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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功劳


    杨弘深不知道的是,正是他的表现,让皇上和皇后不绝而同的在第一时间选择了相信,因为以他的性格,若无可图,或者说是很有把握,绝对不会如此牺牲自己的形象。


    更何况事关地动这种爆发得突然,破坏力还极强的灾难,绝对不容轻视和拖延。


    圣旨和被迅速誊抄出数份的应急避险措施,都在第一时间被送了出去,柳明月又赶紧对宫中做出安排。


    派人尽快安置好那些珍贵的文书和案卷等物品,干完活与没干活的人,都要尽快收拾好各自的贵重或是重要物品,留在空旷地区,不得滞留在建筑中*。


    苏福的反应速度也很快,已经与赶过来的高长庚一起,带着大批太监在奉元殿正前方的大片空地上搭帐篷。


    等到应召而来的大臣赶进宫中时,宫中已井然有序的忙了起来,皇上与皇后是在已搭建好的帐篷里接见的他们,勤务殿、御书房里的东西,正在被转移中。


    崔丞相难掩焦虑的赶紧问道,“陛下、娘娘,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看这场景,就知道宫中有大事发生,可他身为百官之首,竟然还一头雾水,这让崔丞相既然觉羞愧,又觉茫然无措。


    向前去宣他赶紧进宫的太监打听,人家也不知缘由,只知奉令行事,还急着赶往下一家宣诏。


    皇上头也不抬的回道,“来了啊,坐下说吧,杨御史的家人进京时,在城外看来各种飞行禽走兽都出现异常反应,朕令人去尚驷监之类的地方确认了一下,发现那些被驯养的牲畜,也都已经开始出现躁动迹象,这很有可能是将要出现地动的预兆。”


    刚坐下的崔丞相闻言,被惊得差点跳起来,但也顾不上继续坐了,焦急的说道。


    “陛下,这确实是大事啊,我们要赶紧通知下去,让城中所有百姓都要尽快做好防范准备才行。”


    皇上指了指旁边的文书,“这些,都是朕与皇后已派人发出去,你们先看一下,都动动脑了,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若有疑问之处,问杨御史即可,他来得早,知道朕与皇后目前已做了哪些安排。”


    尽量做好灾前的防范工作,肯定要比等到事后再做救灾工作来得方便,也能尽量减轻损失。


    杨弘深此刻也很忙,皇上与皇后第一时间做好安排后,就现场征调他,让他抄写应急避险措施,抄写一道道圣旨、诏谕和文书做备案,总之就是笔耕不倦。


    可他还不能抱怨什么,因为这绝对不是皇上与皇后在针对他,那二位才叫做真忙,一边要拟旨拟文书,一边还要安排各种事务。


    亲眼看着二位在应对紧急事务时,沉着而又冷静的即时做出那些应对措施,杨弘深才隐约明白,为什么当年没被他放在眼的这位连襟,竟能当上皇帝,曾被他妻子反复拿捏的这位妻妹,能在前朝取得那般高的威望。


    随着被急召来的大臣们陆续抵达,又都相继领旨而去,整个京城内外的官府人员,都在短时间内,被迅速调动起来,爆发出超高的工作效率,夜幕降临,整座京城都被火把灯笼等物,给照得灯火通明。


    随着城卫军三五成群的骑着马,分别在不同区域中喊话,百姓们也不敢无视朝廷的诏令,都忙着往空地上搬家中的重要物品,人也不敢留在屋内,还要想方设法的按照朝廷的要求,尽量做好防雨防寒措施。


    杨家在京中的宅子里,杨宛如坐在搭在院子里的帐篷中,听着外面传出的动静,喝着热茶,笑得志得意满。


    宫中越重视,官府反应越大,证明她所提供的这个消息的价值越大,回头论功行赏时,她一定能得偿所愿。


    在平阳府时,她本来还一直在考虑,要劝她爹以什么样的方式,才能把京中将要发生地动的消息提前报上去。


    从而好用这个功劳,换取她与平国公府大公子的赐婚圣旨,同时还不会暴露她身上的秘密。


    毕竟她宫中的那位姨母,似乎与她有着同样的经历,她肯定要小心谨慎些,至于她姨母会不会抢先将事情说出来,让她无法立功的事,杨宛如倒是不太担心。


    因为她觉得自己都需尽量设法掩盖自身的秘密,不敢轻易透露自己知道的秘密,她姨母肯定也会如此。


    没想到她爹竟然被召入京中任职,也算是给她提供了一个大好机会。


    为此,她完全是掐着时间点抵京,为的就是方便她能以合理而又不让人怀疑的借口,将夜里将要发生地动的消息透露出去。


    虽然这样一来,因时间太短,即便朝廷能做的不多,但是足够让宫中和那些朝廷大臣能及时做出应对,避免部分人员伤亡和重要财务的损失,她的功劳绝对不小。


    不过宫中的反应,比她预想的要更快些,连京中的普通人家,也都有及时得到消息。


    那些城卫军或是巡防营的人,在外面的大街小巷中喊话,不仅直接下令要求百姓不得留在屋内,还提供了多有效应对地动的措施,甚至在防雨防寒方面,都有明确要求。


    这让杨宛如有些意外,毕竟在她的上辈子,因这场地动是发生在近半夜子时,人们睡得正沉的时候,不仅宫中损失很大,京城里的百姓,更是死伤无数。


    地动还伴随着大雨,此时已是十月底,天气寒凉,大批房屋在地动中倒塌的京中百姓无家可归,即便有朝廷尽量提供救济,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朝廷与百姓皆损失惨重的同时,还民怨沸腾,当今连下三道罪己诏,才勉强平息民怨,可他也因这次的打击而到了几乎油尽灯枯的地步。


    太子妃则因在这次的地动中受到惊吓,早产生下太子的嫡长子。


    原以为那个生得不是时候的皇长孙是个福薄的,没想到他竟然比他爹有运道多了,遇上个有情有义的堂伯,小小年纪就当了皇帝,还有人替他平息叛乱,收复失地。


    不过这辈子,那孩子可不一定还能有这么好的运道了。


    忙到晚上亥时,也就是九点左右,才尽量做好各方面的安排,柳明月和皇上才稍松了口气,如今他们能做的都尽量做了,结果将会如何,只能交给天意了。


    被分派各种工作的大臣,也都陆续回来交差。


    “……已在城中各处空旷区域搭起帐篷,家庭条件不便的百姓,现已陆续迁至这些公用帐篷中,各方面的措施,也已按照陛下与娘娘的旨意,准备妥善,确保不会让他们冻着渴着饿着。”


    皇上回来后,才官复原职的工部秦尚书前来交差时,说起这些,心中颇为感慨,他是真没想到,他们这些官吏和各营将士,竟然还能被这么使唤,在灾难将要来临之际,身先士卒的忙着干活。


    可结果已经表明,他们这些人还确实都挺好用,不仅能及时将消息传达到位,还能及时按照皇上、皇后的要求,把那些看似很难完成的活,都在短时间内给干好。


    随着城中那些牲畜也都出现明显的异常反应,大家对于将要发生地动这件事,都不敢再抱着侥幸和质疑,十分配合官方的安排,百姓被安置好后,还会主动帮忙干活。


    听到秦尚书介绍完他们工部负责区域的各种进展,皇上满意的点头。


    “这样就好,你要盯好你们工部负责的区域,让人维护好秩序,要尽量杜绝各种欺凌现象,让百姓们都能安心在公用帐篷中,度过这段艰难时期。”


    柳明月随之接过话嘱咐道,“秦大人,人多容易生乱,厕所卫生方面尤其要注意和抓紧,要勤洒石灰和烧艾,还要随时喊话叮嘱着,还要保证随时供应热水,对于生病的百姓,也要确保他们能得到及时的救治,百姓无小事,你们切不可疏忽大意。”


    听到堂堂一国皇后,亲自操心百姓喝水上厕所的问题,在场众人都莫名感到有些心酸,心情也有些复杂,也相信皇后绝对是真心认为百姓无小事,才能考虑得这般面面俱到。


    不过也正因如此,谁都不敢阳奉阴违、敷衍了事,毕竟皇上、皇后这次给他们各部都分派了我没有,哪一部负责的工作没做好,很容易被突显出来,让部里丢了脸,他们的上司绝对不会饶过他们。


    因宫中的这番大动作,京城内外的绝大多数百姓,都不敢睡下,亥时末,京城周围突然开始下雨,气温也随之骤降。


    子时刚过不久,众人都能清楚的感觉到,脚下突然传出一阵极为明显的抖动,头发晕人都有种站不稳的感觉,周围的物品更是直接挪移了位置。


    谁都知道,这是真的发生地动了。


    好在因朝廷通知到位,防范工作也做得到位,提前有了心理准备,百姓们虽有受到惊吓,但在总体上并不算恐慌,更没出现难以控制的混乱现象。


    接下来的时间,在众人的担忧中,又陆续发生过多次余震,等到次日天大亮,发生余震的次数已明显减少,且抖动的幅度也越发的轻微。


    此时的夜间大雨已转为雨夹雪,走出帐蓬,就能看到不远处的建筑有些只是受损,有些直接倒塌的凄惨景象,周围打着雨伞,或是披着蓑衣出来查看情况的人,哭声一片。


    会住到公用帐篷里的百姓,除了住客栈的旅客,大多是因家中房屋简陋,没有院子,或是院里的面积小,以及没条件自行在外搭帐篷的百姓,家中经济条件基本都不怎么好。


    看到周围一些用料比自家房子好的建筑都倒了,就知道自家的房子肯定也保不住,心中难免会感到悲伤。


    幸亏有朝廷的提前预警,还给他们准备了安置点,让他们不仅能保下家中的贵重物品,还能在这样又是雨又雪的寒冷天气中,有个安稳的存身之处。


    朝廷免费发放的热水和食物,也在极大程度上缓解了百姓们的悲伤与焦虑情绪。


    接到各处一早呈交上来的各种统计数据,虽然统计下来,城内依旧出现了上百人的伤亡记录,但是柳明月也觉略松了口气。


    这年头无法确认地震等级,但是从房屋倒塌数,以及个人的亲自经历上,不难判断,这次地震等级不算低,地震爆发的时间点,又是人们最没有防备的半夜子时。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遇这么一场地震,那个死伤,绝对是难以计数,而这恶劣的天气,则会让本就糟糕的局面变得更加雪上加霜。


    皇上也觉稍松了口气,这样一场大灾难,只出现这么个伤亡人数,足以彰显朝野上下在昨晚忙了大半夜的成效。


    至于那些伤亡者,多是不听官方人员的再三提醒和警告,心存侥幸,坚持要偷偷留在家中的人,对此,不仅皇上,连向来重视人命的柳明月,都没有多少感觉。


    他们都已经竭尽全力,坚持不配合的人,只能为他们自己的选择负责。


    “唉,朕现在最担心的是城外的情况。”


    柳明月也是,城外百姓住得相对分散,倒不怕寻不到空地避灾,关键是,不确定昨晚有没有将消息传递到位,百姓聚居地周围有没有发生山体垮塌等灾难。


    “是啊,现在最让人忧心的是城外,城里目前的态势还算稳定,不过我们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还多,负担也不小啊。”


    灾后重建将是一项大工程,柳明月打算干脆借此机会,将那些房屋倒塌严重的区域,都重新规划一番。


    让那些受灾百姓以工代赈,无论男女老少,都需干些力所能及的活,争取能早日盖成新房,让他们各自归家,连实在干不活的老人,都可以负责照看五岁以下的幼童。


    听完柳明月的想法,皇上有些震惊。


    “倒也不必如此吧,那些男丁去干活,妇女负责准备饭食即可,至于那些老少,就免了吧。”


    柳明月却摇头道,“老人闲着容易多思多虑,小孩闲着容易生祸事,距离盖好房子,让他们住回去,还有较长的一段时间,还是都给他们找些事干,才能让他们都消停些。


    朝中大臣们听说这些安排时,也很震惊,他们甚至忍不住怀疑,皇后是不是因为见不得那些人吃闲粮,才会想出给那些灾民,不分男女老少,都给安排活干的操作。


    柳明月才不在意那些人如何非议她,京城及周边区域的地动损失都统计出来后,她才放下一直提着的心,城外的受灾情况相对还算好点,也有出现房屋倒塌与受损现象。


    只是与城内百姓相比,城外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人的生存经验更足。


    即便是在没有接到官方提醒的区域,他们根据家中猫狗、牲畜的异常反应,也有意识到情况不妙,并即时做出反应,所以人员的伤亡数,甚至还不如京城里的多。


    至于距离更远的一些府城与村镇,也有不少受到影响,但因震感不算强,损失也就更小了。


    如此一来,朝廷当下面对的最大压力,就是要做好安置好受灾百姓,做好灾后重建工作,为此,柳明月拉着皇上,再次大出血,捐赠了大批的钱和物,尤其是水泥。


    对此,朝中文武百官表示,不管怎样,皇后别的方面不说,论大方这一点,绝对是无人能及,遇到事儿,她是真舍得。


    杨宛如对地动这件事,当然是抱着高度关注的态度。


    当她得知,京城内外的伤亡人数只有不到三百,失去房屋的受灾百姓,也都得到朝廷统一的妥善安排,没有出现任何骚乱现象时,实在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从她爹进宫,到发生地动的时间点,中间只隔区区三个多时辰而已,宫中怎么可能做到力挽狂澜?


    【作者有话说】


    82


    第82章


    为难


    花了几天时间,才将因这场地震而引发的种种后续事务都给安妥善,一切都重回正轨后,论功行赏的这一步骤,才被正式提上日程。


    谁也不可否认的是,及时进宫报询的杨弘深,当居首功。


    只是杨弘深本就是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被皇上任命为四品京官的,若非柳明月已在朝中确立起了自己的口碑,旁人肯定少不了会认为他是因裙带关系,才得以当上左佥都御史的。


    不过即便如此,仍有不少人在暗地里对他升官一事表示质疑。


    如今有了这桩功劳,也算是即时帮他坐稳了目前的位置,而皇上也不便再在短时间内,再提升他的官位。


    杨弘深显然也对此有心理准备,所以皇上在朝堂上问他想要什么赏赐时,他谦虚的回道。


    “启禀陛下,对于这次的事,微臣实在不敢居功,若非微臣的大女儿进京时发现了此事,又及时告诉微臣,微臣根本无从知晓此事。”


    皇上笑着点头道,“嗯,幸好你家女公子是个心思灵敏的,能及时注意到那些异常现象,确实当得起这个首功,朕理应重赏她才是,依你之见,朕该赏她些什么合适?你尽管提,无需顾忌,她能立下如此大功,受得起一切重赏。”


    重赏一个姑娘家,可比重赏一位朝堂重臣容易多了,因为顶天了也不过是赏个公主身份而已,皇上可不在意这个。


    杨弘深当然能听得出皇上要重赏他女儿的诚意,迟疑了一下,才回道。


    “臣确实有个不情之请,臣女已到摽梅之年,只是这亲事尚未有着落,若能劳烦陛下帮忙指门亲事,乃是臣女和杨氏的无上荣幸。”


    皇上闻言,心中很高兴,还下意识瞥了皇后一眼,因为他已察觉到皇后认为他擅自给人指婚,乃是在乱点鸳鸯谱,并不支持态度。


    可是如今,他连襟亲自开口求他帮自家女儿指婚,皇后总不至于反对吧,不过他还是要问一下。


    “哈哈,这事简单,杨卿家可有中意的人选啊?”


    想到凭借女儿的功劳,这事肯定能成,杨弘深直接坦言道。


    “臣曾听人说,平国公长子是个英勇善战且人品贵重的好少年,便有意招他为婿,还请陛下成全。”


    皇上愣在当场,有些没反应过来,柳明月迅速开口道。


    “杨御史应当知道,平国公一家,这几年一直驻守在西南边境,咱们对他家的情况都不了解,事关令媛的终身大事,本宫认为这结亲,还是要慎重些为好,而且,你可曾征询过令媛的意见?”


    听到皇后竟然为他女儿的事情开口,杨弘深莫名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其他大臣也觉得,这亲戚终究是亲戚,皇后对外甥女的亲事,还是很关心的,杨弘深拿女儿这么大的功劳换赐婚,实在糊涂。


    “有劳娘娘关心,微臣不甚荣幸,微臣在家中时,曾与小女提起过此事,她表示愿听长辈安排。”


    也就是说,这是人家父女俩商量好的事,柳明月只是微微点头,皇上已趁此机会收拾好心情。


    “赐婚的事简单,只是平国公府不在京中,朕只知道他家世子还没成亲,但不确定他有没有定亲,这样吧,待朕派人传信确认过后,若那孩子还没定亲,朕就帮你们两家定下这门亲事,若已定了人家,朕与皇后会为你家女公子另择一门好亲事,绝对不会委屈了她。”


    杨弘深赶紧谢恩,他当然知道,皇上这么做,也是对这件事确实很上心的表现。


    不过他对这门亲事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根据他女儿梦中的情况看,那平国公长子应该是在过了而立之年后,依旧无子,才会扶持太子的儿子登上帝位,自己只当个摄政王。


    但他不便将这个真相说出来,如今唯有耐心等待平国公府那边的回信了,杨弘深只顾着为即将达成目标感到激动和欣喜,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他说的是平国公长子,皇上说的却是世子。


    当然,他就算注意到也不会在意,平国公若已为长子请封世子,被皇上称之为世子,当然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下朝后,皇上忍住在勤务殿中来回踱步,明显是心情很烦躁的样子,柳明月边翻阅最新送过来的奏折,边问道。


    “何事竟让陛下如此为难?”


    皇上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犹豫片刻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抱怨。


    “你说这个杨弘深,他是怎么想的,一边给朕上了那么一份奏折,一边又盘算着想将女儿嫁到平国公府,他这是想干嘛?想左右逢源的话,也不至于这么干吧。”


    柳明月听明白了,那平国公府也有涉及到兵部的案子。


    “看来杨弘深对那件事,知道的很有限啊,没搞清楚状况,就急着来陛下面前争功,还真是急狠了。”


    皇上深以为然的点头,“是啊,虽然现在的事实表明,朕可能有些高估了咱们这位大姐夫,但他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干出这种前脚刚得罪人家,后脚就将女儿往对方家里嫁的事。”


    说起这件事,皇上忍不住叹了口气,烦恼道。


    “再怎么说,那杨家大姑娘,也是咱们外甥女,这次又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即便不说要如何拉拔人家,怎么着,也不能干出将人家往火坑里推的事啊。”


    说起这件事,柳明月也很想叹气,摇摇头道。


    “依我看,这件事估计没那么简单,要是不仅人家爹愿意,姑娘自己也愿意,咱们好心阻挠,可能还会被人家当成是坏他们家的好事。”


    平国公府作为徐氏皇族中,目前看着最显赫的一支旁脉,即便没有被封王,在婚嫁市场上也确实很具有吸引力。


    皇上最烦恼的也是这个,若那杨弘深不是当朝提出这桩亲事,他还能在私下里暗示对方一番,可是对方凭借自家女儿的功劳,当朝请旨要这么个赏赐,他也将话放出去了,可就不好再收回了。


    如今消息已经传开,若是不找平国公府确认,直接拒了这门亲事,将来更加不好收场,若是真去问了平国公府,若是人家世子已经定亲了还好,若没有定亲,他将骑虎难下。


    “要是清平还在就好了,他才是正经的平国公长子,以他的人品才能,配那杨大姑娘,朕虽觉得有些委屈了他,但也不用这么左右为难,唉!”


    杨明月现翻了下原主的记忆,才找到与平国公长子有关的详细内容,那平国公长子是平国公原配发妻所生,而其发妻因生孩子大伤元气,在孩子不满四周岁时过世。


    只是如今说起平国公长子,基本都是指现在的平国公世子,是平国公的继室所生,也就只有像皇上这样的少数人,还记得曾经的那位真正的平国公长子。


    “陛下不必如此忧心,您先给平国公府去信,问问他们对这门亲事的态度,臣妾也以姨母的身份,将咱们那位大外甥女召进来问问,看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只要她本人对这门亲事稍有抗拒,我们就抛开顾虑,替她作这个主就是了。”


    皇上叹息着点头答应,每次提起那位真正的平国公长子,也就是他的大侄子,他总会感到意难平。


    柳明月仔细了解过原主所知道的那些信息后,也忍不住为那位少年的经历感到惋惜。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的事,从不是个例,平国公原配的孩子在外祖家长到十六岁后,因其外祖父外祖母过世而回到生父身边。


    平国公能在后来的那三年中屡立战功,全赖其长子的鼎力辅助,所以皇上很喜欢这个与他很投缘的大侄子,这份喜爱,从某些方面讲,甚至连他的亲生儿子都有所不及。


    开国立朝后,皇上原本给平国公拟的是亲王爵王,还将这个大侄子直接立为王世子。


    结果还没等到新朝正式举行祭天大典,那平国公长子就在奉令出京办事的途中,接连遭遇刺杀,从此杳无音讯,皇上亲自派人调查此事,得出的结果竟是平国公派人刺杀了他的长子。


    皇上在当年因此事而勃然大怒,他都没想着要诛杀功臣,他这个族弟倒好,靠着长子才能立下那些战功,功成之后,首先想着要将长子给除掉。


    哪怕平国公拒不承认此事,皇上也直接取消了原定的亲王爵,只给其封了个国公之位。


    事后两人心里其实都清楚,平国公本人可能确实没想着要杀掉自己的长子,是备受其宠爱的继室夫人,以他的名义派的人。


    可是即便如此,皇上也对这个族弟失望透顶,在得知他最喜欢的那个大侄子被迫逃到海上,从此下落不明,生死难料后,他对族弟夫妻更加没有好感。


    原主曾因皇上只给平国公封个国公之位的事,与皇上理论过,皇上无奈之下,只好与她说了这件事,原主因此而非常憎恶平国公的那个继室夫人,想要严惩对方,却因没有切实证据而只能作罢。


    而那平国公不仅没在事后为此与其继室夫人算账,还以长子病逝的名义,将长子从族谱上划去,奏请皇上将继室所生的长子立为世子。


    皇上利用降爵的事情出了口恶气,在对方请封世子的事情上,倒也没有为难对方,直接准了,在他看来,他那大侄子就算还活着,估计也不想再与这样的亲爹扯上关系。


    因为他自己对此深有体会,有那种不慈的父母,还不如彻底断掉关系来得舒心。


    皇上早就打算好了,只要他那大侄子能活着回来,他会直接给对方封个王位,可惜这都正式开国立朝这么多年了,对方一直处于杳无音讯的状态,不知是生是死。


    【作者有话说】


    83


    第83章


    秘密


    杨宛如接到宫中皇后的召见时,京中的杨府上下都喜气洋洋,杨弘深也不例外。


    通过这次的地动一事,杨弘深算是彻底知道了皇后的能耐,以及皇上对她的信任和重视程度,关键时刻,甚至能以皇后的那些建议与安排为主导,后来的事实也证明,那些安排确实是极有成效的。


    所以当皇后表现出对他女儿的关注时,杨弘深当然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趁机获得皇后的喜欢,与皇后打好关系,这是对她与杨家都很有好处的事。


    相较而言,唯有杨宛如没那么高兴,她甚至还有些担忧,担忧她那位疑似也是从上辈子回来的姨母,会挑破她的秘密,会坏她的前程,阻挠她与平国公长子的亲事。


    此时的杨宛如很庆幸他爹这次还算是说话算话,没有将她的功劳占去为自己与杨家谋利,而是当朝提出拿功劳为她换赐婚,这样一来,就算皇上与皇后不赞成这门亲事,也不好出尔反尔的拒绝。


    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皇上与皇后会不会在平国公长子是否已定亲的事情上动手脚,还有皇后这次召她进宫,是不是也是为了劝她放弃与平国公府的亲事。


    对于在旁人看来,代表着荣耀的皇宫之行本身,杨宛如压根就没放在心上,毕竟她上辈子可是在宫里住了好几年,后来还曾一度成为宫中最有权势的贵人之一。


    由于没有这辈子进京后的两年多时间的记忆,对现在杨宛如而言,这次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进宫。


    在内侍带领下,一路来到坤元宫时,杨宛如总觉得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宫中这些建筑没变,沿途遇上的宫女内侍看着也有几分眼熟,也没什么变化,但是给人带来的感觉变了。


    这些在她的印象中,都不怎么起眼的底层宫女内侍,好像变得格外鲜活,在给她福身施礼时,态度谦和有礼,没了她印象中的卑躬屈膝和怯弱。


    当她被留在熟悉的延明殿外等候时,从门外看到的殿内场景,更加让她感到震惊,里面除了她那皇后姑母常坐的位置的,又多摆了几套桌椅。


    不仅太子妃坐在距离皇后最近的桌边,她印象极深的邱宫令、叶兰、芳仪、卓公公,也都在那里有着一席之地,几人坐在那里都很忙的样子。


    得知杨家大姑娘到了,让人将她带到偏殿后,柳明月将手中的一份文书交给红绫,又交待了几句,才起身前往偏殿。


    柳明月早将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前朝和宫中产业上,对于后宫的事务,她如今更多的只是负责把把关,基本不再亲自处理。


    杨宛如被带到偏殿时,还有些担心,她那位皇后姨母会不会因为上辈子的事,将她晾在这里等着,给她来个下马威,然而没等她多想,就见对方已经来了。


    柳明月本人与杨家,与这位杨家大姑娘,都没什么恩怨可讲,哪怕她对杨大姑娘会关注到地震前预兆的说法,存在一些疑问,但是不管怎样,她都会承认对方这次的功劳。


    也很感谢,因为对方的预警哪怕只是提前了六七个小时,但是这也成功给朝廷挽回了巨大损失。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柳明月态度温和的笑着点头,并抬手示意道。


    “不必多礼,坐下说吧,你这次能提前发现地动的预兆,帮朝廷立下了大功,我们都很感谢你。”


    听到这话,杨宛如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对方见了自己,毫不掩饰的直接表达对她的赞誉,这个态度,仿佛……是她多想了?


    不过她还是没有掉以轻心,露出大家闺秀该有的落落大方中透着此许不自在的羞赧模样。


    “娘娘过誉了,臣女不过是凭心做了件身为大安子民的份内之事,实在不敢居功。”


    她这是在演我?柳明月借喝茶的动作掩去目中的惊讶和意外,随即便放下茶杯,若无其事的接着说道。


    “本宫与陛下从来都是赏罚分明之人,该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谁也无法抹煞,你既立下大功,就该重赏,只是以你父亲的意思,是想利用这份功劳,为你换取一份与平国公长子的赐婚,本宫考虑到功劳毕竟是你的,此番召你进宫,就是想要征询一下你个人的想法。”


    听到对方直接言明召她进宫的目的,杨宛如一直紧绷着的心神略松了一些,面带羞赧却又语气坚定的回道。


    “多谢娘娘对臣女的关照,臣女只是闰阁女子,在姻缘一事上,自当遵循父母之命,对于父亲的决定,臣女并无异议。”


    果然,还真是人家父女已在私下商定好了的,不过考虑到这毕竟是件关系这个女孩终身的大事,她忍不住多提醒了一句。


    “都说女子嫁人,相当于是第二次投胎,如果本宫以姨母的身份提醒你,那平国公夫人并非慈善之人,那平国公长子可能并非良配,你可愿改变心意?”


    果然,这才是对方召见自己的真正目的吗?还打着姨母的名义,她可不稀罕。


    “多谢娘娘的好意,只是……请娘娘见谅,这是父亲的决定,臣女不忍拒绝父亲的好意。”


    柳明月叹了口气,最后又问了一句。


    “你确定不会后悔?”


    杨宛如大胆的抬头,目光坚定的对上皇后。


    “臣女绝不后悔!”


    对此,柳明月表示,她算是确定了,这个女孩有野心、有想法,这桩亲事还指不定是他们父女中的谁的决定呢。


    反正于公于私,她都已经尽到责任与心意,既然对方不领情,她也只能作罢。


    只希望这个女孩的运气好,能收到平国公府已定亲,也就是拒绝这门亲事的回应。


    “好吧,这个世道,女子生存不易,本宫希望你在将来的任何情况下,都能记住今日的坚定和勇气,做到既能拿得起,也能放得下。”


    若放不下,这个女孩的将来可就难了,哪怕她现在看上去对自己的选择很自信的样子。


    很自信?柳明月不动声色的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女孩,她在此前只注意到对方有些演,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对方除了莫名的自信,从其眼角眉稍处,还能隐约看到些许不以为然和不屑。


    还没等柳明月细想,就见杨宛如已迅速换了个神情状态,语气恭敬的回道。


    “娘娘说得是,臣女一定会铭记娘娘的教诲,不过臣女有一事不解,只是说起来,可能有些冒昧。”


    看着她那故作迟疑的神情,柳明月不动声色的回道。


    “你且说,本宫恕你无罪。”


    杨宛如抬头露出个看似不好意思,实则眼中难掩幸灾乐祸与试探的浅笑。


    “启*禀娘娘,臣女听说乐怡公主殿下的驸马实非良人,罔顾朝廷法规,在私下畜养婢妾,娘娘为何没有过问呢?”


    得,她可真是一片好心被当作驴肝肺,被记恨上了,柳明月皱眉问道。


    “本宫与陛下都未曾听说此事,不知你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杨宛如悄悄观察上首那个看起来年轻得不像是中年妇人的女子,发现对方真的只对此感到惊讶和意外,不像是知道却故作不知的样子。


    “臣女也是在这次进京途中,在一家驿栈休整时,听到旁边有人在私下里议论,才知道此事,听他们说得言之凿凿,不像是虚言,才在见到娘娘后,忍不住提及此事,还请娘娘恕罪。”


    柳明月神情凝重的回道,“你也是一片好心,本宫理应感谢你,当然不会怪罪于你,本宫定当派人彻查此事,若消息属实,肯定要按规处置。”


    杨宛如之所以说出这件事,既有回敬对方说她认定要嫁的人‘并非良配’的想法,也有试探对方到底是不是与她有着一样经历的打算。


    此刻听得出来,对方是真的不知道二公主驸马的行径,可是对方如果也有着上辈子的记忆,肯定不会忘记这件事才对。


    毕竟杨宛如很清楚自己的这位姨母有多疼爱自己的女儿,上辈子听说女儿嫁到夫家,受丈夫的蒙骗和钳制,受了许多委屈的事,被气得当场吐血。


    “娘娘不怪罪臣女冒昧就好,臣女实在当不起这您的感谢,只盼一切都是外人妄加揣测之言才好。”


    柳明月可没错过对方此前的幸灾乐祸,不管是对她,还是对二公主,这位可都没怀什么好心。


    “嗯,希望如此吧,既然已经知道了你对平国公府这门亲事的态度,本宫也就不再多过问了,这是本宫与陛下为表彰你的功劳,为你准备的一些礼物。”


    冯含宁迅速将提前备好的一份礼单,送到杨宛如面前,而杨宛如在注意到这个身穿中品女官服的年轻女子时,脸色瞬间变了一下,眼中更是难掩惊恐之色。


    柳明有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她可没忘记,当年她当众宣布,要将冯氏姐妹接入宫中抚养时,这杨宛如明明也在现场。


    为何她此刻会在看到冯含宁后,露出如此震惊和不解,还对冯含宁有所忌惮和畏惧的反应?


    要知道,这杨宛如在见她这个皇后兼姨母后,也只是在表面上装出恭敬、温顺的反应,实则对她充满防备与试探,丝毫不存在本该有的敬畏和忌惮。


    见杨宛如迅速收敛好情绪,一脸恭敬的接过礼单的后,起身行礼谢恩并告退,柳明月笑着颔首,令冯含宁送其离开。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消失,柳明月若有所思,这个杨宛如的身上,也藏着秘密啊!


    与此同时,杨宛如正试图向冯含宁套话。


    “冯妹妹怎么会想到进宫当女官了?你进宫多长时间了?”


    冯含宁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太明白这位怎么会这么问,她们冯氏姐妹被接入宫中抚养,却主动选择做女官的事,在京中不是早就人尽皆知吗?


    何况这位之前住在上阳伯府时,随伯府的夫人们出席宫宴时,她们都曾见过,打过交道,现在闹得是哪出?不过她还是很配合的回道。


    “我们姐妹是在承天四年进宫的,距今已有两年半,娘娘人品贵重,十分令人钦佩,我们姐妹很想留在娘娘身边受些熏陶,若能习得娘娘……”


    话未说完,就见一个锦衣少年拎着一只桶,往她们这个方向迎面跑来,见到她们,少年赶紧缓下脚步,快步走到她们面前停下,向二人略施一礼后,笑问道。


    “冯二姐姐,娘娘这会儿可有空闲?”


    冯含宁拿出帕子给他擦了下额头的汗水,微笑着回道。


    “你也算是来得正巧,娘娘刚见完客,应当有一会儿空闲,你有何事,竟然这般急着要见娘娘?”


    少年扬了下手中的木桶,笑容灿烂的回道。


    “秘密!谢谢冯二姐姐,我先去找娘娘了,您先忙着,我先去了。”


    冯含宁笑骂一声,“真是个猴子转世的,天天这么精神。”


    杨宛如当然也有注意到那个说了两句话,就匆匆走过的小少年,她还认识,知道那是太子妃的弟弟。


    只是在她的印象中,这个少年从来都是阴郁冷漠的,即便是在有他姐姐在的场合,那小年也只是神色稍温和一些,从没见到过对方脸上露出这么灿烂的笑容。


    灿烂开朗得仿佛他不曾经历过父母双亡的打击,没有受到任何欺凌,活得没有一丝阴霭,让人看着他,只会觉得世界美好,生活也很美好。


    “这位应该是太子妃娘娘的弟弟吧?”


    冯含宁笑着点头道,“是啊,这孩子肯定又是在忙着给娘娘献宝呢,哼,还当人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


    看着这个身着女官服的女子,同样笑容灿烂的样子,与太子妃的弟弟一样,周身没有曾让她印象深刻的那种苦大仇深的怨恨,只有让她感到陌生的爽朗与活力。


    杨宛如只觉得这个世界都变得让她感到很陌生,明明人还是那些人,可是每个人都变了,忍不住有些茫然无措的问道。


    “冯妹妹,你们进宫后,过得开心吗?”


    冯含宁看了她一眼的同时,毫不犹豫的回道,“开心,当然开心,能跟在娘娘身边,再开心不过了。”


    【作者有话说】


    84


    第84章


    坚持


    杨宛如是带着满心疑惑回家的,不管是冯家姐妹被接进宫,还是郭锦昭被接进宫的事,她没问,也就没人跟她提起过。


    看到那冯含宁和郭锦昭在宫中的样子,以及她试探皇后,却发现对方可能并不像她所以为的那样,与她有着相同经历的结果,都让她的心中充满疑惑与不解。


    不管是郭锦昭,还是冯家姐妹,都有着国公府的出身背景,在她的上辈子,他们的成长经历都很坎坷,都曾短暂的辉煌过,又都如昙花一现般的早早消亡,甚至还背负着满身骂名。


    可是这辈子的他们,都早早的出现在皇宫中,过着明显安逸而又快乐的生活,仿佛都不曾遭遇过什么不幸。


    更重要的是,若她的那位皇后姨母没有上辈子的记忆,那么她的身上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大的变化呢?


    这一切,都让杨宛如感到深为困惑。


    杨弘深没有注意到女儿的情绪有些不对,他正满心满眼的看着随女儿一起被回来的大批赏赐,皮草、布料、首饰、各种金银器物等,都是非常实在的好东西,足以彰显宫中对他大女儿的满意和重视。


    用大额荷包恭送走前来宣赏和送赏的内侍后,杨弘深心满意足的坐在厅中,看着府中下人在他的心腹管事的指挥下,小心的将那些赏赐送入库中。


    “还是当京官好啊,当京官,这亲戚之间的往来就方便多了,前几年,也是你爹我太小心谨慎了,一直没有进京,要是我早进京了,你们姐妹也不至于在京中平白蹉跎了两年多。”


    杨宛如有些不走心的附和道,“爹说得是,还是得有您在,咱们才能在这京中拥有一席立足之地。”


    说完,杨宛如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爹,您对平国公府的情况可了解?”


    想到女儿这次进宫,皇后肯定问过她对与平国公府的这们亲事的态度,杨弘深笑着回道。


    “不太了解,爹早年曾见过他,只知道他一直跟在皇上身边,做些跑腿的活,为人低调谨慎,不显山不露水的,不过在皇上登基的前几年,他好像突然变得厉害起来,开始独立带兵,接连打了好几场胜仗,听说因他既有战功,又有皇族宗室身份,皇上却只封他当国公的事,还有不少大臣替他鸣不平,与皇上争了起来。”


    不过从后来的结果看,就算有人觉得不平,也没能让皇上改变决定,在杨弘深看来,皇上在封爵方面,属实太过小气了些,不过也正因如此,他竟莫名感到有些平衡。


    毕竟若是按照那些前朝开国皇帝的惯例,他这个开国皇帝的嫡亲连襟,大小也该被封个爵位才是。


    这本来是件让他感到失落和不满的事,可是当他看到皇上大封功臣与宗室的结果后,除了警告自己一定要低调小心,绝对不能让记仇还小气的皇上惦记起来外,就对爵位再没什么多余的想法了。


    对于平国公,他连当年的皇上都没放在眼里,又如何会关注当时跟在皇上身边,跟个随从差不多的人。


    “那,平国公夫人呢?”


    虽然当时感到有些不屑,认为是这是她那位皇后姨母为针对她,想要阻止这桩亲事,才会那么说平国公夫人,但在确认过皇后没有上辈的记忆后,杨宛如就忍不住在意起皇后的话了。


    杨弘深有些不解的看了眼自己的大女儿,想着可能是这次进宫,皇后可能跟她说了些什么,让她感到担忧了,耐心回道。


    “进京后,为父也曾跟人打听过,那平国公夫人据说是个出身不高的人,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平国公发迹后,她的地位跟着水涨船高后,就变得对规矩礼仪特别重视,在外人看来,有些不大好相处的样子,不过以你这任谁都挑不出错处的教养,不必忧心这个。”


    听到她爹的话,杨宛如就觉踏实多了,看来皇后可能确实没在这件事情上欺骗她。


    有个不好相处的婆母,确实是个大问题,不过知道那平国公夫的不好相处之处,她这心里就有底了,同时还有些庆幸。


    毕竟她这辈子的规矩礼仪,是上辈子在宫里教养出来的,在哪都能让人挑不出毛病。


    其实她那位皇后姨母也是个极为重视规矩礼仪的人,只是她的重视,主要呈现在她自己身上,努力让自己在处处做到尽善尽美。


    跟在这样的人身边,哪怕对方没有提出什么要求,自己也会不自觉的跟着好好学、好好做,上辈在后来没什么机会展现,这辈子倒是正好能用得上。


    何况根据她上辈子听说的消息看,平国公长子与他父母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怎么好的样子。


    据说平国公带人灭掉占据皇宫的叛贼后,曾趁机登上皇位,却在后来被他的长子给赶了下去,坚持要将皇位还给皇室正统嫡脉。


    不过她当初一直处于被囚禁的状态,并不清楚外界的事,根据从旁人口中听到的只言片语,拼凑出的内容,很难确定真假。


    唯一可能肯定的是,平国公长子绝对是个有情有义,还有勇有谋的人,将终身托付给这样的人,再怎么样也不会差。


    想到这些,杨宛如彻底抛开因皇后的几句话,给她带来的那点犹豫和隐忧,再次坚定了一定要嫁给平国公长子的决心。


    而宫中的柳明月在见完杨宛如后,正想去与皇上说说这次的谈话结果,就见郭锦昭兴匆匆的拎着一只木桶进来。


    “娘娘,您看,我在荷花池里钓到一个好东西!”


    看着他那高兴的模样,柳明月配合的往那桶底看去,只看到黑黑的一片。


    “这是什么好东西?本宫没有认出来?”


    郭锦昭难掩得意的将手伸进桶中,往那黑呼呼东西上敲了敲,看到那东西迅速伸出一个脑袋,往郭锦昭的手上咬去,将柳明月吓了一跳。


    好在郭锦昭的反应还算快,没有被咬着,让柳明月放下心的同时,直接给这小子的脑袋来了一巴掌。


    “你这小子真是太冒险了,拿东西戳下就行,你直接上手,被这么大的家伙咬个正着,你那手指可就不保了。”


    郭锦昭嘿嘿笑着,“昭儿也是看到这家伙很老实的样子,总将头脚都往壳里缩,没想到它还会咬人。”


    柳明月哼了一声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这么大的一只乌龟,都不知道它已经活了多少年了,论保命的本事,可比你强得多。”


    郭锦昭对此很不服气,指着桶底大盆口大的乌龟道。


    “娘娘,这大乌龟可是我亲手钓上来的,它要是像您说的那么有本事,怎么还会被我钓上来呢?我还打算让人把它给炖了,给陛下、娘娘、姐姐夫补身体。”


    在柳明月的认知中,像这只活了不知多少年,也算得上是野生的乌龟,是保护动物,哪怕换了个时代,没了动物保护法的说法,但在没有特殊情况,也不愁吃喝的情况下,怎么能把它给炖了呢。


    “像这种活一看就知道,已经活了很多年的乌龟,向来是长寿吉祥的象征,炖了太可惜,你把它好好养着,当作今年的年礼送给陛下吧。”


    听到皇后的建议,小家伙有些迷茫,下意识挠头道。


    “娘娘,这缩头乌龟是用来骂人的话,我却将乌龟当礼物送给陛下,不大好吧?”


    柳明月笑着道,“我说可以就可以,它是不是用来骂人的,需要看场合,你送陛下这么一大只长寿的活乌龟,当然是件寓意很好的礼物。”


    听得出皇后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很认真的在建议他,郭锦昭郑重其事的应下。


    “好,我听娘娘的,回去把它洗干净后,给陛下送去。”


    乌龟的身份由食物变成了礼物,郭锦昭对它也更重视了几分,离开时,都没敢再像来时那样不管不顾的跑。


    柳明月笑着摇摇头,之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皇上身体不好,寿元不多,送只象征着长寿的乌龟,他肯定不会拒绝。


    见到皇后,皇上第一时间问道。


    “对平国公府的那门亲事,那杨家大姑娘是个什么态度?”


    想起之前的见面过程,柳明月有些无奈的摇头道。


    “臣妾见她态度坚持,出于好意,好心提醒了她两句,反倒把她给得罪了,事到如今,我们也不必再有什么顾虑了,尊重他们父女的决定吧。”


    皇上有些惊讶的挑眉,“哦,那姑娘还真是好大的气性,竟然敢给你脸色?”


    柳明月端起手边的茶水,一口喝下大半。


    “臣妾之前还真没看出来,她竟是个挺有野心的小姑娘,以后将那平国公府盯紧些吧,我倒要看看,那一家子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能让人如此上赶着。”


    看得出来,提起这件事,皇后的心情实在不怎么好,皇上端起茶壶,亲手给她添了些茶水。


    “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呢,你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就凭她如此不识趣,坚持相中了平国公府,她的将来就有得苦头吃。”


    柳明月哼了一声道,“臣妾提醒她,那平国公世子非良配,她说在进京的路上,听人议论,说是乐怡的驸马实非良人,在私下里畜养婢妾。”


    皇上闻言,也脸色不佳。


    “不管真假,朕都会派人好好调查此事,那张皓若胆敢做出此事,朕绝不轻饶!”


    “陛下倒也不必因此动怒,且不说那姑娘说这话,有回敬臣妾之嫌,就算是真的,若是乐怡坚持维护驸马,咱们当父母的,也拿她无可奈何。”


    说起这个二女儿,皇上也有些头痛。


    “乐怡这丫头,真是被你给宠坏了,当年朕给她挑的人,也就长相略差了点,考得名次稍靠后了些,可那个是个心有成算的,她非要相中这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宠坏二公主,是原主的锅,皇上也没少出力,柳明月可不想背,但她又甩不掉,只能据理力争,减少自己的责任,慢慢改变皇上对原主宠孩子的印象。


    “若非陛下将张皓给点为榜眼,又告诉乐怡,您会从新科进士中给她挑选一个驸马,然后她自己上心了,挑了这个张皓,与臣妾何干?”


    皇上闻言,不禁有些心虚理亏,因为事实还真就是如此,他点张皓为榜眼,并不是因为看重对方的那辞藻华丽的文章和才名远扬,而是看在他的出身背景上面。


    同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他对张皓不算满意,但在二公主说她要挑张皓为驸马时,他只劝了两句,并没有反对。


    因为在开国之初,将二公主许给没落了的前朝世家大族出身的张皓,符合朝廷和他自己的利益需要。


    反倒是皇后,当时对这门亲事很担心,想要劝他们父女要多考虑一下,却被他们一致拒绝。


    “当年想着那张家即便没落了些,那也是有底蕴的世家大族,应该是个有讲究的人家,哪想到……唉,算了,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晚了,我们还是先派人去江城调查一下此事,等到结果出来后,再商量如何处置的事。”


    柳明月点头道,“理该如此,就有劳陛下多费心了,臣妾刚代理朝政那会儿,乐怡来信,要求我将二驸马调回京中,我一看就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只斥责了她几句,没有理会她的要求,她后来可能有些生气,就没怎么与臣妾联系了。”


    说起这些,柳明月忍不住叹了口气,为她那便宜女儿的无脑表现感到无言以对,竟在相隔这么远的情况下,试图拿捏母爱,真是可笑。


    当然,换成吃她这套的原主,肯定早就努力满足对方的要求,写信说软话、送宝物,哄女儿开心了,可是现在换成她,岂会吃她那套?


    皇上还以为皇后是在伤感的叹气,对那个二女儿更觉失望。


    “皇后看开点吧,孩子大了,这心思也杂了,何况乐怡确实有些不像话,都嫁人了,还这么不懂事,一点都不能体谅我们当父母的不容易,只看到我们是皇帝、皇后,就觉得我们能随心所欲,满足她的一切要求,不对,现在是二驸马张家的一切要求。”


    柳明月本就是演给对方看的,当然不至于真为便宜女儿的反应感到伤心难过,此刻得到对方的劝慰,便从善如流的点头应下。


    “唉,臣妾也是考虑到这些,才会坚持拒绝她那些不合理的要求,人心向来是欲壑难填,有些口子一定不能开,一旦开了,就会没完没了,臣妾能在前朝立足,靠的就是这份六亲不认的坚持,娘家人不行,女儿女婿同样不行。”


    【作者有话说】


    85


    第85章


    改变


    集庆府那边的船队终于要正式启航,皇上不便去,柳明月很想亲自去送一送,但她身为皇后,独自出行,还是去那么远的地方,哪怕走水路耗时不那么多,也多有不便。


    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们知道后,肯定少不了又要弹劾,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柳明月也只好遗憾作罢。


    而战队的大批船只和人员出现在集庆入海口,与船队汇合的消息,也随之被传了出去,随后就有人上奏弹劾皇后在私下时训练私兵一事。


    尤其是一些兵部的人,在朝堂上的声音最大,因为在他们看来,皇后此举,这完全是将兵部不放在眼里。


    虽然早知道皇后当年为给出海船队准备护航人员,还曾将她招募的数千人都送到御林卫接受训练,但是这次出现在船队中,给出海船队护航的战船多达上百艘,战斗人员更是多达上万。


    再加上船队本就有的数千人,这个规模之大,实在是远超所有人预期。


    同时也让许多人迅速联想起,活动在大安周边海域的那群据说战无不胜的海盗,再仔细想想,就能发现,时间也能对得上。


    只是此前大家都没敢将海盗与高高在上的宫中贵人联系起来,也就从没发现过真相。


    何况受以往的观念影响,只要那些海盗不登上大安的陆地抢掠,内陆的人对与自己的生活无关的海上一切,并不怎么关心。


    会受到影响的沿海百姓和渔民,算是在战队的庇护下,才得以摆脱从前那提心吊胆的生活,他们当然不会在意那些‘海盗’是打哪来的,只要知道他们是盗亦有道的好人就行。


    如今既然发现了那群在海上威名赫赫的海盗的来历,再联想到皇上、皇后突然变得富裕起来的私库,就能知道那些钱是打哪来的了。


    敢情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皇上、皇后竟然在私下养着一批海盗,替他们在海上敛财,最让人感到愤慨的是,竟然不带上朝廷,钱都进了私囊!


    即便都明知那些钱进了私囊后,又被花在了哪里,仍有人觉得不甘心,揪着问题不放,竟然反复上奏弹劾,且在朝堂上公开抨击此事。


    柳明月本来抱着不予理会的态度,结果眼看有些人不依不饶,非要借此机会抨击她,想要落实她豢养私兵、侵占朝廷资产、意图不轨等罪名。


    即便有皇上解释,也有不少大臣帮忙分辨,认为那些只是为出海船队训练的海上护卫队,只在训练护卫队成员的作战能力时,去清剿过一些海盗巢穴,那些人依旧抱着‘我不听’‘我不听’的态度。


    “即便是豢养私兵,也不过是为本宫与陛下训练一批私卫而已,至于意图不轨?你们是想说本宫欲造反吧,本宫要反谁?反大安,反陛下、反太子、反本宫自己吗?本宫的丈夫是皇帝,儿孙是未来的皇帝,在大安,谁能比我们一家更忠于大安,更想给大安朝廷和百姓谋福祉?”


    柳明月指着那些跳得最高的人,当廷怒斥道。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总想将朝廷的权利据为己有,打着为公的名义,实则不过是因觉得自己没有捞到好处,就眼红而已,是人皆有私心,本宫本来不欲与你们多计较,只是你们这贪婪的嘴脸,实在让人忍无可忍!”


    柳明月忍无可忍的结果,就是她亲自上奏弹劾那些人的各种违法违规的行径。


    因为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所以自柳明月代理朝政以来,以她那嫉恶如仇的性格,真的忍了很多的事,也忍了很多的人。


    但她愿意忍,并不代表着她会放纵和无视,暗地里的各种针对性的调查取证却没少过,不过是将某些人的把柄都捏着而已。


    这些跳得最高的人,背后其实是兵部的某些人与某些勋贵,对于宫中豢养私军的行为,他们是最无法容忍的。


    哪怕他们也知道,兵部可以趁此机会提出要求,将那支海上势力收入兵部麾下,但是在他们看来,这依旧是皇后对兵部的无视和挑衅。


    只是他们中的许多人身上,都还背着悬而未决的案子,不敢公然冒头,就指使一些依附他们的人出头,想要利用舆论威逼皇上,再挑动其他大臣一起对付皇后,最好能趁此机会将皇后拉下来。


    而柳明月针对那些人的弹劾,又直接牵扯出以兵部尚书为首的一大群人,那件本该在前些日子就被正式揭开,却因突发的地动而被搁置的案子,就此正式被曝露出来,引得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朝廷因此而再次陷入繁忙状态,每次的朝议,都会吵得不可开交,各方都在据理力争,想要保下自己想保的人,或是想要趁机将己方的对头摁死。


    至于海上作战队的事,已被人彻底给抛之脑后,他们再次见到了皇后的厉害。


    在人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已将人查个底调天,只要有需要,随时都能一边弹劾,一边上证据,直接将人当场下诏狱,一举彻底摁死的能耐,谁敢不惧?


    虽然都很眼馋皇后利用那支战队赚取的大笔进账,更眼馋那支据说规模极其庞大的船队出海回来后,将会给宫中带去的巨额收益。


    但是谁也不敢像兵部的那些人般,理所当然的将那些视为该属自己的,被宫中拿去,就是在侵占他们兵部的权利和利益。


    跟疯了似的派人针对皇后,然后成功将自己也曝露出来,被来场大清算,前账后账一起彻底清算的那种。


    皇上当然没有息事宁人的想法,那些人不听他的解释,无视宫中产业他虽然没有直接过问,但有份额的事实,坚持要针对皇后的用心和企图,也是他所绝对不能容忍的。


    同时,通过这件事,也让他更加看清了许多事,这才开国短短六年,许多他曾自认很了解的人,实则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彻底变了嘴脸。


    即便现在朝野上下都在吵,到后来,甚至有无数的奏折像雪花一样,源源不断的被从全国各地,快马送入京中,让他与皇后承担着超强度的工作和巨大的压力,皇上也坚持要彻查。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收到了平国公府的回禀,说是平国公世子还没有定亲,他们平国公府非常乐意与杨家结亲的意愿。


    即便是在百忙之中,皇上依旧对这桩亲事表现出高度重视的态度。


    “真要就这么给他们两家赐婚?”


    若是在见杨宛如之前,面对这件事,柳明月多少还会有些不忍心,至于现在,她只会抱着尊重与祝福的态度,面对皇上的犹豫,她不以为意的回道。


    “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们又何必要做坏人好事的恶人?陛下成全就是了,路是他们自己选的,至于的将来会如何,就要由他们自己受着了。”


    皇上叹息着提笔亲自拟了一份赐婚圣旨,交给苏福道。


    “你亲自去宣旨吧,先告诉杨家,宫中已收到平国公府的回信,信中表达了他们对这门亲事欣然接受的态度,最后再问一次杨家对这门亲事的态度,若他们态度不改,再当场宣旨。”


    苏福恭敬的应下后,领旨退了下去。


    柳明月知道,皇上这是看在亲戚的份上,终究还是心软了,决定再给杨家最后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依臣妾看,陛下的这番苦心,想来是要注定被辜负了。”


    皇上摇摇头道,“唉,辜负就辜负吧,朕发现,自打这身体不行了后,朕这心啊,真是越来越软了,略尽心意罢了。”


    “能遇上陛下,是他们幸运,就看他们会不会把握机会了,这次的事,牵扯到那么多的人与势力,但凡别那么急功近利,知道要审时度势,就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柳明月倒是有些理解皇上目前的心态,就像她自己,何尝不是因为自身的神奇经历,也改变了许多,最明显的是,心性变得更加洒脱大方了许多。


    之前那些人针对时,她其实并没像表现出来的那样,真的那么生气和愤怒。


    因为在真正了解过人性的本质和命运的无常后,她好像是以有些类似局外人的身份态度,活在当下的世界中。


    那种感觉,可能有些类似在玩全息游戏,她或许会在游戏中,为其中的人与事,真情实意的感到生气、伤心、高兴、愤怒与遗憾过,但她近乎本能的会保护自己,让自己不会被那些真正伤害到。


    不过与皇上在经历过生死劫难后,有些看开了,从而会变得心软不同的是,她在这个世界,好像变得冷漠与心狠了许多。


    在她自己的世界,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竟有动辄就下令拿人下狱,眼不眨的判人死刑或是服苦役的一天。


    可能这正是她很喜欢郭锦昭的原因,将一个命运坎坷的小孩,养得阳光开朗、活泼可爱,真的是件很能让人感到安慰的事情。


    让柳明月稍感欣慰的是,不管怎样,即便已经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两年多,她的三观与思想并没有变,谦虚谨慎的本心没变,没有因身份地位的改变而膨胀。


    不像那位明显有着秘密在身的杨宛如,不知对方有何依仗,竟然在她这个能直接掌握其生死命运的皇后面前,还透着超然的优越感。


    所以柳明月已彻底放下了对那杨宛如的关照,既然她认为自己是超然的存在,想来也有本事应对未来的一切变故,只是这些想法,她不方便对任何人透露而已。


    【作者有话说】


    86


    第86章


    好奇


    近日朝廷上下所充斥着的各种暗流涌动,杨弘深当然也有察觉到,皇上没有拿出他的那秘折,兵问的某些人,就在皇后的操作下,相继被下大狱。


    下狱不到一天,兵部在过去几年里,肆意挪用军资的事情,就被正式公开。


    皇上趁势立案,令大理寺少卿常明仁主审此案,又点了几位大人协助调查此案,并没有提及他,这让杨弘深暗自松了口气。


    眼看兵部一案曝光后,引起了朝野上下的巨大反响,有人极力上奏必须要彻查严惩,不能放过一个漏网之鱼,也有人上书说情,想求皇上念在涉案人员昔日的功劳上,网开一面。


    可是尚在侦察中的这桩案子,以极高的效率,不断审出一个又一个涉案者、知情包庇者,牵扯面越来越广,牵涉到的人,当然是越来越多,查出来的内容当然也更多,更令人感到触目惊心。


    事到如今,朝野上下已无人在意最初被皇后上奏弹劾,还直接用充足的证据将罪名直接摁实的那个大臣,都在关注兵部的这桩惊世大案。


    也是直到现在,朝廷上下才发现,皇上固然在大封功臣时,略显小气了些,但他真没有亏待那些功臣,给了他们极大的权力和信任。


    这才有了这桩,让人越往深处挖,挖出所牵涉到的钱财物资和官位等利益交换之多,之复杂,都让人无比心惊的大案。


    最重要的是,现在被查出来的涉案人员,基本都是功臣出身,这让杨弘深忍不住担忧,担忧平国公府会不会也有涉案。


    毕竟平国公府可是功臣势力中的中坚力量,又是手握兵权驻守边境的人物,实在太容易被牵涉其中了。


    听到自家父*亲的担心和迟疑,杨宛如信心十足的回道。


    “爹,您就放心吧,那平国公府不仅是功臣,还是宗室呢,他家怎么可能会掺合到这种事情里。”


    在杨宛如看来,就算平国公在上辈子也对皇位起了心思,可那也是时势造英雄的缘故,又不是平国公逼得她太子表哥禅位。


    不过她也没有想到,兵部挪用军资一案的走向,竟然也与她印象中的不同。


    在她记忆中的上辈子,这个案子只查出兵部的一批中低层官员,以及那些与他们有勾结的地方驻军将领。


    压根就没像这次般,开始就直接拿下兵部地位最高的三大高官,从而被审查出一批又一批的人,闹得朝野上下皆受震动。


    听到女儿如此有信心,杨弘深的心里倒是踏实了点,但为保险起见,他还是忍不住建议道。


    “如儿,要不,你与平国公府的亲事,暂先别议,还是等到这桩案子落实后,咱们再议吧。”


    杨宛如不高兴的回道,“爹,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这桩亲事本就是我们拿功劳换来的,若是平国公府应了,我们却要推迟再议,那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我们杨家只愿与人家共富贵,不愿与人共患难吗?”


    杨弘深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看着当前的这个形势,他实在对女儿的决定感到有些不放心。


    “这不是赶巧了吗?不过是多等一段时间的事,若那平国公府也有涉案,咱们却在这个时候与人家结为姻亲,那不是……”


    杨弘深的话未说完,就听到官家匆匆赶来禀报,说是有天使驾临,父女二人立刻意识到,这是宫里有回信了,说不定就是直接送赐婚圣旨的。


    打发管家赶紧去做准备的同时,杨弘深下意识看向女儿,杨宛如没等他开口,就态度坚定的回道。


    “爹,我不会改变心意的,就算那平国公府涉案,以那平国公长子的本事,也一定能另外闯出一番功绩,即便要与他共患难,女儿也认定他了。”


    见大女儿如此坚定,考虑到自己能有现在的这些,也都是沾了女儿的光,杨弘深只得放弃再劝,赶紧回去换衣服,准备接圣旨。


    苏福是新上任的大总管,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以及大臣们面前的威望,都比何忠差不了少,所以他做事也更谨慎一些,姿态当然也会相对较低些。


    所以对于皇上的交待,他是一点都不打折扣的执行,先征询杨弘深父女是否坚持要结这门亲事。


    听到这个问题,就知道这是皇上最后再给他们一次选择机会,刚下定决心的杨弘深下意识转头看向跪在他侧后边的女儿。


    杨宛如毫不犹豫的点头,杨弘深只好强笑着谢恩,表示他们父女坚持,不愿放弃这门亲事。


    得到这个答复后,苏福也不多话,随即就拿起安放在身旁内侍手中托盘里的圣旨,直接宣读了起来。


    除了一份赐婚圣旨,还有一份表彰杨宛如的功劳,将她封为四品乡君的圣旨,足以充分表达皇上对她的功劳的嘉奖。


    杨弘深父女都对这个封赏感到惊喜不已,对他们而言,这绝对是个意外之喜,可以极大的提升杨宛如的身份地位,让她到了婆家,也有足够的底气。


    苏福在宣完旨后,收下杨家给的荷包,没有多做停留,就带着的人离开。


    得知杨家的反应,不管是皇上,还是柳明月,都不觉得意外,反正他们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


    至于那份封杨宛如为四品乡君的圣旨,完全是封赏给外人看的,让人知道皇上绝对是个有功就赏的人。


    这样一来,就算将来平国公府涉案的事情被曝出来,杨宛如受到牵连,外人也不能指责皇上什么。


    “看来这平国公府,可能还真像你说得那样,藏有什么巨大好处,要不然,他们父女应该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还非要坚持这桩亲事才对。”


    柳明月笑着点头道,“是啊,所以臣妾是真的很好奇,目前看来,那平国公府藏得还真深啊,这么难以拿到他们的致命把柄,足以证明,他们府上有高人啊。”


    皇上嗤笑了一声道,“什么高人,估计就是他那个世子,论真正的本事,比清平差得远了,但他很有些小聪明,再加上徐继宗的那个阴狠毒辣的继室夫人刘氏,能做到这步,不算稀奇,不过只要我们盯紧了,他们终有会忍不住露出马脚的那天。”


    从那刘氏在开国之初,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除去原配长子的举动上,就不难看出她不是个能忍的性格,就算他们在这风口浪尖上,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只要时间久些,他们肯定会忍不住有所行动。


    “依臣妾之见,收到您的赐婚圣旨后,那平国公府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尽快定下这门亲事,毕竟现在的杨大姑娘,可是位很有价值的存在,他家肯定比谁都不希望看到这桩亲事出意外。”


    杨宛如刚因立下大功而被封为乡君,又被皇上亲自赐婚,之前还曾受到皇后的召见,收到大笔赏赐,再加上她是皇后亲外甥女的身份,绝对称得上是很有价值。


    对平国公府而言,在这个紧急关头,能有机会娶到这么一位很受宫中重视的世子妃,绝对是件事大喜事,同时也是皇上对他们平国公依旧信任有加的表现。


    皇上心领神会的点头道,“是啊,到那时,可能就是他们放松警惕,最有可能露出马脚的时候,我们耐心等着就行。”


    这也是皇上会心软的原因,在他看来,杨宛如再怎么样,也不过只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姑娘,又为朝廷立下大功,哪怕是她主动上赶着凑上来的,他也难免感到有些过意不去。


    相较而言,柳明月对这件事没什么心理负担了,因为她已意识到杨宛如身上存在秘密,并且对此有所猜测。


    对她而言,无论杨宛如是她猜测中的哪一种情况,既然对方坚持要走这条路,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冤,更谈不上可怜委屈。


    因自身这种在她所生活的时代,被称为穿越的神奇经历,柳明月在暗自分析杨宛如身上可能存在的秘密时,猜测的方向,当然也是结合她的穿越经历来的。


    从杨弘深远在平阳府,就能知道兵部发生的事,以及杨宛如在皇上受伤之初,曾派人去西北窥探帝踪的行径,以及这次能提前预警有地震将要发生的表现上,不难看出,她最大的依仗,可能是提前知道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


    有了这条线索,杨明月就不难猜到,这个杨宛如不是重生的,就是穿书的。


    可是从对方对她的身份毫无异察觉的表现上,又不难看出,对方应该不是穿书的,至少不是从她所在的时代来的。


    因为世人皆知皇后手下人贡献出的水泥方子,在重修苍河大坝和修凯旋大道的两项超级工事上,都发挥出了巨大作用。


    若对方与她的来历相似,那么对方肯定会在第一时间盘算是要不要与她认老乡,而不是在她面前秀优越感。


    所以柳明月现在已基本可以判定,那杨宛如应该有着类似重生的经历,那平国公长子,很有可能是最后的大赢家,她才这么坚定的要嫁给对方。


    就是不知道,对方所惦记着的那个平国公长子,到底是现在的平国公世子,还是皇上一直惦记着的好大侄。


    也不知道在杨宛如所知道的将来中,有没有她的存在。


    可惜为了不崩人设,柳明月对此再怎么好奇,现在也不便轻举妄动,因为她本身也有秘密,若是在对方所知道的将来中,只有原主没有她的出现,那么她在戳穿对方的同时,也很有可能会曝露自己身上的异常。


    何况在对方没有犯下罪大恶极的罪行前,以柳明月的心性,也实在做不来直接向对方出手的行径。


    【作者有话说】


    87


    第87章


    委屈


    正如柳明月所料,平国公府在接到正式的赐婚圣旨后,反应相当热情,赶紧令人收拾京中的平国公府的同时,平国公夫人刘氏也奉旨带着她长子进京完婚。


    而刘氏母子在进京后的次日,就来宫中请安谢恩,柳明月这才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位平国公继室夫人。


    因出身经历方面的巨大差异,原主与对方之间,仅有点头之交,接触并不多,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直到皇上跟原主说了这位竟然派人刺杀平国公原配长子的事情后,她就对这位充满憎恶,再见面时,连表面上的客气都维持不了。


    只因这位所做的事,在原主看来,实在太过恶毒,有违妇道,毕竟原主当初再怎么对常贵妃母子充满忌惮和戒备,也没想过要人家母子的命。


    这位表面上看着是个温婉贤惠的,竟然能做得出派人暗杀继子的恶行,让原主实在无法接受。


    如今亲眼见到这个刘氏后,结合原主的记忆,柳明月发现,原主之所以在后来对其那么反感,也有这位在人前给人留下的印象,太具欺骗性有关。


    虽说这刘氏是前朝被没入教坊司的罪臣之女出身,打小在教坊里长大,但在她的身上竟然看不到半点风尘气。


    而且她看上去十分的温婉端庄,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个教养很好的妇人,极具欺骗性。


    若非原主更相信她的丈夫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说谎骗她,柳明月也更相信皇上的判断,真的会很难相信这么一位看上去很贤淑的妇人,竟然做得出杀继子的恶行。


    不过眼下不管她心里怎么想,人家来给她这个皇后请安谢恩,柳明月还是要好生接待着。


    “刘夫人不必多礼,坐下说吧,这一路舟车劳顿的,辛苦了!”


    刘氏恭敬的道过谢后,仪态优雅的坐到的坐到锦凳上。


    “多谢娘娘体恤,家里能有幸结下这样一门四角俱全的亲事,都是陛下和娘娘的恩典,臣妇一家上下,都万分感念陛下和娘娘的恩德。”


    柳明月浅笑着回道,“能结下这门亲事,是你们两家孩子自己的缘分,本宫和陛下可不好居功,几年不见,你们一家去了西南那边,可还适应?”


    这次进宫,刘氏本已做好又要面对皇后的冷脸的准备,却没料到,几年不见,这位竟像是换了个人般,对她的态度居然改善发了不少。


    不过她她虽觉有些意外,但她并没敢就此放松下来。


    “有劳娘娘惦记,西南虽是穷苦偏僻之地,远不及京中繁华,但是那里风景秀丽,人心淳朴,在那里住久了,不仅很适应,还会喜欢上那里,说句不怕娘娘见笑的话,反倒是如今骤然重回这京中,臣妇还有些不适应。”


    真是个很会说话的人,既点出当年被派往西南荒僻之地的委屈,又展现出了他们不慕京中繁华,淡泊名利的淳朴之心,还不动声色的表达出自己一家忠君奉上,没想过要回京中的态度。


    皇上现在倒是不介意将这一家子调回京中,就是不知他们舍不舍得离开西南那荒僻之地。


    “没事,一场亲事筹办下来,所需耗时可不短,刘夫人有得是时间适应,对了,你们两家可曾议定好吉日?”


    柳明月不接招,刘氏也就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听懂她的话音,笑着回道。


    “娘娘说得是,我们两家在此前曾通过书信联络过,暂先提了几个日子,具体会确定哪个日子,还要看亲家那边的决定,珏儿的年纪不小了,臣妇和国公都很希望能看着他早日成亲,也好让我们能早日抱上嫡孙。”


    对方急着将两家的亲事早日定下,还尽快成亲的真正目的,彼此都心知肚明,刘氏嘴上说得这些,不过是面子上的光堂话而已,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她若急,那平国公世子的亲事就不会拖到如今的二十出头。


    让柳明月比较在意的那是对方口中的‘抱上嫡孙’,以刘氏在人前的谨慎性格,会这么措辞,很可能是因她已有了庶长孙。


    不过看破不说破,柳明月即便察觉到了,也不打算多事,想来以那杨宛如的本事,应该能应会得了,对于这两家的亲事,她与皇上的最好应对方式,就是放任其便。


    “那么,本宫就在此祝贺刘夫人与平国公这次终能得偿所愿了。”


    双方又你来我往的寒暄客气了几句,在平国公世子见过皇上,又来给皇后磕头谢过恩后,刘氏就很识趣的主动提出告辞离开。


    柳明月当然不会多留,只在其走时,象征性的赏了些被对方夸赞了茶叶点心,外加一些衣料等物。


    东西不多,也不处太贵重,不过是个面子情,但是比起原主连面子情都不愿维持,柳明月做得这些,算是相当给平国公府面子了。


    连皇上在见了她后,都笑着调侃道。


    “朕还以为,皇后又会跟以前那样,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仅用一杯茶水就把那刘氏给打发了呢。”


    柳明月笑着回道,“这说明,陛下又小看臣妾了,过去是臣妾见识少,才会眼里容不得沙子,不喜她,就直接表现出来了,可是托陛下的福,让臣妾在前朝大开过眼界,长了不少见识,这才发现,这刘氏做的那点事,真要论起来,其实算不得什么。”


    刘氏所做之恶,若非受害者是皇上最喜欢的大侄子,根本不至于到了让皇上宁愿背负质疑和骂名,也要坚持给平国公降爵的地步。


    何况即便如此,依旧没能让这个刘氏受到什么实质性的处罚,这些年来,她依旧在当国公夫人,在西南一带风光无限。


    柳明月也看不得这种恶人没有恶报的结果,但她这辈子所处的位置和环境,只是表面上看着仿佛可以让她随心所欲,实则却是一言一行都需注意,因为有前朝后宫的人都在盯着,等着抓她的错处,好将她拉下去。


    之前的那些人无视养‘海盗’的操作,皇上也有份的事实,坚持要抨击她,希望能一举将她拉下,就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例子。


    只因她现在所拥有的身份和权力,都是由皇上所赋予了,一旦皇上收回对她的信任和重视,或是将她逼到连皇上都护不住的境地,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能随时被剥夺。


    何况她又发现了杨宛如这个疑似重生的人士,即便现在无法确定在她其上辈子,到底有没有她的出现,她也要尽量维护原主的人设,让自己身上的改变尽量变得有迹可循,有说服力一些。


    在这个信奉天地神灵和祖先的时代,若被人发现是异类,绝对没有好下场。


    好在那杨宛如看着挺有野心,实则却不大聪明的样子,柳明月相信,即便被对方发现什么异常,只要她尽量维持原主的人设,对方也想像不到她的真实来历。


    因为对方即便是重生的,只要不是天赋异禀,其思想仍局限在当前时代,无法超脱,就注定发现不了她的真实秘密。


    不过从杨宛如放着那难得的大功劳,不好好武装在自己身上,却花在抱大腿的操作上,柳明月就能基本确定,这位在前世今生,都没什么特殊天赋,也没魄力在冒着曝露自身秘密的前提下,非要指证出她身上的那些能解释得了的异常。


    而刘氏母子在回到平国公府后,也谈起了宫中的帝后,以及这桩由杨家主动提起,却是他们平国公府在当前形势下最需要的亲事。


    “母亲,皇后这次见您,态度如何?”


    说起这件事,刘氏忍不住皱眉。


    “态度很好,处处都让人感到无懈可击,跟咱们当年离京时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当年平国公被派往西南驻防边境,他们一家去宫中给皇后辞行,皇后待他们可谓是态度冷漠,敷衍至极。


    平国公世子闻言,有些欣喜,笑着道。


    “看来几年不见,皇后的变化挺大啊,不过从这件事也能看得出来,她对这门亲事,也比较认可的,母亲为何反倒不悦?”


    刘氏哼了一声道,“也就她命好,能嫁给皇上,又深得皇上对原配发妻的信任和重视,才能有今天。”


    说起这个,刘氏就觉得不甘心,论能力手段,她哪样不比皇后那个性格古板无趣的女人强,可对方不仅出身比她好,嫁的人也比她强,处处都能稳压她一头。


    过去她还能用自己能将丈夫拿捏在手掌心,来安慰自己,皇后那女人再怎么命好,自己没本事,不得丈夫喜爱,将来还不知会落得什么凄惨下场。


    可是她在西南等了一年又一年,不仅没能等到皇后被废的消息,还等到皇后深受皇上信任,获得代理朝政之权的消息。


    又等了又等,不仅没等来皇后代理朝政出错的消息,还等到了皇上还朝,宣布让皇后继续临朝辅政的消息。


    平国公世还是比较了解自家母亲的,知道她的心结,笑着低声安抚道。


    “母亲何必跟她计较这些,她才当了几年的皇后,不过是风光一时罢了,母亲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儿子将来一定会让那些敢让母亲受委屈的人,都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听到这话,刘氏心中高兴,感慨的拍着儿子的手道。


    “母亲的这点委屈不算什么,主要是我儿委屈,若非眼下的形势对家里不利,我与你爹怎么也不能答应这门亲事,那杨宛如不过是个四品小官的女儿,纵然有个乡君之位,也不过是面子上看着光鲜,配我儿,还是差得远了。”


    平国公世子笑着回道,“母亲也不必替儿子感到委屈,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就凭她是皇后嫡亲的外甥女,她爹能靠着连襟身份入朝,成为四品京官,便值得让儿子许她一个正妻的位置,就是可惜婉儿了。”


    刘氏不以为意的回道,“以你婉儿表妹的身份,本就没资格当你的正妻,给她一个贵妾的位置,足够了,何况将来等到你成事,有的是机会补偿她,当务之急,是你一定要把那杨家女给笼络到手心里,让她能为我们所用。”


    平国公世子对此显然是胸有成竹,自信的一笑道。


    “母亲放心,这有何难!何况这桩亲事,本就是她家主动求来的,那杨家女,肯定早对儿子上心了,都用不着儿子多费心思,她就会很听话。”


    刘氏闻言,也为此感到颇为自得,她最骄傲的长子,向来优秀,可不比……谁差,连皇后的那个太子儿子都多有不及。


    不过差点想到那个‘谁’,还是让刘氏的眼中闪过一抹阴沉,那是她心头之恨,因为对方害得他们一家丢了王爵,也让她一再遭受皇后那个贱人的羞辱,所以即便对方已葬身大海,她也恨意难消。


    【作者有话说】


    88


    第88章


    错过


    平国公世子回京后,可没闲着,在迅速与杨家定下婚期后,迅速往外派发请柬,一些在京中有影响力的权贵人家,甚至是他亲自上门送请柬。


    崔丞相的妻子王夫人招待完客人,又让大管家将平国公世子送走后,才去见她丈夫。


    “人已经走了,再怎么说,人家也算是宗室子弟,何况你与他爹也算是故人,对他一个小辈,你干嘛连亲自招待一下的面子都不给?”


    崔丞相哼了一声道,“老夫与他爹,可算不上是什么故人,老夫当年不过是因欣赏他那个大哥,才与他家有些往来而已,可惜那么好的一个栋梁之材,竟然丧命在他娘手上,老夫怎么可能还会给他面子?”


    王夫人闻言,也叹了口气。


    “也是,那一家子真是自毁前程,咱们远着些,是对的。”


    不过王夫人又在随后道,“也不知道皇上和皇后娘娘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同意将那杨家大姑娘,嫁给这样家风不正的人家了呢?”


    崔丞相道,“这可不是皇上、皇后的意思,是那杨弘深挟女儿提前预警了之前的那场地动之功,当朝向皇上求来的这门亲事,娘娘当时还劝阻了一下,可惜那杨弘深态度坚持,听说娘娘后来又亲自召见一次杨大姑娘,发现那姑娘与她爹一样,都认定杨家这门亲事后,只得作罢。”


    王夫人闻言,顿时目中闪过一道精光,低声道。


    “老爷,该不会那平国公府也……不清白吧?”


    崔丞相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微不可见的略点了下头,王夫人的心里就有数了,瞬间皱眉道。


    “那你还让我去招待他?”


    崔丞相赶紧解释道,“这件事现在还处保密中,我们当然不便在外露出痕迹,老夫不亲自见他,他心里知道原因,若连你都不去见他,可能就会让他起疑了。”


    当了这么多年的丞相夫人,王夫人的政治敏感度,还是极高的,瞬间领会到丈夫话中的深意,低声问道。


    “你说,这桩亲事,该不会也是上面……”


    崔丞相摁下她竖起的那根手指,“别瞎猜,在这件事情上,老夫可以确定,确实是那杨家主动凑上来的,绝对不是什么人算计的。”


    顶多也就是被顺势利用了而已,在崔丞相看来,在这件事情上,皇上、皇后做得是真漂亮,听说皇上派人去杨家宣赐婚圣旨时,还曾给了最后一次反悔机会,得到杨家父女不改初衷的回复后,才正式宣旨。


    而他为什么会得知这么多本该不被外人所知的消息呢,当然是因有人有心想要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要不然,等到事发之后,谁能知道皇上、皇后已对杨家仁至义尽了呢。


    崔丞相越来越觉得,皇上与皇后一起临朝,简直是让他们这些大臣没有出头之日,明知自己被人家两口子算计得死死的,也不得不得按照对方已规划好的路线走。


    对此,崔丞相无比庆幸自己是个谨慎性格,过去的那些年,一直跟遵循着皇上的心意行事,没敢去掺合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要不然,遇上这么两口子,他势必也将在劫难逃。


    平国公世子亲自去崔府送请柬,没能见到崔丞相的事,虽让他暗自记恨,但他也确实没放在的心上。


    记恨的当然是崔丞相等人都与皇上一样,眼里只有他那个短命的大哥,都看不上他,还因他大哥的早死迁怒于他与他父母。


    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平国公府与杨家将婚期定在有些苍促的年前,据说是为了表示平国公对这桩亲事的重视,还特意从西南采购了大批的骋礼。


    由于是临时采购,多花了些时间,才采购齐全,比平国公夫人母子晚出发了一些日子。


    消息传出,顿时在京中引起热议,都说平国公府做事大气,很给新妇和杨家面子,没有因为是女方先提的亲事,就拿乔与怠慢。


    杨宛如听说消息时,更为自己的选择感到自豪,在她看来,这更证明了平国公长子果然如传说中的那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接到赐婚圣旨后,她爹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去向一些与平国公府走得近的人家打听过,那些人都十分肯定的说,平国公长子是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俊杰。


    这些人中,甚至还包括崔丞相,听到这众口一辞的赞誉,杨弘深算是彻底放下了心头的那点隐忧。


    当杨家上下都在筹备着大小姐的成亲事宜的喜庆氛围中时,柳明瑶则是脸上毫无喜意。


    她比女儿晚了一个多月才进京,等到她进京时,不管是她大女儿因提前预警了地动而受封赏的事,还是她大女儿的亲事,都已尘埃落定,她什么都没赶上。


    柳明瑶过去一直觉得大女儿最像自己,所以她虽然不像自己的母亲,一心偏向大女儿,但她在两个女儿中,绝对是更重视和娇宠大女儿。


    可是大女儿这次做下的事,却让她非常失望,且不说大女儿在自己的亲事上,竟然从不征询她这个母亲的建议,直接与她父亲擅自定下的行为,让她有多伤心和失望。


    对于他们选择的结亲对象,柳明瑶也不满意,她知道现任平国公夫人只是继室,平国公的原配与原配长子都早死的事,也知道平国公的这位继室夫人出身不堪的事。


    在她看来,就算对方有着国公府的门第,也不配做她的亲家,那继室所生的平国公世子,也配不上她精心教养得样样出挑的大女儿。


    “如儿,你听娘的,那平国公府世子真的不是良配,那平国公夫人,也不是个好的,你若嫁过去了,怕是没好日子过啊。”


    听到她娘再次旧话重提,杨宛如是真心感到烦不胜烦,也为她娘在她即将大婚前,仍在说这些扫兴话感到不悦。


    “娘,这些话,您都说过多少遍了?女儿也跟您再三解释过,女儿想要嫁给徐世子,不是图他的家世,而是图他那个人有本事,有潜力,您就放心吧,女儿这次的选择一定不会错。”


    柳明瑶伤心而又无奈的看着大女儿脸上的不耐烦,忍不住抹眼泪。


    “可是娘实在担心,担心你会所嫁非人啊,只要你现在说个不字,娘即便是去你姨母那里跪断腿,也会求她帮你退掉这门亲事。”


    杨宛如觉得她娘都有些不可理喻了,要不是看在她娘在上辈子,是唯一愿意在她身陷囹圄时,帮她奔走,在自身处境也很不好的情况下,仍会尽量关照她的人,她早就对其失去耐心了。


    “娘,您就放心吧,女儿对那平国公府的人和事,也知道一些,爹也在外打听过了,那平国公世子确实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女儿实在看不上您在平阳府时,挑来选去的那些人。”


    杨宛欣终于忍不住道,“姐姐,母亲也是关心爱护你,才会这般不放心,我们家之前跟平国公府从没打过交道,你怎么就认准了那平国公世子呢?”


    就算那平国公世子在外有些才子名声,但是在杨宛欣看来,那些都是靠不住的虚名,她姐姐一向比她精明,怎么会在自己的终身大事上,如此的草率?


    眼看她已大婚在即,杨宛如实在很不想听到自己的母亲,总在耳边絮叨些不吉利的话。


    只是面对她的母亲时,她还要尽量压着自己的脾气,此刻面对妹妹的质疑,她就不客气了,直接不耐烦的敷衍道。


    “这可能就是我和平国公世子之间的缘分,妹妹的年纪也不小了,家里现在的光景正好,母亲也该给你好好相看起来了,等到妹妹的亲事定好了,你可能才能明白我现在的心情。”


    眼看杨宛如是真的铁了心,甚至还因她的苦心劝说,对自己这个母亲生出反感,柳明瑶只觉寒心,放弃想用一桩与平国公夫人有关的秘闻,劝女儿放弃这门亲事的打算。


    那桩秘闻是她这次进京后,回娘家时,她大嫂特意讲给她听的,这也是她一直想要劝女儿改变心决,放弃这门亲事的原因。


    在她看来,她自己都不算是什么好人,但也没敢做出真正伤害人命的恶毒事。


    可那平国公夫人刘氏,出身不堪也就罢了,竟然还这么的心狠手辣,她当然不愿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大女儿,竟摊上这么个恶毒婆婆。


    可是杨宛如所表现出的对这门亲事的坚定态度,又让她不敢轻易将那桩秘闻说出口,怕她女儿即便听了,依旧坚持要嫁到平国公府,又仗着知道那桩秘闻,在平国公府言行无忌,得罪了婆婆和丈夫还不自知。


    母女二人此时都没意识到,她们这次竟在无意间,错过了仅有的一个可以让杨宛如发现某个真相,及时取消这门亲事的机会。


    而柳明瑶放弃劝阻后,杨宛如只觉松了口气,满心欢喜的期待着吉日的到来。


    却不知,宫中的帝后二人,也在此期间收获满满,欣喜之余,对她这个主动凑上来后,在无意间立下大功的关键人物,着实有些心情复杂。


    若非杨弘深当朝提出,想用他女儿立下的大功劳换取与平国公府的赐婚,平国公府不可能会这么积极的接受这门亲事,刘氏母子也不会这么配合的奉旨进京完婚。


    然后也就不会有平国公府试图借送聘礼的机会,用大船往京中运送大批黄金和武器的操作,更不会出现被他们派的人手给一举截获的结果。


    更重要的是,皇上与皇后派往西南的人,还趁这对主事的母子离开的机会,发现了平国公府在西南勾结当地蛮族,合伙偷采金矿的大量证据。


    其中不仅有金矿的地址,还有平国公将矿工以兵勇的身份报到朝廷,让朝廷出资帮他们养着大量矿工,又用勾结兵部的人,合伙挪用的大批军资,偷偷豢养私军的罪证等。


    看到秘报中的平国公府,在过去的几年中,在西府的种种行径,皇上勃然大怒,哪怕早有心理准备,他也没能想到,平国公一家,远比他所以为的更加贪婪,野心更大。


    柳明月见状,赶紧安抚道。


    “陛下何必为这些不值得的人如此动怒,您又不是不知道那一家子都是什么德性。”


    皇上气恨难平道,“朕是觉得,那徐继宗,实在有负朕的信任!”


    柳明月故作惊讶的回道,“陛下竟然会对那徐继宗心存信任?臣妾一直以为,您是为堵悠悠之口,又想着眼不见心不烦,才将他们一家打发到西南边境的。”


    皇上闻言,一肚子怒火瞬间泄了大半,因为他发现,事情好像还真是如此。


    西南蛮族这些年还算消停,将徐继宗派过去,说是让他驻守边境,还不如说是让他在那边当个吉祥物,刚好他的身份够分量。


    至于说信任,皇上发现,因为足够了解这位堂弟*的无能,他好像对其还真没产生过那种情绪。


    就算当年曾经有过,也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大侄子足够信任,才会顺带着分其一点,从没真正信任过徐继宗本人。


    【作者有话说】


    89


    第89章


    心虚


    承天六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也将会被在史书上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在这短短一年中,发生了太多甚至能改变大安未来走向的大事。


    无论是上半年的西北战事与皇后代理朝政,还是在此期间修建的新苍河大坝和凯旋大道,都值得被记录在史书上。


    但是与那些相比,下半年爆出来的兵部大案,似乎才是真正的重头戏,只因这件事足以震惊朝野,牵连出来的文武官吏,多到令人难以置信。


    柳明月搞出来的稽查司,在此期间,再次发挥出巨大作用,甚至还提前发现数起驻军将领意图叛变的事件,好在都能被及时给处理掉。


    京城中的刑部天牢和大理寺的诏狱,不时被送出一批,依旧时常处于人满为患的状态,朝野上下的各种声音一直都没停过。


    得利的那方,想要请求皇上能网开一面,利益受损的那些,纷纷上奏要严惩、要补偿。


    同时还有不少所谓的中间派,以江山社稷的安稳为由,希望皇上只严惩首恶,不要继续扩大案件的牵涉范围。


    每天都要面对大批的这类奏折,无论是皇上,还是柳明月,都有些烦不胜烦,可是事情还是要做,尤其是那些出自有影响力的地方官员之手的奏折,都不能疏忽。


    而且从这些奏折中,也能看出不少隐藏在字里行间中的个人思想与偏向,这些对上位者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信息来源。


    柳明月为此准备了好多个本子,按照区域给她那些官员制作人个信息简介和履历表,也就是进行信息的整理和归类。


    “还是皇后的这个法子好,这么一来,等到将来想要了解哪个官员的具体情况时,就方便多了。”


    关键是这里面的许多重要分析与评价信息,都是出自他们两人,看到时,印象会更深些,而不像从档案司调过来的那些案卷般,里面的信息多来自相应官员本身及其上司。


    柳明月却对此不算满意,毕竟这些对她而言,还是太原始,太不便了些,可惜,现实条件注定了,她在这个时代,再也享受不到曾经的便利。


    “这些能展现出的信息还是有限,好在我们身边有人可使唤,要不然,真到需要调取其中某个人的信息时,仍然很不方便。”


    皇上觉得,皇后的要求总是很高,那些在他看来已经做得很好的事情,她却总觉不够满意。


    而且他还不知道的是,柳明月其实还有令人在做另一项工作,所需收集和汇总的信息更为庞大,相当的繁琐,还需要随时对其更新和增减,但是有了那个,将来会更方便一些。


    即便如此,柳明月仍觉难以满意,毕竟她曾是习惯使用一键搜索和思维导图的人。


    哪怕她能理解这个时代的大环境条件有限,但是许多事情都让她感到种种不便,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哪怕她一直在努力适应与改善。


    至于满意,是不可能满意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真正满意,能凑合着过,就算是很不错了。


    不过对于这些,柳明月注定只能憋在自己心里,不便向任何人诉说她的苦恼。


    说完这些锁事,两人又商议起正经的国事。


    “看这进度,或许能赶在年前,让那些无家可归的受灾百姓,都住进自己的新房子,过好安稳的新年。”


    柳明月也这么认为,“是啊,能将那些受灾百姓都安置好,我们也能安心过好这个年了。”


    看到翻修贡院进度的折子,皇上有些不解的问道。


    “朕一直忘了问,你为何会批准让他们这般大费周折的翻修贡院?这都相当于是重新修建一个贡院了吧。”


    虽然贡院在地动中的损毁也不小,但也用不着像这般,几乎是重新规划重建一般的大修,两者之间的费用差距大着呢。


    柳明月对此表示,她是因为实在看不惯一国考试重地竟会如此简陋和埋汰。


    “年初的时候,礼部的王尚书就在奏请此事,当时的首要事务,是要给西北筹备物资,以及修苍河大坝,这银钱方面,就不那么凑手,像修缮贡院这种非紧急工事,就被臣妾给推后了,为了安抚那帮读书人,臣妾就在当时许下了会给大修的承诺。”


    为了给地动的受灾百姓找活干,柳明月就在地动后,将修贡院的工事,也给安排了下去,让人结合她提供的规划草图,对贡院做重修规划。


    皇上闻言,颇有些感慨。


    “皇后的这些安排是对的,现在想想,咱们还真就只是表面上看着风光,既忌惮武将,又怕得罪文臣和读书人,还怕失去民心,每天都要绞尽脑汁的盘算着,要如何做,才能平衡好这些复杂关系。”


    说起这些,柳明月对此也觉烦恼,凭他们的至高身份和地位,若能抛开顾虑,倒也能不管不顾过得轻松而又愉快。


    可他们两个都是责任感很重的人,这样一来,就成了那种很容易内耗的人,身份和地位没有成为能让他们放飞自我、随心所欲的依仗,反而成了他们身上的枷锁和负担。


    “您是天子,这也是天命使然,我们除了接受,没有更好的办法。”


    面对柳明月故作轻松的调侃,皇上笑着摇摇头,将那有些不甘的复杂心情抛之脑后,继续专注手中的事务。


    柳明月见状松了口气,不管是在她所熟知的历史上,还是这个时代的历史上,都不乏想在死前不管不顾任性享受一把的皇帝,她可不想看到徐庆业也这样。


    大安建国时间还不够长,纵然目前看着还不错,但也经历不起太大折腾。


    尤其是在他们执意要彻查兵部大案后,若非有个还算给力的稽查司和皇上的情报网,现在说不定已经战乱四起了,实在是桩案子牵涉到的人与势力太多,太过庞杂。


    若是在这种形势下,皇上再出点问题,她这辈子想在太平环境中养老的目标,就难以实现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有内侍匆匆前来禀报,说是太子妃发动了。


    儿媳妇生孩子,皇上显然不便出面,柳明月既有着明面上的婆婆这个身份,她本人又挺喜欢太子妃,当然要亲自过去守着才放心,与皇上交待几句后,就赶紧前往东宫。


    太子大婚近三年,在柳明月的坚持下,太子现在不仅没有正经的妾侍,连通房之类的女人都没有,问就是她身为母亲,关心儿子的身体,不欲让他耽于女色。


    实则却是柳明月想尽量让太子妃过几年舒心日子,在她自己看来,夫妻二人之间,但凡只要多出个人,像根刺般杵在那里,就不配再说什么夫妻情深,也注定无法真正过得舒心。


    太子妃进宫两三年,她本人不仅和太子夫妻关系和睦,还备受皇后宠爱,被皇后亲自带在身边教导的事,宫中上下都有看在眼里,何况她还早早的就掌管了宫务。


    在既有身份地位,又有实权的情况下,太子妃在宫中的威望当然也很高。


    而她跟在柳明月身边两年多,做事的见格与思路,都有学到不少,所以东宫上下都被她给打点得井然有序,连她生产之事,也有提前做好各方面的准备。


    柳明月还要坚持要过来亲自守着,除了图自己的心安,也为做最后的把关,在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上,她从不敢心存侥幸,有任何懈怠。


    知道婆婆在听说消息后,立刻放下手中的政务,亲自赶过来坐镇的消息,正在稳婆的建议下,坚持在房中走动的太子妃骤觉心安的同时,也很感动。


    她能感觉得到婆婆对自己的喜爱和欣赏,这份感情不是因为她是对方的儿媳,而是对她本人的。


    她坚信这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她已隐约感觉到,婆婆对她的丈夫,也就是太子,都没有对她好,但是对于这点,她一直藏在心里,暗自珍惜着。


    她并不清楚这里面的原因,但这并不影响她暗自为此感到窃喜,即便在面对丈夫时,难免会感到有些心虚,可她依旧不会放弃继续在婆婆面前表现,争取获得更多的欣赏和喜爱。


    如今有婆婆亲自过来看护着她生产,太子妃觉得自己可以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了,至于太子在不在,她是真没怎么在意。


    作为一个母胎单身的女青年,柳明月本人当然不会有生儿育女的经验,也就注定无法从前辈的角度,给出什么有效的建议。


    不过她在这个时代,曾亲自把关过几个产妇的生产过程,所以对于生产流程,她还是相当熟悉的。


    所以柳明月到后,先宽慰了太子妃几句,随后就令人再做最后的大彻查,令太医和医女检查一切有可能藏有猫腻,对生产不利物品、空间,又令稳婆沐浴更衣,换上确保不存在问题的干净衣物。


    生产过程可能会用到的器具,也都需进行酒精消毒,再用开水煮过,所有要求都极为细致。


    面对皇后所展现出的对太子妃高度重视的态度,东宫上下当然是更加不敢敷衍怠慢,哪怕被指挥得团团转,也不敢有丝毫的抱怨。


    毕竟皇后在他们心中,绝对是能够直接掌握着他们生死的存在,甚至比太子更具威信。


    等到太子匆匆赶过来时,各种产前准备工作都已彻底完成,太子妃也已进入将要正式生产的阶段。


    柳明月目光锐利的看着这个便宜儿子,让周围人退下去后,低声责问道。


    “你媳妇生孩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在哪里?就算是你去了京郊大营,接到消息后,也该早就及时赶回来了,为何会拖延至此?”


    面对积威日重的母亲,太子本能的感到心虚,小声回道。


    “儿臣在曲少师府上,儿臣听说,女子生孩子,从发动到生产,需要一段时间,才没及时赶回来。”


    柳明月看着这个被原主当宝,她现在只想将其当叉烧的便宜儿子。


    “你老实说,那曲少师府上,究竟有什么,使得你常在那里流连忘返,连自己的媳妇生孩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也能被你抛之脑后?”


    太子闻言,下意识抬头,正好对上柳明月的那双充满失望和痛心的眼神,让他的心下意识咯噔了一下,但是话到嘴边,他还是忍不住试图隐瞒。


    “没……没什么,就是曲少师给儿臣讲史,让儿臣听得太过投入。”


    柳明月闭了闭眼睛,冷漠无情的回道。


    “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要不然,本宫就以曲宏严道德败坏,教唆太子不敬尊上之罪,将他一家全都下狱!”


    太子闻言,不敢置信的看向柳明月。


    “母后,您一向公正贤明,怎么可以如此做?”


    柳明月赫然睁开双眼瞪向他,“因为本宫并没有冤枉他,你当本宫是好糊弄的吗?他曲宏严到底讲了什么内容,竟能让你罔顾将要生孩子的发妻,流连在他府上不思归家?”


    【作者有话说】


    90


    第90章


    担忧


    见柳明月态度坚定,目光犀利,再不见往日的宽和与鼓励,太子莫名感到有些恐慌,这才低头嗫嚅着回道。


    “儿臣在曲少师家,认识了他的侄孙女,与那姑娘谈论诗词,不小心忘了时间。”


    早在发现太子不在,询问过后,知道太子近来常往曲府跑后,柳明月心里就已对此有数,现在听到他亲口坦白,情绪并没怎么受影响,只面色平淡的吩咐道。


    “这个孩子满半周岁后,本宫会答应你父皇欲为你纳妾的建议,在这半年中,你给本宫好好的呆在东宫养孩子,曲少师罔顾师德,引诱太子沉迷女色,此乃重罪,本宫断不能容他!”


    太子再次不敢相信的看向他的母亲,赶紧跪到柳明月身前。


    “求母后息怒,儿臣已经按照您说的,如实坦白了啊,为何您还要给曲少师定罪?”


    柳明月失望的看着这她真的用心教过的少年,言语冷漠的回道。


    “就凭本宫与陛下将一个善良淳朴的好孩子交给他,却被他给教成了一个试图欺瞒、忤逆父母,在结发之妻将要生孩子之际,依旧在外与人谈论风花雪月的无情无义之徒,他曲宏严就罪不可赦!”


    太子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一向对他慈爱有加的母亲,实在无法相信,她竟然会有这般严厉而又冷漠的斥责自己的一天,心中羞愧不已的同时,还感到悲愤和委屈。


    “母后,儿臣……儿臣没有,儿臣也不敢,儿臣只是不想让你失望,才不敢在第一时间跟您说实话。”


    柳明月点点头道,“看来你还没到彻底无可救药的地步,多少还算知道点廉耻,知道自己干的不是人事,才说不出口。”


    盯着对方羞愧到涨红的脸,柳明月伸手抬起他下巴,目光淡漠,语气冰冷的低声道。


    “今天本该是大喜之日,本宫不欲和你多做计较,接下来,你就算是装,也要在太子妃和孩子面前,给本宫装出男人对自己的妻子和孩了,该有的担当和关爱,要不然,曲宏严只是一个开始,那些胆敢教坏你的狗东西,本宫是一个也不会放过!”


    太子惊愕的对上母亲的眼睛,知道在那看似平静而又淡漠的眼神下,燃烧着的滔天怒火,下意识回道。


    “母后息怒,儿臣再也不敢了!”


    柳明月松开他的下巴,冷哼一声道。


    “虽然你父皇跟本宫说,孩子大了,心思也杂了,但是本宫一直觉得,本宫的儿子生性仁厚,就算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那也正常,反正本性在那里,终归差不到哪儿去,没想到你今天,就给本宫送了这么一份大礼。”


    太子俯首磕头称罪,“让母后失望,是儿臣的罪过!”


    “你可还记得,承天三年,本宫听说你大姨母家的两个表妹进京后,是怎么教导你的?你的警惕心呢?哪个好人家的正经姑娘,能做得出明知你的妻子在生孩子,仍拉着你谈诗论词的行径?”


    太子这才回想起,当年他的母后是怎么教导他的,之后的几年,他又是怎么坚持的,然后就是不知从何时起,竟然不知不觉的将他母后的那些教导抛之脑后了。


    如今再结合他母后当年的教导,太子赫然发现,自己在曲府偶遇曲少师的侄孙女,并与对方相识,以及通过简单的几句交谈,就觉得两人志趣相投,在后面又因各种意外而再遇,且逐渐加深了解的过程,竟然与他母后曾为他讲过的案例如出一辙。


    看着太子明悟过来后,浑身失去力气的摊坐在那里的反应,柳明月冷笑道。


    “你总算想起来了?遇到事儿时,你竟一点都没回想起来?”


    他当时也觉得那些场景有些熟悉,只是当时的他以为,那莫名的熟悉感,是源自他能与那曲姑娘注定相遇相识相知的缘分。


    想到这些,太子懊恼到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只要他在当时没被那种错觉迷住神智,及时回想起他母后的教导,事情怎么也不至于发展到如今的这一步。


    “都是儿臣愚钝,错信于人,才会遭人算计成功!”


    柳明月脸色稍缓,继续问道,“那么现在,你还觉得本宫欲给那曲少师定罪,是在挟私报复他吗?”


    事到如今,太子当然已经意识到,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曲家上下的算计与配合,他的曲老师甚至很有可能就是主谋。


    “儿臣惭愧,只是曲少师教导儿臣多年,儿臣实在不忍见他落得个晚景凄凉的下场。”


    这时候倒是想起要展现自己的仁厚了,柳明月再次冷下脸,幽幽问道。


    “所以依太子的意思,是要就此作罢?那么,该让谁来为他们教坏太子的恶行负责呢?”


    柳明月对东宫的那几个拿着高官厚禄,却不思为国为民的太子之师,一心只想将太子教成符合他们利益需要的新一代掌权者的恶行,早就到了忍无可忍的境地。


    对这个太子,也很失望,这次的爆发,更多的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已。


    面对他母后的诘问,太子再次感到压力山大,总觉得不管如何回复,都会让事情朝着他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有违他的本心。


    见对方回答不了,柳明叹息着摇了摇头,在心中盼着皇上能尽量多活几年,有这么个太子当皇位继承人,实非大安之福。


    “你先起来,这件事回头再议,记住本宫之前的警告,我说得出就一定能做得到。”


    因各方面的准备工作都做得很到位,太子妃也很配合,熬过前面那段有些漫长的时间后,到正式生产之际,没有花费太长时间,在产房传出几声有些凄厉的痛呼声后,就顺利产下一子。


    听到芳仪喜笑颜开的过来回禀,说是太子妃母子平安后,柳明月才放下一直提着的心。


    在等候太子妃生产的这段时间里,她才发现,自己需要准备一个珠串,好在关键时刻用来排解心中的烦忧与急躁。


    太子也很高兴,看到被包在襁褓之中的孩子,他才真正体会到初为人父的感觉。


    看过孩子,柳明月又不顾身边人的阻止,进产房看太子妃,安抚了几句,让她好好消息后,才离开东宫。


    回到坤元宫,就见皇上已经等在那里了,他当然已经收到太子妃顺利产子的消息。


    “太子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听说你很生气?”


    柳明月也没瞒着,将她去了东宫后,发现太子不在,问过后,才知道已经派人去通知太子,眼看太子迟迟不归,她逼问太子的心腹,才得知太子在近期与曲府的一个姑娘十分投缘的事,都给讲了出来。


    “臣妾早就教过他,在外面一定要防备那些想方设法凑上来的有心之人,结果他还是入了人家的圈套,还在他媳妇正在生孩子之际,在外与人纠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皇上对此有些不以为然,“你何必为这点小事如此动怒,反正他又不是姑娘家,在外面能吃什么亏,大不了也不过是将人纳入东宫罢了。”


    “臣妾气恼的是那孩子不争气,臣妾早就提醒过他,结果他被人算计了还不自知,还有东宫的那几人,野心也太大些,将好好的太子教成这样,还想利用女色在后院掌控太子,实在可恨!”


    在这件事情上,原主可能认同皇上的这一观点,可是换成是柳明月,两人之间的代沟,就实在太宽太深了。


    哪怕柳明月心里清楚,这才是当前这个时代的主流观点,她所努力坚持的那些,才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另类思想。


    可她始终还是无法坦然的让自己接受这一切,即便她现在已到了不得不接受和面对的境地,这也是她承诺在半年后,会任由皇上为其纳侍妾的原因。


    与其让太子在外被人以各种方式引诱,还不如允其纳妾,放在东宫,更便于太子妃掌控。


    好在她早就提前给太子妃做过一些心理建设,倒不担心太子妃会恋爱脑,因太子有了别的女人而伤心痛苦。


    听到皇后提起东宫属官,皇上终于开始正式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神情严肃的点头道。


    “皇后说得有理,若只是太子年少,经不起女色的诱惑,还只是小事,若是出自东宫属官的算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也怪朕当年图省事,为展现对曲宏严他们那些人的重视和信任,将太子交给他们教导,结果他们只是表面上看着高风亮节,嘴上说得好听而已。”


    柳明月也知道这件事情上,皇上确实需要负一部分责任,可是原主同样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即便是她这个后来者,也不是那么的无辜。


    不过问题的最大根源,还是曲宏严等人太可恶,太子自己也不争气,让他们合起伙来抓住了性格弱点,加以利用,哪怕后来得到了她的提点,太子也始终没有意识到自身的问题。


    柳明月便直接将自己欲拿曲宏严开刀的想法讲了出来,皇上听后,有些犹豫的在厅中踱步,一时下定不了决心。


    皇上也知道,如今太子在他们的教导下,也越来越像他们那些人了,表面上看着很优秀,却经不起实践的考验。


    以前还能说是他因担心太子势大会影响到他的权威,给太子真正参与朝政的机会少,可是在他受伤还朝后,不仅没了继续压着他的想法,还与皇后一起培养他。


    结果从近两三个月的情况看,他的表现可以说是处处都很让人失望,只会嘴上说得头头是道,却没有足够的魄力与手段,很容易被人给拿捏,对他那几位老师依赖太过等等,皇上都不愿多想。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么精明厉害的自己与皇后生下的嫡子,为何会如此令人失望,若非还有个很可靠的皇后在,皇上觉得自己肯定会死不瞑目。


    “兵部的案子还没了结,又动曲宏严的话,怕是会引起那些世家大族与仕林的集体反对,那些人在读书人中的名声实在太好,哪怕只是动一个,那个影响,也会非常大。”


    柳明月当然知道这个道理,这也是她一直对有些人一忍再忍的原因。


    “可是任由那些人继续下去,太子可就废了。”


    虽然太子其实只得了那几人的数年教导,后面的三年多,还一直有她从旁试图纠正他的思想与认知,但是事实证明,还是那些人的影响力更大。


    这也是皇上最担忧的地方,不过见一向宠孩子的皇后也能有这样的认知,他心中的那些担忧,突然就消减了大半。


    “我们这不是有太孙了吗?太子废了,我们就好好教导太孙,朕争取能尽量多活几年,再加上你还年轻,肯定能坚持到太孙长成的那天。”


    皇上想到的是好好培养那个刚出生的小婴儿,柳明月想的却是,还不如好好培养那个小婴儿的娘,太子妃可比那对不靠谱的父子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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