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做什么?”谈闻说。
路褚脸往前凑了凑:“等你亲我。”
谈闻努力绷住表情,不到一秒即刻破功。
他勾起嘴角,眉毛情不自禁地弯下。路褚被他的情绪所感染,转瞬间,谈闻抬手,遮住路褚的嘴,往后推。
“走开啦。”谈闻说,“脑子里只有这些东西的奇葩。”
路褚反手握住他手腕,往前一扯。谈闻掌心落下一个滚烫的吻。
打一巴掌不恼,反倒送颗糖。
谈闻对他无奈,松开手,抬臀准备坐开,路褚像是预备好了似地,握着谈闻腰侧往下摁。
“真不亲啊?”路褚痞坏道,“不亲,我亲你了。”
“走开。”谈闻一巴掌拍在路褚脸上往左偏,从他腿上下来,“轻浮。”
被打了一巴掌,路褚也没生气。一副陪着谈闻闹的表情。谈闻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坐在旁边没两分钟,漫不经心地问他:“你还不去忙吗?”
路褚口无遮拦,“还在抱有幻想。”
谈闻:“……”
“你去忙吧。”
路褚听懂他的委婉,屹立不动:“还在抱有期待。”
谈闻忍俊不禁,笑着说:“路褚,你幼不幼稚。”
“你喜欢年轻的?”
话题转得太快,谈闻跟不上节奏:“你这是什么脑回路?”
路褚说:“你要是喜欢年轻的,我也可以变年轻。”
谈闻来了兴趣:“怎么变,回炉重造?”
路褚摇头,一本正经:“那个做不到。”
“不过我可以去换个发型。”路褚说,“剪个学生头怎么样?”
谈闻抽了抽嘴角,“你认真的?”
“头发长了,可以剪了。”路褚说。
谈闻想了想路褚锅盖头的模样,惨不忍睹...这张脸能撑起来,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要不你搞个美式前刺吧,那个挺帅的。”
“为什么要美式?”路褚说,“我要中式前刺。”
问题真多。
短视频这么介绍的,他又不是托尼,他怎么知道?
“那你就和理发师说,你想剪中式前刺。”
路褚听出他的敷衍,“前刺是什么发型?”
“你不上网吗?”
“很少刷到这些。”
“那你都刷什么?”谈闻随意问,“男人?”
路褚忽然沉默了。
谈闻等了会儿,没等到回应,抬眸刚好撞上他戏谑的目光。
路褚挑了下眼,“怎么,你吃醋啊。”
谈闻:“。”
他挺佩服路褚的脑回路。
“不至于。”谈闻说,“随口一问。”
路褚笑了笑:“我挺忙的,没空刷视频。”
“哇哦。”谈闻毫无感情地夸赞,“劳模。”
路褚谦虚:“还好。”
谈闻心底翻了个大白眼,心说你还真当我在夸你,少自作多情了。
玩闹一番,路褚回了书房,谈闻在客厅待了一会,嫌无聊,和路褚打了声招呼,准备走。
路褚见他要走,起身说:“我送你。”
在别人在白吃白喝白睡,临走了还要让人送,谈闻略微难为情:“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我送你吧,这片不好打车。”
谈闻是几年没回来,但不代表他蠢。这地界能打车的地方多了去了,遇到有钱好心的,随便赏点钱都是一个月花销,司机没事就往这边晃。
既然路褚一再要求,谈闻也不好拒绝。他心安理得地享受:“行,那你送我吧。”
路褚扬唇,“等这句话多久了?”
谈闻惯会顺杆往上爬,“不久,你挺聪明。一点就通。”
两人一唱一和出了门,谈闻坐在副驾上,先行调了最佳睡姿的角度,阖上眼:“到了叫我。”
“好。”
平海今天的天湛蓝,白云与天空形成完美的分层,恍若置身梦境中。
车鸣声依旧嘈杂,路上红灯不止,时不时停下,让车胎喘口气。
车内的空调风往旁边斜,冷气侧面打在谈闻脸颊上,舒适不畏寒。
谈闻原本只想闭眼休息,不知怎地,竟满足地睡了过去。
谈闻是被剧烈的轰响声吵醒的,急刹车令他不受控制地身体向前,惊然睁眼。
他心惊肉跳,仿若回到两年前第一次经历悬崖赛车赛的现场。
那天的他心跳值爆表,在陡峭的悬崖边尝试越野车,和他同比赛的男人都带了女伴,女伴握紧扶手,豆粒大的汗珠沁在脖前,谈闻洋洋洒洒地加速,超过那些叼着烟吊儿郎当的男人。
车飞起来,他的右手把着方向盘。左手伸出窗外,冲后面的人比中指。
那是他第一次经历一百三十的心跳。
梦醒。他在平坦的路上,他的肉身在国内,灵魂却飘向远方。
谈闻回神,先是开窗往外看了眼,确定不是路褚撞的人,才说:“怎么回事?”
大概是想到那段经历,谈闻的兴奋值还未降落。声音带点儿当初的强硬和不可抗拒。
路褚说:“前面撞了车,你可能没法回家了。”
“撞车是私人恩怨吧?”
“是人和车。”路褚说。
谈闻回头,慢半拍地眨眼:“人没了?”
“不知道。前面太多车了。”路褚说,“谈闻,去过警察局吗?”
谈闻摇头,他以前虽然混,但不至于混到警局里。
“看来这是你的第一次。”路褚靠在头枕上,疲倦地揉了揉眉宇,“希望人没事。”
谈闻知道,他的后半句是对撞车的人说的。
他张了张唇,视线飘忽地望向前方。
前方的车辆拥挤,不少车主下车查看情况,熙熙攘攘,有人拿手机拍照,有人在打电话。
谈闻有些恍惚。
人命是脆弱的。
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谈闻在几千米高空中蹦过极,在悬崖陡坡上打赌赛车,走过没有安全绳的钢索桥,他向来心宽,总觉得自己是那个天命之子,上天拥护的人。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几岁面临死亡。
死亡对他而言,太遥远。
又近在眼前。
谈闻后背冒出一层冷汗,顽固逞强道:“路褚,你空调开太低了。”
今天天气不闷不热,开车甚至有些清爽。路褚怕谈闻冷,空调开了半小时就关了。
他默不作声地说:“好。”虚点按钮,“关了。”
半小时后,他们被带到警察局录笔录。
谈闻因为全程在睡觉,再加上肇事车离路褚隔了三辆车的距离,很快就出来了。
谈闻随意找了个位置坐,等路褚。
正好听见有人在说今天的事。
“听说是个小伙子嘞,头都被大车扎扁了!吓死人了!”
“我当时就在旁边!那大车也不快,那小伙子就伸一只手骑车,低头看手机。等注意到都来不及了!”
“是啊是啊,大车没视野,还是要注意哎。”
“听人说挺年轻的,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可惜了。”
“开车千万不能玩手机!我早就跟我闺女说过,无论是大道小道,只要是骑车都得好好骑,谁知道会不会发生意外?”
“不玩手机也可能出事,我女儿就是,当时拐个弯,特意放慢速度,还是被车撞飞了。幸好是个摩托车,除了手机和小毛驴的车头摔坏了,人倒没什么事。我那时候看到监控录像就气的不打一出来——那个王八蛋居然还肇事逃逸!幸好去医院检查没什么问题,不然我简直...哎。”
“你女儿这算幸运了,福大命大,撞车可不是小事。现在的小孩就是太不当一回事,觉得哎呀没事,撞了就撞了,撞一下最多磕破点皮,我们这些做家长的啊,整宿整宿睡不着。我孩子在外面打工,我每天满脑子想他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出事。简直了!”
“所以说孩子在身边好,我们平海也挺大的呀,孩子偏不想待,说想自己闯一闯,平海还不够闯啊?我当年跟她爸就是闯破了天,才闯到一个平海的户口。”
“现在的人都有自己的主见,你说他,他就跟你杠。完全没办法沟通嘛。”
“是这样说没错,但我还是希望我女儿无论出什么事,都告诉我。就算让我担惊受怕,也有个事记挂着,总比一片空白心慌来得好。”
...
谈闻坐在一旁垂着眼,默默听着两位阿姨的聊天。
很平常的聊天,却让他羞愧难当。
追求刺激,把生命抛给天决定。
这时候,他的父母会空白心慌吗?
路褚录完笔录出来,就见谈闻一脸哀伤,耷着脑袋坐在椅子上。
他迈步向前走,几步走到谈闻面前,轻声呼唤:“谈闻。”
谈闻抬眸,路褚一怔。
他的眼里闪着泪光,眼眶微红,像受惊,又像委屈。
好似下一秒就要掉眼泪。
路褚罕见地有些慌,他蹲下,与谈闻平视:“你怎么了?”
谈闻哽咽,忽闪眼睫。
倏然,他拥住路褚的肩。埋在他肩窝。
路褚稍挺直,让谈闻抱得舒服。
接着,他不顾他人眼色,义无反顾地拥抱谈闻。
“出什么事了?”路褚温柔地说,“可以告诉我吗?”
他轻声开解道:“人终有一劫,我们无法预知未来。”
谈闻心中一颤。
他原本不想哭。他原本没想哭。
闭上眼,眼泪从右眼侧滑落。
坠在路褚的衣服上。
谈闻沙哑地说:“你的衣服湿了。”
“没关系。”路褚说,“能被你所用,它很开心。”
“谈闻,你开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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