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谈闻被他问懵了, 以为路褚不想专注一家,心底有些不高兴:“还能包什么月,你不想就直说, 弯弯绕绕的干什么。”
路褚绷着脸,很难用言喻形容此刻的心情,犹如一泼冷水从上到下, 浇个彻底:“你把我当什么了?”
不会吧?谈闻心里诧异。
路褚的演技已经把他自己都骗过去了么?
“还能是什么?”谈闻别扭,想委婉,又觉得没必要:“牛郎,鸭子。”
路褚阴沉道:“鸭子?”
心中的想法被证实, 荒谬且不可理喻。
路褚几乎气笑了。
原来这么久,他只把他当鸭子看。
好一个鸭子。
“那不然呢?”
没等他顺下气,谈闻接着往他的伤口撒盐:“我们不是在会所认识的吗?”
“所以你当时只是想找个鸭子,解决你的特殊癖好?”
这么听, 谈闻有些不乐意了:“什么叫特殊癖好, 你不就是干这行的吗?我给你的钱虽然不多, 但也不至于没个好脸吧?”
路褚呵地一声, 心脏某处角落冷得发抖,他本想说他不是,却莫名其妙地, 应了下来。
“我是。”路褚说, “但你这点钱, 还不够包月。”
他的语气不算好, 比起谈闻想象中的喜悦,路褚更像是在呛人。
谈闻哪受过这种委屈, 直言道:“你很贵吗?”
“五百万一个月。”路褚说。
这哪是黄金鸭。
黄金都没这么贵。
谈闻气急,连事都不做了, 踹开路褚,“滚!你当你是谁!五百万的身价,你配吗?”
“不是你说的包月?”路褚非但没有踉跄,甚至往前禁锢谈闻的肩,“怎么,觉得自己出不起,就贬低别人?”
谈闻脖子都气红了:“我又不是冤大头!”
路褚气急反笑,顺水推舟道:“一个月一百万,包年五折。”
顿下,他接着说:“要是让我知道你去找别的鸭子,每个月给我五百万,赔十年。现在就立合同。”
谈闻懵了,这和冤大头有什么区别?
意思是他出钱,还得为路褚洁身自好?做不到还得给路褚钱?
“你想得美——”
“没得反悔。”路褚短短四个字,堵了谈闻的话。
他下了床,不顾还精神的兄弟,穿上裤子,往书房走。
谈闻茫然地看着他离开,等了一会儿,路褚携带两份合同和印泥回来,他把笔给谈闻:“签字。”
“?”
谈闻顺着视线往下望-
包养合同-
“?”
不是。他什么时候说要哦对,包月。
谈闻接着看。
20xx年x月x日晚上xx点,谈闻正式向路褚提出包年合同的想法。
具体如下:
1.包养期间,双方必须洁身自好,不允许和其他同性暧昧。
2.包养期间,谈闻每月必须给路褚五十万,作为包养费用。
3.包养期间,双方住在一起,同吃同住,谈闻有需要时,路褚负责解决。
4.包养期间
10.谈闻若违背以上几点,赔款十年,一月五百万给路褚。
该上述条件,双方同意后签字。
金主:
鸭子:路褚(红印)-
金主那栏空着,显然是为谈闻准备的。
谈闻看到路褚给他自己的称呼,噎了片刻,哪有人管自己叫鸭子的?
陪酒的,陪睡的,牛郎。
都比鸭子好听吧?
谈闻心里叹了声气,“你这种霸王条款,法律是不成立的。”
“我们这成立就行。”路褚居高临下地睨他,“签字。”
“不是。”谈闻搞不明白,“我为什么非得签字?是我给你钱,又不是你给我钱,这个合同对我来说哪儿好?再者,我说的是包月,你给我签包年的是什么意思?”
“包年打折,你不心动吗?”路褚淡道,“物超所值,错过就没有第二次了。”
谈闻:“……”
好熟悉的话术。
路褚该去做销售的。
一月五十万,对他来说如同洒水,并不多。多的是违约的五百万。
不对
他怎么被路褚带着走了?
谁规定的他要给五百万?路褚真把自己当皇帝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我不同意!”
谈闻话音刚落,路褚就坐下了。谈闻以为他要强摁着自己签字画押,下意识往后躲,路褚却说:“我家境平庸。”
谈闻:“……啊?”
“我爸妈很早就离婚了,我母亲离开平海,父亲也很快找了下一任。”路褚说,“他新老婆只比我大五岁。”
谈闻眨了下眼。
“没多久他们就生了个小的,我就搬出来住了。”路褚道,“我做这行,是为了钱。”
谈闻舔了下干涩的唇,心里暗暗发苦,他没想到路褚的经历如此崎岖,难怪会做这行。这也不怪他他又能怎么办呢。
“谈闻,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你是唯一让我有家的感觉的人。一个月也好,一年也罢。只要是你,无论背负什么名声,我都愿意。”
谈闻被他绕进去了。
他几次张嘴,又怕戳到路褚痛点,悻悻闭嘴。
最终,他含蓄地问:“你现在很缺钱吗?”
路褚晃了下眼,说:“比起钱,我更在乎和你在一起的时光。”
“别扯这些没用的。”谈闻吐槽,“我先声明一点,我对你的感觉不足以支撑一年,这种霸王条款,我是不可能答应的。”
路褚点了下头,把五百万用黑线划成一横。
“没了。”路褚说。
态度还不错。
谈闻这么想着,拿起合同唰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面对印泥,他略显犹豫:“摁完还得洗手,好麻烦。”
“走个过场而已。”路褚心满意足,也不强求谈闻跟自己一样摁上手印,把印泥盒一盖,“这样就够了。”
谈闻扬了下头,算是同意了。
路褚把合同放到一边,问他:“还继续吗?”
谈闻瞪他:“继续个屁,我没精神,要继续你自己继续吧。”
“我一个人不好玩。”路褚说,“没你我会寂寞的。”
“你发什么疯?”
“鸭子语录。”路褚认真道,“刚搜的。”
谈闻无语:“你好好说话。”
路褚走到衣柜前,把衣服脱了:“你不喜欢吗?”
谈闻靠在枕头上,欣赏着路褚侧面的身材,路褚练得好,没有过度锻炼,肌肉力量足够,线条也好看。
“我不喜欢。”
“是吗。”路褚语气平平,套了件黑短袖,“我搜的是‘金主最喜欢鸭子说的百句话’,我还以为你喜欢呢。”
谈闻来了兴趣:“百句?你都背下来了?”
“差不多吧。”
“就刚才?”
“嗯。”
“记忆力不错啊,说几句给我听听。”
路褚关上衣柜门,朝他走过来。
“老板,今天又是爱你的一天,请你一定一定要宠幸我哦。”
毫无感情的话语却把谈闻逗乐了,他笑着在床上打滚儿,“再来几句。”
路褚磨了磨牙。
“自行车可以没有电动档,鱼可以没有小溪,但我不能没有你。”
“还有吗?”
路褚坐上床,捏住谈闻的左脸,“听上瘾了?”
“是啊。”谈闻眉眼弯弯,“还挺好玩的。”
路褚状似无意地说:“以前经常听?”
“没。”谈闻摇头,打掉他的手,说:“你是我找的第一个鸭子。”
路褚:“……”
他现在对鸭子这两个字雷得不行,但自己造的孽,自己填。
“那我还挺幸运。”
“是啊,你是幸运男孩。”谈闻话锋一转,“你以前有被包过吗?”
“没有。这也是我第一次被包。”路褚漫不经心道,“第一次被包就撞上个傻子包年,我走大运了。”
谈闻不服气,“我说的是月,是你自己升级了。”
“包年便宜。”
“你兄弟又不能以旧换新。”
路褚微偏头,好笑道:“你都哪学的词?”
“我说错了吗?”谈闻学着在国外时要好的女性朋友说过的话,“男人的花期都很短。”
“你懂得真多。”路褚说,“真聪明。”
谈闻今年二十七,不是十七,也不是七岁。
他不至于连阴阳怪气和真心夸赞都听不懂。
谈闻当即反击道:“没你懂得多,你花期开这么久,谁知道会不会到我这就断了。”
“断了也得给我钱。”路褚倨傲道,“白纸黑字,签字画押,你赖不掉。”
谈闻噎了噎,还是把那句‘穷死你算了’憋回去了。
“没想赖。”谈闻嘀咕道,“要不是看你可怜,我才懒得理你。”
路褚侧耳,不动声色地勾了下唇。
“睡觉吧。”路褚说,“我有点困了。”
干柴烈火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能生生做到一半就抽出结束,他们两人的意志力非同一般。
灯关闭。
谈闻陷进被子里,任由路褚勾他的手指。
路褚嘴上说困,行动却察觉不出困意。他先是试探地伸手,在谈闻手腕处摩挲,再到指节,与他小指缠绕。
谈闻挪位置,躺得离他近了些。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谈闻平躺着呼吸,闭眼,睁眼,再闭眼。
不知过了多久。
窗帘遮得严严实实,谈闻无法从天空判断此刻的时间,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谈闻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轻声道:“路褚,你睡了吗?”
路褚说:“没有。”
谈闻问:“你睡不着吗?”
路褚缄默,好一会儿才嗯一声。
夜晚适合聊天,谈闻说:“为什么?”
路褚没有说话。
谈闻蜷缩小拇指,往上勾了勾,无声地催促路褚发言。
路褚清醒地说:“在想事情。”
“嗯?”
谈闻对八卦没有兴趣,大概是睡不着的原因,他竟来了几分兴趣,对于路褚的事,他莫名地多了些耐心。
“困扰你的事吗?”
“有一点。”路褚说,“如果有天,你发现你身边的人和你想象中并不一样,你会怎么办?”
“嘶”
这是一个很值得深思的问题,谈闻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不会怎么办。”谈闻说,“这件事不可能发生,我看人很准的。”
路褚笑了下,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只道:“睡吧。”
谈闻的好奇心刚提起来,就被路褚残忍地摁下。他撇撇嘴,心想我才不好奇,讪讪道:“好吧。”
“晚安。”路褚说。
谈闻没有回复。
他原以为这是个失眠的夜晚。
因为一时脑抽,签了个大额合同。
他果然不适合创业,就他这个脑子,早晚被坑。
比如现在。
一个无法为他提供业绩的‘员工’,一个月居然要五十万,相当于一天赚一千六百六十六,按照一天上班三小时的基础来算,路褚的时薪是五百五十五。
真吉利啊。
555,资本家的心在滴血。
1666,打工人的幸运数字。
谈闻长叹一声气。
看来他得早点出去混个工作,要不这年头,连鸭子都养不起。
谈闻带着满心焦愁睡下,翌日起床,吃过饭,谈闻直奔家去。
今天起得早,吃过饭还不到八点,谈闻到家,从阿姨那得知他爸已经去上班了。
“……”
坐在沙发上,谈闻想上班的心再次退缩。
连董事长都要七点起床去上班。
他这个打工人也得效仿,那他还有自由的时间吗?
每天都活着都是一种奢侈。
谈闻阖上眼,绕了绕脖子。
温霓然穿着白睡裙下来,就见他蹙着眉捶脖颈。
她温声道:“怎么了,没睡好吗?”
“昨晚枕头太高,落枕了。”谈闻睁眼,叫道:“妈。”
温霓然笑着应声,“枕头还能突然变高啊?肯定是你昨天玩太晚,没睡好。”
谈闻总不能说是别人家的枕头,只好含糊过去。
阿姨端了杯热牛奶放在谈闻面前,又端了杯冰美式,放温霓然面前。
谈闻看着杯沿摇摇欲坠的冰点,“大清早喝冰,您身体真好。”
温霓然淡道:“习惯了。每天早上不喝一杯,心里直发慌。你呢,今天来这么早,没吃饭吧?”
谈闻一听这话,就知道温霓然又要给自己安排十全大补了,他赶忙道:“吃过了,我喝牛奶就好。”
温霓然惊讶,“这么早能起床吃饭,不像你的作风。”
谈闻愈发心虚,笑了笑说:“也没有吧,我经常早起的。”
温霓然笑了下,没有拆穿他。
谈闻自顾自地往下接:“毕竟以后要早起上班了,提前适应嘛。”
温霓然笑颜展开,“你打算创业,还是去家里公司上班?”
谈闻抿嘴,说:“我感觉自己现在还不具有创业的头脑。”
温霓然暖心道:“没事,我们慢慢来。”
谈闻嗯了声,“妈,您觉得我去爸公司,能做点什么?”
“你和我之间不用这么生分。”温霓然说,“你想做什么?”
谈闻想都没想:“工资高,轻松的,双休。”
温霓然说:“你现在很缺钱吗?”
“还好。”谈闻说,“就是我拿着自己的简历去投递公司,发现他们几乎都是大小周,现在的世道怎么了?吓得我赶紧在简历上写只接受双休。”
温霓然听着有趣,问他:“然后呢?”
“然后我就被很多公司婉拒。”谈闻说,“他们说我是草台班子,简历好看,履历却没有。”
温霓然说:“现在大环境就是这样,双休工作有,就是不多。你要是肯吃苦,锻炼一下也未尝不可。”
“我的简历也没有很差吧?”谈闻底气不足,他成绩确实不怎样,出国也没好好念过几回书,基本都在和朋友玩乐,想到这,他略有心虚道;“早九晚五我都觉得累,没想到现在的工作都是早九晚九,甚至还有什么弹性工作,无条件加班,爸那也是这样吗?”
“你要去你爸那,也得按照普通职工薪酬给。”温霓然说,“现在很多公司都需要加班,你能吃得了苦吗?”
谈闻想说吃不了,但他还有个鸭子要养。
“我可以。”谈闻说,“那是直接把我塞进去是吗?”
温霓然微笑,“你先想好自己能做什么,然后去面试。”
“?”
谈闻不可置信,“你当时和我说的是,让我去分公司实习啊!”
温霓然轻描淡写道:“我有这么说吗?”
谈闻立马就要找记录:“我给你找出来——”
“不用。”温霓然说,“我记得。”
谈闻舒了口气。
没等这口气吸回来,温霓然说:“这样吧,你把我当面试官,对我陈述自我介绍。”
“……?”
谈闻皮笑肉不笑,“别了吧妈妈。”
温霓然被他死气沉沉的模样逗笑了,她笑起来并不浮夸,只是淡淡勾了下嘴角。显得端庄有礼。
“你想被别人说是走后门吗?”
谈闻自我感觉良好,“走后门也是个本事。”
“你啊你。”温霓然摇摇头,“走正规手续,挺直腰板进公司大门,不好吗?”
谈闻对工作的机敏度为负数,他惘然:“走后门不能挺直腰板进大门吗?”
“也不是不行。”温霓然说,“容易被说闲话。”
谈闻觉得自己在参与某项地下运动,他就不能以谈姓身份进入谈氏吗?
谈闻这么想着,情不自禁说出口。
温霓然问他:“你是去学习的还是去玩的?”
谈闻务实道:“我是去赚钱的。”
温霓然罕见地噎住。
谈闻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说的不对吗?”
“挺对的。”温霓然唏嘘道,“果然是长大了。”
谈闻还想说点什么,温霓然自觉岔开话题,开始问起谈闻的近况,问他是不是还是每天窝在家里打游戏,谈闻哪好意思说最近都窝在别人家,只好说:“差不多吧。”
温霓然说:“你这样下去会近视的。”
“好像是有点糊。”谈闻说,“不过还算清晰。”
温霓然摇摇头,“这样看来,还是把你放到公司去工作比较好。”
是挺好的,谈闻在心里说。
这样他就能拿着零花钱和工资一块养男人和他自己了。
简直是疯了。
谈闻意识到这点已晚,他从没想过自己居然是个恋爱脑,说难听点,他们这不算谈恋爱,他顶多算个鸭子脑。
谈闻在家待到中午,直到谈霆回来。
谈霆刚到家,看到他眼底闪过讶异,很快恢复镇定,他脱下外套,递给阿姨,松了松西装的纽扣,“你怎么来了?”
这什么天气?还穿西装四件套。
有钱人的体温都跟人不一样吗?
谈闻巴结地向前一步,字正腔圆道:“爸爸!”
谈霆没理他,看向温霓然:“你儿子怎么了?”
温霓然笑得温柔,娇嗔道:“怎么说话的,他不是你儿子啊?”
谈霆淡道:“实在没看出来,一点我的基因都没遗传。”
谈闻自尊心受挫,但他的心态强大:“爸爸,您上班辛苦了!”
“……”
谈霆睨他一眼,“缺钱了?”
挺缺的,谈闻在心里说。
但这会他有眼力见,道:“不缺钱,缺您的爱。”
谈霆:“那你还是缺钱比较好。”
谈闻说:“我还缺一份工作。”
谈霆挑眉,语气好转:“想通了?”
“一直都很通。”谈闻完全掀翻刚才的嘴脸,净挑好听的话说:“我早就想学习,想进步了!我已经二十七了,也到了独当一面的年纪,但奈何爸妈心疼我,不愿让我在这危险的社会闯荡,那我只好离你们近一点,好好伺候你们!”
他这一连串堪比马拉松,完全不给人留时间和余地去消化,接着道:“我想进公司历练历练,一个月不用多,50k就好了,但零花钱还得给我,我得存点钱创业。”
谈霆视线落在谈闻身上,“一个高考都没参加的二十七岁应届生,张口就是50k?”
“您这么大的公司,给不到您儿子50k吗?”
谈霆:“五百给你都是浪费。”
“。”
谈闻的心态大梁悬挂,有点儿要崩盘的意思,他甚至想立刻回去把昨晚签的合同给撕碎。但这次工作,不止是为了合同,更重要的是,谈闻不想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了。
他不想再让家里人担心,索性找个工作混个日子,再去定下心想自己的人生究竟要这么过。
总不能这样得过且过。
谈闻想通后,倏地松了气,转头看向温霓然,道:“妈——你看爸,他嘲讽我,我自尊心受到严重的创伤,我要回去打游戏了。”
“还好意思说。”谈霆冷斥道,“多大的人了,天天就知道游戏。”
谈闻瘪嘴。
谈霆道:“明天来公司,我让助理给你找个工作。好好学,别又是半途而废。”
事情解决,谈闻立正,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谈霆掠过眼,不搭茬了。温霓然笑着说:“好了,你们俩个除了斗嘴还能不能做点别的事?赶紧来吃饭。”
谈闻应了声好,到卫生间洗了手,久违地和家人吃了顿饭。
温霓然吃的清淡,家里饭菜都往清淡做,谈闻在路褚家吃惯了大鱼大肉,这顿饭对他而言如同白粥般寡淡。他鲜少和家人一起吃饭,也就没挑剔。
吃过饭,谈闻和谈霆约好明天早上九点见面,便离开了谈家。
早上起得早,谈闻回家后一头扑倒在床上,大睡特睡了一场,醒来已经傍晚,他的手机很安静,一堆垃圾短信滑下去,只有寥寥几条微信消息。
打开,基本是路褚发的-
老板,今天几点为你效劳?-
老板,人呢?-
你找别人了?
谈闻惺忪睡眼,迷糊地摁下语音键:“你的想象力真够丰富的。”
路褚秒回:【刚睡醒?】
谈闻揉了揉眼睛,失焦,勉强能看见是三个字,以为是‘饿了吗’,他已读乱回:“不饿,不吃饭。”
路褚:【?】
谈闻把手机丢一旁,夹着被子翻身,打了个哈欠,阖上眼又小寐了会儿。
过了五六分钟,谈闻的精神才完全清醒。他没着急拿手机,在床上发了会呆,看着床头柜陷入沉思,脑袋空白,没有东西可想,他就这么呆滞了几秒,依依不舍地移开视线。
谈闻住在高楼里,刚好能看到晚霞。傍晚的晚霞是橙黄色,淡淡地挂在云层里。抬头看天,粉色的。
谈闻心下一动,这才拿手机,对着晚霞和天空拍了张照。
他把晚霞分享给路褚。
【粉橙黄。】
路褚说:【好看。】
随即,他发了张自己那边的风景。
明明身处在同一座城市,所看到的风景却是不同的。
路褚的天空不是粉色,也没有晚霞。
很常规的好风景。
路褚说:【晚霞偏心,只选了你。】
谈闻笑了,他拉过电脑椅,坐在窗口。
摁下语音键:“可我把它分享给你了,四舍五入,晚霞雨露均沾。”
这样的四舍五入太过离谱。
路褚却说:“嗯,感受到晚霞的诚意了。”
谈闻笑倒在椅子上。
下秒,路褚打了通电话过来。谈闻没有犹豫,接通了电话。
路褚:“喂?”
谈闻捂着话筒清嗓,才说:“喂,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路褚配合他的演出:“我留言可以吗?”
谈闻刚睡醒,心情正好,闻言道:“您好,请留言,请留言。”
“我想问这位手机的主人,可以让晚霞把他捎到我身边吗?”
谈闻笑逐颜开,“您好,手机主人说他不会飞。”
路褚说:“哦,好可惜啊。”
谈闻终于受不了:“你少装啊!”
路褚弯眉:“配合你的演出也有错?”
“啊?什么演出?”谈闻装傻,“我在忙,刚刚接电话啊。”
路褚说:“前面是鬼在和我说话吗?”
谈闻说:“可能是,你小心点,别被鬼附身了。”
“神算子,你帮我算一下是男鬼还是女鬼。”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神算子了!”
“不是你说我被鬼附身吗?”路褚懒懒道,“大师,麻烦帮我算一下,想附身我的是不是一位叫谈一问的小鬼。”
谈闻忍俊不禁:“滚蛋。”
路褚浅笑。
晚霞虽美,转瞬即逝。
粉天空和晚霞一同消失,谈闻怅然地望着窗外,呢喃自语:“晚霞消失了。”
路褚听见,说:“你把它拍下来了,它就没有消失。”
“这是什么逻辑?”
“路式逻辑。”
一本正经搞笑,谈闻心忖。
路褚的路式逻辑还没结束,就开始执行路式合同:“你昨晚好好看合同了吗?”
“什么?”谈闻说,“我不是已经把五百万删除了吗?”
“合同上还有一个比五百万更重要的点。”
“什么点?”
“包养期间,双方必须住在一起,同吃同住。”路褚一语道破,“这么重要的点,你不记得了?”
谈闻记性不算好,昨晚只顾着记五百万,哪有空看什么同吃同住。
“所以呢?”谈闻神经大条地说,“也没说住谁那,你怎么就默认在你那了?”
路褚道:“那我就委曲求全住你那吧。”
谈闻乐了,“什么叫委曲求全住我这?我这比你那好一万倍。”
“这么好啊。”路褚说,“那我得赶紧收拾行李,争取快点住进去。”
谈闻哼声,无形被路褚带跑偏:“住这算你有福气了。”
路褚乘胜追击:“那我住过去吧。”
谈闻的大脑在最后一刻起了作用,“你住过来干嘛?”
路褚说:“包养期间”
“停。”谈闻打断他的施法,“我宣布,这段也作废了。”
路褚:“都签合同了,怎么能作废?”
“你那合同有法律保护吗?”谈闻理直气壮,“我是金主,我说废就废。”
路褚声音比刚才小了点,参杂了些委屈的成分:“我昨晚想了好久的,你一下就给我作废了两个。”
谈闻:“?”
还委屈上了。
这两个霸王条款不该取消吗?
以他自身实力,别说五百万,十年能赚五十万算他牛逼。
这鸭子怎么不懂得知足呢?
他还要怎么对路褚好,他都准备去工作了,赚钱养牛郎,说出去都被人笑掉大牙。
“我今天去陪你。”谈闻再次让步,“但那个破条款,必须划掉。”
“划,回去就划。”路褚说,“吃饭了没?晚上想吃什么,我下厨。”
谈闻中午吃得清汤寡水,睡一觉就饿了。既然大厨决定下厨,谈闻也不客气,报了几样爱吃的菜,让路褚先行准备。路褚问他几点过来,谈闻原本想打几把游戏再过去吃饭,他的目光放在电脑桌上,游离了几秒,说:“现在过来。”
路褚莞尔:“我在家里等你。”
谈闻说好。
挂断电话,天迅速暗了。
谈闻抱着电脑,猛猛亲了它两下,“下次再来宠幸你,乖啊。”
他哄完心爱的游戏,毫无眷恋,头也不回地离开。
谈闻开着小奔来到路褚家,敲门。
“登登”两声,门被打开。
路褚穿着无袖上衣,露出肌肉线条,脖子上还围着一个围裙。
谈闻津津有味地打量他一圈:“cosplay家庭煮夫?”
路褚很直白:“你喜欢最重要。”
谈闻走近一步,关上门:“我喜欢啊,要不别吃饭了,你就这么穿着和我在厨房来一发怎么样?”
路褚耸肩,“我没意见。”
“……”
谈闻早该想到,这人的脸皮比城墙还要厚,什么沙发啊,餐桌啊,厨房啊。
对路褚来说简直像洒水一样简单。
“我有意见。”谈闻自己提,自己拒绝:“赶紧做饭去,我饿了。”
“亲一下就做。”
惯的。谈闻没好气道:“爱做不做,才不求你。”
路褚道:“好狠的心。”
“少废话。合同你放哪了?划了没?”
“还没,刚回来忙着做饭。”
谈闻敏捷捉补道关键词:“刚回来?你出去了?”
路褚眨了下眼,不说话。
谈闻道:“你现在在合同上加一句,要是你出去找客人,也得给我五百万。”
“给一年?”
“你能给得起一个月算你厉害。”
“不给。”路褚说,“我不会找的。”
“抠门。”谈闻吐槽。
“这叫专一。”
话毕,路褚自己讨了个吻,美滋滋去做饭了。
谈闻也没着急找合同,坐沙发上玩了会手机,直至路褚叫他吃饭,谈闻才来到饭桌前。
桌上摆满热腾腾的饭菜,具象化了幸福二字。
包养合同不止包运动,还包饭菜。
果真是物超所值。
谈闻感慨道:“你要是个女的,我就娶你了。”
“那我今天连站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
谈闻敛声。
好像是这么回事。
路褚为他盛好饭,把碗筷递给他,谈闻坐下,准备吃饭。
两人默默低头夹菜,彼此无言。
倏地,两双筷子重叠在酸甜排骨上。
谈闻抬头看了眼路褚,打算直接夹起,不想路褚阻拦了他的行动,硬生生用,蛮力把谈闻的筷子叩住。
“想吃排骨?”路褚轻佻地说,“想吃,就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事多。
谈闻说:“不想吃了,你把我筷子松开。”
路褚仿若听不见,沉浸在自己世界里。
他道:“谈闻,我是不是你的第一个?”
第25章 第 25 章
谈闻暗自使劲, 没能敌过路褚的力气。他松懈道:“我不是说过你是我找的第一个鸭子吗?”
路褚听不得鸭子二字,避重就轻道:“不是鸭子,是男人。我是你第一个男人吗?”
谈闻登时起鸡皮疙瘩。
这话也太奇怪了。
“你想让我回答什么?”
“回答是。”
谈闻说:“既然知道, 能放手了吗?”
路褚笑着松开筷子。
成年人的世界,不需要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心照不宣地结束话题,结果二人都能满意, 这就足够了。
吃过饭,路褚依旧不消停,调侃似地问谈闻:“老板,今天需要服务吗?”
之前没发觉, 自从说开后,路褚牛郎成分愈发熟练,很是上道。
没等谈闻说,路褚接着道:“消费全套服务, 立享八折优惠哦。”
一谈钱, 谈闻大脑转得飞快:“什么意思, 我还得额外给你钱?”
路褚把要钱说得冠冕堂皇:“钱不钱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情趣。”
“钱很重要。”谈闻随口比喻:“没有钱,你能跟我一年吗?”
路褚眼下眸光闪了闪,收敛笑意, 颇有认真意味:“不试试怎么知道?”
“得了吧。”谈闻看得开, “没钱我们连遇见都不可能。”
路褚笑了:“你还挺现实。”
谈闻把排骨塞进嘴里, 回击道:“你是收钱的人, 你才现实呢。”
路褚说:“不收你钱怎么服务你?”
谈闻语塞。
真现实。
钱都给了,不享受谈闻觉得亏, 毕竟这人时薪五百多,不把他薅到筋疲力尽不罢休。
谈闻抱着这样的想法, 问路褚:“你的全套服务有什么?报上名来。”
“全套马杀鸡,包您满意。”路褚说,“我们这是正规按摩店,您尽管放心。”
谈闻挑眉,还玩起角色扮演了。他配合道:“给我来点儿不正规的。”
“老板,来个冰火两重天怎么样?”
行家话,谈闻听不懂。他好面,听不懂也强撑:“来啊,谁怕谁。”
路褚促笑,拆穿他的伪装:“你知道什么是冰火两重天吗?”
“不知道影响我享受吗?”谈闻反击,“服务的人知道就行了。”
谈闻这话虽然欠妥,但在理。
路褚一时竟找不话来回击。
嘴贫归嘴贫,谈闻没想让路褚真做什么,洗过澡后,他躺在床上玩手机,就见路褚拎着一杯热水和冰块进来。
热水还冒着气,谈闻嚯一声:“你干嘛呢?”
“给你展示两重天。”
“?”
合着两重天就是喝一杯冰和一杯热?
“这算诈骗吗?”谈闻真诚地问。
“还没体会,怎么就提交评价了。”
“体会什么,看你喝水?”
路褚笑了下。
“笨。”他启唇吐字,“刚才是谁说自己知道的。”
谈闻敏捷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和路褚不同,但又想不到两重天怎么体会,他僵硬地指路褚下方:“你要把这个泡热水里?”
路褚简直佩服谈闻的脑洞,他面无表情道:“谢谢。我哪天不想活了,会参考你的意见的。”
地狱级笑话。
谈闻被他的冷幽默折服,虚心求教:“那怎么用?我不会。”
路褚向前一步。
谈闻坐在床上,裤头被扯了下,谈闻茫然,眨眼瞬间,裤头落在脚踝处。
路褚含了块冰。
垂下头。
谈闻大脑宕机,一片空白。
他背脊微颤,咬着唇。
路褚渡了口热水。
低头。
谈闻嘶地一声。
他颤抖着睫毛阖眼,神志天花乱坠,理智全无。
整个人像濒临绝境的鱼,差一步到汪洋,置身在岸上扑腾。
谈闻的手猛地一挣,后颈绷直。
他抽气,眼尾难耐地泛了点红。第一次体验,谈闻说不新奇是假的。过程足够酸爽,灵魂缥缈,别处风景甚好,他盯着路褚的眼睛看。
路褚的眼球不是全黑的,在光下隐约呈棕色。他的眼睛并不木讷,每次表达时,好与坏的心情都会从眼睛里冒出来。谈闻抚上路褚的头发。
太长了。
他喜欢短点的头发。
“你的头发很扎手。”谈闻说。
路褚很专注,没有回复谈闻的话。
在他休息的间歇,谈闻靠在床边,问:“要不要放点音乐?”
路褚说行,又说:“这次挺持久。”
谈闻哼了声。
开玩笑,次次秒,他还要不要脸了?
没等他夸自己,路褚往下说:“吃药了?”
“……”
说话真难听。
谈闻扬了扬下巴,“没吃,就这么牛逼。有资本,你想不想试试?”
路褚说:“我尝过了,味道一般。”
谈闻哽住,耳朵悄然红了,他面上镇定,说:“你才一般呢。”
“你又没尝过。”路褚说,“只有我为你服务的份。”
“那当然了,我花钱了。”
路褚总算知道,开始相处时,谈闻这跋扈小少爷劲儿是为什么了。原以为是性格如此,不成想还有金钱交易的原因。
“知道你给钱了,要说几遍。”
“怎么,伤自尊啊?”谈闻耍无赖,“我要说一百遍,一万遍,每天都说。”
路褚半威胁道:“再说我亲你了啊。”
谈闻噤声。
路褚乐了,学他说话:“怎么,自己的味道都闻不得?”
“……”
谈闻往他小腹踹了一脚,力道不重,路褚捉住他的脚踝,“跟我撒娇呢。”
谈闻挣脱开,“谁跟你撒娇了,别太自恋。”
“力道这么轻,还说不是撒娇。”路褚有意逗他,“这里就我和你两个人,你不和我撒娇和谁撒娇?”
谈闻翻了个白眼,心说好啊你个路褚,你就气我吧,把我气死了,看谁给你钱还房贷车贷。
谈闻拉上裤子,捎被子背对路褚侧躺,说:“我要睡觉了,你不许打扰我。”
“刚体验完两重天就能睡着,小同志定力很强啊。”
那不然呢,谈闻懒得和路褚说,自己明早还得早起去上班。
他自顾自定了闹钟,把手机丢一边:“我定了明天早上的闹钟,你要是不想早起,就去隔壁睡。”
路褚如同狗皮膏药,撵不走:“我习惯早起。”
谈闻听懂了:“那就睡觉。”
热水成温,冰块融化。
路褚把两个杯子洗干净,仔细漱了口,才折返上床。
谈闻今天睡得很早,路褚上床时,他已经熟睡过去。路褚趁着光亮观赏谈闻,谈闻的睡姿很好,平躺着入睡,路褚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倏地笑了声。谈闻的双手放在肚脐上,礼仪举止不错。
路褚撑着被子,拍了张照片。
他给照片取了个名字,叫熟睡的美男子。
翌日。
闹钟准点响起,不足两秒被人摁掉。
路褚睁眼,亲昵地拍了拍谈闻的脸颊,遵循自动叫醒服务,“谈闻,醒醒。”
他拍打的力气不重,可以说几乎没用力气。这样的力度是叫不醒谈闻的,路褚只好捏住谈闻脸上的肉,往外扯了扯,说:“起床了。”
谈闻一夜无梦,骤然清醒。
介入眼帘的就是路褚的眼睛。
看到这双眼睛,谈闻的起床气消了大半。他打了个哈欠,眷恋床上的温度,不肯起身:“几点了?”
“九点半。”
谈闻惊觉:“我定的是九点的闹钟啊——”
“我帮你关了。”路褚说,“以你的熟睡程度,这个闹钟只会成为我的困扰,对你而言没有区别。”
谈闻:“……”
他嘟哝,“我是睡过去了,又不是死了,哪里会听不见声音,明明是你自作主张帮我关掉了。”
路褚好笑:“好好,是我的错。起床了,你今天有事要忙吗?”
谈闻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伸懒腰,神秘道:“我今天有大事要干!”
路褚语出惊人:“你要跟我求婚?”
谈闻:“?”
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僵住了。
“好冷的笑话。”谈闻说,“好烂的梗。”
路褚笑笑,“早上冷,开个玩笑暖暖心。”
大夏天的,哪儿冷了?
谈闻没拆穿他,只说:“恭喜你,说了一个比零下十度还要冷的冷笑话。”
路褚颔首,给自己点评:“还需努力。你今天去哪,要我送你吗?”
“不用。”谈闻说,“我开车了。”
路褚点头,“吃早饭吗?”
“吃。”谈闻应得很快。
路褚起床去做饭,谈闻洗漱换衣服,出来发现路褚做了三明治,直接拿了一个:“我先走了。”
路褚没再纠结谈闻去哪,在谈闻预备走时,淡淡道:“晚上还回来吗?”
谈闻的工作,需要面试也是走个过场,他家离公司近,路褚这车程远,他不太想早起。谈闻叼着三明治的鸡排,偏头看向路褚。
路褚孤单地坐在椅子上,面前放着两个盘,一个上面还放着三明治,另一个是装给他的。精美的摆盘,谈闻只匆匆看一眼,便拿起放在嘴里。
视线投射这一幕,谈闻心里没来由地软一拍。
就当是可怜他吧。谈闻想。
随后,他道:“有好吃的饭菜我就回来。”
路褚扬唇,眼里瞬间有了色彩:“晚上做油焖大虾。”
“回来。”谈闻迅速说,“等我回来一起吃,不许一个人偷吃。”
“知道,早去早回。”
谈闻嗯了声。
“嘭”,门关上。
等待电梯途中,谈闻低头边玩手机,边啃三明治。
“叮叮”,电梯到了。
谈闻走进去,按下负一楼。
电梯门关上,往下降落的同时,他的手机冒出两条消息。
谈闻点进去。
【风燃金牌鸭:[照片]】
【风燃金牌鸭:这是谁?】
谈闻打开照片,“……”
他点键盘,回复道:【偷拍狂。】
路褚秒回:【嗯,我是。】
挺冠冕堂皇。
谈闻一连发了十几个鄙视的表情包,发送那一刻,自己莫名其妙乐了。
咽下面包。
谈闻点开路褚的头像,将名字备注端正改为路褚的名字。
刚改完,路褚的消息再次袭来。
【路褚:一路平安。】
【路褚:老板,晚上想体验马杀鸡还是两重天?】
谈闻:“。”
备注改早了。
他不想选择,觉得羞耻,但也不想拒绝,昨晚的两重天的确舒服,人没必要和自己较劲。
路褚很贴心地再次发来消息:【不回复就是两者都要。】
谈闻手游离在开关键,犹豫了几秒,摁下。
屏幕暗了。
谈闻心中豁开一片晴天,把手机丢进口袋。眼不见心为净。
他开车去谈氏需要一个半小时,其中不包含路上堵车所占用的时间。谈闻一阵忙碌,七拐八拐,十一点才到谈氏楼下,助理引他到办公室门口,就离开了。谈闻抬手叩了叩门,吊儿郎当地说:“董事长,我来面试。”
“进来。”
得了指令,谈闻推门而入。谈霆从资料里抽身睨他眼,挖苦道:“来蹭饭的?”
“今天路上太堵了。”谈闻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下次提早半小时。”
“提早三小时还差不多。”
谈闻吃饱了,还有闲心开玩笑:“别人是996,您这是想让我886啊。”
谈霆:“?”
谈闻解释道:“886,拜拜了,死翘翘了。”
“……”谈霆板下脸,“成天说什么鬼话都不知道。”
谈闻耸肩,道:“不解释不行,解释了还得被骂,横竖遭罪。”
谈霆说:“你少让我遭点罪就好了。”
谈闻往前滑,手靠在桌沿上,坐端正了些:“我来是为您分担的,不是给您负担,放心好了,我会做到让全世界满意的。”
谈霆说:“你结个婚我就满意了。”
谈闻立刻歇火。
维持几个月的感情,因着谈霆这句话,又重回错轨。
谈闻一时无言,谈霆大抵感觉到自己说话方式有问题,面上却没有要改正说法的意思,只道:“让你去跟新项目,你敢吗?”
谈闻牵强地扯嘴角,长长呼气,恢复神色:“我怎么不敢?我的字典里,就没有不敢这两个字。”
谈霆呵呵一笑,“那就去吧,让我看看你的真本事,别只会打嘴炮。”
“本公司的?”
“分公司,新建立的。”谈霆把资料抽出,给谈闻,“人手不够,你去打杂吧。”
谈闻接过资料,打开看。
“柒贰”
72?消毒水吗?
谈闻垂眼,接着往下看。
字太多了,他看得眼花缭乱,错行潦草读了读,还是没看懂。
“做房地产开发的。”谈霆说,“难骨头,不好啃。能不能行你自己看,不行就算了。”
从谈霆那句话开始,父子二人的相处氛围别扭许多。谈闻收起了嬉皮笑脸的嘴脸——这和他本人更相像,他一直如此,从不谄媚谁,阿谀奉承谁。
只做自己,想笑就笑,不想笑就不笑。没人能逼他做事。
在家里,他习惯戴副面具,因为愧疚,所以顺从。
些许是家里亲戚声音太大,无意间让谈闻听到些不入耳的话。
比如,他这个人从小脾气就不好,长大了以为会乖点,没想到染上了怪癖。
说他不像温霓然,也不像谈霆,怀疑医院抱错胎,他是外来的孩子。
往常要是听到别人嚼舌根,谈闻压根不可能忍耐,下秒就会反击回去。
只有这件事。只有这件让所有人感到不齿,认为谈家会败在他的手里,断子绝孙。
谈闻不是石头,他有主观情绪,也会被人牵动。难听的话说多了,他偶尔也会自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出国那几年的刺激运动,是他放飞自我的一种宣泄方式。
谈闻学到了很多,看开了很多。
回国前一晚,他还在同自己说,想开点,人生是自己的,想怎么过,自己说的算。
结果呢。
到了父母这,他始终迈不去这个槛。
谈闻没有久待,被助理带去见了柒贰的总经理,双方交换联系方式,谈好薪资和待遇。
在平海这座一月三千完全活不下去的城市里,谈闻处于年纪不算小,但什么都不会的尴尬位置上,最终谈论的薪资也不高,无责三千五,提成靠自己。
虽然薪资不高,但好歹有个双休,早九晚五,还算能活。
柒贰的总经理生怕谈闻这公子哥随意上下班,再三提醒公司刚起步,这项工作会很累,每天按时打卡上下班,不能早退,无故离开,或是不来。
谈闻让他放心,自己绝不会一句话不说就不来上班。保证了两次,柒贰总经理才放下心。
结果不成想,一语成谶。
谈闻早上七点起床,七点二十出门。
电梯失调,整个暗下。
谈闻:“……”
这特么是高级小区的电梯?
有钱人专骗有钱人是吧??
谈闻此刻顾不上生死活命,趁着微弱的信号,给总经理发消息,拍了张自己在黑暗中的照片——乌漆嘛黑,和在床上躺着拍没区别。
松手发送,【哥,电梯坏了,得晚点。】
总经理一瞧,这是少爷睡不醒,找个理由请假来了,他心里颇不满,但还是给足了面子,秒回说好。
得到回复,谈闻慢条斯理地按紧急呼救,一边手给路褚发消息。
【我要死了。】
四个字发出去,路褚直接打了通电话过来。
谈闻手机信号开始打转,他接通,快速说:“我在A1电梯里,现在楼层停在五楼下,不知道是在五楼还是和四楼的交界点,电梯坏了,你抓点紧,想办法救我吧,我死了你就没金主了。”
话说完,谈闻火速挂断电话,尽可能让自己吸收多一些氧气。他长按紧急呼救,不多时,终于得到回复:“喂?这里是xx物业中心。”
谈闻不动声色道:“我在11幢楼A1电梯里,电梯坏了,我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不确定将来有没有。”
物业一听,大惊失色:“您好,抱歉给您带来不便,我现在联系人过来,您先靠边站,稍等一会。
谈闻微弱地嗯一声,他说了太多话,已经没有力气继续张口,费时间,也费精力。
没过多久,电梯口传来敲门声。
“谈闻?”路褚的声音有试探,有着急:“你在里面吗?谈闻?”
看来是在五层了。
还好,福大命大,至少不是在中间层。
谈闻乐观地想,屈指敲了敲电梯。
他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只能希望路褚能听见这狭小的声音。
路褚立刻道:“是你在敲电梯吗?你先不要轻举妄动,我已经打电话催他们快点来了,你别怕。”
谈闻张了张嘴,无声说:“我不怕。”
像对自己的祷告,和对路褚的回应。
“你在五层会安全一点。”路褚说,“别怕,也别说话,保持冷静。我在这里陪着你。”
谈闻扯了扯嘴角。
以前怎么没发现路褚这么多话?
叽叽喳喳的,真吵。
“抱歉抱歉我们来了。”
物业小哥带着几名维修工人匆匆赶来,“业主是在这里面吗?”
路褚凉瑟瑟的,没了和谈闻说话时的轻柔,“在,麻烦快点解决。他一个人在里面会害怕。”
这电梯隔音太不好,外面的对话清晰地入了谈闻的耳朵。
他一面好奇路褚此刻是什么表情,又想捉弄他,装害怕,折腾路褚。
谈闻想了很多,只没想过生命。
生命对他而言虚无缥缈,可以珍惜,但不必太珍贵。
“哐哐”
“哐哐”
救援声比路褚说话还要吵。
谈闻躁动的因子隐约燃起,直到他的视线出现光亮。
电梯被豁开一个小口。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看到维修的工人,再不济,也是焦急的物业。
地球生灵涂炭,纯净处只剩一口井。井口很小,狭窄,他蹲在井下,往上看。
看到的不是太阳,也没有星星。
而是被风吹拂过来的柳絮。
谈闻的目光锁定在二人身后的路褚身上,四目相对。
他确定,路褚在看他。
“哐当——”
门彻底掰开。
物业小哥战战兢兢道:“您没事吧?您还能站起来吗?”
谈闻动了动嘴巴。
路褚走到物业和工人的前面,半蹲下,与坐着的谈闻平视。
他张开怀抱,说:“谈闻,过来。”
“我在这,你别怕。”
谈闻心弦颤动。
他抬眼,朝路褚走过去。
和路褚抱在一起。
“路褚。”
谈闻轻声呼唤他的名字,想说的话有很多,最终说出口的只有:“你还是去我家住吧,我家比你家安全多了。”
生死攸关刚结束,谈闻的脑回路竟是考虑住哪里。
路褚哭笑不得,“现在又舍得让我去你家住了?”
谈闻想了想,“不舍得可以吗?”
“可以。”
路褚抬手摁在他的后脑勺上,轻轻地拍了两下。
像是触碰稀有的珍珠。
路褚轻声说。
“谈闻,接到你电话那一刻,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
他连拥有的资格都没有。
谈闻眨眼,慢半拍地抬眸。
站在一旁的物业紧忙说:“对不起,让您和您男朋友担心了,我们这就紧急维修,我保证,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第26章 第 26 章
路褚这才注意到旁边的物业。他淡睨物业一眼, 疏离道:“不要在危险发生后说弥补的话。”
“这次是我们的失职。”物业小哥愧赧,“我这边一定马上解决,实在不好意思。修好后我们会登门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路褚说, “没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好的好的,实在抱歉”
物业小哥机械地回复,直至谈闻二人离开。
谈闻缓过劲来, 垂头发现自己的手一直搭在路褚身上,他默默无言,把重量压路褚身上,路褚支撑他, 稳稳当当往前走。
路褚:“你今天还要出去吗?”
谈闻虚弱道:“命都快没了,还上什么班。”
“上班?”路褚微讶,“你找工作了?”
谈闻有气无力地解释:“昨天找的,今天就请假。你觉得我这工作能长久吗?”
路褚像模像样分析:“按照现在的市场来说, 你这样的会马上被淘汰。”
“我爸的公司。”
“……”路褚神情自若, “你不会被淘汰的。”
“借你吉言。”
“好的。”
两人有来有回, 奇妙的产生默契, 没有谈闻单方面的针锋相对,氛围也融洽了许多。
往上走了一阶,谈闻嫌累, 不想再走, 耍赖道:“我们在这等电梯修好吧。”
等电梯修好是最不现实的事, 路褚想了个最优方案:“我背你?”
谈闻推托:“不好吧?”
路褚说:“那就自己走。”
谈闻缄默, 憋不住说:“你不再考虑一下?”
“我考虑什么?”路褚抽手,他腿长, 抬脚能迈两个阶梯,悠悠丢下句:“机不可失。”
谈闻习惯别人捧着自己, 哪有上杆子求背的。他道:“失也得来。”
路褚停下脚步,“那来吧。”
谈闻一下就笑了,明知故问道:“来哪去啊?”
“来我坚实的后背,你是花儿我是草,我供露水呵护你。”路褚说,“老板,这个回答满意吗?”
谈闻说:“勉勉强强吧。”
话落,他轻松一跳,路褚勾住他的双腿,谈闻荡上荡下,没完没了。路褚由着他胡闹,上去两层台阶,谈闻趴着,下巴搁在路褚肩膀上,黏黏糊糊地说:“路褚哥哥,你怎么这么强呀。”
路褚呼吸稍滞,“别闹。”
“谁闹了。”谈闻踹了踹空气,心底有些郁闷。
说好的叫男性‘哥哥’,能激起对方不一样的情绪呢?
网络说的话果然是骗人的。
路褚叩住他乱动的脚,“别乱蹭。”
谈闻垂头,毛茸茸的脑袋在路褚肩颈拱,大有不找出根本不罢休的意思:“蹭到你哪了?”
路褚淡道:“蹭到你要吃的东西了。”
谈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木愣了下,才凶神恶煞道:“你滚蛋啊。”
“我又没说是什么。”
“你手上有吃的吗?”
谈闻已经可以熟练有余应对路褚的闲扯淡,并且有力回击。路褚哑口无言,默默笑下,接着走楼梯。他下身定力不错,连走五楼呼吸平稳,剩下几楼尽管吃力也没有停下休息。谈闻体重不算轻,他一路看着路褚稳步上前,明明没说话,却莫名地感到愧疚。
谈闻看见路褚额头的汗,多此一举地问:“累不累?”
“不累。”
“这么要强。”
“你不重。”路褚说。
谈闻体重一百一,不重,但也轻不到哪去。路褚这么说,他也没找补,一路到了楼上。路褚才帮他放下。谈小少爷享受了优良待遇,心中有愧,心想着明天就去办张卡,给路褚单独使用。
好人有好报,好鸭有钱报。
路褚身上黏腻,先行去洗澡。谈闻主人做派地环视冰箱一圈,千挑万选,选中了一个苹果。坐在沙发上就开始啃,期间拿手机刷了会视频。
邵左晁的剧本杀店生意越来越迷离,基本和创业失败没什么分别。除了几个关系好的哥们成天带着各种漂亮妞来光顾捧场外,真正的客人少之又少,创业第N次失败,他再次找谈闻诉苦。
一连串能让人看完跳楼的文字里,谈闻没耐心翻到了最后一句,和他想的一样,邵左晁每回创业失败,长作文的最后一句都是:【兄弟,你觉得xx怎么样?】
上上回是酒吧,上回是剧本杀。
这回开始打奶茶店甜品店的主意了。
【邵左晁:我觉得这个铁赚,你觉得呢?】
谈闻对这两者并无太大兴趣,提键盘回:【我不爱吃。】
【邵左晁:我办这个店又不是为了你,现在的人都喜欢拍照打卡,我研究了一下,奶茶店和甜品店是最多顾客光临的店铺,我想了想,现在的人上下班都已经够累了,哪还有脑子细胞去玩剧本杀,偶尔找个悠闲的地方休息办公,我把奶茶店和甜品店二者合一,取个名字叫遇椿,怎么样?】
谈闻咬下苹果。
【谁给你取的名字?怪土的。】
【邵左晁:你懂什么!这叫春天来临,百花盛开。多好的寓意,你想不想投资,做我的合伙人?】
谈闻算是看明白了,邵左晁每回投资都得拉上个投资人,美其名曰是合伙赚大钱,其实就是拉个垫背的。谈闻对此没有兴趣,很坚决地拒绝了邵左晁。
邵左晁依旧不放弃,连发了几条语音过来。
“谈闻,我们多少年哥们了,我能坑你吗?之前那些投资项目是我不确定,所以才不叫你,这次这个我专门调研了,绝对稳赚不赔好吧。”
“而且你想想,奶茶甜品多暴利啊?随随便便都能赚回本,你就信我的,到时候大家都看我们这店有商业价值,全来加盟,加盟费都赚到你手软!”
“你就不想在你爹那耀武扬威,挺直腰板做人吗?”
邵左晁好一顿说,谈闻刚好把苹果吃完,核丢进垃圾桶,他道:“我没兴趣,你找别人吧。”
松开话音键,路褚擦着头出来:“什么没兴趣?”
谈闻抬眸,见他下半身围着浴巾,水珠从头顶滑落在锁骨,胸肌,腹肌处,再落下,不见身影。
他道:“怎么不穿衣服?”
“没找到。”
谈闻哪里信,“路过衣柜也没找到?”
“忘了。”路褚无辜道,“听到你的声音就直接过来了。”
谈闻被他逗乐了,“合着还成我的错了?”
路褚把毛巾丢在肩上:“我没这么说。”
“我听着是这个意思。”
路褚不偏不倚,淡笑着看向谈闻,“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渣男语录啊。”
“这你都懂?”
“当然了。”谈闻吹嘘,“我是100G冲浪达人。”
“手机才5G,你就100G了?”
“我遥遥领先嘛。”
“那这位遥遥领先的大神,刚才在聊些什么?”
话题重回正轨,谈闻毫不在乎地说:“我朋友怂恿我一起开奶茶甜品店。”
“哦?你的想法是什么?”
谈闻其实被邵左晁说动了一点儿,尤其是那句挺直腰板耀武扬威,完全说中了他此刻的状态。这样矛盾的心理令他摇摆不定,最终还是说:“我的想法是不开。”
路褚点头,“那就不开。”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不想就是不想,逼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没有意义,逼迫别人更没意思。”
路褚悠游自在道。
“还是说,你想让我劝你?”
谈闻点头,真诚道:“有点想。”
路褚怔了怔,笑了起来。
“没想到啊老板。”路褚噙笑,“我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啊。”
第27章 第 27 章
路褚好像得了不贫嘴就会死的毛病, 谈闻无力吐槽,“你先去穿衣服。”
路褚进屋套了件衣服,穿好出来, 冲着谈闻转了一圈:“老板,穿这样行吗?要不要再露一点?”
谈闻嘶声,“我又没让你露。”
“我是个成熟的鸭子。”路褚说, “如果等老板说话我才照做,那我早就在天桥乞讨了。”
谈闻讥讽道:“没想到你职业技能这么完善。”
路褚抿嘴笑:“还行吧,这几年锻炼出来的。”
谈闻:“你以为我在夸你?”
“难道不是吗?”
路褚走到客厅,端了一杯凉水, 一饮而下。又倒了杯,踱步走向谈闻,递给他。
他继而坐在谈闻旁边,“难道你在骂我?”
伸手不打笑脸人, 谈闻喝水, 润嗓。
“倒也没有。”他说, “不过以你这眼力见, 混职场也不比其他人差。”
路褚挑眉,“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谈闻顺他话道:“嗯,我夸人少, 说话不中听。你能听出来是夸你, 我就放心了。”
怪里怪气的。
两人却相视一笑。
路褚别过头, 再次把话题扯回去:“你刚才说的甜品店是什么情况?”
谈闻三言两语和路褚陈述邵左晁和他说的话, 概括了一遍,悠悠道:“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邵左晁没脑子,至今投资的所有生意都黄了。这是他第一回撺掇我。”
“你心动了?”
“遇椿, 遇见春天。”谈闻咬字,轻松道:“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好听。”
路褚笑了:“就这么简单?”
“那不然呢。我既没看到他的店,也不知道将来会装修成什么样,投资成本计划成本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等等。”路褚打断他,“投资成本怎么不在你范围内了?你不是投资人吗?”
谈闻直白道:“我算不清楚。”
路褚弯眉。
和谈闻在一起,他总能被逗笑。明明只是几句平常不过的话,放在其他人那,他或许会沉默,会皱眉。但一切词汇到了谈闻这,就像污浊的水被净水器渲染,澄澄清水表露在外面。
清澈见底,别有不同。
路褚安静地听着谈闻说:“我现在手头还有点钱,预算应该够。反正我也要出去打工了,吃喝要不了多少钱,我以前三餐不规律,攒了不少钱,邵左晁这店要是做成了,我也能赚一波,要是做不成,就当我被上一课了。”
“投资嘛,有赚有赔。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谈闻说完,想起什么似地道:“你放心,你的钱不会不给的。”
路褚稍怔,回溯了下什么钱,才说:“那个不急。”
“哟。”谈闻意外道,“财迷怎么突然不在乎钱了?”
路褚哭笑不得:“我做了什么,才让你觉得我这么在意钱?”
“不在意钱我们就不会坐在一起了。”
路褚沉默。
“所以你每次结束给我一大笔钱,也是因为这个。”
“是啊。”
谈闻理所当然,没有察觉到路褚的怪异。
他们之间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不能摊开,不能诉说。
纸包不住火,但火燃烧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路褚缄默,淡淡道:“要是决定好了,就去做吧。”
谈闻吐槽:“你的反应好平静。”
路褚说:“我想尊重你的一切决定。当然,我认为这是一个值得博弈的投资项目,如果是诈骗,我会劝阻你。”
好幽默的冷笑话,谈闻说:“你放心,我不会去做诈骗的。”
“那就不需要犹豫了。”
谈闻原本摇摆不定的心因着路褚这句话坚定许多,路褚恍若他的定心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路褚分明说着不着调的话语,没有给他强烈的建议,分析投资类比,市场所需。轻描淡写说了几句话,就能让他做决定。
谈闻打开手机,给邵左晁发消息:【这个项目我做了。】
【邵左晁:我草,真的假的?】
【邵左晁:刚才不是还说不做吗?你不是在骗我吧?】
谈闻懒得废话,直入主题:【需要多少钱?】
【邵左晁:一百万启动资金。】
这个价格不算便宜,谈闻不了解行情价,直接道:【卡号。】
邵左晁秒发。
谈闻卡里还有余钱,直接转给他:【过去了。加油。别让我失望。】
【邵左晁:爸爸!我亲爱的敬爱的金主爸爸!相信我好吗?我一定把我们的遇椿,我们共同的孩子,我们的心血,掌上明珠发扬光大!![膜拜]】
谈闻乐了,按下语音键:“滚蛋,谁跟你有孩子,你恶不恶心。”
松手,发送。
路褚诧然:“你居然背着我有个家。”
要不是路褚表情太过欠扁,谈闻差点信了他的邪。
“是的,我有一个孩子。”谈闻说,“你还愿意跟我吗?”
“你孩子知道你在外面做吗?”
路褚没说,谈闻不言而喻。
他眼皮跳了跳:“别逼我打你。”
路褚笑得开朗,“没事,我还在外面做鸭呢。”
谈闻想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恰好家里电话打来,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起身去了房间。
“喂。”谈闻说,“爸,怎么了?”
“你今天没去上班?”
谈霆的声音微怒,震慑力强悍。
谈闻愣了下,不高兴的情绪从心底迸发,难怪他爸让他在公司上班,敢情是找个人监控他。
“是。”谈闻说,“今天事出有因。”
“什么因能让你不来上班?”谈霆说,“第一天上班就请假,谈闻,这就是你的态度?这就是你说的想上进?”
“我今天是要去上班。但电梯坏了,我被锁在里面,不得已才和经理请假。”
谈霆明显不信:“被锁在里面,那现在和我通电话的是谁?”
谈闻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我要是现在还没从电梯出来,你就该联系火葬场了!”
“谎话连篇。”谈霆生冷道,“跑到哪鬼混自己心里清楚!每次说到不做到,只有你妈妈才会被你一次又一次欺骗。”
“我说的就是实话。”
谈闻已经解释累了,谈霆在他小时候从没这样过,自从他公开性取向后,谈霆总觉得他在外面乱搞乱玩,温霓然那些话,放到现在,此刻的场景里,就如同笑话一般。
什么害怕他受伤,把他送出国,让他避风头。
不过是要面子而已。
谈闻深呼吸,“我说过的话我自己会负责,下午我会准时去上班。”
谈霆说:“你最好为自己的话负责。”
谈闻嗯了声,父子俩彼此无言。
谈闻并非敏感的人,但也敏捷感觉到谈霆的不同。他们的关系可以很好,但只要涉及谈闻的行踪,谈霆就会变成现在这样,谈闻不奢求父亲可以向以前那样爱他,但也不该是这样的。
“没什么事我就挂了。”谈霆淡漠道。
谈闻小声说:“爸,你还认我这个儿子吗?”
谈霆没说话,不知在干什么。
谈闻自顾自说:“从我回来起,你对我的态度总是忽冷忽热。”
“因为我是同性恋,所以我不配做你的孩子。对吗?”
被高高捧起,被鄙夷。
两者极端,谈闻都不在意。
他只在乎他的家人是怎样看他的。
“我说了,你就会改吗?”
“我不会。”
“所以我说了也没用。”谈霆说,“我只希望你能重回正轨,让你妈妈高兴。”
“……”
“谈闻,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你不是我的孩子,你现在连饭都吃不起。”谈霆说,“是我给了你挥霍的资本,我没有要求你去和你不喜欢的人联姻,已经是我的极限。如果你要带着你那些莫名其妙的玩伴进谈家,我现在就能告诉你,想都不要想。谈家容得下你,不代表能容下你的情人。”
谈霆揉了揉鼻梁,说:“我希望你能正常起来。”
“不喜欢女生,就是不正常吗?”
“这是有违伦理的。”谈霆强硬地终止话题:“好了,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了。下午准时来上班。”
话落,他挂断电话。
谈闻怔怔地看着手机,挫败感袭进胸腔,闷得他喘不过气。
他与父母建立的桥梁,观赏桥上看似平稳,实际早已摇摇欲坠。
谈闻一次的勇敢,换来和父母的疏离。他茫无头绪,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父母满意。
谈闻瘫在床上。
他阖上眼,心里苦得发酸,绷着脸,嘴抿成一条直线。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速度越来越慢。
明明没开空调,谈闻却觉得浑身冷。
他抖了抖肩膀,轻呼气。
谈闻虚握拳,他的睫毛颤动。酸楚不停在心中放大,放大。
到极致。
他忽然想起从前的谈霆,那个把年幼的他放在肩头,小心呵护的父亲。
骤地,眼角滑落一滴泪。
那是属于他的家。
爱家人成了他无法剥夺的牵绊。
与家人和解,是他不需要纠结的事。
他天生具备这样的能力。
沙沙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漆黑的光线,周围却像有无数双手在漩涡中朝他伸来。
不断的侵蚀他的手脚,榨干他的每处灵魂。
他伪装已久的外表被一层层剥削。
谈闻精疲力尽。
“叩叩。”
黑暗中,乍现一束亮光。
熟悉的声音在此刻,和亮光一起传输进来。
“谈闻,你打完电话了吗?”
“出来吃脆桃。”
第28章 第 28 章
谈闻吐出浑浊的气, 缓缓起身。
他打开门,恹恹地抬眼,路褚的笑容戛然而止, 问道:“怎么了?”
谈闻表情管理不当,心情糟糕,很容易被看出来。他索性没藏, “和家里人吵架了。”
路褚沉默地碰了碰他发顶,“吃个桃子,开心一点?”
谈闻兴致缺缺,但还是应了:“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怕你要吃, 家里一直备着。”
“那得多久了。”谈闻说,“你以为放冰箱就不会过期啊?”
“我又不是机器人。”
谈闻起先没反应过来,慢半拍地啊了声,明白路褚的用意, 说:“所以你给我买着买着, 自己喜欢吃了?”
路褚没说喜欢, 也没说不喜欢:“偶尔尝试一下。”
谈闻听他说话费劲, 虚虚看路褚眼,“桃子在哪?”
“冰箱。”
“我刚才怎么没看到?”
“你没仔细看。”
路褚家是双开门冰箱,东西种类颇多, 谈闻看得眼花缭乱, 视线锁定在前两层筛选, 现在也一样。谈闻抬眼, 首先看向前两层,确定没有自己想要的, 他偏头幽念地看路褚,路褚站在他身后, 手扶着冰箱门,从背面看,路褚这个姿势和圈地没有区别。
谈闻置身在其中,没有感觉。他的耐心不足,直言道:“一个桃子你搞的跟八百万黄金一样,你和电视剧里的抠门男有什么区别?”
路褚歪头,笑吟吟道:“你看的电视剧还不少。”
谈闻说:“我数三秒。”
路褚不再倚着门,站直了身体,左手从谈闻侧脸掠过,挺在第四层的抽屉间里。
“……”谈闻说,“你家有小偷吗?上层没放满,藏里面干什么?”
路褚拿了两个桃子,手腕靠在谈闻肩头,捎力拉他向后,顺利关上门,路褚转身去洗桃子,说:“藏起来给你吃。”
“我压根找不着。”
路褚笑了,“那是你笨。”
谈闻坏心情冲散,只顾和路褚闲扯天,闻言他道:“你说谁笨?”
话到嘴边拐了个弯,路褚洒脱承认:“我笨,你聪明。”
他把桃子递到谈闻嘴边,往上送了送:“聪明大王,吃桃子。”
谈闻伸手要拿,路褚作怪地收了手,谈闻不动,路褚就把手伸回来,如此反复两次,谈闻被戏耍到恼羞成怒,往前跨了一步,也不拿桃子了,拉着路褚的手腕就咬他。
“嘶。”
路褚疼得皱眉,求饶似地说:“错了错了,我错了。吃桃子,乖。”
乖你妹。
谈闻心想,我在我爹那做孙子就算了,来你家我还做孙子像什么话。
谈闻咬了一圈牙印,满意松了口。拿过桃子,脆脆咬一口,含糊道:“这位下属,对你的老板尊重一点。”
路褚莞尔:“我成下属了。”
“按道理说,你现在的工作被我暂停,全权为我一人使用。说鸭子不好听,牛郎也没多文雅,出门在外叫你声下属,还是不错的。”
路褚跟着他走,感慨道:“我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现在外头,打着杆子都找不着你这么体贴的老板了。”
谈闻坐在沙发上,“知道我好就少在外面沾花惹草,趁我现在没对你腻,机灵点,还能从我身上多捞点钱。”
“老板,你这话说的。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路褚也上道,刚说完紧接着就道:“老板腿疼不疼,我给你捏捏啊?”
“你得说您。”
路褚这回真乐了,“你有我大么?”
“年龄跟上下级有什么关系?”谈闻反问,“谁付钱谁老大,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路褚说:“你这是要跟我玩强制爱啊?”
谈闻:“什么?”
“你不是爱看电视剧么?电视剧里就有一种,包了主角百般羞辱,主角伤心离他而去,后者悔恨不已,反回去追求。”
谈闻用赞许的目光打量路褚,“没想到你还看这种。”
“以前跟别人看过。”
“谁?”
“朋友。”路褚强调,“不是这类型的。”
谈闻心里松了气,“我又没问。”
“是我自己想说。”
谈闻挑刺:“哦,我也不好奇。”
话落,他道:“所以你代入了女主角的人设?”
路褚说:“你会回头追我吗?”
谈闻信誓旦旦:“我从不吃回头草。”
“你吃过?”
“没有,但我也不会尝试。”
谈闻咽下桃子,说:“既然选择离开,要么是没了兴趣,要么是这个人犯了原则性的问题,或者触碰了我的底线,让我觉得不爽。一个已经让我不爽的人,我为什么要费劲再把他追求回来?除非我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路褚的笑容有点儿僵,在听到离开二字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大半。谈闻没有注意,路褚沉默,后说:“这样也挺好。”
谈闻豁达道:“人走一遭,除了家人和生命,什么都可以舍弃。”
听到家人二字,路褚问:“如果家人做了触碰你底线的事呢?”
他这句话对此刻的谈闻而言无疑是火上浇油,在他溃烂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谈闻本该生气,无论是好友或是身边人,他如同炮竹,一点即燃,那一刹他不会在意任何人的感受。
大概是被谈霆骂得够呛,谈闻此刻内心平静。
“我不知道。”谈闻把脆桃核丢掉,抽了张纸擦拭手,背靠在沙发里,翘起二郎腿。
动作行云流水,路褚却看出他的不自然和僵硬。
路褚没有声张,而是默默听他说话。
“我真的不知道。”
谈闻呢喃,再次强调,缥缈道:“我的家人有时对我很好。”
后半句无需多言,谈闻知道,路褚会明白。
路褚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轻声说:“你值得所有人对你好。”
谈闻抿嘴,咬住下唇。
他的目光飘忽不定,一会儿落在电视机上,一会儿落在窗外阳光打在地板的阳台上。
阳光没有渡进来,却打在他身上。
谈闻声音湿润,强颜欢笑和他打趣:“你从哪学来的,好烦。”
路褚遥遥地望他,突兀道:“我去书房找个东西。”
“嗯,你去吧。”
路褚起身离开,谈闻抓过一个抱枕,豆大的泪珠落下,他心乱如麻,忽然后悔回国。他回来干什么呢,招人嫌吗?谈闻心里憋屈。他比大部分人过的要好,物质条件核心,父母都有给予他。
倘若说,少数人都需要接受一个现实,父母并没有想象中爱自己。谈闻属于悬梁两者间摇摆不定的一项。他的父母爱过他,也还爱他。
只是没那么爱他。
亲情有时比感情更容易让人受伤害,谈闻还记得以前的自己不屑于哭的。眼泪不能解决问题,解决问题的是人。这是他一直告诉自己的道理,曾几何时,他坚强,狂傲,瞧不起懦弱者。
命运的回旋镖终究兜转回来。
谈闻有足够的空间去发泄自己的情绪,他紧咬牙,知道路褚是在给他空间,却还是不想放声大哭出来,他怕丢脸,也不想在路褚面前丢人。
谈闻鼻子发红,脑袋胀得慌。他打开阳台的门,走出去。
手跨在栏杆上,眯起眼睛。
路褚的房子地段好,楼下不喧闹。安静得能听到风刮树的声音。
太阳闷热,暖洋洋地在天上打哈欠,照射下的光让整片天空蓝起来。
谈闻踮脚,往下看。
地面上的人不多,几个小孩跑来跑去,谈闻这个角度看去,像几个黑色的圆点在棋盘上滑动。
他垂头,几乎半个身子往下坠。
脚勾起来,晃荡。
乍然回到高中时期,他和好友翻墙的场景。
那时候,他的上身刚上墙,就被巡逻老师抓个正着,硬是拉着他的鞋把谈闻往下扯,谈闻的手就扒着墙沿,脚晃啊晃,只想挣脱老师的束缚。
那时还年轻,一眨眼,已经到了要成家的年纪。
谈闻呼气。
须臾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谈闻茫然,瞳孔缩了下。
他握在栏杆上的手被拥抱的人重叠。
掌心的温度寸进他的手背。
“谈闻,你在干什么?”
路褚的声音略微紧绷,呼吸稍急促,大抵是看他不在沙发上坐着,又发现他在阳台,以为他要自寻短见,才这么失态。谈闻这么猜测着,哭笑不得。
该说路褚了解他,还是不了解他?
“你放心。”谈闻小声宽慰,“跳楼死得太难看了,我是不会跳的。”
“如果受到委屈就要选择极端的方式处理,我早就死了千百上千万次了。”路褚僵硬地开口,甚至没给谈闻留余地,“谈闻,我们都不是可以脆弱的年纪了。”
谈闻心凉了半截,“这就是你想说的?”
路褚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生硬道:“我说话不中听,你多担待。”
谈闻冷笑,扯了扯嘴角,“我不喜欢担待,你还是去锻炼情商吧。”
话落,他推开路褚的手,往里走。
路褚愣怔,解释道:“我没有恶意。”
“我就是喜欢别人顺着我。你不是我的伴侣,我们只是雇佣关系。是你越界了。”
谈闻穿上鞋。
“今天你一切都好,唯独这句话,让我很不高兴。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先冷静,等我心情好了,我再找你。”
谈闻淡定说完,打开房门。
“嘭。”
关上了。
第29章 第 29 章
谈闻也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情绪, 他径直往前走,没有回头。
路褚的话不算刺耳,虽不好听, 有说教的成分在,但以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来说,谈闻不至于会夺门而出, 他顶多不搭理路褚,等到路褚来哄自己,谈闻多半就气消了。
坐在车里,谈闻打开空调, 被自己窝囊的想法气笑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路褚的容忍度已经到了路褚只要动嘴哄哄他,他就能原谅的地步?未免太荒唐。
手机不止地振动。
谈闻斜睨一眼。
未接来电:路褚x5。
空调风吹了会, 谈闻焦躁的心情有所缓解, 他靠在座椅上生闷气, 路褚打来一个电话, 他就挂断一个。直到对方不打为止。谈闻数了一下,一共就挂了十次,加上之前未接的五次, 加起来还不到二十次。
就这点毅力。
谈闻直截了当把手机关机, 摆正座椅, 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车尾气徘徊, 还未消散。路褚下楼,他抓着手机, 指节收紧,眼睁睁看着车从眼前驰过。
谈闻回到家也没急着开手机, 直奔冰箱拿了瓶冰水,一口气炫了大半瓶,郁闷一扫而光,彻底舒服。他关上冰箱门,直奔卧室打电脑,手机在裤子口袋里毫无存在感,玩到晚上,谈闻肚子饿了,才想起用手机叫餐。
一下午没看,刚开机腾腾的消息袭来,谈闻置之不理,酌选几项晚餐,纠结苦恼十几分钟,最后选择了一家小炒店,买了份蛋炒饭。买完,谈闻也丧失了看消息的心思。
四十分钟后,外送抵达,谈闻打开吃。
他点的是牛肉蛋炒饭,一盒饭里看不见几块牛肉,就连鸡蛋都是碎的。谈闻一个人吃饭不挑,有什么吃什么,吃一半吃不下就放一边,近段时间都没打游戏,这回一次性打爽。
游戏的精力无限,谈闻把气全部撒在关卡里。顺畅通关后,他嘴角扬起笑意,几乎整个人都通透了。
等待下一组游戏的同时,谈闻挖了勺冰冷的蛋炒饭往嘴里送,麻木地咀嚼。
本就不好吃的饭在冰冷后更加没滋没味,谈闻咽下,把蛋炒饭丢一边,破天荒拿起手机。
几乎一天没看,手机消息颇多。
多数来自路褚和他母亲温霓然。
谈闻手悬在屏幕前,犹豫了会儿,点进温霓然的聊天界面-
妈:
【问问,今天没去上班吗?】
【爸爸说你被电梯锁住,有没有受伤?】
【他也不是有意跟你吵架,不要生气了宝贝。】
【在忙吗?】-
“……”
果然是围绕着他生气的话题来展开。谈闻权衡,回道:【打了一天游戏。】
他是有意的,这个点,温霓然本该睡了,今天却奇迹般还在。
她发来语音:“玩到这么晚呀,今天早点睡,明天还要上班呢。”
谈闻抿嘴,就算跟所有人过不去,也和他母亲无关。
他回了嗯,和:【马上就睡。】
温霓然发了两个拥抱的表情。
【晚安。】
谈闻回:【晚安。】
退出和母亲的聊天,谈闻内心纠结了下,才点开路褚的消息。
路褚的废话很多,基本上都是问他‘在吗?’,枯燥乏味,没有一点新颖的地方。
谈闻垂眸,手指上下滑动。
【今天是我说话欠妥,没考虑你的感受,你走后我反思过,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我还不具备和你说道理的资格。我以为我们已经足够熟悉了。没想到是我自作多情。你放心,我以后会改正这个坏习惯。不要生气了好吗?】
【谈闻,在吗?】
【是不是我说的太强硬了?我只是想你可怜我。虽然我没什么好可怜的。】
“?”
谈闻看到这句,被气乐了。
什么叫做我想你可怜我?莫名其妙。
谈闻游离在键盘上,想骂他几句,又不知道骂什么好,斟酌一二,还是收回了键盘。
他点开朋友圈,对着剩下半盒蛋炒饭拍了张照。
配字:【国宴】
谈闻故意让路褚看,没了路褚,他照样能吃好,就连简单朴实无华的蛋炒饭也比路褚做的饭好吃。
他就要告诉路褚:你厨艺也不怎样,别吹嘘了!
【池衡:你去要饭了?】
【驰戍:这家刚爆出来卫生很差,小心进医院。】
【邵左晁:兄弟!我的好兄弟!为了我的投资你居然能做到这份上,我太感动了!!】
十几二十的评论蹭蹭增加,谈闻后台不少好友给他转账。
“。”
谈闻打开照片仔细看了看,也没有那么糟糕吧?
一个个至于吗,这么夸张。
谈闻一个都没搭理,滑动刷新,在朋友圈顶端刷新好几下。
点赞评论陆续增加,就是没有他想要的字眼。
谈闻坚持刷新的第三分钟,泄气了。
他看眼时间,已经将近凌晨,猜测路褚可能睡了。他这么一想,更气了。
惹老板生气,老板还没睡,员工先睡觉了。
这合理吗?
谈闻恨不得现在开车去路褚家把他打醒,然后再回来。
他无趣,把蛋炒饭盖上丢了。进到洗浴间洗漱。
精神焕发出浴室,谈闻拿起手机,看到两条未接电话。
是路褚打来的。
没等谈闻有反应,第三条电话打来。谈闻卡顿几秒,接通。
谈闻不耐烦道:“你烦不烦?”
路褚惊讶,好几秒没说话:“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
“”
这话说的他怎么跟负心汉似的。
“干什么。”谈闻拽拽道,“有事就说,一直打个没完,催魂呢。”
“没什么事。”路褚说话小声,“就想问问你,还生我气吗?”
“我要是生呢?”
“那我和你道歉。”
谈闻笑了,“你的道歉值几个钱?”
路褚说:“上门道歉行吗?”
谈闻愣了下:“什么?”
“我在下面等了五个小时了。”路褚说,“你不接电话,我不敢上来找你。”
谈闻:“你有病吧,谁让你等了。”
“我想等你气顺了,当面和你道歉。”路褚说,“谈闻,你还生气吗?”
谈闻无话可说。
他张唇,或是被路褚的操作震惊到无法言喻,气馁道:“不生气了。”
话落,他顿了顿,道:“太晚了,你先回去吧。”
“你不生气就好。”路褚紧绷的心绪放松,像是没听见后半句话,问道:“那我现在能上楼见你吗?”
第30章 第 30 章
谈闻内心松动, 执拗的性格悄然改变,沙漏似地往外掺,他压抑不住嘴角的笑意, 清了清嗓说:“我要是说不能呢。”
路褚说:“不能我就下楼了。”
谈闻诧然:“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和你打电话的时候。”路褚呼吸平稳,“可以给我开门吗?”
谈闻走到客厅,打开门。
他眼睛圆圆的, 木纳,怔怔。几种情绪夹杂在一起,他从未体验过如此复杂的情绪。怅然地垂下举手机的手。
屏幕还亮着,通话记录尚在。
一分一秒, 时间过去。
路褚哑然,滚了滚喉结。
“我来负荆请罪,你尽管敲打。”
谈闻酸胀,抬眸望向路褚, 眼底浮现几闪星光。他说:“打死你我要去坐牢吗?”
路褚说:“可以不打那么严重吗?”
谈闻笑了起来, 他伸手, 把路褚扯进门。
“嘭。”
门关上。
谈闻按着门, 壁咚的姿势,莽撞,生涩地吻上路褚的唇。
路褚在楼下待了很久, 他倒是没有亏待自己, 空调开得低, 嘴唇冰凉一片。
谈闻感觉自己在吃冰棍。
他对接吻一窍不通, 每次都是路褚带着自己,很少主动和路褚接吻。谈闻尝到薄荷味清甜, 和路褚的唇一样沁凉。
他笨拙地啄吻,一下一下, 勾得路褚心猿意马。路褚揽住他的腰,往上提。
回应谈闻接吻邀请。
谈闻舒气,看不懂路褚眼里的晦涩,擦了擦嘴巴说:“你亲的太用力了。”
路褚说:“是你主动的。”
“……”
谈闻噎住,“你真的很不会说话。”
路褚默默无言,低头亲了下谈闻的嘴巴,说:“是我想继续的。”
谈闻心里稍稍满意,他道:“罪请完了,你回去吧。”
“你怎么这么好哄。”路褚漫不经心道,“不来套服务,宽慰自己吗?”
“什么服务?”
“你想要什么服务,我都能做。”
路褚的话太容易让人误会,这是他一贯的风格,只是谈闻不喜欢猜,他的服务用错了人。
“别把你哄客人那套用到我身上。”
“你不就是我的客人吗?”看到谈闻不大高兴地抿唇,路褚后知后觉找补,“你是我唯一的客人。”
“哟。还扯上唯一了。”谈闻怪气道,“这话对多少人说过,你自己心里清楚。”
路褚适然:“目前只有你。”
“那是因为我包你了。”谈闻说,“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我们签了合同的。”
路褚失语,问他:“谈闻,你对浪漫过敏吗?”
谈闻没有回答,反问道:“路褚,你对钱过敏吗?”
没等路褚说话,谈闻不以为然道:“我对浪漫不过敏,但我不喜欢别人剩下的。”
路褚说:“你赢了。”
谈闻在路褚这扯闲天败下阵的频率愈高。鲜少赢一次,这次赢了也没多高兴,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他松了手,随意挥了挥,“谢谢啊,再见。”
路褚说:“刚来就走,水都不给喝一口?”
谈闻怼他:“你家没水吗?”
“我家没你。”
“?”
谈闻无语,“八百年前的情话还拿出来用,俗套。”
“你听得进去就不俗套。”
“我听不进。”
“那我再想想办法。”
谈闻被他逗乐了,“你是不是傻子啊?”
“傻傻的喜欢你。”
“…你还是闭嘴吧。”
路褚完全属于乱套公式,谈闻接近无奈,发现自己对路褚的容忍度又高了不少。大概是因为刚亲过的原因,谈闻这样安慰自己。
“你笑了。”路褚说,“是不生气了吗?”
“我又没生气。”
路褚尾音上扬:“哦,原来你没生气。”
谈闻说:“我又不是气球,成天生气干什么。”
“玩儿。”
谈闻:“?”
“我说你生气就为了玩。”
“我有病啊。”谈闻没好气。
“我没这么说。”
“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
路褚不说话了。谈闻觉得没趣儿,挤兑他:“你是哑巴吗?”
路褚头头是道:“说多错多。”
“马后炮。”
路褚没有反驳,说:“我看到过一个帖子,当你讲不出道理的时候,不用说话,亲他就好了。”
谈闻说:“仅用于伴侣。”
“炮友不行吗?”
“我这不行。”谈闻强调,“况且,咱俩充其量是甲方和乙方的关系,炮友也太好听了。”
“以前说情人你也没不乐意。”
“当时没签合同。”谈闻吊儿郎当道,“况且,我哪乐意了?我只是没说而已。”
“没说就是乐意。”
“哦。你是这么理解的。”谈闻说,“那我找你要五百万,你没同意没拒绝,所以你欠我五百万?”
“你要这么比喻也行。”
“我打五百万给你,你就承认我是你的情人。对吧?”
“……”
谈闻谆谆告诫,“这年头赚点钱不容易,虽然你这行业来钱快,但也不用这么挥霍。”
“等钱用完了,你的功能下降,人老色衰,看你去哪赚钱。”
路褚被他幽念的嘟哝逗笑了,他忍俊不禁,眼尾弯下,嘴角抿着往上扬。他碰了碰鼻子,掩笑道:“等你养我。”
“你做梦吧。”谈闻说,“我有那个钱不去包养小白脸给你?我脑子进水啊。”
路褚来这一趟,不是被怼就是在被怼的路上,他还挺乐在其中,笑颜展开,偶尔因为谈闻的话肩膀颤动。
“怎么办。”路褚说,“我好喜欢听你骂我。”
被骂也好,被打也好。只要是理他的就好。
谈闻抽搐嘴角,看傻子的眼神瞧路褚。是他出国太多年落伍了,和国人的思想观念步伐不一致吗?
老一套的打是亲骂是爱怎么又流行起来了。
没等他出言嘲讽,路褚忽而往前一步,俯身。额头碰额头。
谈闻心乱一拍。
大抵因为他的默许,路褚常擅自做一些与合同无关的事,就像现在这样,超出安全距离的亲密接触。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出他的不同。
谈闻并不反感他的触碰,床伴而已。那档子事都做过了,偶尔牵手拥抱,搭肩膀对他来说细枝末节。
谈闻因为路褚靠近心跳加速的次数少得可怜,今天也不知是怎的,心跳加速愈发明显。
怦怦,怦怦。
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扰乱谈闻紧绷的心弦。强有力地弹奏乌托邦,封闭已久的内心如同牢笼,将心脏的脉络锁在里面。
锁芯生锈,钥匙早已不见。
无人想起,无人提起。
于是在某个瞬间,某个夜晚,某一时刻。
谈闻遽然发现,锁在不知何时的时候被人打开,锁链被剔除。
脉络活跃,输送身体各个部位。
他的一言一行,都被记录在案,调节的情绪,平和的心态,和偶尔任性仅对一人可见的撒娇。
无形中都在告诉谈闻,路褚对他来说,和其他人不一样。
谈闻想象不到这些。
他只知道心脏疼的厉害,拜路褚所赐。因为路褚,他的情绪感官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讨厌这样的感觉,张唇,想说点什么。
讪讪闭嘴。
谈闻喉结滚了下,哑然道:“你在干嘛?”
“充电。”路褚疲倦地说。
话音落下,他偏头,埋在谈闻肩膀里。手顺其自然抚在谈闻背部。他上下摩挲。
“太瘦了。”路褚呢喃,“我要把你养胖,养到五百斤。”
谈闻好笑:“五百斤我就要胖死了。”
路褚没有回答,也没有笑,看起来是认真在思考这个可能性。谈闻不想出栏,他的手垂在半空中,思索该怎么合理有效转移话题。
路褚开车来的,没喝酒。
怎么跟醉了一百八十度一样?
谈闻招架不住,勉强弯手腕拍了拍路褚的背,“你清醒点。”
路褚笑了:“我没有不清醒,谈闻,我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谈闻说:“什么事?”
他语气淡淡,面色神情也没什么变化。看起来并不感兴趣。
路褚却像是料定了他会感兴趣,说:“我发现,我挺怕你不理我的。你说奇不奇怪?”
下一句,他近乎没出声,说给自己听:“再过两年就奔三十了,怎么突然患得患失起来了。”
他们已经超过了原有的距离,姿势和拥抱相差无几。
路褚的声音不大,谈闻却听得真切。
他的大脑宕机,卡顿,一片空白。
面对这样的场景,竟哑口无言。
在他没反应的第三分钟,路褚别过头咬了下谈闻的耳垂。
他的力道不轻,谈闻被痛觉唤醒。
“嗷。”谈闻蹙眉,放在路褚背部的手立即松开,气的要推他,使劲没推动,他气愤道:“路褚!你属狗吗?你咬我干嘛?!!”
路褚舔舐他咬过的齿印,含糊不清地说:“抱歉。”
抱歉有什么用?
谈闻的眉毛皱成一团,“你的抱歉很值钱吗?”
两人温存不过两分钟,又开启新一轮硝烟。谈闻无法理解路褚,好好说话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为什么总喜欢咬他。
牙齿这么好下地割麦草,咬他干什么?
他干了什么伤天害理天大的事吗?怎么遇到这么个神经病。
任谁被咬打都会生气,他不是路褚,被骂了会笑被打了会爽。他是个正常的人类,有痛觉能力。
谈闻朝路褚肩膀恶狠狠地咬下去,不带丝毫犹豫,咬完他还是气不过,肩膀不够。他望向路褚的脸,抬手揪起他脸上的肉。
路褚脸型流畅,常年健身的缘故,下颚线清晰,谈闻费了点力气,也没揪起什么。
谈闻放弃了咬他脸的想法,顺时针扭他的脸。路褚依旧没生气,屈腿随他揉捏。
谈闻一拳打在棉花上,“你是机器人吗?”
“不是。”路褚说,“你不是想出气吗?让你出气。”
谈闻:“……”
说得好像很豁达一样,分明是自己惹的事。
谈闻松手,“不打了,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
路褚顺势说:“大人,这么晚了,回去路上不安全。我能借住一晚吗?”
蹬鼻子上脸。
“不可以。”谈闻说,“免谈。”
“老板宽宏大量。”
“我刻薄小量。”
“谢谢老板。”路褚笑眯眯地,“老板想睡左边还是右边?我选老板剩下的。”
“?”
谈闻跟不上节奏:“我说的是不能住,你听不懂吗?”
“让我先选,不好吧?”
“……”
谈闻妥协了:“你睡客房。”
路褚:“我不挑,睡哪边都行。右边也可以,我的手刚好给你枕。”
谈闻:“。”
这人是疯了吗?
“我不需要。”谈闻说,“我自己有枕头,不用手枕。”
路褚挽住谈闻的肩膀,收紧。往怀里靠,“走吧,睡觉去。”
路褚从容不迫地往里走,谈闻主卧敞开门,不需要分辨就知道是哪间。路褚不由分说闯进他的私人领域。
往常这种听不懂人话又无厘头的人,谈闻只会无语地把他赶出去,或是说几句重话让人难堪,下不来台。
或许是住过路褚家几次的原因,谈闻在心中叹了口气,心忖这次随他去,下次绝不会再这样留余地。
这么多晚都睡过来了,多一晚也无妨。
谈闻买这房子到现在都没带人来主卧睡过觉,他对私人领域的侵占性明显,一般朋友也不会说和他睡一张床,像路褚这样没分寸感的人不多见,在谈闻的认知领域里,还是头一个。
谈闻关了电脑,踢了踢路褚的脚:“去洗澡。”
“你这有我穿的衣服吗?”
“怎么没有?”谈闻说,“我们尺寸一样。”
“衣服可以勉强,内裤呢?”
谈闻不耐烦:“都说了我们尺寸一样。”
路褚默不作声,虚虚地看谈闻一眼,小声道:“勒。”
谈闻听见了,挤兑道:“你以为你很大吗?”
话落,他顿顿,戏谑地笑了下,接着说:“怕勒就真空呗。”
“那怎么行?”路褚不赞同,“这样太容易被你轻薄了。”
“我轻薄你干什么?”谈闻像是听到笑话般,“我就算真对你做什么,那也是老板对员工合理触碰,你应该履行合同义务,心甘情愿被我触碰。”
“你想碰就碰,我没勉强。”路褚说,“你现在碰也行,要碰吗?”
和路褚比脸皮,谁也比不过他。无人能敌。
脸皮捏起来不厚,怎么能说出这么多下流话?
谈闻服气。
“我不碰,你没洗澡,脏死了。”
“洗澡了就碰?”
路褚理解能力出奇,谈闻竟无法反驳,生生噎在原地和路褚大眼瞪小眼。
他脑子一团乱麻,竟被路褚的逻辑说服,顺了好一会,才说:“你管我碰不碰干什么!你一个员工还要求老板起来了。”
路褚耍无赖,他就搬出老板的架势,他眼里的针锋相对,对路褚来说是调情。
路褚笑了笑。
“好,等你什么时候想碰再碰。”
谈闻:“……”
好奇怪的话。
谈闻来不及思考,这茬就被路褚轻描淡写揭过去。
谈闻干巴巴道,“那你去洗澡吧。”
“你先去,我下楼拿个东西。”
谈闻警觉:“拿什么?我没说要做。”
路褚愣了下,回味一番才明白谈闻意思,他好笑道:“不是拿那个。”
“那是什么?”
路褚扬唇,轻佻道:“来的路上匆忙,只买了一次性内裤。只好麻烦你帮我找睡衣穿。”
“要是没有睡衣也没事。”路褚慢悠悠道了下半句,“裸/睡对身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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