紧抱住他的三个人,随即在那些泣不成声、语无伦次的倾诉中,出人意料地领会了其中的意思。
在苏韵尧眼里,宁长空对于自己身份被揭穿的反应异常平淡。
他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语气平和:“嗯,是我。”
下一句道歉的话还出口,就被愈发强烈的哭泣声堵了回去
或许他早就做好了准备,苏韵尧心中暗想。
向来镇定自若的凤凰被三番两次地打断,难得地不那么从容。他笨拙又手足无措地用袖口擦拭着他们的泪水,嘴里慌乱地安慰着:“哭什么啊,我又没事……我回来了,不应该高兴吗?”
凤凰在那些夹杂着抽泣的“高兴”回答声中,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发哭笑不得,苏韵尧默默地递了包餐巾纸过去。
宁长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小声地道了句谢谢,同时投来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苏韵尧马上就知道宁长空并没有责怪她,心中的大石落地,她随即乐呵呵地耸了耸肩,两手一抱,以一个幸灾乐祸的姿态准备看戏,完全不准备帮忙把粘在他身上哭天抢地的三个人撕下来。
宁长空露出了混杂着惊讶和被背叛的受伤表情,苏韵尧条件发射地担心起了自己今天的作业。
但今天凤凰的表情管理少有的有些拙劣,小狐狸迅速地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她明天就回龙渊书院上学去了,老师总不可能追到书院给她布置作业吧?
况且,她又瞥了一眼旁边。白闲正努力维持着前辈的形象,试图抑制住自己的眼泪,却又蠢蠢欲动,忍不住想要加入这场情感的宣泄,蹭到一个拥抱。
况且,还有白闲前辈罩着呢。苏韵尧心一横,还是移开了视线。
笑意在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爬上了脸颊。苏韵尧恍然发觉,内心并没有预期中的愧疚或不安,取而代之的是满溢的喜悦和轻松。
对嘛,就是要这样——人类的生命是很短暂的,要好好珍惜啊。
苏韵尧嘴角上扬,露出个温暖的笑容。
灵气复苏零年,11月5日,宿舍。
“喂——庆生?庆生哥?”林锦松困倦的声音从电话那一端传来。
“哎,在呢。”温庆生用肩膀夹住手机,打开行李箱,“你要带什么过去?”
林锦松在重伤之后被送往灵篆院休养,预计要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因此,他刚醒来没几天,就通过电话远程指导温庆生帮他收拾行李。
换洗的衣物、常吃的零食……温庆生一边一件件仔细地收拾着,一边嘴上关心地问道:“你身体好一点了吗?”
其实他听得出来林锦松状态不佳。电话对面的人说不了太多话就要停下来喘口气,反应也总是慢半拍。
“伤口表面已经愈合了,但内脏的伤还需要时间慢慢恢复。”电话另一端,刚刚完成治疗的宁长空躺在床上,努力克制着自己不把手压进绞痛的腹部。
成天这么疼,实在是令人烦躁。
“现在还在接受治疗,不过再过几天你们应该就能来看我了。”他补充道。
温庆生拉上电脑包的拉链,小心地问道:“你准备去灵篆院吗?我听左阁主说,灵篆院准备把你关起来。”
宁长空沉默了一会儿,思考着到底是越静亭还是左朗凝的表达能力有问题。
他叹了口气。算了,感觉两个人都多少有点问题。
“也不能说是关起来……”宁长空解释道,“灵篆院希望我能留下来,成为他们院主的徒弟,就这么简单。”
“哦。”温庆生手里卷着数据线,“那你会去吗?”
“应该会吧?”宁长空在床上小心地翻了个身,随即疼得呲牙咧嘴。他把手机拿远,缓了片刻才继续说下去:“去那边,感觉能学到更多东西。”
“而且我觉得他们都挺喜欢我的……说不定我可以既拜师,又回龙渊书院读书,不用就此待在灵篆院。”他语气轻松。
宁长空随即提起了一个自己更加关心的话题:“我听说了,左阁主指名道姓要带你去昆仑。”
“嗯。”温庆生换了一边肩膀夹着手机,看了眼自己那边收拾的行李。
他今天就要去昆仑,然后把林锦松的东西交给左朗凝,让她捎到灵篆院。
温庆生犹豫着,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我在想,要不要争取进玉虚剑阁啊?”
玉虚剑阁毕竟是相当强的宗门,多少散修都抢破头了要进去。
宁长空认真分析道:“现在也不着急就此决定,可以先认真学习,体验一下再说。”
“我觉得左阁主虽然看起来冷淡,但性格不坏。哪怕只是交换过去,你不准备正式拜师,她也会好好教你的。”他继续说道。
“你希望我去吗?”温庆生下意识地问道。
“你自己的事,干嘛来问我?”宁长空哼了一声,但语气随即软化下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
温庆生合上行李箱,站起身来,目光扫过自己的桌子。其他的东西基本都被收拾走了,只剩下那盆孤零零的多肉。
“我的那盆盆栽要怎么办?”他挠了挠头,“昆仑对于它来说是不是太冷了?”
“很多方法都可以啊,我可以回头教你几个发热的符箓怎么画。”宁长空轻松地说,“不过多肉很好养活的,你直接在宿舍放一个寒假说不定也没事。”
“不行,我不放心。”温庆生坚决地说。
宁长空歪头:“那你找燕晓灵,拜托她帮忙照顾一下?”
温庆生想了想,同意了这个方法。
“多肉真的很好养的,用不着这么精细。”宁长空调侃他。
温庆生尴尬地脚尖轻轻敲打着地面,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盆栽的边缘,但语气坚定:“我就……养了这么一盆植物。”
他拥有过的东西不多,所以每一样都要好好珍惜。
灵气复苏元年,4月底,温庆生的宿舍。
温庆生再一次收拾着行李,他拜了左朗凝为师,这个劳动节假期准备在昆仑过。
跑来串门的顾明辉一眼看到了桌上那盆熟悉又陌生的多肉,稀奇道:“你这盆多肉不是前段时间死掉了吗?”
“是死掉了,”温庆生头也没抬,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保温花盆,“我拿掉下来的叶片重新栽培的。小心照顾的话,多肉的叶片也能重新生根的。”
顾明辉啧啧称奇:“好麻烦哦。”
“要你管。”
灵气复苏元年,9月21日下午,金梧苑·茶室。
茶香在空气中缓缓弥漫,流过喉咙的温热茶水让情绪平复了许多,几个人的泪水渐渐止住了。
在袅袅上升的水汽后,神鸟依旧温和又包容地笑着,耐心地解答着他们的每一个疑问。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透露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智慧和深度。
“我本来就是凤凰的孩子,为了增长见闻,主动走入人间历练……嗯,对,林锦松这个名字是假名。”
“为什么共鸣灵璧碎了?大概是凤凰涅槃的过程让它判断错误吧。”他轻描淡写地解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那个时候是我第一次涅槃,掌握得不太好。刚刚复活的那段时间,记忆就像是被迷雾笼罩,不是很清楚。”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一点一点地把所有事情都回忆起来。所以一直没有和你们相认,真的对不起。”
“在这段短暂的旅途中,真的很高兴能遇见你们,和你们做朋友。”
当顾明辉试图深入挖掘,追问他被菲尼克斯掳走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凤凰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歉意的微笑。
于是燕晓灵很快地明白了,轻轻地按住了顾明辉和温庆生,用眼神和手势示意他们转换话题。
这不是他们该知道的东西。燕晓灵告诉自己。你是想听神兽秘幸,还是想听百鸟族秘幸?
但是,随着重逢时的激动和狂热逐渐平息,燕晓灵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冷意悄然爬上心头。
燕晓灵觉得,凤凰突然开始陌生起来了。
不,本来就很陌生。
陌生的名字、陌生的形貌、陌生的身份……与凤凰相关的一切,对他们来说本就是陌生的。
他们认识的,只有“林锦松”这个假身份。
说到底,他们与林锦松相识,即便算上他死后的时间,也不过将将一年。
一年的时间,对于寿命漫长的神鸟而言,又能算什么呢?
死而复生成了悬置在他们之中那个不可言说的死结,燕晓灵如鲠在喉、难以释怀。她不由地细想了下去:
凤凰是以对人类百依百顺、予取予求的姿态现身人间的。
面对人类的指责和恶意,他甚少为自己辩护,总是满不在乎地给别人挡下伤痛,甚至愿意为别人牺牲自己的生命。
像是生来就要牺牲自己,照亮他人一样。
林锦松也是这样。燕晓灵想。他救下燕晓灵、顾明辉如是,期中考舍身救下书院学生也如是。
……他们就真的那么特殊吗?她不禁自问。或许他们只是碰巧被凤凰庇护在羽翼下的幸运儿,或是他短暂历练生涯中的过客?
温庆生的话语如决堤的洪水,倾泻出深藏已久的思念,每一个句子都透露出他对这段友情的珍视和对过往时光的怀念。
凤凰的表情混杂着歉意与悲伤,但也没有拿出更多的话语来回应。
温庆生似乎还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不安地搓着手,眼神不自觉地投向燕晓灵,寻求她的帮助。
该说什么好呢?燕晓灵心中充满了迷惘,突然有些失语。
不死的凤凰能理解死亡的冰冷吗?他能共情人类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和心碎,能理解失而复得的喜悦吗?
反倒是宁长空微笑着给了台阶,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今天的宗门大比怎么样?一切都还顺利吗?”
半小时后。
茶水有些凉了。
白闲又斟了新茶,宁长空象征性地抿了一口。不死鸟的身体本就尝不出味道。
“时候不早了,吃点东西再走吧。”他笑着站起身,语气中带着一丝轻松和关切,“我去烧饭,吃完晚饭之后,我和白闲送你们回学校。”
戏剧性的重逢演出之后,剩下的还是鸡毛蒜皮的生活。
宁长空走出茶室,虽然现在这具身体并没有真正需要呼吸的结构,但他还是感觉松了口气。
灵力捏造出来的外形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脸部会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表情而僵硬,但细节控制实在是太麻烦,不知道刚刚的表现有没有纰漏。
宁长空正准备抬脚向厨房走去,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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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能再一次见面,该说什么好呢?温庆生不止一次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墓地终究不是什么能常去的地方,但每次给林锦松扫墓的时候,温庆生都发觉,自己能讲的事情似乎越来越少了。
生活还是在继续,过去的人和事似乎终将被抛在脑后。
但有一件事,只有这件事,无论如何,是一定要说的。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温庆生被汗濡湿的手,从口袋里珍重地掏出那个其貌不扬的护身符。
他亲手制作的护身符。
他的期待总是放得很低,拥有过的东西也不多,所以每一样都要好好珍惜。
“成年快乐,锦松。”温庆生郑重道。
第92章 92 庆生 “我帮你去杀不死鸟,好不……
“谢谢。”凤凰礼貌地捻起那个护身符, 再次仔细地审视了一遍。他的声音中透露出真诚的欣赏:“我很喜欢。”
手工制作的小型法器,篆刻手法不佳,应当是初学者的作品;篆刻有清心、定位等功能的符文, 推测用途为护身符。
材料的价格并不算高, 市场价大概在两三千块,胜在灵气属性契合, 品质也不错, 有细心挑选。
……放在凤凰身上, 似乎有点太廉价、太不搭调了。
温庆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认真地许诺道:“我明年会送更好的。”
凤凰的温和笑意中似乎闪过一丝惊讶和不解:“对我来说……生日已经不是一件值得纪念的事了。”
温庆生显得有些不安, 他双臂环抱, 不自觉地紧抓着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布料也被他抓得皱了起来。他低声说道:“我知道。”
宁长空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面对着一个怎么也教不会的学生, 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挫败感。同时他又忍不住地心软了起来,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问:“为什么啊, 温庆生?”
他想说, 你应该学聪明一点。和燕晓灵一样,不要问不该问的事, 不要做不该做的事, 维持在一个大家都不会尴尬的社交距离。
这样,日后相见,凤凰依旧可以是他们敬爱的前辈, 而他们还能做他最偏爱的后辈。
有这么酷的神鸟给你们当后台,为你们撑腰,不好吗?
我已经没有办法, 也没有立场再参与你们的人生、你们的冒险了。所以,为什么不在这里体面地就此别过,让大家相忘于江湖呢?
他想说,林锦松帮了你什么,教了你一周书,救了你一次命,送了你一件礼物,怎么就当上了你的早死白月光?
我对你来说,为什么这么重要啊?
温庆生肩膀塌了下来:“我不想要,就这样……”
就这样结束。
一个伟大的青春冒险故事,是以突如其来的灾难作为终结,还是以成年人的各奔东西作为结局,哪一个更残酷?
——温庆生哪个都不喜欢。
如果一年前轻松的校园生活不过是一场幻梦,他也想把这场梦做得更久一些。
他想到了那盆精心养在他书桌前的多肉。
放弃固然轻松,但只要还没有彻底结束,或许,或许他还能够挽回些什么。
凤凰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顺从地张开双臂,任由温庆生将他抱了个满怀。
比起林锦松,凤凰的体格少了几分少年感,远没有林锦松纤细,更接近成年男性的身材。
怀抱也温暖得多。
温庆生收紧手臂,声音带上了哭腔:“欢迎回来。”
**
在温庆生开口挽留的那一刻,宁长空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
还是,拥有的东西太少,连这么点真情都珍惜得要命。
他不应该心软的。
宁长空任由温庆生紧紧抱着,他的思绪却飘向了远方。
唉,攻略任务的目标怎么都一个个铁石心肠、油盐不进,反倒是这种任务给我塞一个这么重情义的半大孩子?
即便是风清梧,也不会在炼金躯体的感觉系统上浪费宝贵的材料。菲尼克斯的系统日志显示,痛觉部分是在巴利尔要求下强行改装的。
在灵气复苏那晚,菲尼克斯在成功获取凤凰心脏后,第一次尝试与【天谴】连接。
菲尼克斯的确按照计划成功激活了提前在现世布置的邪气样本,但因为强行承载不兼容的凤凰心脏,在短暂的连接之后就心智过载,陷入需要涅槃火修复的”假死“状态——这也是宁长空最初被传送到这具身体时,菲尼克斯所处的状态。
巴利尔对这种效率十分不满,命令不死鸟自己解决这个问题。根据菲尼克斯自己的分析,他的意识因为“不明原因”——现在看来,应该是恶魔方的强行洗脑——处于相当不稳定的状态。
综合各方面的考虑,性价比最高的解决方法,就是装载简单的痛觉模块,用疼痛刺激延长极端情况下意识的清醒时间。
但装载的也只有痛觉模块。
深呼吸时不会感受到胸腔的扩张,被触碰时不会感到温暖,即使对方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他也不会有任何特别的感觉。
除了痛觉之外,他不会有其他的感觉体验。在这种明明很感人的场合,宁长空还是不由自主地感觉一种抽离,仿佛自己是一个旁观者。
他甚至不可控地怀念起林锦松的身体,那个现在被遗弃在菲尼克斯卧室中的身体。
这个场合太关键,他不得不亲自接管不死鸟的躯壳,手动进行操控。
况且,在白闲的眼皮底下让两个身体交换还是太麻烦了,不如从头就交给不死鸟。
炼金液体在仓促中被更换了一批新的,甚至为了瞒过白闲的眼睛,混入了一些凤凰的血液。
原本贮存在炼金“血液”中的邪气并没有被全部除尽,但至少,不死鸟的身体不再需要强行封存凤凰的心脏,宁长空也不用再忍受那种剧烈得仿佛血液沸腾的疼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身体内部传来的闷痛,这种痛感绵长而持久,令人感到麻木。
宁长空几乎有些感谢这股隐隐的疼痛。这种疼痛起码让他依然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依然能够证明自己并非只是一个无生命的躯壳。
他是不是勒得有点太紧了?
在宁长空犹豫着是否应该轻轻推开温庆生时,温庆生却已经主动放开了他。宁长空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前襟已经被泪水湿透。
温庆生胡乱地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子,然后突然问道:“那,2月28日,是你真正的生日吗?”
宁长空死活没想到他会突然回到之前的话题,愣了一下才回答:“是的,但是——”
温庆生迅速打断他:“那你今年多少岁?”
宁长空被噎住了:“我——”
这要怎么编啊?
趁着宁长空愣神的空档,温庆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正经道:“那就算十八岁吧,顶多有个……几百年的误差嘛,也不算事。”
凤凰用一种怨念的眼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无声地表达自己的无奈和抗议。但最终,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
笑得不像是高高在上的神鸟后裔,不像是陌生的、好说话的前辈,不像是终将相忘于江湖、形同陌路的旧友。
而像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
温庆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得寸进尺地说:“叫庆生哥”
“这个真算了,”宁长空嫌弃地摆手,“太尴尬了。”
稍微,稍微心软一下下应该没关系吧,宁长空胡乱想着。
不知道他离开之后,菲尼克斯能不能拿他的行为数据来拟合……唉,这样感觉也不太好。
实在不行就再假死一次,然后就让菲尼克斯嘴硬说失忆,总归给他们留个念想……
算了,还是不要想这么远了。他现在身体还好,只是工作重心不放在这儿了,大概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到时候就,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厨房门口,厨房的陈设和暑假时相比,没怎么变化。
宁长空打开冰箱,检查着里面的剩菜,一边拉紧了束袖,一边随意地和温庆生聊起了要烧什么菜比较好。
这一幕,就像过去无数个普通的、刚刚下课午后,他们御着剑飘出龙渊书院的教学楼,边飞边商量午饭吃什么。
温庆生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厨房里的活儿,开始磨刀,准备切菜备菜,动作熟练而流畅。
在有节奏磨刀声中,他突然开口,语气平静:”对了,元宵节那晚,是菲尼克斯杀了你对不对?“
既然说是涅槃之后记忆丢失,那就是凤凰的确死了一次。
既然死了,就会有凶手。
“——我帮你复仇,好不好?”
灵气复苏元年,9月17日,龙渊书院·熟悉的小组学习室。
苏韵尧离开了。
温庆生不安地四处张望,希望从愣神的顾明辉和沉思的燕晓灵那里得到一些反应。
终于,顾明辉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激动:“我知道了。”
“之前暑假的时候,我就去问了师傅和鸣岐君,关于元宵节那晚的真相。“”他们说,在那天晚上,就是在万兵之地所见的那两位贼人——黎博和菲尼克斯——闯入凤凰的故居。”
他停顿了一下,回忆起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你还记得我们当时——当时在期末考的时候,那个不死鸟来追杀我们。”
“他说他要杀龙,还有凤凰。”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他们该拔剑向谁复仇?
与此同时,有一种诡异的喜悦和轻松从顾明辉心中升起:
幸好,幸好不是因为他才让林锦松出的事。
灵气复苏元年,9月21日傍晚,金梧苑。
温庆生的这句话就像是切开了平静水面的刀锋,让隐藏在水下的问题浮出水面。
宁长空静静地站在那里,他能听到体内涅槃火的声音,它将维持这具身体运转的炼金液体泵送到全身各处。身体内部传来的令人烦躁的疼痛似乎骤然加剧了,折磨着他的精神。
冷静,冷静,他没有激素这种结构……他的情绪不应该造成任何身体上的反应。
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他行事谨慎,“菲尼克斯”没有理由再次出现在主角团的面前。
宁长空开口,声音平静:“这是我们大人应该处理的事情,庆生——”
“你对顾明辉一开始也是这么说的。”温庆生很快地接上了,语气中带着少见的攻击性,“后来还是告诉他了?”
宁长空无奈地解释:“这是怕他胡思乱想、道心不稳,又不是真的指望他做什么。”
温庆生理所当然地接话:“那你也当给我留个念想,激励我努力修炼好了,反正我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到杀死不死鸟。”
宁长空拧开水龙头,机械地看着流水冲过菜叶:“……别冲动,也别做傻事。”
“当然不会。”温庆生自然地回答,开始给要烧的肉类解冻,“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我没有同意你胡乱树敌,跑出去作死——”宁长空试图负隅顽抗。
“假想敌,只是假想敌。”温庆生坚持。
“行吧。”凤凰几乎叹息地说出了这句话。他低头,开始洗起了菜,声音被流水声盖过:“就当我同意了吧。”
他真的,真的不应该心软的。
第93章 93 回家 对凤凰保护欲泛滥的百鸟族……
灵气复苏元年, 9月21日傍晚,蓬莱。
简单吃过晚饭,宁长空就和白闲把四个学生送回了书院。
蓬莱的人造夜幕下, 他们聊着细碎的小事, 身影在路灯的映照下拉得长长的。
桃源地区的基础建设在整个蓬莱中是数一数二的,大部分街道都铺设了电缆, 安装了路灯。
相对比较了解内情的顾明辉感叹:“以前要请专业技工来蓬莱维修比较困难, 所以灯坏掉之后没办法及时维修, 就有人主动提出,可以在灯罩上刻上发光符咒暂时用一下……久而久之, 就成一种传统了。”
发光符咒对颜色的调控做不到特别精准, 因此被符咒点亮的路灯,发出的光颜色各异, 有的泛着淡淡的蓝光,有的则是温暖的黄光, 与常规路灯的白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夜景。
宁长空和白闲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到这边了, 几个学生热情地给他们介绍着周围的新变化。
讲哪条路上那盏坚持到最后的电灯还是坏了, 那一条街的电灯都变成摆设了;讲有好几盏坏过的灯在灵气复苏的冲击下连发光符咒都坏了,再次用发光符文点亮之后的颜色不一样了。
一路上的谈话声和笑声渐渐消散在晚风中。
苏韵尧找了个机会, 偷偷凑近宁长空身边, 似乎有些犹豫地开口:“老师,我……”
“好好修炼,未来还有工作给你做。”宁长空言简意赅, 话语意味深长。
小狐狸的尾巴尖摇了两下。
书院的大门就在眼前,宁长空有些走神,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还有……”
“——照顾好他们三个, 放心吧。”苏韵尧调侃地接过了话茬。
宁长空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最终决定不再刻意提醒她有关菲尼克斯的事情。
“好,都早点休息。”
“下周末可以再来金梧苑玩吗?”
“当然,记得提前和我说一声。”
“走了,拜拜。”
“回头见。”
“周末见!”
“嗯,周末见。”
凤凰微笑着伫立在门口,耐心地看着他们一步三回头地走进学校,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彼此的视野中。
苏韵尧转过头,慢慢吐出口气。她大概能猜到凤凰接下来会忙些什么。
骤然失去凤凰对百鸟族,乃至整个妖族来说无疑是一次巨大的动荡。
凤凰回归之后,一定有一大堆的工作要做。
要平定妖族的人心,要跟进以前的工作……抽出半天的时间陪伴他们四个,已经是他能给予的最大温柔了。
苏韵尧最忧心的,就是这个下午宁长空一直避而不答的一点:他的伤势到底如何了?
与此同时,她也知道:哪怕凤凰身体真的出了问题……大概也不是能和他们说的。
年轻的凤凰在妖族,乃至整个东方修行界的影响力都太大了。虽然是凤凰和半位面里远古的邪灵交战导致重伤,但毕竟是人类的邪教组织在人间搞出来的事端。
如果凤凰真的因为帮助人类受到什么不可逆的损伤,对人类和妖族的关系会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
希望什么事都没有吧。苏韵尧叹了口气,转身向宿舍楼走去。
在门外,宁长空目送着他们的身影远去,也开始为自己剩下的一大摊烂摊子感到头痛。
白闲连唤了他几声,他才从沉思中惊醒,意识到自己的手臂已被白闲紧紧握住。
“想什么呢你?”白闲嘴上这么抱怨,但显而易见,整个下午都没来得及和宁长空说上几句话的他,还是为了终于送走了客人而感到高兴。
他轻柔地推了推宁长空,语气轻松:
“走吧,我们回家去。”
灵气复苏元年,9月21日晚上,蓬莱·羽乡·翎煌府。
兵荒马乱的翎煌府和宁长空半年前刚刚回来那会儿有得一拼。”少主回来了!“
“少主您真的没事吗?伤好了吗?”
“少主……”
百鸟族年轻的主人被族人们簇拥着,洗净了旅途的尘埃,换上了干净的寝衣,随即被紧张过度的族人按倒在床上。
“我真没事,就是回来睡个觉——”宁长空轻声说道,试图安抚他们。然而,由于他每次回到翎煌府都是因为需要养病,这里的鸟妖们早已习惯了将他视为需要特别关照的脆弱存在。
更何况,之前青鸟大人亲自带来了他重伤,以及需要闭关修养的消息,这无疑更让他们确信:他们家少主现在就像是一件碎过又粘起来的瓷器,需要他们用最大的细心和关怀来呵护。
凤凰越强调自己没事,鸟妖们就越担心,越要他躺下来休息。
宁长空没了招,在一片忙乱之中,他反倒成了最无所事事的人。
他只能坐在床上,顺手安抚着每一个在他床前经过的、泪眼婆娑的鸟妖,或是摸一摸他们的头顶,或是轻柔地触碰他们的耳羽。
看着其他妖族因百鸟之主的亲自安抚而激动不已,宁长空的心情也随之好转。
白闲没好气地赶走那些为了再次得到触碰而赖在床榻前的侍童,警告地看了眼一旁抱着同样想法的、蠢蠢欲动的其他鸟妖,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到宁长空的床边。
宁长空坏心眼地想要像触碰其他族人一样摸白闲的脑袋,最后在手摸到白闲身上前被一把拍开。
白闲抓住他的腕子,往自己这边轻轻扯了两下:“安分点,给青耕看一看。”
又往九黎跑,又回金梧苑哄人的。
虽然身体并不会感到疲惫,但宁长空觉得自己的情绪能量已经耗尽了。
他乖乖地靠在床上,任由青耕给他把脉,自己神游四方,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翎煌府地床和菲尼克斯的床哪个更软一点。
脉象上的事情他不是很担心。楚清歌在伪造脉象方面的技艺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青耕收起脉枕,神情放松了下来:“脉象还是有些乱,但总体来说情况不错,之前受的伤应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宁长空微微睁大眼睛:生机呢?我可是特意展现出生机旺盛了不少的样子呢?你怎么一点也不提这茬啊?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那我明天是不是能——”重新回去工作了?
不行,我真得去改一改妖族那思想教育教材了。教育得从娃娃抓起啊。
“不行。”青梗眼皮都不抬地开始写药方,“重伤初愈,您还是得好好养着。”
这妖怎么为了留他休息,都能对着脉象睁眼说瞎话啊?啊?
我不就是重伤神隐了一周,能给他们造成这么大的心理阴影吗?
宁长空张了张嘴,扭头环视了一圈卧室里那些蠢蠢欲动的鸟妖们,终于确信自己明天若是稍有动作,恐怕立刻就会被一只只扑上来的鸟妖叼回床上。
最后能求助的,只有——他转头看白闲。
白闲已经在床的外侧摊开自己的被褥,他把宁长空身上的被子扯了扯:“早点睡觉。”
然后把裹在被子里的凤凰往床里面推了推,自己麻利地爬上床,躺在外侧。
原本聚在床前的鸟妖很快就走尽了,白闲指尖辉光一亮,卧室里的灯就暗了下来。
一人一鸟妖就这么又挤在一张床上。
宁长空仰面躺在床上,正思考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伪装睡觉比较好,以及在取消意识链接还要和菲尼克斯交代些什么。
眼前光影忽地一变,他的头被白闲轻轻托起,有什么东西从衣领里滑了进去。
宁长空下意识用手摩挲着那个东西,摸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没有感觉。
“收好。”白闲嘟囔着,“别再给别人了。”
是那个长命锁。
宁长空想象着可能会有的冰冷触感,慢慢收回手。
对了,白闲这边他还没骗……没交代清楚呢。
宁长空拉紧被子,翻了个身,侧躺着往白闲那边咕蛹了两下,和他凑得更近了一些。”我这不是没事嘛。“他的语气几乎是在撒娇。
白闲顺手理了理他的头发,语气中带着关切和不容回避的认真:”到底是怎么搞的?“
被青鸟带走养伤也好,涅槃也好,这种借口骗得过其他人,骗不过白闲。
宁长空心中犹豫,他能和白闲坦白自己把菲尼克斯的心掏出来了吗?这个念头很快被他否决了。
白闲虽然知道宁长空曾拿了风清梧的心脏,从而获得了凤凰的力量,但他并不清楚菲尼克斯、宁长空和风清梧之间的关系。解释起来不仅复杂,还可能带来更多的问题和担忧。
“唔,你还记得江老板被刺杀的那一次吗?”宁长空组织着语言,“蚩尤是兵器之神,他那里有很多类似的远程灵力武器。”
白闲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掺了邪气的?”
“嗯,对。我被那种武器击中了几次。”宁长空顺水推舟,确认了白闲的猜测,“青鸟帮我清除了邪气,就是这么简单——和她当时帮江老板的方法一样。”
谢天谢地,白闲并不清楚楚清歌和宁长空当时具体是怎么治疗江云萧的
“所以确实受伤了?”白闲追问。
“嗯。”
白闲小心地问道:“疼吗?”
宁长空失笑,没有直接回答白闲的问题,而是任由保护欲泛滥的白闲将手臂化作翅膀,轻轻地盖住他,字面意义上将他护在羽翼之下。
宁长空调侃道:“这也太夸张了吧。”
尽管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想象白闲的羽毛盖在身上会是什么感觉。
“你吓死我了。”白闲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好像只有通过这种最直接的方式来确认宁长空的安全,感受到凤凰的真实存在,他才能真正放松下来。
“人没事就好。”他喃喃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接下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人被他结结实实抱在怀里呢,应该不会再出事了吧?
宁长空闷笑一声,随口问道:“你的一段时间是多久?”
白闲甚至认真思考了一下,才说:“几个月吧,直接舒舒服服休息到过年好了。”
妖族还真是一个赛一个没有时间观念,尤其是白闲这种一睡就能睡十年的千年老妖怪。宁长空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窝在被窝里,好奇问道:“妖族过年有什么习俗?有放烟花吗?有年夜饭吗?”
“好玩的东西多的是。”白闲乐呵呵地回答,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宽容和宠溺,“就算没有,你喜欢的,就都可以有。”
宁长空被白闲的话逗乐了:“怎么把我当小孩。”
“就是小朋友。”白闲的翅膀拍了他两下,“你在外人面前装大人就算了,在我这里永远是小孩子。”
白闲轻哼一声,拉长语调:“现在我就觉得,你过得开心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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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长空在心里嘟囔着:“这算骗过去了吗这……”
在他的脑海里,菲尼克斯主动接话:“我想是的。”
宁长空自己宕机了一下,楚清歌淡定插话:“你错频了,刚刚那个不是和我交流的频道。”
虽然显然她都能听到。
“这个身体会不会太挤了?”宁长空吐槽道,“都是用心声聊天,我已经搞不清楚怎么让你听得到、让他听不到了……”
经过实验,不死鸟的身体里是能塞得下宁长空和菲尼克斯两个意识的,就是菲尼克斯总是维持着相当配合的沉默,导致宁长空偶尔会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充当行车记录仪的人工智障。
或许应该开始确认菲尼克斯在永夜会和恶魔那边的工作了,宁长空打起精神,还没开口,菲尼克斯就主动开始了汇报:
“龙杀死了主人。我的任务,是杀死龙。”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有着无穷的解读空间。
宁长空在心里问道:“是巴利尔命令你去杀顾明辉吗?”
“是的。”菲尼克斯卡顿了一下,然后重复道,“龙杀死了主人,我要杀死龙。”
解读的空间收窄了,指向了一个令人心生忧惧的可能。
“……风清梧命令你杀死应龙吗?”
“不,”菲尼克斯似乎在努力理清思绪,“主人……更正,风清梧,要求我不能伤害他。”
又是洗脑造成的意识混乱。宁长空叹了口气,正准备命令这人工智障开始自检。
菲尼克斯已经对这一程序颇为熟悉,迅速完成了自检,并汇报道:
“确认,毁灭个体‘应龙’的任务,是由个体‘巴利尔’进行了重启和优先级提高。”
“被复制的原始任务,被前任主人,个体‘风清梧’动用最高权限删除。”
宁长空稳住心神:“查询,毁灭个体‘应龙’的任务。”
菲尼克斯停顿了片刻,似乎在进行深度的数据检索,随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机械的平静:
“已确认……在记录中成功定位,针对个体‘应龙’的毁灭任务的发布原因:”
“个体‘应龙’被标记为导致主人——更正,个体‘风清梧’——死亡的直接原因。”
第94章 94 过去的坟墓 “凤凰回来了。”……
几个小时前, 半位面·九黎。
“他设计能量、铸造机器,游说诸神,制造灵气衰退……绕这么一大圈, 以退为进, 就是为了这么一天——”
“——如你所说,为了灵气复苏之后, 一个无论修行境界高低, 人类平等相处的世界。”
在离开九黎之前, 宁长空扭过头,最后问道:
“你之前说, 风清梧为了证道而死, 为什么?”
黎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灵气复苏元年,9月21日晚上, 蓬莱·羽乡·翎煌府。
不是,啊?这是什么展开?
楚清歌喃喃自语, 声音中带着迷茫和不可置信:“这算什么?父亲杀了孩子?”
宁长空确认道:“风清梧主动取消了杀死应龙的任务?”
要么是菲尼克斯就在被杀的现场,风清梧在临死前下了命令……
菲尼克斯的声音平静而机械:“是的, 这是主人计划的一环。”
……要么, 是风清梧提前做好了准备。
宁长空:“你是怎么知道是应龙杀的?”
菲尼克斯简短而直接:“我就在现场。”
宁长空决定放弃思考是什么样的场景,能让应龙、凤凰和不死鸟凑到一起去的。他直接发出指令:“复述一下你看见的东西。”
菲尼克斯卡顿了一下, 似乎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最后决定复述最关键的部分:
“个体‘应龙’,把个体‘风清梧’的心脏从体内取出。”
直接掏的心啊。宁长空倒抽一口冷气。
更加出乎他意料的是,菲尼克斯居然继续说了下去:“……然后, 个体‘应龙’把材料交给我。”
“什么原料?”宁长空有些艰难地问道,心中隐隐感到不安,“给你做什么?”
菲尼克斯的机械音依旧冰冷:“做成钥匙。”
他的语调突然轻快了起来, 不知道在模仿千年前的哪个身影:“即便是凤凰的心脏,体积和能容纳的灵力回路也很有限……做成功能完备的法器的话,最多也就分成两份吧,不过也够用了。”
“那就做成两把钥匙好了——一把连接‘天谴’,用于控制‘天蚀’。”
“另一把……就作为凤凰灵力的备份,用于消除‘天蚀’。”
最后一块线索集齐了。
宁长空突然意识到,在那个糟糕的,改变了无数人命运的夜晚,菲尼克斯为什么那么熟练地在指定的地方偷走风清梧封存在灵血晶石中的心脏碎片。
还只拿走了指定的一块。
在凤凰的桐山幻境里,木制的书桌历经千年而不风化,砚台里的墨甚至尚未干透。被取出的心脏,甚至还在晶石中诡异地跳动着,一切的一切都不像是从千年之前留存至今的古迹。
桐山幻境拒绝时间与死亡的方法,是什么?
在现实中,宁长空的身体——或者说不死鸟的身体——被白闲的翅膀轻柔地覆盖着。在黑暗之中,他能清晰地听到体内涅槃火的声音,它将维持这具身体运转的炼金液体泵送到全身各处。
——正是涅槃火。
菲尼克斯亲手铸造了那两把钥匙,利用涅槃火的力量确保了钥匙能够跨越时间的长河,保存至今。
他自然知道要怎么重新打开桐山幻境,自然知道东西放在哪里。
十年前,龙渊书院。
“好了好了,燕宜安你就别摆弄你那笔记本了。”张瑄故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
“不就是拜个师吗!天天在我们面前念叨灵篆院长灵篆院短的——你二师兄就站在那里,也没见他以前这么着啊。”
杜易和笑嘻嘻地插话,尽显白切黑本色:“我倒是建议你多讲讲,某人马上就不好意思了。”
左朗凝闷笑两声,转头看向自家尴尬得手足无措的发小。
越静亭正在用眼神向她求助,左朗凝回想起某人因为挑不出礼物而给自己上贡的咖啡蛋糕,决定大发慈悲地帮他转移话题:“宜安,你们大师兄你见过了吗?”
越静亭松了口气,连忙接过话茬:“师兄正在外出游历,采集材料,这段时间都不在宗门。”所以应该还没见过——
“——我好像见过?”燕宜安眨了眨眼,似乎在回忆:“我好像见过?额,是不是上次你把学校外围护栏炸掉的时候,来学校帮你道歉的那个人?”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空气中立刻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十年前,昆仑。
越静亭爬上昆仑的雪山。
左朗凝在练剑,剑光如雪。
如同往常每一个无聊的清晨,越静亭垂着手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他喜欢看左朗凝练剑。因为在这个时候,老左阁主总会站在一旁,板着脸指导左朗凝的每一个动作,拿昆吾剑当戒尺用。
一天当中,也就这个时候,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挑衅左朗凝而不至于挨揍。
苦于练剑的左朗凝只能敢怒不敢言,一边挥剑,一边恨恨地盯着他看。越静亭怀疑她的眼睛也能练出剑气来。
但今天的雪山顶上,只有左朗凝一个人。
她收剑入鞘,臂上的黑纱被带着雪粒的风卷起。
左朗凝拎起水壶灌了两口水,呼出的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了白雾:“你师兄有消息了吗?”
老左阁主已经下葬了,当时说是在任务中殿后的黎博,依旧音信杳无。
越静亭跟着左朗凝下山,习惯性地踩着她的脚印。
昆仑的雪山他看了很多遍,也爬了很多遍,却怎么也不习惯这股刺骨的寒意。
“没有。只说是凶多吉少。”
不说他也知道是凶多吉少,越静亭想。
老道嘴上什么都没说,但这几天喝了不少酒。
越静亭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形成了一团团白雾,随着他的话语四散开来:“你们剑阁,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原来的阁主正年富力强,没有提前指定继承人。
左朗凝突然站定了,越静亭险些撞到她身上。
“我要试一试。”她只说了这句话,然后就闭上嘴,迈开步子,闷声不吭地继续往前走。
她走得很快,越静亭踩不到她的脚印了,甚至有些追不上她。
他刚要张口提醒,却被风雪糊了个满嘴。
他不得不停下来,拿袖子抹去面上的雪水。
隔着风雪,他眯起眼睛,努力看清左朗凝的背影。
越静亭突然意识到,左朗凝能够成天跑到龙渊书院,和他们插科打诨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灵气复苏元年,9月23日,灵篆院的后山。
一周的时间,对于筹备灵篆院院主的葬礼来说,虽然显得有些仓促,但总算足够将仪式办得既盛大又体面。
然而,新任院长的接任典礼,尽管是一件喜事,却因为紧随葬礼之后,而无法大肆庆祝。
就像是今天来道贺的天工科技小燕总,她的眼睛还因为前两天葬礼上的泪水而显得红肿,只能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拍了拍越静亭的肩膀,告诉他有事多来找她,能帮的一定帮。
如果要左朗凝来形容的话,整个氛围就像是泪水流尽之后的虚无状态。脑子是麻木的,身体却还在前进。
左朗凝收起剑气,拄着完全被当作摆设的锄头,目光转向正蹲在地上的越静亭。
越静亭这个新任院长的接任仪式尚且如此,更不要说一个叛徒的葬礼了。
“这样可以吗?”左朗凝开口问道,不太适应地环顾一周,打量着因各种符咒实验而留下的坑坑洼洼的痕迹。
扛着锄头陪越静亭上山挖坑的左朗凝曾问过,要不要找一个平坦点的地方,越静亭却摇头说算了——只要在这里就好。
在灵篆院的后山上。
“就这样吧。”越静亭蹲着,小心翼翼地把几件衣物小心地放进由剑气劈开的坑中。
当然,黎博的遗体不会交给他私人埋葬。
据左朗凝所知,那几件衣服早在几年前,黎博生死不明的时候,就被越静亭收拾好了。
直到今日,对方真的已经离世,越静亭才真的动手制作这个衣冠冢。
只能说这家伙实在是——左朗凝叹了口气,提着道袍的衣角,也蹲了下来。
实在是一个不愿意撒手的人。
“左朗凝,”越静亭闷闷地开口:
“我没家了。”
左朗凝想了想,最终决定不说出那句陈词滥调的“你还有灵篆院”。
她闷头想了半天,总算搜肠刮肚出一个建议,对越静亭语重心长道:“你可以试试也收个徒弟,我发现这事还挺管用的。”
实在不行,我们家年夜饭给你添双筷子——左朗凝下一句话还没出口,越静亭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越静亭他吸了吸鼻子,手忙脚乱地从广袖里掏出手机——还翻了两次,第一次没找对边,找到另外一只手的袖子里去了。
左朗凝了然道:“你闹钟响了?”
“什么?”越静亭颤抖着手,连续两次输错了手机密码。
左朗凝迟疑道:“呃,我一直觉得你是那种给自己规定时间,哭个五分钟就回去工作的人……原来不是吗?”
“不是,是我的特别关注提醒。”
越静亭语无伦次道。他“蹭”地一下站起身,颤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笨拙地点着。
左朗凝依稀认出了天网论坛的界面。她正摸不着头脑时,就看见越静亭的肩膀放松了下来,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显得如释重负。
“发生什么了?”左朗凝纳闷道。
越静亭在屏幕上点了两下,把帖子给她看,声音中带上了一丝久违的喜悦:
“百鸟族要举办百鸟朝凤的典仪了。”
“凤凰回来了。”
第95章 95 笨鸟 现成的马甲出现了!
灵气复苏元年, 9月25日,翎煌府·后厨。
“青耕大人。”翎煌府的主厨对走进后厨的青耕低头行礼。
“没事,你们忙你们的。”青耕轻松地挥了挥手, “我只是来确认少主这些天的饮食情况——你们这边怎么这么忙?”
主厨在围裙上搓着手:“百鸟朝凤的典仪要大办, 要宴请四方宾客,我们这边也要提前做些准备。”
青耕检查着给凤凰准备的餐食的菜谱, 随口问道:“只剩下两周时间筹备, 会不会太紧张了?”
“时间确实有些紧, 但少主已经下定决心,朱鹮长老也同意, 我们只能全力以赴。”主厨抽出抹布, 随手抹着灶台:
“不过,本应在早春时就该办宴席庆祝少主归来。现在少主伤势痊愈, 一并举办,喜上加喜……也是时候让大家放松一下了。”
主厨心中所想, 不过是平息百鸟族的不安情绪,却未曾料到少主此举实则是为了高调展示自己的康复, 以此来压制人类与妖族的议论。青耕想。现在正是办百鸟朝凤典仪的最佳时机。
青耕垂眼细读菜谱, 提笔在药膳中斟酌着减了几味苦味的药材。少主近日身体恢复良好,不再需要依赖药膳进补, 在饮食上可以稍作放宽……
主厨站在一旁, 目光同样落在那张菜谱上,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少主这几日胃口不错,比往常多用了不少餐食, 看来身体确实恢复了不少。”
这时,从御灵司返回的侍童提着空餐盒走了进来,被主厨叫住。
“等一下, ”主厨招呼道,接过餐盒,打开,献宝似的向青耕炫耀,“您看,这些就是刚刚送到御灵司的甜汤和点心。”
“往常少主动个一两口就让人送回来了。但这几天,他都吃得干干净净。”主厨补充道。
的确,餐盒里的食物被吃得一干二净。青耕轻轻合上餐盒,心中的疑云却没有随之消散。
一切似乎太过完美了,凤凰的健康状态就这样毫无副作用地突然恢复。
作为凤凰的医生,青耕为了凤凰的健康操碎了心,掉了不知道多少羽毛。按理说,他应该为此感到欣喜,但他却无法真正开心起来。
就是这么简单吗?
青耕摇摇头,试图将这种沉重的思绪甩开。
凤凰到底是怎么疗的伤,少主既然不愿意讲,那就不是他该深究的事。
灵气复苏元年,9月21日下午,半位面·诸神埋骨之地。
“你替我去做凤凰,我来做不死鸟。”
楚清歌凉凉道:“你觉得你能指望指望菲尼克斯的扮演能力吗?”
宁长空看了眼面前表情木然的菲尼克斯,没忍住叹了口气。
唉,人工智障。
“不至于这么笨吧?”宁长空碎碎念:“这具炼金躯体做得这么仔细,只是拿来维护机器也太浪费了吧。应该只是巴利尔洗脑,把脑子洗坏掉了……”
菲尼克斯,72柱魔神中第37位,声似顽童,也可变为人形。其天性善良温和,是一名诗人。[1]
既然在历史记录中留下了完整的个人记载,早年菲尼克斯应该是可以独立活动……的吧?
楚清歌已经开始按着菲尼克斯的脸庞,开始把他的面容修改成凤凰的样子——准确来讲,是林锦松经凤凰灵力改造后的样子。
这场面实在是有点尴尬。宁长空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检查起了自己的随身物品。
凤凰对异处局、对妖族的影响力不能轻易放弃,明面上凤凰的身体状态不能被怀疑。
他在妖族的根基终究还是太浅了,让凤凰这个身份假称养伤,退居幕后处理政务也不现实,最好还是能还回去一个功能完整的凤凰……
宁长空伸手探入口袋,指尖触到了那片不死鸟的羽毛。纯白色的羽毛在他指尖轻轻捻动,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由于工作量实在太大,加上对自己时间的紧迫感,宁长空在妖族中本就以手腕强硬、行事果断著称,偶尔冷淡一点也符合他作风。
唔,凤凰重伤之后个性稍微转变一点也是合理的。这样的变化大体上不会引人怀疑。
菲尼克斯还是有基本的逻辑能力,处理日常工作应该不成问题,但肯定无法瞒过所有人的眼睛。比如白闲,或者苏坤祥那老狐狸,他们大概或多或少能感觉到不对劲。
也就需要他本人间歇性地回去几次,真假混杂在一起,应该是可以勉强骗过去的。
“好了。”楚清歌抬头,打断了宁长空的沉思,“你看看这张脸可以吗?”
宁长空仔细端详着眼前的菲尼克斯,他虽然顶着凤凰的脸,但从明显更加冷峻的神情中可以看出是另一个人。
和另外一个自己面对面确实有点古怪,但毕竟这不是他本人的脸,并没有“宁长空”这个名字被使用来得尴尬。
宁长空认可道:“可以的,你能帮我把他的脸部数据也记录下来吗?”他也需要练习化形成不死鸟的样子。
接受凤凰传承后,他的实力有了显著提升,灵力储备也上来了,应该比伪装成青鸟来得更自如。
但人身交换还是太麻烦了,每次都要想办法绕开白闲的监视……
宁长空继续沉浸在之前的思绪中,他把羽毛塞回口袋,在脑中构想着计划:
之前他都是非自愿地被半夜塞进不死鸟的身体,要是可以控制穿到这具身体里的频率就好了。
他当时到底是怎么……
即将抽去的手不经意蹭过绒毛,柔软的触感却突然触发了一个新的疑问。
欸?
等一下,为什么会有羽毛啊?
这个问题如同一根刺,扎进了他的思绪。
宁长空忍不住吐槽道:“不死鸟又不是真的鸟,到底是哪来的羽毛?”
“不对,我是鸟。”菲尼克斯严肃道。
……看他顶着凤凰的脸一脸认真地说出这句话,还真是有种莫名的喜感。
“你是人工智障……不对,炼金人偶。”宁长空纠正道,“做羽毛是浪费资源。”
话音刚落,白红色的火焰从脚底卷过菲尼克斯,他的身影被火焰吞噬,在原地消失不见。
楚清歌一个箭步窜到了宁长空身后,大有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
楚清歌抱怨道:“我现在本体是栖灵柏欸,不经烧好吧!不行我得给自己贴张防火符……”
火焰如同帷幕般缓缓拉开,不死鸟的身影显现出来。牠金红的羽毛与凤凰的配色如出一辙,只不过更加肖似鹰的形态。
不死鸟又像是炫耀又像是献媚地拍了拍翅膀,一下子打破了之前营造的高贵和庄严气氛。
怎么感觉还是有点笨?
宁长空举起手里纯白的不死鸟羽毛:“白色的。”
不死鸟歪了下头,又抖了抖翅膀。随着它的动作,羽毛的颜色飞速褪去,最终变成了和宁长空手里羽毛一样的苍白颜色。
“材质变了。”楚清歌悄声评论道,“感觉,呃,更廉价了。”
更像是凑活用的模型了。
“那为什么刚刚是金红色?就是单纯的变形魔法吗?”宁长空嘀咕着,目光在不死鸟和手中的羽毛之间来回转移。
不死鸟又拍了拍翅膀,咕咕叫了两声。
宁长空面无表情:“西方口音的鸟语听不懂,说人话。”
不死鸟的尾巴垂到了地上,菲尼克斯带着丝丝无奈的声音响起:“注入魔力。”
宁长空试探地往手里的羽毛注入凤凰灵力。
金红色的光芒从他指尖触及的地方开始蔓延,如同火焰般迅速覆盖了整片羽毛,将其转变为那熟悉的、炽热的颜色。
视角在一瞬间天旋地转,视野和感知在一瞬间错乱。
宁长空手忙脚乱地——准确来讲他现在也没有手——伸出翅膀,试图接住自己突然委顿下去的身体。
在同一具身体里,菲尼克斯的声音响起,严肃而坚定:“我是鸟。”
信息量太大,宁长空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卡顿。等到在楚清歌的帮助下把凤凰的身体放到床上,他才组织出语言:
“之前风清梧也,呃,和你一起待在这里吗?”
菲尼克斯简洁地回答:“是的。”
宁长空别扭地拍了拍翅膀,他还是更习惯凤凰的姿态。
或许菲尼克斯的鸟形态也可以做一些伪装。
他在脑海里语无伦次地追问:“到底是……怎么……”
“主人是百鸟之王,主人用我的力量。”菲尼克斯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用我的身体。”
楚清歌插话:“嚯,现成的马甲啊。”
如果菲尼克斯实际上是风清梧所操控的另一个身份,似乎确实应该留下一些意识切换的手段……
拥有百鸟之王权柄的凤凰,对被认定为鸟的不死鸟,可以有着更大的操作空间是吗?
宁长空总算找到了在不死鸟的躯体里从鸟形演变成人形的姿态的方法。他重新以人类的双脚站立在坚实的地面上,小心翼翼地活动着手腕的关节。
慢慢适应了这具缺乏知觉的炼金躯体,宁长空开口询问道:“以羽毛为媒介吗?”
承载着不死鸟气息的“羽毛”,可以是一个绝佳的媒介。
“我喜欢羽毛。”菲尼克斯开始奇妙地答非所问,语气却很认真,“羽毛是信物。”
他的话语突然带有一种童稚的天真,仿佛在回忆起自己曾被视作孩童的遥远时光。
“菲尼克斯,”宁长空无奈地道,“你一定要像小孩子一样,一句话一句话地往外蹦吗?”
菲尼克斯:“?”
宁长空深吸口气:“我是谁?”
“主人。”
“风清梧是谁?”
“主人。”
“给我换个称呼。”宁长空忍无可忍,“不要再喊风清梧主人了,我快被你喊乱了。”
菲尼克斯:“听不懂。”
宁长空:“更改个体‘风清梧’的称呼为‘风清梧’。”
“……”
宁长空:“……更改个体‘菲尼克斯’的称呼为‘笨鸟’。”
“驳回。”
“这不是听得懂吗!”
灵气复苏元年,9月25日,御灵司。
“你们这几天见过鸣岐君了吗?总感觉他冷淡了不少。”
“是有点,但是工作效率也高了不少。”
“挤压的工作一下子就处理完了,真是厉害。”
“嗷,真的好冷淡,连我刚打理好的尾羽都不摸……”
“你这就有点夸张了吧?鸣岐君平时也不会摸鸟妖的尾巴吧。白前辈除外。”
“可是他之前刚回翎煌府的时候就有摸!可以摸摸头,也可以摸耳羽……嘿嘿……”
“你是怎么——哦,对了,你有亲戚在翎煌府工作。”
“真是服了这帮鸟妖了。张副司!张副司您怎么看?”
张瑄给自己倒了杯茶,耸肩道:“给我的感觉确实有点陌生,像是重伤之后心态发生了些许变化。”
就在这时,摇晃的火红色尾巴尖在门口掠过,路过的老狐狸敲了敲公用休息室的门,提醒道:“少说两句。”
也不担心被正主听到。
休息室里正在带薪摸鱼的妖怪们立马噤若寒蝉。
张瑄目送苏坤祥离开,两手一摊:“老狐狸都说没事,那基本上就没什么大碍了。散了吧,别瞎操心了。”
对菲尼克斯而言,这样的距离并不算什么障碍。他侧耳倾听着,心中默默地记录下这一切,准备在晚些时候的例行工作汇报中向宁长空报告。
不过,似乎有些紧急的事情需要他立刻关注。
“宁长空。”菲尼克斯捻着羽毛,在通讯频道里呼唤道。
“……我只是改了风清梧的称呼吧?我还是你的主人吧?”
“哦。”菲尼克斯应了一声,“宁长空。”
“有屁快放!到底什么事!”
“食物要怎么处理掉?备用的胃袋也装满了。”
而且似乎,呃,开始发酵了?菲尼克斯想了想,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你又消化不了食物,找个机会倒掉啊。”
“白闲说让我能吃多少吃多少。”
“……”
“他还不让我吐。”
“他又不知道你不能消化食物,你听他的干嘛?“
菲尼克斯委屈:“你说让我多听他的话的。”
“啧。”
“不许说我笨。”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能正常处理工作,但是在这个方面这么蠢的?”
第96章 96 永夜的真相 “行动目标……龙渊……
灵气复苏元年, 9月21日深夜,半位面·诸神埋骨之地·永夜会总部。
昏暗的密室中,不死鸟的指尖轻轻摩擦, 一抹火花随之跳跃, 烛火被点燃,驱散了周围的阴影。
随着烛光的摇曳, 光线投射在壁画之上, 映照出一头令人敬畏的巨兽。
它口中喷吐火焰, 鼻息如烟,利齿如刀, 身披坚硬的鳞甲, 腹下尖刺林立,令人望而生畏。
不死鸟灿金色的眼眸凝视着壁画, 随即偏过头,轻声说道:“……利维坦。”
“没错, 我们的老朋友。”身旁的恶魔低声笑着回应,眼中火焰跳动。
利维坦, 七宗罪之一“嫉妒”的代表恶魔, 象征无尽的渴望和不满。
“在人间名气响就是好,如果挂上我的画像, 恐怕没人会认得。”双目如火的恶魔, 浩瑞士,带着一丝自嘲感叹道。
浩瑞士,所罗门王72柱魔神中排第64位。他会受命消灭召唤者的敌人, 但不会与其他魔神为敌。
——光凭这一点,他就足够成为绝佳的套话对象,更不要说他的另外一个独特的习惯了。
顶着不死鸟外形的宁长空简明扼要地问道:“信众何时到达?”
浩瑞士拄着自己的权杖, 纠正道:“我说过,我不喜欢称他们为信众,他们不过是……追随者。”
创立宗教的概念,和堕落的恶魔实在是太不搭调。
“哦,”不死鸟停顿了一下,“那你的布道何时开始?”
浩瑞士眼眶里的火苗似乎暗淡了些:“我都说了不是——唉,人来了。”
随着一声深沉而悠长的鸣钟回荡在夜空,一群身披黑袍、形态各异的神秘身影,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涌入了房间。
他们身上暗流涌动的狂热之情,即使是那厚重的黑袍也无法完全掩盖。
双目如火的恶魔用权杖轻触地面,烛火似乎在这一瞬间又暗淡了一瞬,仿佛连光线也畏惧于即将被揭开的秘密。
周遭的墙壁如同烟雾般消散,露出了广袤的天空。在半空中,一座座幻境悬浮着,它们是连接现实与神话的纽带,散发着柔和而神圣的光芒,如同通往神域的神秘路径。
然而,在这奇异幻境的光影交错之中,还漂浮着一些着死亡气息的黑影,为这梦幻般的景象增添了一抹阴郁的色彩。
“好吧,是时候继续讲一讲,过去的故事了。”
浩瑞士,可通晓古今,预言未来。
他会向召唤者讲述太初之事、圣灵之初,以及,诸神的陨落和诸天使的堕落。
灵气复苏元年,9月25日,天工科技总部。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洒在忙碌的走廊上。
“早啊,楚总。”
楚清歌风风火火地提着包,一边快步走过,一边对每个遇到的同事投以笑容和问候。
一位自天工科技创立之初就在此工作的元老级员工,半开玩笑地探头问道:“楚总,新的甜品测评什么时候发啊?最近甜食瘾犯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买点什么了。”
楚清歌脚步暂缓,有些抱歉地笑道:“可能要再过段时间了,最近实在是抽不出空。”
青鸟小姐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在她身后响起了同事们间简单的议论声:
“大小姐又在研究新产品了吗?感觉一下子又忙起来了。”
“上次这个阵仗还是研发阵法求解系统的时候……”
“呃,第二台''天衡''的原型机是不是还没造出来?难道是为了这个?””不知道啊……“
能是为了什么啊?办公室内,楚清歌面无表情地将双手静静地搁在桌面上。但随着她灵力的微妙操控,笔记本电脑却从公文包里飘出,键盘自行快速敲击起来。
一时间,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泄愤似的劈里啪啦的键盘声。
还不是因为要帮某人记录情报啊喂!
宁长空在心灵连线里心虚地辩解:“我这不是要忙着收集情报嘛,而且失踪了一周之后,我还是要稍微做一些弥补的伪装工作的……”
“……”楚清歌回以沉默。
失踪一周都没有被发现,显然巴利尔对他的洗脑能力十分自信,并没有对不死鸟施以全方位的监视。
宁长空试探性地补充道:“呃,以及你知道的,半位面并没有通网……”
楚清歌痛心疾首:“借口,都是借口。”
巴利尔大概也知道不死鸟人工智障的本质,并没有给菲尼克斯布置太多常规任务。
菲尼克斯反而因为是众所周知的巴利尔的亲信,比较容易接触到一手的情报。
按下回车键,楚清歌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下一次大规模修行者暴动的行动计划已经传到了对应地区的自卫组织的邮箱了,希望有用吧。”
还是那句话,并不是所有国家地区都像华夏那样拥有丰富的修行者人才储备,能够由官方组织出有效的、针对修行者的维护秩序的暴力机构。
也恰恰是这些脆弱的环节,容易被永夜会这样的组织盯上。
宁长空忍不住跟着叹气:“只是这样间歇地制止一些永夜会策划的大规模事件,终究只是治标不治本。我们必须得想个办法……最好能把这帮恶魔一锅端了。”
一只只地猎杀恶魔也不是一个好想法……策划行动和制造时机都太过繁琐,而且容易引人怀疑。有没有什么效率更高的方法?宁长空陷入沉思。
楚清歌冷静地分析:”首先还是要搞清楚他们的目的。“”目前来看,我觉得他们想要的东西还是很明显的。“宁长空叹气:”——混乱。“
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这个称号的诞生,本就标志着这七十二位恶魔与所罗门王签订了契约。
在恶魔契约中,人类借助恶魔的力量去实现那些不可能或极其困难的目标,以满足自己的欲望。
而恶魔则利用这些交易,企图引导人类堕落,走向邪道,最终在交易结束后索取人类的灵魂、生命等作为报酬。”和我们或许还有点像?”宁长空调侃道,“快穿者不也是实现原主的愿望,然后收取原主的灵魂或者别的什么力量作为报酬吗?”
只不过我们没有引诱他们进入邪道这一部分。作为乙方,他们的原则是充分尊重和实现顾客的愿望。
“但在我们这里,主动制造愿望是违反规定的,是要受到惩罚的。”楚清歌点评道。
她接着分析:“就目前来看,那些无组织无纪律的恶魔之所以会聚集在一起,组建出永夜会这样的组织,最直接的原因还是想要增加业务量——他们希望有更多的人向他们许愿。”
宁长空一边思索,一边接话:”为此,他们需要混乱。“
他现在的身体正位于菲尼克斯的卧室——更准确地说,是待机室他坐在床上,指尖轻搓,邪气在他的指尖舞动。
菲尼克斯说过,风清梧把心脏作为原料,分成了两半,制作了两把钥匙。
其中一把钥匙,用于连接并操控抽取灵力的机器【天谴】,并能够操控能量【天蚀】——或者说邪气的前身。这把钥匙,正是在巴利尔的指示下,由菲尼克斯亲手从桐山幻境取走。
另一把钥匙,则承载着凤凰灵力的备份,拥有消除邪气的力量。这可能是因为风清梧亲自设计了【天蚀】,他的灵力才具备了这种独特的效果。
寄希望于用邪气制造混乱的巴利尔,显然渴望凤凰灵力从此绝迹,让邪气成为无法被消除的完美能量。所以他命令菲尼克斯只取走特定的那把钥匙,意图让另一把就此随着桐山幻境一同消逝。
却不料,由于一系列机缘巧合,这把钥匙居然到了他宁长空这里。如今,集齐了两把钥匙的宁长空已经可以自由地操控并消除邪气了。
他盯着指尖萦绕的邪气,仔细辨别风清梧设计的【天蚀】的原始结构,以及那些被人为加入的、能够迷惑心智的邪恶气息。
魔改版的邪气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它能够激发出人们最深处的欲望——那些被理智和社会规训所压抑的欲望。
就像苏韵尧攻击燕晓灵时那样,忘记劳什子的《修行者公约》,忘记人类和妖族之间的互惠互利,忘记父母的教养,忘记修行的本心……
只是单纯地,遵从血脉里的嗜血欲望。
如果说蚩尤的野心在于利用邪气激化修行者与普通人之间的矛盾,扰乱现有的秩序,以此为跳板构建一个新的社会秩序,那么恶魔们的图谋则更为直接——他们渴望人类的欲望被无限放大,被公然揭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宁长空忍不住吐槽道:“真是直白的反派角色,要是实力也这么直白好了。”
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只是浮在水面上的冰山一角,一旦正式开战,想要趟这摊子浑水的家伙不知道有多少——不是传说“恶魔多得有如沙砾”吗?
就算只是数有名的恶魔,也有利维坦、别西卜这样的恶魔大君没有被列入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宁长空想想就头痛。
在一开始,宁长空对“永夜”这两个字的理解十分质朴:
在诸神的黄昏之后,迎来了人类的永夜。
神明不再能够插手人类之间的争斗,人类如同失去了庇护的孩子,必须独自在黑暗的荒原上摸索出前进的道路。
现在想想,或许还可以有另一种解释。
宁长空不可遏制地回想起了利维坦
在国家,或者任何形式的部族建立之前,人类社会是什么样的?
人类如同动物一样生活,没有除了血缘之外的道德约束。由于人性中的自私,这种状态导致了人与人之间的敌对和战争。
为了逃离这种状态,为了自身的安全与和平生活,人们选择让渡自己的一部分自然权利,共同指定一个人或一个集体来代表他们的集体人格。
统一于单一人格中的一群人就称为“国家”,由此诞生了伟大的“利维坦”
“利维坦”凭借这个国家中每个人赋予的权力和力量,得以施展其威慑力。在国内,它能够维护秩序,确保安定;在国际,它能够联合力量,抵御外敌。
—— 即在永恒的上帝之下,诞生了人间的“上帝” ,由它掌管我们的和平与安全。[1]
“国家”,这人造的神明创造了秩序,迎来了人类的黎明,结束了自然状态下的混乱和战争。
所以恶魔的所图……是“带回永夜”,或者说“重返永夜”。
回到在秩序建立之前,那个蒙昧的永夜,那个没有秩序、充满争斗的自然状态。
一个弱肉强食、谁强谁有理的时代,人类在其中毫无底线地彼此争斗,肆无忌惮地发泄着内心深处的欲望,私欲无限膨胀。
膨胀到不惜借助恶魔的力量。
甚至在当今这个时代,比远古的原始社会更适合恶魔,因为人类的欲望变得空前丰富和复杂。
过着狩猎生活的原始人,许不出吃饱穿暖之外的愿望,而现代人的渴望则五花八门,从财富、权力到名誉、爱情……为恶魔提供了更多交易的机会。
宁长空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的表情控制得精准,不起一丝波澜,身体内部却因为紧张的情绪和压力而紧绷着,每一次呼吸都需要额外的努力来维持平稳。
楚清歌轻声道:“你有些紧张。”
“不紧张才奇怪,现在每一天都像是偷来的。”宁长空颓丧地回答,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焦虑,“我现在就怕巴利尔找我。”
巴利尔已经整整一周没有联系不死鸟,这个空白期有些太长了,让宁长空这个冒牌不死鸟紧张得要命。
就在菲尼克斯的卧室门口,那盏原本熄灭的灯突然被黑色的焰火点燃,这个信号宁长空再熟悉不过——菲尼克斯早就告诉过他这代表的含义。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宁长空强忍住自己想要从床上跳起来的冲动,他尽可能地保持平稳的步伐,走到门口。
巴利尔要给他布置任务了。
当日,华夏异处局总部。
负责公开的举报邮箱的情报部成员在池昭铭办公室门口探头,语气兴奋道:“局长,有新情报。”
池昭铭的目光从文件中抬起,示意对方进办公室:“还是那个神秘线人?”
情报部成员点头:“对,这次也没有留下任何可以反追踪的线索。”
最近有一位神秘的线人,提供了关键情报,帮助异处局成功捣毁了永夜会在华夏的一个重要据点。
对方的情报详尽至极,却没有留下任何身份信息,让异处局想感谢都无从下手。
“给我看看。”池昭铭伸出手,接过对方手里的打印邮件,他的目光迅速扫过纸张,一目十行地阅读起来。
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眉头逐渐皱起。池昭铭诧异地念着上面那行扎眼的字:
“行动目标……龙渊书院藏宝阁?”
第97章 97 一触即发的冲突 “你就是,杀死……
灵气复苏元年, 9月25日,半位面·火湖。
“那迷惑他们的魔鬼被扔在硫磺的火湖里,就是兽和假先知所在的地方。他们必昼夜受痛苦, 直到永永远远。”[1]
不死鸟和浩瑞士默默地在火湖中跋涉, 灼热的硫磺火焰卷过他们的腿。
对于接受了凤凰传承,又被涅槃火从内到外修复过一次的宁长空而言, 这些火焰丝毫不能灼伤他, 不过是温暖的抚摸。
他甚至觉得这种火焰……有些熟悉。
浩瑞士则用一种宁长空无法辨认的恶魔语言嘟囔了一串, 那语气和节奏,大概是在咒骂——毫无疑问, 是在骂巴利尔。
“封印都破除了这么久, 他怎么还喜欢在这里布置任务?”浩瑞士抱怨着。
接着,他又叽叽咕咕地抱怨着, 例如“当年和所罗门签契约的时候就不应该让巴利尔带头”,“我现在到底为什么要听他指挥”之类的话。
宁长空偏头问他:“被火湖的硫磺火焚烧,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现在已经摸出了门道:由于菲尼克斯说话的人机感已经众所周知,所以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就好了。周围的恶魔都会自适应理解, 理解不了的就会骂骂咧咧地走开。
浩瑞士眼眶里的火苗闪烁着, 透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哈,不死鸟。”
执掌涅槃火, 又拥有不死之身的不死鸟, 即使被火湖封印再久,大概也只会感到无聊吧?浩瑞士很快找到了一个能自圆其说的逻辑来解释这一切。
浩瑞士正要开口解释,他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闪回了那日的恐怖场景:天火如同陨石般从天而降, 投入火湖之中,将恶魔们封印于此……
在那些记忆的碎片中,他却突然发现了记忆的盲点:
在那个时刻, 不死鸟在他们的行列之中吗?
他努力搜寻着记忆中的每一个角落,却似乎并没有找到不死鸟的身影。
算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浩瑞士摇了摇头,仿佛在驱散那些模糊的记忆,最终还是继续回答了不死鸟的问题:
“没什么感觉,一开始觉得很疼,后面就习惯……千年的时间太久了,几乎像是永恒。”
说到这里,浩瑞士冷笑了一下:“或许,这就是火湖被称作永刑的原因。”
火湖,永远燃烧着硫磺火的地狱之湖,罪人最终的受刑之地。
也是恶魔在灵气衰退的千年之中被封印的地方。
“也很合适不是吗?”浩瑞士用权杖指了指天空,继续说道,“罪人的永刑之上,就是诸神的墓地。
宁长空抬头仰望,尽管他清楚,在这里,他们所能见到的只有火湖映射出的暗红色天幕,如同永恒的黄昏,笼罩着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但根据这么几天的调查,他已经知道在那片虚假的天幕之上有什么。
—— 一条连接封印恶魔的火湖与诸神埋骨之地的隐蔽传送通道。
在某个时刻,或许是因为【天谴】机器在岁月的长河中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磨损,或许是诸神埋骨之地能够储存和抽取的灵气达到了极限,灵气从诸神埋骨之地溢出,下沉至火湖。
这导致恶魔的封印开始出现了裂痕,最终在时间的侵蚀下彻底瓦解……就在比十年前稍早的某个节点,恶魔们陆续苏醒,突破了封印,开始寻找挣脱永刑的方法。
当然,那条传送通道并非早已静候在那里,等待着恶魔的发现。
实际上,它是在苏醒的恶魔们探索的过程中,偶然间发现了天幕之上的一道未完全闭合的空间裂隙——这道裂隙连接着火湖与诸神埋骨之地。
正是通过这个意外的发现,他们才得以构建起这条通道。
这也是为什么,在十年前异处局前往诸神埋骨之地的探索中,如池昭铭所说,他们看到了一些陌生的西方面孔。
宁长空在心中点评道:”时间点很相近。“
十年前,龙渊幻境的现世与恶魔苏醒的节点几乎重合。
“就像是灵气复苏之后,各种幻境都开始频繁地现世。”楚清歌分析道,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些异变似乎都是灵气浓度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引发的质变。”
“归根结底,它们源自同一个原因,时间上的接近也就不足为奇了。”
宁长空沉默了一会儿:“你说,如果没有恶魔的介入,灵气复苏会发生吗?”
“只要能进入诸神埋骨之地,只要对那台机器产生好奇,我想就只是时间问题。”楚清歌回应道, “恶魔只是在这方面有先发优势。维护机器的不死鸟在人间行走的时候,恰巧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这样说也不准确,只是名头好听。”
宁长空调侃道:“谁先把菲尼克斯洗脑成功,谁就能在灵气复苏之后抢先发展,是吗?
楚清歌:“不如说,关键在于谁先掌握【天谴】的使用权限吧?洗脑菲尼克斯,偷走凤凰的心脏,或者自己研发出匹配【天谴】的钥匙,都只是手段不同罢了。”
宁长空低下头,不再徒劳地用肉眼去搜寻那条连接火湖与诸神埋骨之地的传送通道。
这条通道,就是他和浩瑞士要执行接下来这个任务的根本原因。
——巴利尔想要过河拆桥。
巴利尔和黎博合作,利用顾明辉身上的应龙碎片,只是因为要借应龙的气息来开启风清梧的桐山幻境。没有在元宵节那晚当场杀死顾明辉,只能说是因为黎博的牵制,以及池昭铭等人返回得太快。
巴利尔不希望任何人有机会接触到诸神埋骨之地的神秘器械,因此,他的目标是切断所有通往诸神埋骨之地的路径。
比如借道龙渊幻境的这条路。
幻境这种东西,可以通过与其气机相连的法宝作为锚点来操控。
因此,行动目标就是存储应龙尸骨的龙渊书院藏宝阁。
以及,与应龙碎片融合的顾明辉。
灵气复苏元年,9月26日,龙渊书院·熟悉的小组学习室。
“我要变强。”顾明辉认真道。
“哦。”这是眼皮都没抬的温庆生。
“知道了。”这是在专注写作业的燕晓灵。
“叫大家来就是为了这个?”这是两手一摊的苏韵尧。
小顾同学急了,他猛地拍了下桌子,想要说的话还没出口,表达欲旺盛的手还在空中变换着手势,就被燕晓灵气势汹汹地瞪了回去:“拍什么桌子啊!”她黑着脸划掉了因为手抖而写错的字。
顾明辉的气势瞬间消散,他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立刻缩着脖子道歉。
苏韵尧清了清嗓子,试图将话题重新拉回到正轨:“你想要变强,所以呢?”
她保持着摊手的姿势:“大家都想要变强。”
温庆生认同地点头。
顾明辉出神地盯着自己的手,眉头紧锁:“我是说,我觉得现在这样进步太慢了,我师傅根本不管我。”
小狐狸托腮:那也没办法,“那也没办法,池局太忙了……要不这样,池局的剑法本就师承玉虚剑阁,你要不要去找左阁主蹭课听?”
小温同学举手,老实道:“玉虚剑阁的剑法教程我已经帮他录完了。”
苏韵尧被这话噎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是公开的录了,还是……”
温庆生决然道:“能录的不能录的我都录了。”
“你们俩还真是……”苏韵尧看着他们俩,又瞥了一眼明显已经习以为常的燕晓灵,无语地对他们俩比了个大拇指。
“我们前两天不是说好了吗?要一起变强,然后去把不死鸟给宰了。”顾明辉握拳道。
燕晓灵探头:“话说不死鸟不是不会死吗,怎么杀比较好啊?”
温庆生冷静道:“技术性问题,到时候再说。”
话题似乎正朝着危险的方向一路跑偏。苏韵尧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露出了不赞成的眼神:“我可没说同意嗷。”
“在姑奶奶我看来,你们都是这么一点点大的小屁孩。在变强之前,不要掺和这么危险的事。”
顾明辉嘴犟道:“林——凤凰他都同意了!只是当假想敌又不会怎么样!“
温庆生赞同地点头。
在苏韵尧准备拍桌子反驳之前,燕晓灵及时地按住了她,转而对顾明辉说:“……继续说,你有什么关于变强的想法吗?”
顾明辉立刻精神了起来:“我就想到了两个方向,你们帮我参谋参谋。”
他伸出手指比了个一:”第一,我们国庆直接去锦松那里玩吧,正好他也能指导我们修行,就像暑假那时候一样。“
燕晓灵挑眉:他倒是对“兄弟变老师”这种地位上的转变接受得十分良好。
温庆生则拿话刺他:“想玩就直说。”
苏韵尧摇了摇头,补充道:“百鸟朝凤定在了中秋,今年中秋就在10月6号。老师这几天忙得消息都不回,国庆期间肯定回百鸟族住了,没空理我们几个。”
“这样啊……”顾明辉遗憾地搓了搓手,但很快他便振作起来,兴致勃勃地继续往下说:
“第二,我之前也和你们提过,我体内不是有应龙的神魂碎片嘛。我在想,或许可以利用这个来修行。”
小组会议室理陷入了沉默,几个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温庆生率先打破沉默,他真诚道:“碎片在你体内,我们怎么知道怎么拿来修行啊?”
燕晓灵摇头:“应龙碎片按理应该上交,你现在算是替异处局保管它,不应该冒这个风险。而且,如果为了修行贸然刺激碎片,你自己万一出事了要怎么办?”
苏韵尧接着说:“如果连持有碎片的你自己都不知道如何用它修行,别人就更不知道了。唯一可能知道的人就是老师——但他现在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没空理我们,这就又绕回来了。”
顾明辉正要不服气地反驳,想要谈论那些古怪闪回的回忆,谈论身体内涌动的陌生力量。
然而,他的话语还未出口,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猛地起身,目光如炬,直直地望向藏宝阁的方向,眼底掠过一抹灿金色。
一种难以名状的预感在他心中蔓延,他不由自主地开口:
“感觉,有哪里不对。”
灵气复苏元年,9月26日,龙渊书院·藏宝阁前。
“说到底,为什么应龙的尸骨还在啊?不应该拿来给【天谴】做燃料了吗?”站在藏宝阁前,宁长空不禁泛起了疑惑。
在心灵连线的另一端,菲尼克斯意义不明地哼了一声。
宁长空在心里啧嘴:什么脾气啊这是——
但他并不意外菲尼克斯的反应,风清梧相关的调查进展一直不太顺利。
风清梧如何制造他,为什么制造他……菲尼克斯对这些问题都保持着沉默,也完全讲不出来千年之前具体的经历。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禁令,将他的过去封锁得严严实实。
宁长空抓耳挠腮,试图用各种方式引诱菲尼克斯开口,希望能够绕过那道无形的防火墙。即便如此,也只能勉强拼凑出一些零散、不完整的片段。
宁长空继续在心里碎碎念:“如果是我,我就不会让菲尼克斯这么频繁地在华夏活动,也不担心他被刺激出什么回忆……”
要是顾明辉等人期末考那次,不死鸟不来闹事,宁长空就不会因为凤凰灵力被认定为主人,不会触发风清梧的马甲机制,不会半夜三更地被传送过去……不会最后发现这个惊人的真相。
楚清歌接过话茬:“这样一算,菲尼克斯在你眼皮底下来了两次,一次让你意外拿到了风清梧铸造的另一把钥匙,救了你一命;一次暴露了凤凰和不死鸟的关系,最后又救了你一命。”
宁长空听后,忍不住笑了。他故意调侃道:“站在恶魔方的角度,你还真是帮了不少倒忙啊,菲尼克斯。”
“我有用的。”菲尼克斯认真地回应,“我认出了龙。”
宁长空悚然一惊:“顾明辉是你指认成应龙的?”
对啊,顾明辉因为父母的缘故不小心接触并融合了应龙碎片。而当初在龙渊幻境发生的意外,按理说只有异处局相关人士才知道……
凤凰相关的信息或许是菲尼克斯提供的,但西方恶魔是怎么知道要绑架顾明辉,才能够打开凤凰的居所?
菲尼克斯语气骄傲地补充道:“有和人类确认,但我先发现的。”
最后恶魔方面是经过黎博与池昭铭合作,虽然池昭铭对应龙碎片的事一清二楚,但要是事先不知道顾明辉和应龙的关系……大概也是不知道要找谁合作的。
好嘛,菲尼克斯对追杀应龙的任务真是“执念深重”,应龙本龙都死了这么多年了,骨灰都要拿出来嚯嚯,神魂的碎片也要拿出来杀啊。
宁长空眯着眼,注视着从远方赶来的熟悉的几个人影。身边的浩瑞士已经蠢蠢欲动,手中的权杖正在聚能,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冲突。
提前通知了异处局,原本只是准备随便制造点动静,回去好给巴利尔交差。现在看顾明辉这几个人的表情……怕是没这么好抽身了。
他想着想着,心中涌起一股无奈:唉,这都什么事啊?
林锦松当初的死,无非是被顾明辉牵连,被有意破坏黎博和池昭铭合作关系的菲尼克斯杀死。
而顾明辉被绑架的根源……这就又指回菲尼克斯身上了。
宁长空叹息道:“从这个角度来讲,你就是杀死林锦松的杀手,没得洗啊。”
他手中火焰光芒大放。
第98章 98 藏宝阁前 “不死鸟”和主角团的……
灵气复苏元年, 9月26日,龙渊书院·藏宝阁前。
啧,说好的只是假想敌, 当作一个激励自己的目标呢!当时和我承诺什么, 不要上头,不要冲动, 都是骗我的?
宁长空咬牙切齿地想着, 手中的火焰却毫不留情地释放。火焰从地面猛地窜起, 一道道火墙阻挡住了正要抽出武器的主角团。
巴利尔的目标是过河拆桥,切断异处局利用应龙尸骨进入诸神埋骨之地的所有可能。
上一次有人对藏宝阁下手, 已经是半年前的元宵节, 黎博和池昭铭演调虎离山的时候了。
那一次,就算有池昭铭暗中相助, 黎博能够一路突破到藏宝阁前,也暴露出了一个事实:
藏宝阁的防御, 更多依赖于其大隐隐于市的低调存在,而非铜墙铁壁般的防御措施。
当然, 在黎博的行动之后, 异处局无疑会重新审视并加强藏宝阁的防御体系。
不死鸟和浩瑞士此次行动,正是要试探在经历了半年的平静之后, 藏宝阁的防御是否已经松懈。
恶魔的低语在空气中回荡, 浩瑞士低声道:“送上门来的羔羊,好机会。”
他手中的权杖开始散发出幽暗的光芒,魔力如同夜色中的阴影渐渐凝聚成形。周围的空气因为这股力量的聚集而变得扭曲, 仿佛连光线都被这股黑暗所吞噬。
这股毁灭性的力量悄然锁定了顾明辉,他正挥舞着手中的武器,试图将不死鸟的火焰击退。
但显然, 不死鸟和浩瑞士两位恶魔的硬实力并不算是顶尖,他们没有足够的力量直接强攻藏宝阁。让他们贸然偷袭藏宝阁,很可能打草惊蛇。
因此,巴利尔他并不指望这两位恶魔能够真正攻破藏宝阁,只要他们能够带回一些关于藏宝阁防护阵的情报,就已经足够交差了。
那么,明知这样的行动可能会引起注意,为什么还要如此大张旗鼓地强攻藏宝阁呢?
宁长空机械地上前一步,假装不经意地挡住浩瑞士看向顾明辉的视线。
虽然早就习惯了不死鸟地日常抽风,浩瑞士仍有些措手不及,只好在心中暗骂一声,将已经准备就绪的魔法轰向藏宝阁的防护阵。
不死鸟认真道:“我的任务。”
杀死龙,是我的任务。
——当然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减弱异处局对顾明辉的防护。
苏韵尧的手指以惊人的速度舞动,结印如飞。她的力量如同流水般涌出,与火墙相撞,激起了一阵阵热浪。
小狐狸短暂压制住了拦路的火焰。温庆生找准了时机,身形一晃,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突进。
剑尖如同流星划破夜空,直指不死鸟的咽喉。
然而,宁长空手中的邪气凝实如盾,轻而易举地挡下了温庆生的致命一击。
他的动作流畅而从容,甚至还有余力在防御的瞬间找到反击的机会,随手轰了一发邪气回去。
燕晓灵险之又险地抽出凤凰之前送的护身符,凤凰灵力构成的防护罩如同羽翼般张开,将不死鸟的邪气攻击消融于无形。
花了这么久才挣脱开来,水平还是不够。宁长空在心里评估着。
实战的配合还是烂,唉。怪我暑假没有训够。
他事前只通知了池昭铭,是因为知道巴利尔肯定会把刺杀顾明辉的任务是交给不死鸟来执行。
宁长空自己手里有轻重,异处局若提前得知,反而会打乱他的计划。
在这个距离,宁长空能隔着防护罩,清晰地看见站在最前面的温庆生。
温庆生的眼神中燃烧着的仇恨,在周围熊熊火焰的映衬下,仿佛被赋予了实体,显得更加炽烈。
宁长空饶有兴致地勾起嘴角,克制着露出了些许笑意。
身周的火焰猛地窜起,他言简意赅地发出了挑战:
“来。”
他们说要不死鸟当假想敌,以此来激励自己努力……
……换个角度想,让不死鸟给他们当陪练,岂不是效率最高?
**
宁长空对主角团这几个孩子了如指掌,他们的每一个动作和习惯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如果宁长空全力出手,或许只需几招就能将他们制服。
他轻松地躲开了燕晓灵投掷的飞刀,以及苏韵尧扔过来的符箓,再一次化解他们的进攻企图。
浩瑞士正全神贯注地攻击着藏宝阁的防护术法,但仍不时投来几道目光。被双目似火的恶魔注视的感觉难以忽略。
真正让他感到压力的,是伪装成菲尼克斯这个角色的重担。
一方面是因为菲尼克斯没有血液,血管内流淌的是炼金液体。
所以宁长空极力避免在浩瑞士面前流血,生怕对方在向巴利尔汇报时露出破绽。
另一方面……宁长空慢慢调整着呼吸,努力压制住胸腹间翻滚的血气。
风清梧当时设计【天蚀】的时候,绝对、绝对没有想过要用它来战斗。
邪气与凤凰灵力的冲突在宁长空体内如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在他体内激烈交锋。
经脉中针扎般的隐痛令人烦躁不安,头晕目眩的感觉不断侵袭着他的意识,让他难以集中精神应对眼前的战斗。
他甚至有些犯恶心,胃部一阵翻腾,好在他几乎没吃东西——在战场上吐出来也太奇怪了。
也没办法。宁长空紧咬着牙关,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和专注。
他的火焰本质上还是凤凰火,只是借了菲尼克斯的气息。如果频繁使用,还是容易暴露真实身份。
至于将羽毛化作剑——这招学不来,他可没有羽毛。
数来数去,还是用邪气战斗最符合不死鸟的风格,不至于留下破绽。
而且未来和邪气打交道的机会多了去了,还是趁早适应比较好。宁长空有些走神。
楚清歌的声音穿透了战斗的喧嚣:“回神!”
宁长空的思绪被这声呼唤拉回现实
在反应过来的瞬间,顾明辉的剑锋已经直扑他的面门,带着凌厉的杀意。
几乎是本能反应,宁长空体内的邪气在那一刻爆发,凝聚成一股不可阻挡的冲击波,与顾明辉的剑锋正面相撞。
顾明辉手中的剑无法承受这股力量。随着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剑身在巨大的冲击下直接被劈碎,碎片四溅。
身后浩瑞士的注视似乎更加强烈了。
宁长空在心中暗暗叹息:“……麻烦了。”
他原本计划假装成被顾明辉牵制住,这样的表现更贴近菲尼克斯追杀应龙时那种不屈不挠的执着。
但现在,顾明辉的剑碎裂,双方的实力差距变得愈发悬殊。对面的几个年轻人的士气受到了打击,明显有些自乱阵脚的态势。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死鸟不迅速采取行动,结束战斗,反而会引起怀疑。
……没办法继续拖延下去了。
宁长空不由自主在心里吐槽道:
“顾明辉的剑是不是有点太烂了?我看温庆生那把就还好……池昭铭还没给他搞一把好点的剑吗?”
其实剑本身的质量其实并不差,但在这种级别的战斗中,显然还是不够看。
楚清歌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带着一丝无奈:“人家大忙人,没空帮徒弟铸剑,有什么办法。”
难不成你还能去帮人家搞一把——她这句话还没出口,宁长空就和她想到了一起。
“我那把枪估计也不行,菲尼克斯还要拿去伪装身份。”宁长空在心里碎碎念,思考着解决方案。
或许可以他先去找一把好剑,然后让凤凰找个理由送给顾明辉……这样感觉也不太好,像是他越俎代庖。池昭铭作为师傅,也不能一点作用都不发挥……
他灵机一动:“拿凤凰骨铸柄剑怎么样?”
由他提供材料,池昭铭总归不好意思再拖延了吧。
而且凤凰骨好歹是神兽的骨头,市面上恐怕找不到比这更优质的材料了。
宁长空对自己的安排十分满意。
楚清歌欲言又止:“这……决定得是不是有一点太……”草率了?
这些骨头,可是真正从宁长空濒死的身体里取出来的啊。
宁长空却理所应当道:“我准备了这么多材料,不给主角用给谁用?”
“要不是现在和菲尼克斯碰面比较困难,想要多少血和骨头都可以有——有涅槃火催化血肉重塑,我现场砍一截下来都可以。”
……搭档这么多年,自己还是没有习惯某人“一切为任务服务”的脑回路啊。楚清歌叹气。
宁长空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眼前的局势上:“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怎么解决现在这个尴尬的场面……真是的,我不是提前通知池昭铭了吗?”
池局成天忙得不可开交,连好好指导徒弟的时间都没有,这他可以理解,但保护藏宝阁可是头等大事,怎么异处局还没有派人来——来了!
符箓如雪花般飘洒而出,引发了一连串的爆炸和闪光,浩瑞士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击退了半步,正在吟唱的魔法也被迫中断。
宁长空的战斗直觉向他发出警告,他一个闪身,避开了从侧面悄无声息袭来的剑光。
在宁长空和主角团之间,突然出现了一个采取防御姿态的身影。
杜易和手持长剑,疾声厉色道:“退后!”
宁长空的余光扫过,从藏宝阁中走出的,是杜易和率领的第十二队,还有面色凝重的越静亭。
还真是熟人聚会,宁长空心中苦笑。
几天前,龙渊书院·藏宝阁地下。
无数的线条和符号彼此交织,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这里是专门为在藏宝阁绘制阵法而提供的大型暗室。
在8月时,宁长空和越静亭共同定下的阵法大体轮廓,如今已经被精心填充了一大半。复杂的线条和符文在地面上交织,构成了一幅令人眼花缭乱的图案。
越静亭正站在空缺的阵眼处,对着剩下的阵法设计图沉思。
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越静亭抬头,愕然发现这周的值班人员居然是自己的老朋友:“你伤好了?”
杜易和龇牙咧嘴地摆摆手:“没好全,但是得来上班。”
异处局真是缺人缺疯了。越静亭叹气,同情道:“不容易啊。”
“没事,反正这里也没啥工作。”杜易和找了个地方有点费劲地坐下,尽力保持着轻松的语气,“我就陪你聊聊天,然后万一有什么事的时候负责喊人。”
越静亭受了池昭铭的委托,在这里绘制阵法,异处局有责任派人来进行保护。显然,伤员杜易和就被派来执行这项轻松的任务。
杜易和无聊地坐在地上,视线向下,看向布满了半个地下室的阵法。
——用于刺激应龙遗骨,打开龙渊幻境的阵法。
“这个规模的阵法,启动起来需要大量的能量。”杜易和忍不住问道,“能量从哪儿来啊?”
虽然他是专职的战斗人员,但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龙渊书院毕业生,这种阵法常识还是有的。
“凤凰设计的阵法,我不知道。”越静亭垂眸,继续操纵着灵墨勾勒着阵法。
杜易和虽然不知道林锦松和凤凰的关系,但也知道越静亭天天跑金梧苑的事。他随口道:“你不是经常去人家那里拜访吗?没有问过吗?”
越静亭专心画阵法,回答道:“最近没去金梧苑了。”
杜易和促狭地笑:“人家没空理你了?”
毕竟凤凰要准备百鸟朝凤的事嘛,没时间也情有可原。
越静亭平静地回应:“是我没时间了。”
杜易和看了眼越静亭那身灵篆院院长形制的道袍,和臂上缚着的黑纱。
他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灵气复苏元年,9月26日,龙渊书院·藏宝阁前。
还是没有帮上忙,顾明辉挫败地想着。
他不甘心地握住手里的剑,剑身已经在战斗中碎裂,只剩下光秃秃的剑柄。
他们四人被及时赶到的异处局执行部成员护在身后。虽然已经远离了战场,但那战场中燃烧的灼热火焰仍旧让他们感到一阵阵热浪扑面而来。
火焰……或许他们可以找凤凰练习,就是不知道锦松会不会答应。顾明辉胡思乱想着。体内似乎有什么能量在不安地躁动。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个正在被围攻的身影——不死鸟。
即便在激烈的战斗中,那张莫名熟悉的脸上依旧如同雕塑般面无表情,邪气从指尖涌出,精准地攻击着每一个敌人身上的破绽。
不死鸟突兀地抬眸,那双灿金色的眼睛穿透了战场的喧嚣,直直地望向顾明辉。
按理说,在如此紧张的战斗中,不死鸟应该全神贯注,无暇他顾,但顾明辉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对方是因为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才故意将视线投来。
顾明辉对上了那双既陌生又熟悉的眼睛。
那一瞬间,回忆的影子掠过脑海。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响起,仿佛是遥远过去的回声:
“我不欣赏你的想法,应龙——好吧,父亲。你真的这么喜欢这个称呼吗?”
“我是说,一定要把钥匙给留下吗?”
“……何必赌这样一个遥远的将来呢?”
“如果这就是你的愿望的话,实在是——”
“好吧,你知道我总是会答应你的请求的。”
第99章 99 马甲打架 剧烈的头痛不断冲击着……
灵气复苏元年, 9月26日,龙渊书院·藏宝阁前。
宁长空将目光从顾明辉身上移开,心中有些莫名其妙。
这孩子干嘛呢?
他随手挡下越静亭扔过来的符箓。符纸像是脆弱的落叶, 被轻而易举地撕成了碎片, 随风飘散。
其他人扔出的术法,以及剑上挟着的凌厉剑气, 在升腾的邪气作用下都遭遇了同样的命运。这些原本强大无比的力量, 如同遇到了狂风中的烛火, 光芒迅速被吞噬,直至消失在邪气的黑暗之中。
杜易和率领的第十二队, 连同原本在藏宝阁布阵的越静亭, 以及一些陆陆续续赶来的书院老师,他们的到来为战场带来了新的变数, 但尽管如此,两方的战力差距依旧明显。
菲尼克斯手中操控的邪气, 无疑是修行者的克星。这股力量仿佛一道无形的枷锁,紧紧束缚着对手, 让他们举步维艰, 难以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只要再给一些时间,无论是原装的菲尼克斯还是现在的宁长空, 都有把握单枪匹马地收拾掉这几个对手。
但问题就在于时间。
一旦池昭铭等异处局的尖端战力到来, 届时两位恶魔再想全身而退就会变得难上加难。
而且……
风清梧当时设计【天蚀】的时候,绝对、绝对没有想过要用它来战斗。
奇异而低沉的呓语的呓语在他耳边回荡,宁长空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邪气那蛊惑人心的力量。
邪气试图找到他心灵中的裂缝, 让那过于疲惫的身心放松下来。它低语着着告诉他:
不要因为害怕对异处局的精锐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而强行收招,不惜反噬自身;不要殚精竭虑地给想要杀死自己的敌人喂招;不要战斗中见缝插针地试图提升人类方的实力……
他们为什么值得你这么做呢?
宁长空紧咬牙关,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回去:
当然是为了我的工资啊笨蛋!
凤凰灵力的庇护让他免受邪气对心智的侵蚀, 但邪气与凤凰灵力间的持续对抗,仍旧带来了难以言说的、由内而外的不适。
极度的疲惫感笼罩着他的全身,他的体力在这场无形的战争中迅速流失,仿佛身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被逐渐榨干最后一丝能量。
剧烈的头痛不断冲击着他的忍耐极限,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锥子在他的太阳穴处无情地钻击,让他难以集中精神,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快到极限了。宁长空慢慢调整着呼吸,凭借着本能和战斗经验,再一次躲开了越静亭的攻击。
把身体当作这种力量的容器还是太超过了。即使是菲尼克斯,也曾在这种煎熬下“死机”过好几次,把当时手持不死鸟羽毛的宁长空的意识拉过来“顶班”。
胸口的血气翻涌,一股热流在喉咙间涌动,似乎随时都可能冲破束缚。
但是不可以吐出来。宁长空抓住一丝清明,费力地把涌到嘴边的鲜血强行咽下。
……炼金人偶不能吐血。
嗯,最好连吞咽的动作也不要有,他还有进步的空间。
宁长空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浩瑞士,后者正淡定地挥舞着法杖,释放出一道道魔法。
他能猜到对方的想法:对于两位恶魔而言,逃离战场实在是轻而易举。因此,他们还不如拼到最后,尽可能地削弱敌方的有生力量。
如果情况变得不可挽回,大不了就让菲尼克斯与对方来个鱼死网破,用自爆换取离开的机会——反正,不死鸟也不怕死。
也正因如此,不死鸟没有立场主动提出撤退。宁长空咬牙想着。
但他的体力和精神都已接近极限,无法再坚持到战局出现新的转机。
算了,求诸人不如求诸己。
在宁长空再一次在心灵连线里催促之前,一声清脆的凤鸣在战场上空响起。
澄净而平和的凤凰灵力柔和地铺展开来,它所到之处,邪气如同残雪遇到了春阳,迅速消融。
空气中的紧张和压抑似乎都被这股温暖的力量所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新和活力,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凤凰现身在藏宝阁前。
——准确来讲,是披着凤凰壳子的菲尼克斯。
太合理了。菲尼克斯与林锦松之间有着未了的恩怨,参战的主角团是他的好友,而斗争的起点正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应龙。
凤凰的出现,实在是合情合理。
宁长空啧了一声,在心灵连线里不满道:“我好不容易攒出来的血,省着点用。”
独特的凤凰灵力不是能靠模拟气息模仿出来的。菲尼克斯用的,还是从凤凰血里面抽出来的灵力。
为此,宁长空往菲尼克斯的“血液”,也就是炼金液体里掺了不少凤凰血。
菲尼克斯:“哦。”
对了,那几个孩子是不是用了几次他当时送的血瓶护身符……能打开对邪气特攻的防护罩的那个?
他继续指示道:“你检查一下顾明辉他们的护身符,灵力或者血不够了就补一些。”
菲尼克斯:“……”
楚清歌语气戏谑:“偏心。”
随着凤凰的到来,战局急转直下。浩瑞士手中权杖点地,不动声色地吟唱着离开的传送魔法,目光看向宁长空。
宁长空微微点头,随即开始了一出精心编排的战斗戏码。他和菲尼克斯扮演的凤凰心照不宣地表演了起来,凤凰火和涅槃火在空中交织飞舞,热量和光辉让人难以直视,更难以靠近。
马上就可以结束这场闹剧了。宁长空忍不住放松了下来,尽管他的身体仍然在发出超负荷的警告。
心悸的感觉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不兼容的心脏似乎要破体而出,或者是要在这场永无止境的拉锯战中彻底罢工报废。
回去一定要好好休息,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欸?
宁长空迅速侧身躲避,但仍旧被化作利刃的羽毛划破了手臂的衣物。
是白闲出手了。
他太熟悉这股气息了,以至于潜意识里就没有对他设防。
宁长空没有第一时间低头检查伤口,确认是否有血迹,是否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白闲。
熟悉的眼睛中似乎结了一层冰,在那冰层之下的,是冷漠、蔑视,以及难以掩饰的厌恶。
哪怕是宁长空冒名顶替风清梧的孩子,第一次踏入金梧苑时,白闲都没有对他露出这么冷淡的神色。
在那一刻,宁长空恍惚间想起,对哦,白闲是知道菲尼克斯杀了林锦松的。
浩瑞士已经打开了返回火湖的传送阵,恶魔的语言在战场上响起,发出撤退的信号:“走吧。”
……嗯,伤口没有血迹渗出,稍微用灵力干预一下就愈合了。
宁长空不着痕迹地深吸口气,走入传送阵。他的面容依旧保持着那种完美的平静,仿佛一潭深水,没有任何波澜。
一小时后,池昭铭的办公室。
顾明辉觉得今天的凤凰似乎有些陌生。
凤凰询问了他们四个有没有受伤,检查了他们的护身符并简单充了能,耐心地帮每一个在场的战斗人员清除了邪气,甚至还和越监院——越院长礼貌地打了招呼。
……知道了凤凰就是林锦松之后,这个场面怎么看怎么古怪。不知道越院长知不知道凤凰就是他师弟的事?
凤凰的态度依旧温和,耐心,对顾明辉他们几乎无底线地好,但顾明辉心中的那份怪异感始终挥之不去。
凤凰的每一个关怀的举动,都让他感觉到一种距离感,就像是凤凰只是在机械地执行着某种程序,而非出于真心。
宁长空的脸在他面前突然放大。顾明辉猛地回了神,被吓得往后一缩,却发现自己的脸被宁长空的手扳住了。
顾明辉听到了小狐狸低低的嘲笑声。
“抱歉,吓到你了吗?我只是在做检查。”凤凰抱歉地松开手。
紧接着,池昭铭正在仔细端详的大脸也出现在顾明辉眼前:“你看到什么了?”
“眼睛。”凤凰严肃地说道,“刚刚眼睛里闪过了一抹灿金色……应龙的颜色。还有应龙的气机,刚刚稍微泄露了一点出来。”
池昭铭纳闷道:“我怎么没看到?”
凤凰:“嗯……我在这方面比较敏锐。”
算了,今天的自己也有些陌生……所以凤凰陌生什么的,可能只是他的心理作用,嗯。
顾明辉不适应地眨了眨眼。
“应该是应龙的神魂碎片被刺激活化了。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回头我会再花时间调查一下。”凤凰把手收回广袖之中,语气平静。
池昭铭清了清嗓子,爽快地承认了是自己保护不周,导致恶魔有机会深入龙渊书院,以至于能够对顾明辉等人下手。
顾明辉的心思已经飘远,无法集中注意力去聆听他们的对话。他的感官和意识被体内那股奇异的能量所俘获,这股能量既让他感到陌生,又似乎与他有着某种难以言说的联系。
中正平和的能量在他体内流动,如同一股温暖的泉水,缓缓地、却又坚定地在他的经脉中穿行。
“……顾明辉?”凤凰歪头,再一次唤回了他的神智。
顾明辉猛地坐直身体,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啊……不好意思,我没在听。”
凤凰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虽然恶魔这次的主要目标还是藏宝阁,但是从你一出现他们的反应来看,不死鸟应该还没有放弃追杀你。”
池昭铭接着他的话往下讲:“因此,我们正在讨论接下来该如何安排,来确保你和你的朋友们的安全。”
“我肯定欢迎你们几个再来金梧苑住段时间,但是我这段时间比较忙,恐怕分不出太多精力来指导你们。”凤凰轻声道,“我不希望因此影响到你们的修炼进度,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
体内温和的能量在鼓舞顾明辉冷静思考,仔细权衡每一个选择的利弊。他几乎就要答应了,屈服于被他人牢牢护在羽翼下的诱惑,让自己在安全的环境中慢慢成长。
毕竟,被强大的恶魔追杀,无疑是一件十足危险的事,不是吗?
但在即将应允的那一刻,顾明辉却突然止住了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转而坚定道:
“我想要试着自己应付——我不想要再被保护起来了。”
他渴望变得强大,渴望经历磨砺,直到他能够有足够的力量去对抗不死鸟。
菲尼克斯无情地划破了他们青春冒险的轻松愉悦,过早地终结了那段本应充满欢笑与惊喜的旅程。他夺走了那些宝贵的时光,那些他们本应共同经历、相互扶持、一起成长的日子。
池昭铭的脸色迅速阴沉了下来:“简直是胡闹!不要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温庆生首先力挺好友。他把手放在顾明辉的肩上,话语一针见血:“如果就这样躲在温室里,坐等别的什么人——”瞥了一眼面色平静的凤凰,“——坐等别人来把菲尼克斯解决掉,我们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林锦松的死成为了他们三人心中一道难以逾越的坎,他们不能就这样草率地将复仇之事交给他人之手——即便是林锦松本人也不行。
应该是要他们几个把菲尼克斯抓住绑好,让林锦松舒舒服服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们折磨不死鸟,最后再补上最后一刀。
不过操作起来有些困难……总之林锦松只需要最后收尾就可以了,不要累到。嗯,就像是切蛋糕的第一刀要是寿星来切一样。温庆生这样想着。
“念头不通达,有碍修行。”温庆生一本正经地总结道。
“这个理由我喜欢。”苏韵尧笑道。
她正好整以暇地看戏,但在身体姿态上已经明显站在顾明辉这边。妖兽追求刺激的一面显露无疑,尾巴不自觉地摇摆起来。
小狐狸补充道:”一直被保护下去,我们都得不到成长。“
燕晓灵已经洞察到了问题的核心,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目光投向凤凰,等待他的回应。
“太危险了。”池昭铭严厉道,“就算你们四个联手,对菲尼克斯也未必能构成实质性的威胁。”
凤凰突然温和地笑了起来,轻声道:“可以啊,我为他们做担保就是了。”
“生死攸关的战斗最能够让人成长。嗯,反正他们身上都佩戴着我送的护身符,在真的遇到危险之前,我会及时将他们救出来的。”
菲尼克斯在心灵连线里疑惑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那边痛得昏过去了,身体暂时宕机了,所以我就过来看看这边的情况。”宁长空轻描淡写地回应道。
菲尼克斯问道:“需要我用涅槃火帮你治疗吗?”
宁长不以为意地回答:“死不了,不着急。以后再修吧。”
实践证明,在涅槃火的帮助下,除了那颗后天缝合而成的心脏,他的身体几乎能够从任何伤害中恢复。
因此,只要林锦松的心脏不受到致命的打击,无论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害,都能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宁长空现在甚至觉得没有必要在每次受伤后就立刻修复,不如等到伤势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再一次性修复,提高效率。
菲尼克斯少有地主动关心道:“怎么搞的?”
宁长空轻描淡写地回答:“没什么,被巴利尔拉去操控【天谴】了。”
尽管他的意识已经脱离了身体,宁长空的精神仍旧显得有些萎靡不振。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感叹道:“这真不是人能干的活啊——”
第100章 100 再次链接 燃烧的疼痛感提醒着……
灵气复苏元年, 9月26日,半位面·诸神埋骨之地。
巴利尔以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接受了任务汇报,只是在浩瑞士提到不死鸟没能杀死顾明辉时, 他的眼中掠过一丝微妙的疑惑。
不过承载了应龙碎片的顾明辉实力有所进步, 再加上异处局派出的战斗人员保护,刺杀失败勉强算是合情合理。
堕天的大天使瞥了一眼站在一旁、始终机械般冷静的不死鸟, 抖了抖自己覆盖着黑色羽毛的翅膀。
算了, 凤凰的技艺不是这么好破解的。行动中出现些许纰漏, 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另一侧,宁长空的外表虽然平静, 但身体却在无声地承受着剧烈的痛苦。
【天谴】将海量的灵气抽到了诸神埋骨之地, 对于追求力量的修士而言,这里本应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修炼圣地。
然而, 宁长空此刻却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甚至不时闭气, 以免吸入的灵气进一步激化体内凤凰灵力与邪气的冲突。
两股力量在他体内激烈地交锋,如同两股狂野的风暴相互碰撞, 它们在经脉中肆虐, 撕扯出一阵阵钝痛。
为了维持毫无破绽的外表,他不得不在变形术法上消耗大量的灵力, 使得他体内的力量平衡变得岌岌可危。本就在之前的战斗中被大幅消耗的体力进一步透支, 逼近了极限。
晕眩感如同潮水般不断涌来,让他几乎无法站稳,眼前仿佛被一层黑雾所笼罩。
浩瑞士的汇报声在他耳中变得模糊, 他难以集中精神去聆听,更无法洞察巴利尔的微妙反应,观察对方是否有没有看出他的破绽。
宁长空现在什么都不想做, 只想撤去所有伪装,找一个安静的角落,静静地吃点热腾腾的东西,然后躺下来睡上一觉。
之前在百鸟族的时候,青耕总是不厌其烦地催促他进食,和翎煌府的主厨研究他的餐食要如何搭配。宁长空总是嫌麻烦,直言不如早日辟谷,反正也吃不进去多少东西,还不如把时间花在工作上。
现在,他要装成无需食物也能生存的不死鸟。为了不露出破绽,他只好强行辟谷,现在想吃东西也没机会吃了。
拿着权杖的浩瑞士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开了,巴利尔已经迈开了脚步。宁长空回过神来,安静地跟在巴利尔身后。
【天谴】的黑色巨影在眼前不断膨胀,不断逼近,仿佛一座即将崩塌的山峰,压迫着他的每一个感官。
悬而未决的等待终于画上了句号,第二只靴子终于落地,持续数日的焦虑和紧张感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宁长空的心跳如擂鼓般急促,肌肉紧绷,准备随时响应大脑的指令。但在这种紧张之中,他却意外地感到一种奇异的冷静,仿佛在风暴的中心找到了一片宁静之地。
人一旦倒霉起来,还真是没完没了。
巴利尔熟门熟路地把他带到【天谴】面前,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几个要引发邪气爆发的关键地点。
宁长空配合地伸出手,闭上眼睛,调动灵力,谨慎地通过灵力接触【天谴】。
就在接触的瞬间,他的心脏猛地紧缩,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古老的钥匙在无形的锁孔中转动,已经濒临极限的身体仿佛也成为了机械的一部分,被迫随着【天谴】的节奏运转起来。
身体的最后一丝灵力也被无情地抽走,力量的平衡在这一刻彻底被打破,随之而来的是几乎将灵魂撕裂的剧痛。
时间好像突然变慢了,感官在其中被无限放大,宁长空恍惚间觉得自己的存在已经被碾碎了,或者自己的血液在燃烧。
几天前,菲尼克斯的卧室。
“如果巴利尔命你操控【天谴】,最大的挑战在于你必须始终保持清醒的意识,不能让变形术失效。”楚清歌冷静地分析道。
宁长空垂眸思考着:菲尼克斯之所以会陷入需要涅槃火来修复的“假死”状态,是因为强行承载了不兼容的凤凰心脏,在短暂的连接之后心智过载。
在心灵连线中,宁长空询问菲尼克斯:“你是用心智过载引发的疼痛刺激,来延长意识清醒的时间吗?”
楚清歌插话:“你与凤凰心脏的兼容性很好,这个方法即便对菲尼克斯有效,在你身上也未必适用。”
菲尼克斯语气毫无波澜:“否。那样效率太低了。”
“——最有效率的做法,就是直接将邪气注入循环系统,直接依靠凤凰灵力和邪气的冲突维持神智。”
**
内部燃烧的疼痛感提醒着他躯体的存在,将他的意识牢牢地锚定在现实之中,防止被那汹涌的信息流所冲散。
在来到巴利尔面前之前特意注入的邪气气势汹汹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和凤凰灵力一起把身体当作战场,肆无忌惮地肆虐着。宁长空有些好奇自己的身体内部究竟被这两股力量摧残成了何等千疮百孔、血肉模糊的惨状。
实在是太疼了。
他很想说“要打出去打”,把这两种能量都从自己身体里赶出去。
想要挖开自己的胸膛,将那颗心脏扔出去,或者放干自己现在满溢着邪气的血,以结束这无尽的折磨。
但是不行。
必须……必须假装自己是一个没有感觉的壳子,把一切的混乱与冲突的风暴牢牢地锁在体内,不让它们泄露出一丝一毫。
炼金躯体的双手不能颤抖,炼金躯体不会因为疼痛而吐血。
喉管处被下了封印的法术,阻止了血液涌上口鼻,但他仍能听到咽喉处液体不断充盈的流动声,不禁怀疑自己的内脏是不是已经开始在重压下碎裂。
但没关系……只要涅槃火在,只要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都是可以修好的。
夺舍来的身体毕竟是一次性短期用品,在任务完成前不要坏得用不了就成。完成任务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宁长空一遍遍地数着,数着将要被邪气影响的地点,准备在未来通风报信,同时时刻注意着自己的伪装术法有没有失效。
他默默地回忆着菲尼克斯曾经传授的控制技巧,悄无声息地将之前被邪气污染的部分地点净化,将那些不洁的气息一一撤除。
无论力量怎么肆虐这副身体,他都要必须冷静,保持控制。
……没关系的,只是疼痛而已。他会活下来的。宁长空努力告诉自己。
只需要再多一点点忍耐。
他的脑海中充斥着纷乱的思绪和【天谴】不断回传的复杂信息,这些信息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他的理智。
然而,那撕裂身体的剧痛感,却像一根坚固的锚链,将他濒临崩溃的意识紧紧锚定在现实的边缘。每当他即将陷入无意识的深渊时,那股疼痛感总能及时将他生生拉回。
……多么荒诞,他居然要靠灭顶的疼痛来假装自己是没有感觉的炼金躯体。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经历了极端负荷后,心脏处传来了清晰而持久的疼痛,伴随着阵阵心悸,仿佛是身体对刚刚承受的重负发出的无声抗议。
宁长空的精神在极度的疲惫中摇摆,徘徊在半梦半醒的模糊界限上。
在耳边无规律的心跳声中,他听见了巴利尔满意的声音:“做得不错。”
久违的没有半途死掉,所以做得不错。
一小时后,池昭铭的办公室。
随着顾明辉等人轻轻带上门,办公室内恢复了宁静。池昭铭抬起头,眼神中透露出明显的不赞同:“我不建议你这么做,这不仅会增加你的工作负担,还会带来额外的风险。”
“不死鸟并不比我强,我有分寸。”宁长空轻描淡写地回应,语气中透露出自信,“实在打不过,我也有把握能带他们逃走。”
闻言,池昭铭挑起了眉毛,似乎回想起了半年前林锦松的“死亡”。宁长空一直含糊其辞地暗示自己是因为灵气复苏而主动离开,回归百鸟族。但根据当时的现场情况来看,林锦松在不死鸟的手下确实吃了不少苦头。
宁长空低头轻抿了口茶,迟钝地反应过来现在的身体没有感觉。尽管已经脱离了那具饱受折磨的身体,但他的精神似乎仍沉浸在刚才的痛苦之中。
唉,这活真不是人能干的,伤身又伤神。宁长空放下茶杯,回忆起自己刚刚是如何凭借着最后一丝力气回到房间,又如何抽搐着吐了一地板血。
倒是不必为那些凤凰血感到可惜了。因为它们已经被邪气污染,想必已经无法使用了。
凤凰似乎并未留意到池昭铭怀疑的目光,从容不迫地整理着自己的衣着。
他以一种轻松的口吻打破了沉默,似乎只是在谈论无比寻常的小事:“对了,我今天看到顾明辉的剑损坏了。我这里恰好有一些上等的材料,你拿去帮他铸一把剑吧。”
“你还是老样子。”池昭铭笑了,故意调侃道,“只给明辉一个人,是不是有些偏心?”
宁长空歪头,认真考虑了分给其他人的可能:“当然,如果其他人需要,我也可以提供。但我不确定他们能不能用得上。”
池昭铭的好奇心被勾起,他追问道:“到底是什么宝贝?”
能被凤凰评价为上好的材料,想必质量不俗,居然数量还如此之多?
宁长空的灵魂似乎还未能从刚才的剧痛中完全恢复,他的思维略显迟滞,回答时带着一丝不确定和迟疑:“呃,我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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