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长。”苍庸喊了一声。
“嗯？”寅峰回应。
“我睡不着。”苍庸还在想白天看到的那些东西，“你能睡着吗？”
“我也睡不着。”寅峰在思考苍庸又给特安局发了什么内容，他已经给姜通传递过暗号，最近一段时间他不方便收信息，他不清楚苍庸又写了些什么。
明明苍庸就在他身边，他却问不了。
好在意，抓心挠肝地在意。
“部长，风小浮真坏啊。”苍庸发出了最朴素的评价，“人怎么能坏成这样？”
“是啊，人怎么能坏成这样。”寅峰长叹一口气，“不过比他坏的人多的是，他用来创作的那些尸体不是他杀的，是他爸，像他爸这样的人才是最该死的，而且他们的数量还不少。”
“但是部长你能把他们都处理掉！”苍庸知道，寅峰是主角！
听到这话的寅峰忽然不出声了。
苍庸等了好一会儿，他还以为寅峰睡了，结果一抬头就发现寅峰表情复杂地望着自己。
苍庸不明白：“怎么了？”
“不，没什么。”寅峰只是觉得苍庸说话像小孩。
确实，他一直都挺像个孩子。
早知道苍庸是这样的性格，就不该让他来做什么三面间谍。
塞去一个相对和平的星系，让他开个餐饮店就好了。
感觉他也挺喜欢做饭的。
寅峰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脑回路和系统过去的想法对上了，他只是觉得苍庸对他有一种盲目的乐观，这种乐观就像是小孩觉得大人都是无所不能的一样。
刚才苍庸觉得他能处理掉那些混蛋，就像小孩喊着“正义一定能战胜邪恶”。
幼稚是挺幼稚，不过寅峰不反感，他还挺喜欢听的。
“要是这世上有更多像你这样的人就好了。”寅峰觉得苍庸这缺心眼的样子起码证明他前半生过得挺幸福。
【部长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苍庸得出结论。
系统：……
苍庸搂住了寅峰的胳膊，寅峰抖了一下。
“部长？你不喜欢和我挨太近吗？”苍庸喜欢挤着人睡。
“还行。”寅峰能接受和同性挤在一起睡觉，他以前执行任务还扮过被限制进入星网的罪犯。
他在牢里跟一堆犯人凑在一起，连个床都没有，那个味儿能呛死人。
但困到极致后他也能睡着。
“可部长你抖什么呢？”苍庸不解。
“你络腮胡扎到我了。”寅峰感觉苍庸的络腮胡跟海胆似的。
“不好意思。”这是苍庸第一次拥有胡子，他还没能习惯。
苍庸拉扯被子，把自己的下巴放在被面上，免得他英武的络腮胡伤人。
“部长你有没有胡子？”苍庸很好奇这个世界的兽人会不会像普通人类一样要定期刮胡子。
“原形有。”
小猫的胡子和人类的胡子不是一回事。
【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有两个好朋友，都是小猫咪。】苍庸又开始跟系统聊天。
【你是指非洲狮和东北虎吗？】系统问他。
【嗯，还有一头非洲象。】苍庸很怀念过去，那时候他偷偷揪老虎的胡子戳老虎的鼻孔，活得无忧无虑的。
【后来毕业了，他们都有工作了。他们活多久就得工作多久，我不想过他们那种日子，慢慢的也就淡了。】苍庸觉得自己还算了解小猫咪，【我们以前经常变成原形在野外奔跑，他们会蹭我的头，我也会吸一吸他们。】
系统：【等等，你想表达什么？】
【我现在压力有点大，有点想吸吸部长。】苍庸有些不好意思，【想用部长的胡子戳戳部长，黑豹打喷嚏的样子一定特别可爱！】
【你想都不要想！】系统差点爆炸，【他是主角！他身上的使命很沉重！你得尊重主角的人格！】
【部长香香的，有薰衣草的味道。】苍庸觉得压力大想吸猫猫也是人之常情，【他被自己的胡子戳到之后会露出疑惑的表情吗？那种表情很可爱的！】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系统不能接受，【你吸你自己啊！你自己也有毛！】
【那不一样，虽然我肥而不腻，但是我没有猫猫那么柔软。】苍庸挨寅峰挨得更紧了些，【部长真的香喷喷的，他一定是一只爱干净的豹子，他的皮毛一定像棉花糖一样……】
【棉花糖～软蓬蓬～黑色棉花糖～】苍庸脑子里的思维开始混乱。
他快睡着了。
寅峰也注意到苍庸已经没法正常回话了。
“你有那么喜欢胡子吗？”
“香喷喷～”
“你想睡了？”
“巧克力～”
看样子是要睡了。
寅峰也闭上眼，迅速沉入梦乡。
睡前和寅峰聊过天之后，苍庸没有做噩梦。
在梦里，苍庸化为原形，变成了一头巨大的棕熊。
棕熊背着一个超小的毛线单挎包，走在一望无际的花海里。
要去哪儿呢？
苍庸说不上来。
很快，他走到了花海的尽头，被一条河拦住了去路。
阳光很好，河水清澈见底，水波荡起来折射出一点点的阳光，很漂亮。
苍庸用自己的爪子试探了一下水温，随后他把毛线小背包取下来，顶在头上。
河水里有鱼在嬉戏，苍庸默默从那些鱼的头顶游过，激起一层层水波。
有蝴蝶飞过来，停在苍庸的长嘴筒子上头，苍庸一边游一边看蝴蝶，他都快成对眼了。
忽然，苍庸发现了河对面的岸，而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等他。
视线从蝴蝶慢慢聚焦到岸边，蓝色蝴蝶的身影逐渐模糊，最后成了一团没有边界的蓝色遮挡物，而苍庸看到了这遮挡物后面的黑色豹子。
“部长！！”苍庸终于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
他快速刨水，鼻尖的蝴蝶也飞走了。
等上了岸之后，他四肢着地朝着黑豹跑去。
最后他把头顶的针织单肩背包拿下来，从里面取出一沓纸，递给黑豹：“这是我的简历！”
黑豹被大棕熊的体格衬得格外小巧，为了平视，苍庸只能趴在地上，把自己圆得相当标准的熊头凑过去：“你可以录用我吗？”
黑豹认真翻阅苍庸的简历，一边翻阅一边点头，最后黑豹把爪子放在了苍庸的嘴筒子上：“以后你就跟着我了，做我的小弟。”
黑豹高昂头颅，骄傲地对巨大的棕熊说：“不会让你饿肚子，你会变得和我一样强壮！”
棕熊惊喜地嗷了一声，随后他朝自己的来处挥了挥手：“妈妈！爸爸！再见！我被招上了！”
黑豹一甩尾巴，转身就走。
棕熊抖了抖毛上的水珠，背上自己的小单肩包，跟在黑豹身后。
蝴蝶重新停在了棕熊的头顶，棕熊摆了摆自己的耳朵，步伐更欢快了些。
他们走进了森林，一直往前。
一直……
苍庸睁开眼，他闻到了甜甜的味道。
“醒了，吃不吃早餐？”寅峰站在苍庸的床边，轻声询问。
“好甜好香的味道。”苍庸有些迷茫。
“你鼻子真灵，芝士焗土豆上面挤了蛋黄酱，土豆泥里还有火腿。”一般来说，寅峰是不支持这么吃的，但昨天苍庸刺激受大了，应该放纵一些。
苍庸猛地起身，他的眼睛睁得溜圆：“部长？！”
喊了这两个字之后他忽然眼含热泪又喊了一声：“呜呜呜，部长！你真好！真的！”
他迅速起床，认认真真地清理了自己的脸和牙齿，随后他坐在餐桌前，看着丰盛的早餐开始风卷残云。
寅峰有些意外：“你能吃下饭了？”
“嗯！缓过来了！”苍庸猛点头，“我要照顾好自己。”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寅峰露出笑容。
“部长，你笑什么？”苍庸不解。
“你适应力很强。”寅峰笑着说，“这样很好，能活。”
苍庸觉得能活也是一种夸赞：“我肯定能活！我比那个变态能活，他造孽不能让我受罪！”
寅峰把曲奇饼推向苍庸：“多吃点。”
系统感觉主角的眼神很慈祥，就像是一个慈爱的老头遇到了自己最爱的大胖孙子。
“部长，真的，我觉得你特别好。”苍庸一边吃一边说，“我觉得咱俩特别有缘。”
“咱俩确实有缘。”寅峰也在吃早餐，只是吃得没苍庸那么快，“你生理功能有障碍，我的生理功能也有障碍，咱们是一样的。”
系统：【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偏偏苍庸听了这话之后开朗道：“真的诶！！”他举起茶杯跟寅峰相碰。
“嘿嘿。”苍庸笑。
寅峰唇角上扬。
寅峰在吃完饭之后就给风小浮发了信息，询问采访的具体时间。
当天下午，寅峰带着苍庸重新踏入了风小浮的艺术馆。
风小浮的本体是一只瞪羚，他长相应该是眉清目秀的。
之所以加一句“应该”，是因为苍庸只看得清风小浮外轮廓线。
风小浮的脸上都是刺青，还是七彩的刺青，有一些颜色似乎还能散发微光，看得人眼花缭乱的。
风小浮注意到了苍庸的眼神，他双腿交叠，胳膊肘压在大腿上，用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
在他动的时候，苍庸听到了叮呤当啷的声音。
而随着风小浮的胳膊抬起，那一截袖子顺着小臂滑落，苍庸终于发现了声音的来源——风小浮的手臂上打了三排的洞。
手臂两侧各一排，手臂外侧一排，这些洞也都整齐地穿了环，而这些环被金色的小链子串联在一起，小链子上还嵌着五颜六色的小宝石。
苍庸：……
【嘶！！好痛！】苍庸对系统说，【他不担心自己的胳膊被拽下来一块肉吗？】
【他愈合得不错。】系统说，【这好歹是星际时代，普通的打洞肯定是能做到全程无痛的。】
“第一次见？”风小浮问苍庸。
苍庸点头。
寅峰也随着风小浮的问话而扭头看向苍庸，他面带微笑，尽管这笑容并没有让他显得多平易近人。
“感觉怎么样？”风小浮继续问。
“亮晶晶的。”苍庸如实回答。
“喜欢吗？”
“不太喜欢。”苍庸看到这些装饰品觉得幻疼。
风小浮一时失语，大概是没想到苍庸的回应会这么直白。
“不过这也是，艺，呃，艺术。”苍庸这话说得有些没底气。
风小浮笑容越来越明显，牙花子露得越来越多。
“风先生，实习生不懂欣赏。”寅峰开口了，“他是小地方上来的人，没培养过美商。”
风小浮对此不置可否。
“请问采访能继续了吗？”寅峰的声音很温和。
风小浮微微扬了一下下巴，示意寅峰继续。
不过他在采访的过程中，时不时会看一眼负责摄影记录的苍庸。
【该死的！】系统忽然骂了一声。
【怎么了？】苍庸不解，不过他有些不舒服，这人总盯着他看作什么？
【这死变态的眼神不对劲，他不会看上你了吧？！】系统不接受苍庸和这样的混蛋成家，而且对方的“爱”到底是情欲还是杀戮都不一定。
【啊？】苍庸不自觉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他坚毅的下颌角和扎手的胡子还在。
星系也吃这款猛男吗？
可之前寅峰把风小浮的资料给苍庸看过，这人男女通吃，但身边压根没出现过大个子肌肉猛男。
【你把你呆滞的表情收起来……操！哔哔哔！】系统发出一串奇怪的声音，大概是它骂的话太脏，被屏蔽了。
【这什么哔哔特权阶级对小白花的一见钟情？！】系统越吼越大声，【他居然对没开化的傻子有欲望？！！】
苍庸：……
系统这个“没开化的傻子”是指他吗？
苍庸瞳孔地震。
【你这头熊脑子里只有啃老和甜食，一天到晚织你那破衣服！刚离开父母多久啊？！他想对你做点什么简直就是犯罪！】系统暴躁了。
风小浮他的“看上”和普通谈恋爱是不一样的，他的“爱”相当凶残，那只是一种掠夺，掠夺他人的血肉去供养自己畸形的灵魂。
系统还在嚷嚷，而苍庸已经听不太下去了。
他是傻子吗？
他真的是傻子吗？他明明只是性格比较开朗而已啊。
系统怎么这样？！
可系统好像在为他发声。
更难受了……
苍庸配合着寅峰完成了拍摄，寅峰的采访让风小浮很满意，风小浮似乎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位能与自己共鸣的知交。
而寅峰对艺术馆里某件大型“艺术品”的惊叹又让风小浮发笑。
在寅峰说出“也许我的形容有些夸张，可那座雕塑像人为所能创造的最大的奇观”时，风小浮便出声邀请寅峰他们去主星。
“相信我，那才是真正的奇迹。”风小浮朝着寅峰伸出手，他依旧高傲，只是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亲近。
“我很期待。”寅峰和风小浮的告别又花了十几分钟。
最后寅峰带着满足的微笑领着苍庸离开。
寅峰的微笑一直维持到回房间，他检查了系统，没有被入侵的痕迹。
那一瞬间，他的笑容收了起来。
他的咬肌轻轻突起，又立刻放松。
他的愤怒积压在胸腔，又被他以一个极其小，极其短暂的动作给释放了出去。
“部长？”苍庸疑惑地喊了一声。
“他盯上你了，之后你不要离我太远。”寅峰对苍庸的一系列行为仍有疑惑。
苍庸曾经试图出卖他是事实，他也的确是一个隐患。
可他不该被彻底剥夺尊严，没有人该被凌辱虐待。
“一定跟紧我！”寅峰再次强调。
“我会的！”苍庸向寅峰保证。
【主角果然好温柔哦。】苍庸对系统感叹，【他是最棒的圣父小猫咪！】
“部长。”苍庸觉得自己一定能在主角这儿寻求到安慰，“有人说我是傻子，你觉得我傻吗？”
还在紧张的寅峰愣了一下，他看向苍庸的脸。
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是个很开朗的仓鼠。”寅峰夸赞。
苍庸：“那我聪明吗？”
寅峰的手放在了苍庸的肩膀上：“呃，其实，也许那个人对你有偏见。你也……嗯，也没有傻到那种程度。”
“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绝对不是病理上的傻！”这次寅峰的声音坚定了些。
苍庸反应了一会儿。
寅峰觉得自己越描越黑，他想往回补救：“那个……”
“啊！没到病理上的傻？”苍庸忽然拍了一下手，“那不就是说我的智商完全够用吗？”
寅峰：……
“四舍五入我算聪明的！”苍庸完全懂了，并且他为自己感到骄傲。
寅峰：“……哇！”他以为自己情绪来得猛烈去得快速，已经算是相当开朗的人了。
这世上居然还有苍庸这样的？！
系统已经在苍庸脑袋里给他鼓掌了。
这大棕熊确实是治愈自己的一把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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