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寻醒来的第一反应是观察周边环境。她的记忆还没有完全回笼, 对周围抱有极强的警惕心，因此在感觉到有人靠近时，毫不犹豫狠厉踹出！
来人有着出乎意料的敏捷速度,躲开了这一击，熟悉的声音随之响起：“队长,是我。”
娄寻一边揉了揉太阳穴，一边抬眼看他：“诺兰？”
她慢慢回想起昨晚的事，皱眉：“你不是去盯主办方了？”
船长室和主办方的房间可不在一个地方啊。
想起昨晚通讯道具被入侵的情况，娄寻不动声色地眯了下眼，下一秒,她如幽灵般出现在诺兰身侧，一柄匕首贴住他的脖颈，那薄而锋利的刃身就抵着他的大动脉,只要他稍微一动，血液就会喷溅而出。
娄寻冷声道：“你是谁？”
诺兰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眼睛里一直蕴着的笑意消失了，声音也变冷几分：“有东西冒充我？”
娄寻不确定他是不是本人，毕竟这是地狱级副本，她不敢低估BOSS的手段和能力。
于是她没有说话，等着诺兰自证。
诺兰知道她的意思，沉思了一下,连贯而快速地说：“你最爱的色系是蓝色系，最讨厌吃香菜，最喜欢的动物是猎豹，最讨厌的动物是蚂蟥,最喜欢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娄寻打断：“行了可以了。”
她松开匕首，盯着诺兰的目光高深莫测,心想这小子对自己怎么这么了解，竟然细致到这个程度。怪物是不可能细心到这种程度的，它们无法理解人类的喜好，也无法与人类共情。
诺兰大大方方地给她看，表情非常坦然。
娄寻最后还是没有问出这个问题。
感觉有点奇怪，她问不出来。
于是她很利索地换了一个话题：“走，看看刘船长怎么死的。”
诺兰“嗯”了一声，抬步跟上。
两人到事发现场的时候，那里已经聚了不少人。
娄寻随意打量一眼，便看到了好几张熟悉面孔——服务员小方，清洁工宋大妈，保安许队长。不过以这几个人的身份来看，出现在这里倒是有合理理由。
除此之外，她的队友索菲娜也在这里。
娄寻：“刚刚的叫声是谁发出来的？”
索菲娜摇头：“我也是刚到。”
娄寻的视线从NPC身上扫过，眼神寒浸浸的，让那些NPC都不自然地缩了一下脖子。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娄寻转头望去，见到提着药箱正急匆匆往这边赶的朱医生——不，准确来说，是“施医生”。
宋大妈立刻说：“朱医生！您快过来看看，我今天一大早起来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刘船长竟然死在船长室里！这可怎么回事啊？吓死我了！”
施医生面上也是一派茫然震惊神色，如果不是娄寻提前查看过他的房间，知道他的秘密，恐怕真会被他的精湛演技糊弄过去。
施医生安抚道：“我来看看。”
许队长看着施医生，不冷不淡道：“朱医生原来还读过法医专业吗？”
施医生弯腰的动作一顿，但他没有转头，看不见他眼里的神色，只能听到他冷淡的声音：“医术都是有相通之处的。”
说完这t句，他没再搭理许队长，专心致志看起刘船长。
娄寻静悄悄地往前走了几步，几乎站到船长室门口，近距离盯着施医生的动作，以防他有什么小动作。毕竟，现在还不能排除施医生的作案嫌疑。
但施医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敏锐，她刚靠近一步，他便已然转头看过来，投过来的眼神寒冰般冷酷，但转瞬间就恢复成了正常。
他极快地把头转回去了。
娄寻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对他的真实身份又有了进一步的推测。
其他人陆陆续续都赶到了。
飞切特喘着粗气，眉头紧皱：“对不起，队长，你交给我的任务我没能完成，昨晚十点到十一点那会儿，不知道怎么了，我突然就失去意识昏过去了，再醒来就是现在。”
卡特拉也一脸愧疚：“我也是这样。”
约得亚附和着点头。
索菲娜和诺兰没有出声，一副默认的态度。
原来大家昨晚都遇到了一样的事。
联想起昏迷前听到的那句“天黑请闭眼”，娄寻心里沉了沉，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容易就过去，副本肯定还有新的幺蛾子在等着他们。
其他NPC也相继而至。
娄寻忙着盯施医生，诺兰便很自觉地观察起其他人。
在施医生结束查验，起身出来后，诺兰朝着娄寻那侧微微歪了下头，轻声说：“第五个来的是林先生，第六个是钱老板，第七个是吴政委，第八个是连经理，第九个是赵主管，第十个是陈总监，最后一个是王大厨。”
娄寻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这位朋友真是越来越上道了，和他合作不用多说，十分省心。
诺兰谦虚地弯唇一笑。
索菲娜抱臂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看到这一幕，表情有点放空。
好在她怎么说也算是经验丰富的老玩家了，很快就回过神来，当下冷冷地看向施医生，等着他的说法。
施医生顶着众人的目光，说：“刘船长的直接死因应该是冠心病发作，不是他杀。”
娄寻探究地盯着他，摘出关键词重复了一遍：“直接死因？”
施医生点点头：“对。因为我在他身上发现了几个针眼，分别分布在脖子后面、手腕内侧和手肘内侧。脖子后面不太好操作，应该不是刘船长自己注射的。”
索菲娜：“船上除了你，还有其他人有注射针管吗？”
施医生的面色变了。
娄寻趁这机会打量了下其他人的神色，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细节。
大部分人都是立刻蹙眉看向施医生，但王大厨双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那么出神，似是一点没听这边的对话。还有林医生，刘船长都死了，尸体就在不远处，他竟然还是挂着微笑，眼里也不见多少伤心，娄寻甚至在他眼里看到了一抹很快划过的惋惜。
他在惋惜什么？
娄寻一边思索一边用目光在其他人身上梭巡，重点观察他们的表情，但这里的人大部分身居高位，几乎没一个简单的，一个个都是人精，从表面上来看，还真看不出什么异常。除了王大厨比较明显，就只有林先生露出一个小小破绽，当然他很快就补上了这个小破绽。
卡特拉忽然接通通讯，站在原地不动，声音透过耳麦传过来：“王大厨不是在盯着刘船长发呆，他的角度正对着的是，是医生。”
卡特拉和王大厨挨得很近，可以窥见他的动向。
嗯？ ！娄寻一下就来精神了，低声道：“再具体点。”
卡特拉怕被察觉，没有很光明正大地观察，也没有引人注目地走过来，继续在原地不动声色地观察王大厨，不断用视线衡量角度。
半响，她确认般道：“这个角度，他应该是在看医生的药箱。”
药箱？
娄寻的目光瞥向施医生腰间挎背着的药箱，眼神兴味：她记得这药箱里面装的可全部都是针剂。难道……
一道压得很低的熟悉声音在旁边响起：“从过来到现在，赵主管已经看了五次电表了。”
娄寻没有转头，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尽量用眼角余光去看赵主管现在的动态。
只见他快速地瞟了一眼电表，迅捷地收回目光，然后等了一会儿，没什么人注意他的时候，再快速地看一眼。
因为电表的方向和刘船长的方向几乎一致，所以他的动作倒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系统的播报声就在此刻响起：
“阶段任务一：请所有乘客找出杀害刘船长的真凶，于今晚十点准时进行投票。”
“奖励：一块饱腹面包，一瓶干净饮用水。”
娄寻轻舒一口气：她猜对了。
第102章
卡特拉心服口服地对娄寻竖起大拇指, 低声道：“娄队果然远见。”
娄寻微笑回道：“谢谢，你的华文学得很好。”
林先生一脸痛心地说：“老刘有冠心病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不找他了,让他好好在家休息。”
娄寻敏锐地感觉到了一点不同寻常之处，问：“本来这条游轮不是刘船长来开？”
林先生一噎, 但很快就恢复正常，面不改色地说：“老刘经验丰富，我当然更信任他。”
这话说得含含糊糊的，看似回答了，实际上是在打马虎眼。但问题不大,娄寻已经得到了问题的答案——原定的确实不是刘船长，不然林先生不会这么含糊其辞。
娄寻思忖一下，没有接着追问,不然显得像在审犯人，林先生未必会再回答。
她给诺兰使了个眼色。
诺兰意会，接着问：“林先生，你和刘船长的关系很好吗？听你的语气，你好像和他很熟悉？”
林先生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黑黝黝的，回答得滴水不漏：“老刘在这里开了几十年的船了，但凡要出海的, 谁不认识他？”
这人好像一个圆润的球，不管问什么问题都会被反弹回来，就是不正面回应。
娄寻罕见地感到有一点棘手：按照现在这个问法问下去，就算问到今晚十点,也问不出什么来。
施医生趁着林先生说话的时候悄悄走了，王大厨的目光跟着他,在施医生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时突然回神，但语气还是有点飘忽：“我还要准备早餐，就不多留了。”
索菲娜和娄寻对视一眼，得到肯定的眼神，随即跟了上去。
王大厨的演技没有林先生那么好，都表现出这么明显的奇怪之处了，不弄清楚实在说不过去。
剩下的人也有要走的意思，但娄寻一句话让他们的脚步都顿住了：“刘船长死了，那游轮怎么开回去？在座的有谁会吗？”
这话一出，各人反应各不相同，娄寻眼神锐利如显微镜，不放过这些NPC的任何一个细节。
昨晚所有玩家都被强行弄晕，显然是没有作案时间的，也没有作案动机。根据系统的任务暗示来看，刘船长明显不是正常死亡的，那么刘船长之死就只能是这些NPC干的。
林先生表面上一副担忧神情；钱老板看了林先生一眼，眼中情绪耐人寻味；吴政委面无表情；服务员小方低垂着头，看不见脸；宋大妈看似一脸惊慌；连经理紧皱眉头；陈总监飞快抬眼看了眼娄寻，但还不待娄寻转头，他便已飞快垂下头；赵主管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许队长仗着站在后面，以为别人看不见他，眼中若有所思。
这些人的反应可真是精彩。娄寻心想，这条游轮接下来绝对不会安生，毕竟，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每个人的身上都藏着秘密，个个都是影帝影后。
林先生叹息着说：“唉，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就多找几个了。”
诺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原本想找谁？”
林先生一愣，轻描淡写地岔开话题：“现在说这个也没意义了。”
他看向赵主管，说：“赵主管是管安全维修的，应该对船上的设施设备比较了解吧？我没记错的话，这条游轮是可以开启自动驾驶的，麻烦你设置一下了。 ”
赵主管抬起眼皮，没什么情绪地点头：“我试试。”
驾驶问题解决了，钱老板顿时招呼道：“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回去了报警让警察来调查吧，现在先吃饭，今天这顿饭我包了！”
林先生点头：“嗯，返航要一天多时间，要麻烦大家耐心等一等了。”
娄寻心说谁敢吃你们的污染饭啊，吃了变水母连哭都找不到地儿。
而且在她的视角里，是清清楚楚知t道刘船长的死亡并不是意外。在凶手没有被揪出来之前，她根本不会有闲心吃喝玩乐。
于是娄寻找了个借口推脱：“我现在没有食欲，就不去了。”
其他玩家也纷纷找理由推辞。
林先生等人没有强求，陆陆续续地往餐厅去了。
卡特拉走过来，低声问：“队长，下一步该做什么？”
娄寻拇指指腹轻敲食指，思忖片刻，道：“你去搜查林先生的房间，飞切特去搜查钱老板的房间，约得亚去盯着刘船长的尸体，诺兰去探一探赵主管，我去找陈总监聊一聊。”
这几个人是她觉得目前比较有嫌疑的，需要优先排查。至于盯着刘船长的尸体，是为了防止有人过来破坏现场，混淆线索。
众人纷纷应下，分开行动。
诺兰最后一个走，等其他人走了，他轻声说：“你的心里已经有怀疑对象了，是吗？”
娄寻不置可否，只道：“真凶可能只有一个，但帮凶绝对不止一个。走吧，抓紧时间。”
诺兰点头，跟在她后面一起下楼，打算趁赵主管吃饭时搜查一下他的房间。
娄寻径直去了三楼，在门外等陈总监吃饭的间隙，她看见宋大妈也在一个小角落里吃饭。
她本来没打算多看，直到视线不经意一扫，看见宋大妈端着碗的手，目光顿时凝住。
——宋大妈的手不似一般人那样纤长，而是十分圆润富态，很有辨识度。
娄寻立刻打开怀表，拿出照片仔细比对，在宋大妈看过来之前火速收好，迎着她的视线露出一个看不出异常的笑。
宋大妈不明所以地回了一个笑，继续低头吃饭。
娄寻表面上镇定，心脏却怦怦直跳——她基本可以确定，宋大妈就是照片上的女人，手的细节特征一模一样。
确认了这点，娄寻立刻回忆起上船起的一切所见所闻，在脑海中比对着各人的身高，尤其是男NPC和宋大妈的身高对比。
娄寻的空间思维逻辑很强，很快就在脑海中拉出3D对比，逐一排查，大概圈定了范围：施医生，钱老板和吴政委。
这三个人的个子差不多高，和宋大妈的身高差也基本一样。
这三人里，会有那张照片上的男人吗？
如果真的有，那宋大妈来船上就值得探究了：她到底是无意中应聘进来的，还是抱着目的进来的？
施医生的房间是她自己搜的，虽然有不少有趣玩意儿，但都和他本人息息相关，没有关于其他人的信息，他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那就是在钱老板和吴政委两个人之间二选一了。
飞切特已经去搜查钱老板的房间了，那她就去抽空搜一下吴政委的房间吧。
不过现在不急。
娄寻看到了陈总监，陈总监也看到了她。这回他没有再躲开她的目光，犹豫了一下，起身去送盘子，然后便朝着她走过来。
娄寻不打算在餐厅门口说话，见他过来，便转身朝着一个偏僻角落去。
陈总监果然跟上了。
两人站定，陈总监还是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
娄寻干脆帮他一把，抛出话题：“陈总监，对于刘船长的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陈总监可能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惊了一下。
但片刻后，他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刘船长人很好的，脾气好，技术好，大部分人都能和他处得来。”
说到这，他停了停。
娄寻了然地接话：“那就是还有和他处不来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陈总监叹了口气，说：“这事儿吧，按理我不该讲出来，但是不说出来，我这心里实在难受，感觉对不起刘船长。”
娄寻有点恶寒，勉强道：“但人命关天，还是让刘船长瞑目最重要，你也不想他死不瞑目吧？”
最后一句出口，陈总监的目光闪了闪。
但很快他就调整好状态，声音又压低几分：“王大厨和连经理对刘船长，心里一直都有点意见，觉得他虚伪。”
娄寻不动声色道：“怎么说？”
陈总监：“王大厨做了几十年的饭菜，腰背有些毛病，就想找刘船长，让他教教自己船怎么开，换个谋生手段，但刘船长拒绝了，说他不是学开船的料。”
“连经理前段时间犯了错，听说是被举报的，他觉得是刘船长举报的，但刘船长不承认，他没有实际证据，拿刘船长没办法，只能一直闷在心里。”
“唉，我跟他同事一场，劝了好多次让他看开点，但他这人死性子，就是听不进去。”
娄寻故作了解地点头，叹道：“这样啊，你真是辛苦了。”
陈总监摆手：“几句话的事，有什么辛苦的。同事一场，这都是应该的。”
他看了眼餐厅方向，见到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出来，连忙说：“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娱乐部了，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来娱乐部玩一玩，游轮上的娱乐设施还是很丰富的。”
娄寻客套地婉拒了：“我有时间会去的。”
眼看餐厅里的其他人陆陆续续吃完起身，陈总监不再多留，很快就离开了。
娄寻望着他的背影，唇角弯起。
还在思考从哪里切入呢，就有人自动送上门来了。
说了那么多，表面上是不想让自己良心不安，表达自己有多好，实际上一直在给她上眼药，想把嫌疑引到王大厨和连经理身上去。
当然，王大厨的表现确实有异常，但娄寻觉得如果王大厨真能悄无声息地解决刘船长，他的演技绝不会差，至少心理素质是绝对过关的，绝不会这么容易就表现在明面上。
陈总监是个聪明人，还是个黑心肠的聪明人，他不应该想不通这点。
所以，他真正上眼药的目标是连经理？
是“同事矛盾”，还是另有隐藏原因？
娄寻不会因为陈总监的一面之词就草率地判定凶手，她还是打算再自己查一查。
她刚要行动，索菲娜就打来通讯请求。
娄寻接通，听到她的声音在耳边清晰响起：“我在厨余垃圾里搜到了被裹淀粉油炸的空针剂管。”
第103章
娄寻沉思, 问：“里面一点残留都没有了吗？”
索菲娜：“没有，全部被处理掉了。”
话题短暂结束，耳麦里静了一会儿。
娄寻：“好,我知道了，那你接着去许队长的房间里查一查吧。”
索菲娜应得很快：“嗯。”
这时,约得亚忽然也发起通讯请求，娄寻心中一跳，立刻接起：“怎么了，是刘船长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约得亚：“不是，这里只有我和刘船长的……呃,遗体。我连接通讯，主要是我刚刚闲着没事儿的时候查了查船长室和刘船长的遗体，发现了一点点凶手可能没来得及处理或者忽略了的细节。”
娄寻：“你说。”
约得亚：“我在刘船长的衣服上发现了一点暗褐色的污渍,量很少，闻不出味道，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但是感觉不像是血。”
暗褐色的污渍？
娄寻思索片刻，说：“船长室有没有垃圾桶？”
约得亚回得很快：“我没找到垃圾桶。”
没有垃圾桶？怎么可能，以现在的生活条件来看，如果没有垃圾桶，那他的垃圾都是怎么处理的？他整天待在船长室,不可能不产生任何废物。
娄寻：“船长室的地面、桌面这些地方有没有脏污？”
约得亚的语气含着疑惑：“没有，船长室干干净净的，这个刘船长应该是个很爱干净的人，船长室很整洁。”
那就奇怪了,船长室的垃圾都丢哪儿去了？
难道是被凶手带走了？因为凶器在垃圾桶里？
娄寻：“我知道了，你继续盯着那边,有新发现随时联系。”
约得亚：“好的。”
娄寻在原地停了几秒，转身往楼下去。
她准备去找清洁工宋大妈探探话。
……
因为现在天已大亮，不方便打扫卫生，所以宋大妈待在房间里没出去，娄寻很容易就找到了她。
宋大妈看起来有些惊讶，眼中飞快划过一抹警惕，表面上却是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请问有什么事吗？”
娄寻笑着说：“有点事情想请教一下。”
闻言，宋大妈紧握门把的手微微放松，也露出一个笑：“嗐，我只是一个没什么文化的保洁，能知道什么呀。”
娄寻笑容不变，轻声说：“我t房间里的垃圾桶坏了，能换个新的么？”
说这话的时候，她一直在留意宋大妈的表情动作。
但宋大妈看起来很坦然，没有露出异常，似乎并不知情。
她皱起眉说：“垃圾桶没有，只有垃圾袋。游轮上的垃圾桶数量都是固定的，每个房间一个，没有多余的垃圾桶。要不你找赵主管给你修一修吧，游轮上配备的垃圾桶质量很好的，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坏啊。”
娄寻假装失望道：“哦，这样，那麻烦给我拿个垃圾袋可以么，赵主管现在还在研究游□□作，估计没时间管我这事儿。”
宋大妈点点头：“没问题，你等等，我现在就去给你拿。”
娄寻注视着她走进房间里，在某个地方翻找，暂时注意不到她这边。
于是她把只开了一条门缝的门轻轻推开，房间内陈设顿时一览无余。
房间布置得很简单，比起乘客房间来说要朴素很多，家具也寥寥无几，只有简单的床和衣柜，以及靠墙摆放的一个个大包裹，看上去像是宋大妈的行李之类。
娄寻眸色一暗，但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宋大妈已经找到垃圾袋，转身回来。
看见房门被打开，她的眼里飞快划过极重的戒备，把垃圾袋递给她的时候态度也发生了大转变，冷冷地说：“给。”
等娄寻接过垃圾袋，她便直接“砰”的一声关上门，把娄寻隔在了门外。
娄寻诧异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半响，暂时放弃刚刚心里的念头，转而去往陈总监的房间。
总得去查探一番，才能知道他那些话里有几句是真的。
诺兰就是在这时发来的通讯请求。
接通后，他没有废话，言简意赅地说出了自己套出的信息：“赵主管在事发前曾经断过游轮上的电。”
所以他才频频看向电表电箱？因为做贼心虚？娄寻若有所思。
她道：“所以在刘船长死亡前后，游轮上一片漆黑？”
诺兰：“嗯，这人下手很绝，把备用电源也断了。”
娄寻：“问出来他断电的原因没有？”
诺兰一顿，道：“没有，他嘴很严，就连断电这件事，也是我给他找了点''小麻烦''，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才套出来的。这个人非常精明，被套过一次话之后再也不肯开口说话，我怎么诱哄都没用。”
要是有个会读心的异能就好了，娄寻不无遗憾地想，这样能少走多少弯路啊。
诺兰：“我还需要继续盯着赵主管吗？这人已经完全自我封闭了，我再留在那儿也用处不大了。”
娄寻思索一番，道：“那你就去……嗯，套宋大妈的话吧。她应该就是怀表照片上的那个女人，房间里有很多大包裹，我怀疑那些大包裹里会有别的照片，你见机行事。”
“友情提醒，她的警惕心很强，你注意点，别一句话都没说就被赶出来了。”
诺兰信心满满：“我的交流能力很强的，你放心好了。”
自打在娄寻那儿碰壁之后，他转头就去报了《说话的语言艺术》一课，余劲松倾情推荐，目前已经顺利结课。他觉得自己现在强得可怕，就算对着路边的狗都能唠两句。
虽然开这门课的老师好像在他结课之后就再也不开班了，但问题不大，他已经把该学的都学完了。
娄寻对他的沟通交流能力仍然抱有怀疑态度，忍不住又叮嘱两句：“你别太放飞了，说话之前先在脑子里过一遍。”
本来还想说要是实在说不来你就跑吧，反正因为天赋能力特性原因，他的速度很快，但想想那位宋大妈应该打不过他，遂放弃了。
这个哥能平安长到这么大难道纯靠武力值？娄寻不由得思索起来。
诺兰信心满满：“没问题！”
他自由地去套话了。
娄寻忧心忡忡。
要不出去之后还是找月月姐给他培训一下？
好好一个帅哥，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
现在是上班时间，陈总监待在娱乐部，他的房间里空无一人，正好方便娄寻找线索。
也许是因为工作的原因，陈总监的房间里花里胡哨的，有很多有趣的小玩意儿，娄寻一个个看过去，没有发现异常。
床铺摆放得乱糟糟的，还有一些袜子，娄寻看了眼，决定最后一个搜床。
桌椅看过了，那现在就去看衣柜吧。
娄寻来到衣柜前，拉开柜门，拨开挂在横梁上的衬衫后，看见了衣柜最里面藏着一个圆柱形的东西。
她心头一跳，隐约猜出了这是什么。
娄寻拿出这个东西，面色沉凝——这个桶的式样，和她房间里那个一模一样，和陈总监桌子边上那个也一模一样。
船长室消失的垃圾桶，竟然出现在了陈总监的房间里。
第104章
娄寻仔细查看衣柜里的垃圾桶,但很遗憾，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里面原本应该是套了垃圾袋的,但垃圾袋被收走了，中断了线索。
娄寻微微蹙眉, 正想拨打通讯，来自卡特拉的通讯就打了进来。
卡特拉的声音很严肃：“娄队，我有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娄寻从她不同寻常的语气中意识到了什么，也严肃起来：“你说。”
卡特拉：“我刚刚找完主办方的房间，准备来找你的时候,遇见了清洁工宋大妈，我看她推着垃圾车，就问了一句,她说因为昨晚断电，天黑看不清路，倒垃圾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人，还好人没事，但她害怕出事，昨晚还是把垃圾车推回去了。”
娄寻若有所觉：“那个人，是不是陈总监？”
卡特拉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确实是他。根据宋大妈的描述，昨晚撞到他的时候,他手里提着一个垃圾桶，虽然人没事，但这一撞直接把垃圾桶撞翻了，里面的垃圾也洒了出来。”
娄寻若有所思：所以昨晚陈总监从船长室出来,带走了重要线索物品，结果没想到那么晚了还有人出来,还不幸和对方撞上了？
她追问：“那宋大妈有没有看清垃圾桶里面有什么东西？或者听到什么声响？”
卡特拉：“没有，天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但是她说她好像听到了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滚动的声音，好像是什么罐子。”
罐子？娄寻思索着，问：“你有没有去昨晚他们遇见的地方搜寻？”
卡特拉：“去了，但是那里已经被打扫过了，没有线索残留。”
她的语气十分遗憾，要是昨晚她们没有被强制沉睡，凭着她们的过人耳力，肯定能察觉到这个动静，快速赶到现场。
娄寻：“好吧。那你在主办方房间有没有发现什么？”
卡特拉：“当然，我过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的，林先生的房间布置得很奇怪，竟然是一个佛堂，里面佛像、佛龛、线香、蒲团一应俱全，其他的就只有一张很朴素的单人床和一个小柜子。我查过了，柜子里面都是一些衣服，没什么特别的。”
她感叹：“没想到这个人还信佛啊。”
娄寻本来想问问是哪位佛陀，但是转念一想，她又不信佛，不了解这方面的知识，问了也是白问，索性按捺下这个念头。这种时候就不由得怀念起颂扶，如果她在，肯定知道这是哪个佛，又保佑什么。
卡特拉这时继续说：“虽然我不认得这是哪个佛，但我把它打碎了，在里面发现一个……呃，骨灰盒。”
娄寻：“…………”
这句话说完后，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娄寻张了张嘴，想说“你就这么草率地直接打碎了？这东西可没法复原啊，也没办法找到复制品”，但想想能得到线索，就说明这个举动有用。既然有用，就足够了。
不过，佛像里面藏着骨灰盒？那这位林先生拜的到底是佛像，还是骨灰盒里的东西？
不等娄寻问，卡特拉主动开口：“骨灰盒我也翻了，里面就是一些骨灰，没有什么特别的。”
想了想，她迟疑道：“嗯……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异常的话，就是这个盒子里的骨灰有些薄，感觉像是孩子的。”
漂亮，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娄寻无奈叹气，心想这个BOSS的智商够可以的啊，能给出这么复杂的题。
这种智商和实力呈正比的污染物，可真是很少见。
娄寻：“还有其他线索吗？”
卡特拉：“有的……”
她顿了下，可能觉得这些事太变/态了，难以说出口：“我在t骨灰里发现了一封信的残骸，从边缘来看应该是被烧成这样的，目前推测是和… …和那孩子一起烧的，因为纸灰和骨灰完全混在一起了。”
娄寻：“什么信？还能看到里面的内容吗？”
卡特拉：“一封忏悔信。具体的内容看不到了，只能从零碎的字句上拼凑一下。嗯……因为实在太碎了，我不能确定我的理解一定是正确的，仅作参考。我认为他想表达的是对孩子死去的后悔遗憾和对某个人的恨意，并说他会给孩子报仇。”
娄寻：“某个人？”
卡特拉无奈道：“嗯，那个名字被烧掉了。”
娄寻沉吟道：：“还有吗？”
卡特拉：“没有了。这人活得跟个苦行僧一样，从房间的家具布置上，很难看出这是个老钱。”、
娄寻：“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卡特拉笑着说：“应该的。”
似乎约好了一样，这边刚挂断，新的通讯请求出现，是来自飞切特的。
娄寻：“你那边有了新发现？”
飞切特：“是的，娄队，我把钱老板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发现这人可真有意思。他本来是黑/道出身，早年靠着走/私起家，二姑嫁给了吴政委的表哥，算是和他搭上线，两人蛇鼠一窝，赚得盆满钵满。那些发票账单看得我眼都直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那么多零！还有那么多黄金！”
娄寻：“这你都能看出来？”
飞切特谦虚道：“进入游乐场之前，我是一名审计。他做的假/账还挺逼真的，但遇到我只能算他倒霉了。这种数额和行为，放在我们南国是要判死刑的。”
娄寻：“……”无言以对。
也许是因为遇到自己擅长的领域，飞切特活跃许多，说的话比平常多不少：“他这次来游轮，可能是想给自己洗白。我看他之前已经洗得差不多了，这次再洗一回，估计就能彻底''上岸''了。”
娄寻：“还有吗？”
这些信息虽然还算重要，但是对当下的局面并没有什么很大的作用，只能大概帮她理清钱老板和吴政委的关系。
飞切特连忙说：“当然还有，我还发现钱老板和林先生的关系好像不太好，虽然是林先生邀请的钱老板，但钱老板的房间里有一个林先生的小木人，上面密密麻麻全部都是针。”
娄寻来了兴趣：“什么原因？”
矛盾一般离不开钱、权、色、情，人和人的关系也是如此。钱老板和吴政委的关联是“钱”，那和林先生的关联会是什么呢？
飞切特：“不知道。”
娄寻：“……”
飞切特沮丧道：“娄队，我太笨了，推不出来。”
娄寻：“…………”
娄寻深吸一口气，耐心道：“你描述一下，我来给你推。”
于是飞切特很详细地描述了这个小木人，中途娄寻问了一些细节问题，他也全部回答了。
说完后，飞切特屏息等待娄寻的回复。
娄寻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很快就给出了答案：“还是为了''钱''，但要更复杂一些。”
她一边思考一边慢慢道：“钱老板已经有了足够的钱，但他还不满足，还想继续赚更多，所以他继续和吴政委合作捞钱，但这些钱的来路始终是个大问题，所以他还需要借助林先生的产业来洗白。也许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没有谈妥，从而出现矛盾。”
飞切特表示不理解：“他都赚了那么多钱啊，有必要这么因为这点事这么恨吗？说到底，也没看到林先生对他做什么啊。”
娄寻哼笑一声，道：“商人最看重的，永远是利益。”
不需要林先生对他做什么，只要林先生不帮他，在他心里，就是在损伤他的利益，这就是一种罪过。
娄寻想了想，接着说：“但这应该不足以让他产生杀意，他目前对林先生的态度应该停留在讨厌到厌恶这个程度。接下来你重点查一查吴政委。”
表面上林先生才是主办方，连接起了这场宴会，但实际上，吴政委才是最主要的纽带，他才是真正的关键点。这场关于“钱”的交易，离不开他手中的“权”。
飞切特：“好的娄队，我这就去。”
挂断通讯，娄寻在脑海中疏离今天所得线索。
已知钱老板和林先生有单方面矛盾；
林先生和某人有未知矛盾（这个某人很可能是游轮上的某个NPC）；
宋大妈和某个男人曾经是情侣或情人或夫妻关系（此人应该也是游轮上的NPC）；
赵主管因为未知原因断电，动因不明，但未造成伤亡损失；
王大厨疑似偷取施医生的针剂并使用，用完后做好伪装并丢弃；
陈总监试图通过言语挑拨让她怀疑连经理和王大厨，恶意主要针对连经理，目的不明，此外，他还在夜深时刻从船长室出来，并带走了重要证物，中断线索。
娄寻弯起唇角，心头大石放下：这些线索不算很多，但是推出真凶已经足够，也大概能猜出来帮凶是谁。
现在的问题就是作案工具和刘船长的真正死因。
娄寻并不觉得今晚投票只选真凶，按照污染物和人类的敌视立场，肯定还有别的难题，比如凶器是什么。
要是让玩家复述案发现场当时的场景，更是个难题。
以防万一，她需要弄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这样才能在最大程度上保住自己和队友。
娄寻心分二用，一边继续搜寻线索，一边在脑海中回想刚刚的谈话。
罐子……罐子……难道是易拉罐？ ！毕竟以垃圾桶的体积来看，大一些的罐子也放不下。想到这里，娄寻搜查的动作停住，立即对索菲娜发起通讯。
娄寻：“索菲娜，你在餐厅有没有看见罐子装的饮料或者水之类的？要液体，颜色偏红色或褐色或红褐色。”
索菲娜思索一番，肯定道：“你说的是罐装可乐吧？餐厅是有的，后厨也有。”
娄寻：“你还记得它的数量吗？还有其他种类饮料的数量。”
索菲娜：“这个我没刻意去数，但一眼扫过的时候，感觉没什么明显的数量区别。”
她好奇道：“你问这个干嘛？有新发现了吗？”
娄寻：“对刘船长的死因有了新的猜测而已，等确定了再告诉你。”
索菲娜应得干脆：“好，那我继续搜许队长的房间了。”
通讯挂断，娄寻正准备离开陈总监的房间前往餐厅，忽然看见桌子上的一点异样。
也许是因为刚刚思考的时候她没注意拿了桌子上的一个小玩意儿，然后无意识用它敲击桌面，敲久了力道大了些，便让它原本严丝合缝扣紧的结构松散开，隐隐露出内部。
——里面隐约能看见纸张的影子。
这个小东西在一堆小玩意儿中并不算起眼，中规中矩，很难注意到它，更别说刻意敲击它了。陈总监煞费苦心地把东西藏在这里面，说明这东西一定是个关键线索。
娄寻快速抽出纸张，展开一看，只见是一份被折叠的推荐表和申请书，从内容上来看，应该是陈总监升职的材料文件，但不知道为什么被他塞在这个隐秘的地方。难道是竞争失败了？
如果他的竞争者就在游轮上，那只能是连经理了，毕竟他们都是部门负责人。
这样的话，陈总监为什么对连经理有这么大恶意也很清楚了。
娄寻又挨个把其他玩意儿都试了一遍，但可惜没有试出新的线索。
她也不遗憾，今天来这一趟找到的已经够了，接下来只要再去餐厅确认一下，就能补足她的推测了。
娄寻把房间恢复原样，出门径直朝餐厅而去。
……
在仔细检查了餐厅和后厨的饮料储备后，娄寻弯唇笑了。
果然和她预料的一样，可乐莫名其妙少了一罐。
娄寻推门出去，发现不知不觉间，天色竟然已经黑了。
不知道距离十点还有多久。娄寻微微蹙眉，挨个通知队友来餐厅集合，告知他们最新进展。
因为NPC们差不多到了下班时间，陆续回房，队友们本来就准备出来，正好一起朝餐厅过来。
等人都到齐后，娄寻言简意赅地先说出结论：“真凶是陈总监，帮凶是王大厨和赵主管。至于宋大妈，待定。”
看着某几个人清澈的眼神，娄寻耐心解释起来：“王大厨偷了施医生的针剂，悄悄用了，但因为他不懂药理，所以拿的可能并不是能致死的药剂，用完后他做贼心虚，就把针剂伪装伪装扔了，被陈总监发现，他捡回去，因为晋升失败心里恼怒，冲动之下决定杀t了刘船长，栽赃嫁祸给连经理。于是他偷了连经理管理的餐饮部的可乐，带着可乐去找了刘船长。”
“你们可能不太清楚，静脉注射可乐会导致可乐的二氧化碳在一分钟后进入人的心脏，形成血栓，从表面上来看是因心脏血栓导致心缺血死亡。因为刘船长本身就有冠心病，很容易就会被误判为冠心病复发死亡。”
“如果没被发现，他在刘船长身上泄愤宣泄了心中火气，对他有利无害；如果被发现，他可以推到连经理身上，同样对他有利无害。”
诺兰颔首：“可惜他碰见宋大妈这个变数，又没注意扎针的时候洒了几滴可乐在刘船长的衣服上，终究留下了破绽。”
卡特拉蹙眉：“那赵主管断电是为什么？”
索菲娜淡淡道：“也许他和刘船长有仇。”
娄寻：“有没有仇另说，反正他的行为确实给陈总监提供了便利，而且私自断电，他很明显已经违反了规章制度。”
“总之，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大家今晚记得好好休息。”
她罕见地开了个玩笑活跃气氛：“反正十点后会被强制昏睡，不如睡在床上，起码舒服。”
索菲娜看了眼窗外，嗓音沉下道：“天黑了。”
娄寻看向钟表，发现竟然马上就要到十点了。
今天的时间流速和昨天比起来，竟然又加快了。这对玩家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说明留给玩家搜集线索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她把这个发现告知给队友，严肃道：“明天我们要加快速度了，早些搜查完游轮。”
顿了下，她抿了抿唇，还是没把另一个猜测也说出来。
现在的线索太少，没有足够的能支撑她的论证的证据，她其实也不太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在证实之前，还是不要说出来影响大家情绪了。娄寻看着一脸认真如同打了鸡血模样的众人，如是想。
十点很快就到了，正如娄寻所料，系统一共给出了三个问题：
1.真凶是谁；
2.刘船长的真正死因是什么；
3.导致刘船长死亡的凶器及手法是什么。
有了娄寻的讲解，众人很顺利地过了这一关，进入到夜晚的强制睡眠中。
第二天，熟悉的尖叫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震醒了众人。
“林先生！林先生没气了！钱老板和吴政委怎么也没气了！快去找朱医生！”
“……朱医生怎么也死了！！！”
第105章
娄寻等人感到现场, 便见服务员小方待在那里，一双眼睛里净是冷冽的光，唇角微微弯起, 似是十分痛快的样子。
那表情与其说是茫然震惊，不如说是大仇得报般的解脱。
娄寻眯着眼盯着她,心想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转头轻声对卡特拉道：“今天你重点查服务员小方。”
卡特拉点头：“没问题。”
今天没有医生来进行尸检了，娄寻盯着地面上的林、钱、吴三人的尸体，揉了揉额角，认命地走上前开始检查。
在场的人里面，也就只有她曾经和苏明月了解过一些医学知识, 勉强能凑合用用。
索菲娜走上来，在她身边蹲下，淡淡道：“我帮你。”
娄寻诧异看她一眼, 但转念一想就想明白了，以索菲娜的独狼风格，她如果受了伤，肯定优先自己处理。说不定她的经验比自己还要丰富得多。
诺兰在另一边蹲下，乖巧道：“虽然我不懂，但我可以给你打下手。”
这趟回去得了解一下人类的身体内部构造了，他心想。
娄寻眼皮都没抬，随口道：“这里用不着你,你继续去找线索。”
诺兰有些遗憾，但还是点头：“还是宋……？”
娄寻：“嗯。”
诺兰给她提了个醒，说完后，娄寻便抬眸看向剩下的几人。
这几个人留在这儿也帮不上忙, 还是尽早去干别的事吧。
思及此，她言简意赅地分配任务：“飞切特继续去搜吴政委房间,约得亚去连经理房间。”卡特拉已经说过了，就不用再说了。
三人纷纷点头离去。
进入副本以来，这位来自华国的队长没有一次出过错，缜密高效得像一个机器人。尽管他们与她并不是一个国家，甚至不是一个星球的，仍然对她产生了由衷的信任，对她的吩咐也言听计从。
索菲娜的动作干净利落，很快就查完了吴政委，接着查钱老板。
娄寻以前没干过这种事，动作一开始稍显生疏，但她学什么都很快，不久就熟悉起来，也检查完毕。
索菲娜转过头，那双碧绿的眼眸像是装着一汪春水，清澈透底，映出了娄寻的身影。
她平静地说出自己的发现：“吴政委和钱老板死于他杀，身上有酒气，衣领潮湿，被不明液体浸透，表情痛苦，死亡前应该经历了很痛苦的事情，但身上没有伤口，初步怀疑是中毒。”
娄寻颔首：“林先生也是一样的情况。”
顿了顿，她补充：“但我不确定他是他杀还是自杀，因为他的表情很奇怪。你看，他的眉毛是紧皱的，表情是扭曲的，但他竟然是笑着的。这很违和。”
索菲娜低头看了眼，点头：“确实。”
娄寻起身，叹了口气：“人还是太少了，不然该留个人在这守着的。”
索菲娜淡淡道：“这个好办。把他们挪到我房间去，把门锁上，再动点小手脚，就能防住了。”
娄寻惊讶道：“你愿意把他们放到你的房间？”
她记得索菲娜极为厌恶异性。
索菲娜看了她一眼，那双翠绿的眼眸飞快划过一抹复杂情绪，快得娄寻都没能看清。
半响，她低声道：“……总要习惯的。”
不等娄寻说话，她就继续道：“你先走吧，这里交给我，处理完他们，我继续去许队长房间查看情况。”
第一天的时候还有NPC过来围观，但这一次只有服务员小方一个人过来，其他人都不见踪影。
不，也不能说是不见踪影，他们只是没有过来，但还是在原本的岗位上继续工作，如同游轮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是一派和平。
难道每过去一天，NPC们的心理素质都会提高？娄寻微微蹙眉，如果是这样，那越到后面，就越不好套话了。
她本来是打算直接去赵主管那儿的，想到这里忽然改变了想法，转了个弯径直朝底下的船舱而去。
昨天投出真凶后，陈总监便被关进了最底下的船舱里，在靠岸之后交给警察。娄寻打算去看一看。
她需要确定……陈总监是不是真的被关住出不来了——
通往底下船舱的门是锁着的，但这难不倒娄寻，她熟门熟路地撬锁进去，把门关上，放轻脚步往里去。
她早就想来这里探查一番了，但一直没有时间。现在其实也没有多少时间，但她觉得现在是个好机会，能一举两得，节省时间提高效率。
船舱里静悄悄的。
没有呼吸声、没有脚步声、没有说话声、没有锁链声、没有机器运转声……一切都是那么安静，连空气都是静谧的。走进来就像是走进了一个真空无人的空间，将她同外面与世隔绝。
娄寻愈发小心起来。
这里的地形如同迷宫一样，无数个方块似的房间整整齐齐地垒在这儿，每间房门都一模一样，紧闭着，里面没有一点声音，让人判断不出来里面究竟有什么。待得久了，甚至会让人迷失方向。
娄寻蹙眉：这种布局……光看外面，实在看不出陈总监究竟被关在了哪里。
还是暴力一些吧，她面无表情地想
暴力破门最省事了，还能让脑子短暂休息一会儿。
修长的手指屈起，凸起的骨节轻轻一叩，坚不可摧的房门便轰然倒下，化为齑粉消散。
到后来，娄寻甚至连手也懒得抬，食指每次轻弹间，都会有一扇房门灰飞烟灭，将门后的景象完完整整地呈现出来。
但这些房间里，都是空的。
娄寻越往里走，眉头蹙得越紧。
难不成陈总监不在这儿？难道下面还有别的层？
她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毕竟在岸上看这条游轮时，那样庞大的体型，实在不像只有一层地下室。
娄寻加快了脚步，没多久就来到了走廊尽头。这条走廊上的房间已经全部被她打开了，但每间里面都是空的。
娄寻看着前方的窗户，眼中露出疑惑：这个窗户是做什么用的？
她刚想过去，就忽感周身一凉。
周围的空气不知何时变得粘稠起来，挤压得她呼吸都有点困难，行动也t较之前艰难数倍，如同行走在泥泞沼泽中，越往前走越难。
但先前这些麻烦还在可以克服的范围内，直到她距离窗户不足一米，那压迫感才陡然强烈起来。
不知出处的其他挤压着她，让她呼吸不畅，有种周围挤满了人的错觉。
她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商场突破层层人群抢特价面包时。那时候她起码被几十个人挤来挤去，转个身都做不到。
想到这里，娄寻脑海中忽然出现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猜测——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那些房间不是空的？
它们里面是有东西的，但现在没到时候，或者说她还没达成能见到它们的条件，所以什么都看不见。
但那些东西，却是可以看见她的。
它们如影随形地一路尾随着她……随着被打开的房间越来越多，它们的数量也越来越多，聚集在她身边，挤压着她的生存空间，让她有了近乎窒息的感觉。
出于不知名的原因，它们只是尾随，但没有动手。现在看到她即将接近窗户，也许窗户是开启某件事的“钥匙”，而它们不愿意她开启，所以开始阻止她。
也许此刻有东西正贴在她的手臂上，也许此刻有东西正和她脸贴脸，也许此刻有东西趴在她的后背上……只是她都看不见。
这些东西在空气中隐匿身形，看不见的才是最可怕的。
娄寻咬牙忍着逐渐增大的气压，感觉经络血管在巨大的压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破裂声也没有停下。她的身体自发地修复这些伤势，然而修复的速度比不过受伤的速度。
血液渗出皮肤，她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但往往来不及汇成小血洼，便一点一点消失不见……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舔掉了一样。
娄寻没注意到脚下，她的目光被近在咫尺的窗户牢牢吸引。
她咬着牙伸出手，握住窗户，缓缓打开。
出乎意料，外面竟然是一片漆黑。
娄寻怔住了：怎么会？ ！
那些东西费尽心思阻止她打开窗户，怎么可能是为着这一片虚无？
难道外面的东西也还在隐匿状态吗？
究竟要达成什么条件，做到什么，才能看见？
娄寻正皱眉思索着，眼角余光突然瞥到某处发出异样的光彩。
她抬头顺着光源望去，只见在天花板顶部，出现一片流动的光晕。
看上去像是海底世界，虽然有些模糊，但还是能大概看出来有一群摇摆的水母，似乎簇拥着一栋极粗极高的灯塔。光芒亮眼，晃人眼睛。
娄寻怔然地望着它。
她以前曾经见过类似的场景。
那时候她还没失去双亲，某次出去旅游时，在一座园林的假山上见到了水面的倒影。很不可思议的场景，水面在石头上晃动，阳光透过枝叶落下斑驳的阴影，那场面美得像一幅画。
她因此牢牢记住了这一幕。
现在这副场景，同那时何其相似？
娄寻敛眸将那些遥远的记忆压回脑海深处，专注分析起当下的情况。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虽然因为不知名原因，她被蒙蔽了视觉，但游轮本身却不会说谎。
——它诚实地投出了被隐藏的场景。
娄寻平缓地呼出一口气，怦怦直跳的心脏渐趋稳定。
她暂时没去管那些无形的怪物，任由它们贴脸——反正它们暂时无法对她造成威胁，专注地凝视头顶上那副画面。
看着看着，她的脸色慢慢变了：这灯塔里面怎么也藏了东西？ ！
从塔身透出的剪影来看，像是人形。
但只有四个是比较明确的人形，另一个已经比瘦长鬼影还扭曲，头部、躯干和四肢都像是随便捧了抷土捏的，只能勉强看出一点点人形轮廓。
剩下的四个头部还算正常，但四肢和躯干正在缓慢变形。
娄寻的心渐渐沉下去，像浸在冰水里，让她忽然一个激灵。
怎么这么巧……灯塔里的是五个东西，游轮上死去的NPC也是五个？
娄寻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性，心脏跳得极快，似乎下一秒就要冲出胸腔。
她眼神也变了。
如果这是真的……那玩家真正的游轮任务根本不是找出真凶！
玩家最需要做的，是阻止命案的发生！
似乎在印证她的猜想一样，系统的播报声响起。
【叮！恭喜乘客娄寻发现了游轮秘密，隐藏任务已开启。 】
【隐藏任务：阻止命案发生。 】
第106章
还是大意了, 娄寻握紧手掌，眼神沉下。
死去的NPC并不是真正的“死去”，是作为亡灵被同化、升级成高等级污染物。难怪她之前觉得这些NPC虽然像是怪物, 但在某方面又很像鬼怪。
现在看来，这些NPC恐怕都是半只脚变成污染物的堕化者,只等死了就会完全堕化。
至于完全堕化之后会怎样……参考灯塔里已经变成污染物的刘船长亡灵。
等到终战的时候，这些被同化的亡灵显然会是BOSS的最忠诚小弟，成为玩家不死不休的敌人。
娄寻凝眸看向那只手脚细长的污染物，见祂的四肢已经变得一样长，正微微在身侧摆动着,姿态让娄寻感到有一丝熟悉。
她在脑海中翻了翻，灵光一闪：这不就是之前那些水母的模样吗？ ！
难道之前那些灯塔水母也是这么来的？是亡灵转化的最终形态？
通讯请求忽然出现。
娄寻看了眼，是来自晴雅的。
晴雅一如既往地直切重点：“娄队,触发隐藏任务的乘客是你吗？”
娄寻有点诧异：“嗯，系统通知的？”
晴雅：“是的，但系统只说有乘客触发隐藏任务，其他什么都没说。”
娄寻便把隐藏任务告诉了她，然后问道：“你们那边现在的进展怎样？”
晴雅：“我们成功进去了，但进去之后发现里面多台设备损坏，不久前找到说明书，正在争分夺秒抢修,预计还有十个小时全部修好，不会影响游轮返航。”
娄寻现在对这个副本的警惕心又增加许多，闻言十分怀疑这又是BOSS的障眼法，目的就是为了干扰玩家的判断, 拖延时间。
她这次就被干扰了，没及时发现隐藏的真正任务。现在想要达成完美通关的目标,只有解决BOSS一条路可走了——因为关键鬼怪已经被同化死亡了。
思及此，娄寻吐了口气，沉声道：“现在别管修设备了，把分开之后你们那边的情况详细和我说一遍。”
她现在严重怀疑岸边码头也是有隐藏任务的。
说不定……还需要岸边和游轮联动完成任务。
晴雅不明所以，但她相信娄寻的判断，所以还是详尽地说出了自己所记得的所有细节，说完之后还让其他队友也补充了下，尽量完整地还原事情的所有经过。
娄寻听完后沉思片刻，问了一个突兀的问题：“房子的布局是怎样的？”
晴雅进来之后就勘察过布局，当即道：“内勤办公室在正中间，左右两侧分别是海关办公室和机械控制室，调度管理间在前方，后方是仓库，有四条通往外边的运输通道。 ”
娄寻的脑海中立刻勾勒出了地图，然后眉心狠狠一跳。
她压低了些许声音，冷静地指挥：“所有人现在立刻退出来，保持安全距离，安娃和亚斯基合作轰掉工作间。出来之前控制好表情和动作，不要露出任何异样。”
晴雅心中一凛，但秉持着对娄寻的信任，并没有询问，而是对着其他队员说：“刚刚外面是不是飞过了什么东西？走，跟我出去看看。”
安娃疑惑道：“全部出去吗？那这里怎么办呢？”
晴雅：“这里已经检查过了，暂时不用再管。”
安娃正要再说什么，但下一秒，当她和晴雅的视线对上时，忽地消声。
一秒后，她点头：“好。”
虽然大家是第一次在一起合作，但这些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玩家，不但战力出色，在察言观色等方面也远超常人。
短短一个照面，安娃就察觉出了晴雅和先前的不同，再考虑到她现在正在和娄寻通话，心里的揣测更多几分。
她不完全信晴雅，但她相信队长娄寻，所以她愿意无条件照做。
晴雅带着众人朝着出口走，走到运输通道上的时候，敏锐地感到有一些不对。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视线从地面道路的长宽移到和门口的交界处，来回丈量着，终于知道这些不对来源何处——想明白的那瞬间，她额头冒出冷汗。
但她也算经验丰富t，立马压下了自己的本能反应，脚步没有变化，仍旧不疾不徐地往门口走，只有咬紧的牙齿泄露了她的紧张。
等到终于走出门口，晴雅稍微松了一口气，这才察觉到后背有股冷意——冷汗不知不觉浸透了她的衣服。
晴宇走在她旁边，担忧道：“雅雅，你怎么了？脸这么白。”
晴雅低声道：“我没事，我们走快点。”
安娃等人也察觉出了不对劲，虽然不解但也纷纷加快了脚步。
安娃一边走，一边回头望了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座建筑，似乎和刚进去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等到走远到一定距离，晴雅松开拳头，顾不得湿漉漉的掌心，对着耳麦道：“娄队，我们都出来了，现在距离工作间约五百米。”
娄寻：“不够，继续走，起码一千米。”
晴雅转述了娄寻的话，带着众人来到千米外的空地。
这次娄寻终于道：“嗯，这个距离勉强够了。”
晴雅的心脏跳得极快，道：“您……您是怎么发现的？”
她甚至不自觉用上了敬语。
娄寻这时也已经出了负一层来到甲板上，一边往赵主管的房间走，一边道：“推测。”
以防留在码头的队友再次中招，她解释得很详细：“你还记不记得之前的灯塔水母？我在游轮上也看见了。不过这次，它们是在海底，游轮之外… …”
她把自己的推测如数告诉晴雅，然后道：“既然你这么问，那你应该也发现了？”
晴雅嗓音干涩，哑声道：“是的。”
出来时，她发现那四条通道的位置和形状发生了改变，房屋也和记忆有点出入，就好似……这座屋子，是活的一般。
此时听了娄寻的分析，她不由得悚然：“您的意思去，那屋子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灯塔水母？”
主屋是头部身体，通道是触须，房屋布局完美契合它的形状。
娄寻：“不一定，有可能是多位组合体。”
她顿了顿，道：“以这个副本的特殊情况来看，也许NPC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晴雅闻言，心颤了颤。
如果不是一成不变……那代替的是谁？答案很明显了。
——除了玩家，不会再有人进来了。
堆叠在一起的灯塔水母，实际上都是死去玩家的尸骸。
那不是码头工作间，那是BOSS筑成的京观。
想到这一层，晴雅的脸上褪尽了血色。
系统的提示音就在这时响起：
【叮！恭喜实习生晴雅发现码头秘密，隐藏任务已开启。 】
【隐藏任务：落叶归根。 】
晴雅把隐藏任务告诉了娄寻。
娄寻若有所思道：“那你们的隐藏任务和我们的不太一样。”
游轮的隐藏任务是真正任务，码头的隐藏任务却只是支线任务。嗯，没了天赋能力加成，她的运气果然一如既往地糟糕，一分就分了个难的。
晴雅：“娄队，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娄寻一边开赵主管房间的门，一边道：“按照字面意思做，做完系统会告诉你下一步的。”
晴雅：“这还是个连环任务么？”
娄寻：“嗯。”这种挤牙膏式的的任务描述，只能是连环任务了。
晴雅：“好的，娄队。”
娄寻：“嗯，保持联系。”
解决完码头那边的问题，娄寻进入赵主管的房间。
还没进去，娄寻就皱起眉头：好难闻的味道。
这还站在门口呢，臭味已经迫不及待地钻进了她的鼻子里。
这是赵主管的房间，不是发酵的粪池吧？
娄寻蹙着眉头进了屋，脸上表情微微凝固。
她这是进了一个垃圾场吧？ ？ ？
床单被子随意地堆叠着，有部分已经垂到地面，这还是相对算好的；袜子被随意乱丢，有的在地上，有的在床上，有的在桌子上，有的在椅子上，娄寻甚至眼尖地发现床底露出了半截袜子……
吃完的泡面碗就那么大喇喇敞开放在桌子上，碗中的汤汁已经凝固成一块一块的，漂浮着不明油污；垃圾桶的垃圾已经堆得冒尖了，废纸和零食袋子混在一起，油汪汪的；衣服扔得到处都是，外套裤子随地可见；烟头到处都是，房间里混着呛人的烟味儿和袜子的臭味儿和食物变质的味道。
这房间能当场气死洁癖人和强迫症。
娄寻握着门把的手背凸起了青筋。
她闭了闭眼，告诉自己要冷静。
不就是在垃圾场翻东西？有什么难的。
……
三分钟后，娄寻摔门出去了。
她觉得再待下去，她就要被腌入味儿了。
受不了，这哪儿是垃圾场啊，简直粪池！ ！ ！
她一边往保安室走，一边面无表情地想，赵主管赢了，把房间搞成这个样子，是个人都待不下去。
所以还是随机挑个幸运怪物来帮她干活儿吧。
娄寻押着一个怪物保安回了赵主管的房间，站在门口，冷冷道：“翻。”
怪物保安：“……呕。”
娄寻：“……？你还有嗅觉？”
怪物保安：“……”
您能尊重一下我现在的人形吗？
娄寻捂住口鼻，盯着怪物保安翻找，没有收敛气息，强大威压让怪物保安战战兢兢，本能地服从高位生物，生不起别的心思。
等待间隙，她陆陆续续收到了其他人的搜查结果。
诺兰：“查清楚了，宋大妈曾经是林先生的情人，给他生过一个孩子，但是孩子后来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失踪了，她不知道究竟是谁干的，就潜伏着想查清楚，为她的孩子报仇。她对林、钱、吴三个人的杀意都很重。”
索菲娜：“许队长有个哥哥，是查走/私和缉/毒的警察，很大概率是那张报纸上因公殉职的警察。至于走私团伙，我怀疑和林、钱、吴三个人有关。他对这三人有很深的恨意，一直想为哥哥报仇，所以他是有作案动机的。”
卡特拉：“小方确实整容过，我翻到了她的一张童年照片，相片上的小女孩五官和她几乎没有相似之处。嗯……照片很眼熟，女孩子脸上有块黑色的胎记，男孩子右眼下面有颗小红痣，看起来很乖。两个人长得挺像的，应该是姐弟或者兄妹。不过男孩子早就已经死了，好像是生了什么病，但医生开错了药，导致产生不良事件，小男孩死亡。需要特别注意的一点大概就是这两个孩子是偷/渡来的，是黑户，又因为父母早亡，相依为命，感情非常深。我在小方的房间里找到很多和这个男孩子有关的东西，她自己的东西很少，唯一一个比较特殊的是一个空的粉色丝绒盒子，里面应该是项链或者戒指，从盒子的精美程度来看，里面的东西肯定价值不菲，不像是她能负担得起的。”
飞切特：“吴政委可真不是个东西，又走/私又贩/毒又拐/卖/小/孩，几乎把高压线压了个全，他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现在死了只能说是老天有眼，终于把这祸害收走了。这人做的坏事太多了，有几个本子专门记录了这些，甚至还有图，我呸！这老变态！”
约得亚：“连经理的房间没什么特别的，我搜到一张申请书和一份证明材料，好像是升职用的。哦对了，他房间里还有一个空的蓝色丝绒盒子，不像放手表的，更像是什么首饰，比如戒指或项链，但我没找到戒指项链，可能被他随身带着吧。”
娄寻一一表示知晓，并约定好集合的时间地点才挂断通讯。
娄寻看了眼房间里还在勤勤恳恳翻找的怪物，心想赵主管的房间估计不会有太多有用线索。
因为，从现有信息中，已经足够推出第二夜的真凶。
至于死因么……娄寻记得餐厅里有不少盆栽，其中就有水仙。
而她记得水仙花根系的水和酒混在一起是有毒的。
今天的任务解决了，但是还不能放松下来，她需要从现有的线索推断出第三天的死者可能有谁，进而想办法阻止。
思及此，娄寻静静等待着。
好在没过多久，怪物就搜索完毕了。
正如娄寻所料，怪物找到的线索物品寥寥可数，最有价值的大概就是他的工资条和一些在角落里的涂鸦了。
从刻痕来看，应该是赵主管用什么硬物在墙上划出来的，每一个“刘”字上都有一个大大的“×”，虽然看不出因为什么原因，但显然赵主管对刘船长非常不满，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解释他第一天的异常了，可能是想要动手，结果发现其他人也准备动手，干脆作壁上观，只在t关键时刻推一把。
至于工资条么，娄寻对比了下，发现有几个月的工资明显少了一些，兴许是被扣了。难道他被扣工资是因为刘船长？
从房间里的一些摆设来看，虽然东西摆的很乱，但那些鞋子都是名牌，价格不低，甚至有的还是限量，衣服也都是大牌，以赵主管的工资，想要完全负担还是有点困难的，大概率是月光族。
对于月光族来说，每个月的工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他真的是因为刘船长被扣钱，那他对刘船长抱有恶意就能解释得清了。
剩下的就没什么了，他身为一个技术宅，本身就很少与其他人沟通交流，因此没有和其他人相关的线索。
娄寻梳理完毕，放走了怪物，正准备找其他队友汇合，就接到了来自晴雅的通讯请求。
晴雅的语气很激动：“娄队，我们拆毁了那座水母屋，在地下发现了真正的工作间！”
娄寻表示肯定：“嗯，干得漂亮。你们现在怎么样？”
晴雅：“全员存活，哥哥和□□恩受了些伤，但不碍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娄寻沉吟着没立刻说话。
晴雅没得到回复，疑惑道：“娄队？”
娄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还在，然后道：“你们进入控制室了没有？”
晴雅：“这次我们没敢贸然进入。”
娄寻：“现在进去，进去之前做好战斗准备，因为里面应该会有一批高阶堕化者，你们要解决这些堕化者，从它们手里夺取控制室权限。”
晴雅惊讶道：“一批高阶堕化者？！”她知道高阶堕化者实力强大还非常狡猾，比同等级的污染物更难对付。
娄寻：“嗯，数量上不会低于你们的人数，所以你们要做好准备再进去，我希望副本结束的时候，我还能见到完好的你们。”
晴雅肃然道：“我会转告他们的。”
娄寻：“嗯。夺取控制权限后不要松懈，做好迎敌准备和海上支援。”
晴雅从她的话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您是打算……”
娄寻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嗯，我猜到BOSS在哪儿了。”既然知道BOSS在哪儿了，就不必浪费时间了，可以直接开启决战了。
晴雅郑重道：“我明白了，我们这边一定会尽全力配合您。”
结束和晴雅的通话后，娄寻转身回到自己房间和队友们汇合。
索菲娜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诺兰则翘首以盼地看着门口，第一个迎上娄寻视线。
他笑着打招呼：“队长！”
娄寻点头应下，随后看向众人，道：“钱老板和吴政委是林先生杀的，用的是酒与水仙花根系的水，杀了他们之后林先生也自杀了，用的是同样的方法，原因大概在于他那个吴政委和钱老板拐卖的孩子。”
“施医生是服务员小方杀的，用的也是同样的办法。作为服务员，她拥有最佳的视野，也最方便模仿作案。不管她是因为出于嫁祸林先生的心思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她联合了她的男朋友连经理，一起对施医生下手。”
“连经理作为一个正值壮年的成年男性，是可以绊住施医生的，接下来的事由小方完成。小方是主谋，连经理是帮凶。至于原因么，只能是因为施医生害死了她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也就是她的亲弟弟，那本册子上画的小男孩。整容应该是为了不让施医生认出来，毕竟她的胎记比较特别，很容易被认出来。”
诺兰笑吟吟地听着，时不时点头表示赞同，视线一直凝在娄寻身上。
娄寻说完后，道：“现在就进行投票，完成这个支线任务，先把奖励拿了再进行下一步。”
索菲娜在她说话的时候才完全回神，闻言眼神一动，出声道：“你知道BOSS在哪里了？”
卡特拉等人还在茫然下一步是什么，索菲娜竟然能和她的脑回路对上，不愧是曾经的榜一啊。诺兰有点讶异地看了眼索菲娜。
娄寻颔首：“嗯，我刚刚接到了晴雅的通讯，说找到了真正的工作间……”
她言简意赅地概括了码头那边的事，然后肃然道：“水母悬浮在陆地上，鬼怪却在海底被改造，很像四象极限的构造，这是副本给的暗示。”
“所以，如果码头那边地上是假工作间，真污染物，下面是真工作间，假鬼怪，那游轮这边就是上面是真游轮，假污染物，下面是水母灯塔，BOSS的真正藏身地。”
“前三条都是吻合的，第四条应该也不会错。”
“所以现在，我们只需要去船底杀了BOSS，就能完美通关出去了。”
飞切特和约得亚对视一眼，很坦然地说：“虽然我听不懂，但是您说什么我做什么。”
既然听不懂就直接照做吧，他已经对这位队长心服口服了。
诺兰笑眯眯道：“我肯定是跟着队长走的。”
卡特拉：“我没问题。”
索菲娜点了点头。
娄寻见没人有异议，满意颔首：“那就走吧，速战速决，码头那边会配合我们。”
听话的队员果然高效——
娄寻带着众人往地下室走，一边走一边将自己先前的所见所感说出来，让队员们对于地下的情况能有一个基本了解。
说完后，她严肃叮嘱：“所以出了游轮后，我们单凭肉眼是看不见水母灯塔和那些堕化污染物的，注意周围的水流变化，谨防袭击。”
众人均郑重点头。
越往下走，环境越静谧。
先前还能听到机器运转的轰鸣声，等来到负二层，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整个船底像是一座寂静的坟茔。
娄寻默不作声拿出武器，刀身雪亮，映出海底波动的水纹。
船底尽头是一扇上锁的门，门锁很奇怪，是一个方形的空心块。
卡特拉放轻声音，用气声道：“这是什么？开门机关吗？”
娄寻略一思忖，点头：“算是。”
她拿出先前那个一直没有解锁的盒子，低声道：“这个盒子不是线索，是钥匙。”
谁能想到通往灯塔的门锁钥匙竟然会是一个带锁的盒子呢？
要不是娄寻看到最里面的纹路极似锁的形状，只怕也会一头雾水。
娄寻把带锁的一面朝里放进去，顿时只听“咔嚓”一声，门缓缓打开，大量海水顿时涌入，气势汹汹！
索菲娜当机立断往前一站，羽翼展开，挡住半边门，厉声道：“走！”
有了羽翼的遮挡，海水侵入的速度放缓，众人从半边门里鱼贯而出。
娄寻殿后，出去之前先把索菲娜推出去，然后自己关门。
做好这些，她一转头就看见周边的水里掺了些红色。
娄寻神色一凛，看向索菲娜，果不其然，她的羽翼已经被血染红了。
能来这里的都是S级天赋能力持有者，体质强悍，长时间待在水里不是问题，也能抗住海底的重压，唯一的问题就是交流不方便。
娄寻正迟疑要怎么问，就见到索菲娜打了个手势： [水里有东西，小心] 。
娄寻以前做听障人士志愿者的时候曾经学过手语，因着好记性现在还没忘，立时看懂了她的意思，神情严肃起来。
为了缩小目标，索菲娜收起羽翼，只是因为失血，脸色还有点苍白。
娄寻没有多问，因为她已经感觉到了周身的水流变化——有东西正在快速靠近她。
她拿出武器，手腕却被轻轻碰了一下。
娄寻扭头，看见诺兰。
他指了指自己和其他人，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她，再指向不远处——那是天花板投射出来的水母灯塔所在地。
娄寻和他配合过很多次了，哪怕不说话，也看懂了他的意思：
【这里有我们，你放心去挑BOSS。 】
娄寻缓缓沉下心，点头，朝着不远处游去。
在她身后，诺兰截住了那些试图追袭她的污染物。
没了娄寻在身边，他脸上一贯带着的温和笑意消失无踪，眼神冰冷，漠然地看着面前波动的水域，像是在看螳臂当车的蝼蚁。
影刃划过，流光斩击的无人水域缓缓漾出黑红色的血迹。
污染物的血迹将这片海域分成两块，泾渭分明。
娄寻警惕而匀速地前进着，哪怕不用眼睛去看，也能感知到前方越来越重的威胁感。
这说明她的方向没错。
在游到某一处时，她忽然顿住。
手中长刀横起，修长刀身映出前方景象——竟然能看到隐隐绰绰的灯塔形状。
娄寻有点惊奇，心想不知道这把武器究竟是用什么材质做的，竟然还能无视污染物总辖的t障眼法。
回去问问余将军好了，看看能不能用这东西做个护目镜，打起来也更方便。
至于现下么，虽然水母灯塔和污染物总辖仍旧是隐匿状态，但是她的刀能看见。
她的刀能看见——就代表，她也能“看见”。
娄寻闭上了双眼，完全将感知交给其他感官。
在这种身心合一的状态下，她“听见”水流从身侧淌过的声音，“听见”未知污染物在朝她游来的路上被诺兰截杀，粘稠的血逸散到她这边。
“听见”前方的水域出现波动。
无形的精神攻击呈扇形往外扩散，在她身前被挡住。
两股不相上下的精神力互相对冲，形成分庭抗礼之势。以冲击波为中心的周边水域剧烈震颤着，无数污染物被重压挤碎身死，将海水染成了黑红色。一枚又一枚亮晶晶的源晶飘在海水中发出或明亮或柔和的光，却仍驱不散黑暗。
娄寻的唇角溢出鲜血。
她的精神尚能负荷，身体却已经达到极限。
在一片翻涌声中，她听见一道诧异的声音。
这声音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像是无数男女老少异口同声。
“嗯？倒是罕见的强大灵魂。”
“可惜，身体强度配不上魂体强度。”
娄寻能听见自己身体骨骼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咔嚓声，心知对方说的没有错。
强大的灵魂天然拥有强大的精神力，却不能让体质也提升到同等强度。甚至若二者之间差异过于悬殊，反而会因身体无法负荷魂体而使体质变得孱弱。
进入游乐场以来，娄寻经历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副本，获得许多奖励，身体素质也一直在改善，但却始终追不上精神力提高的速度。
虽然不至于拖累体质，但终究是发展不均衡。
海水波动起来。
有强大存在正在一步一步靠近，水流畏惧地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畅通的道路。
“何不臣服？”那声音说。
娄寻用力咽下涌到喉间的铁锈味儿，冷冷地用精神力回复。
“永不臣服。”
那声音好奇起来：“为什么？人类重视血缘关系，视亲人为软肋，这我知道。但你在这个星球——甚至这个星系，都再无亲人，你已经一无所有，为什么还在坚持？”
“成为我的伙伴，加入我的族群，你会收获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你可以拥有无数附属。”
“拥有无数个有自己血脉的臣属，这难道不令人心生向往吗？！”
娄寻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像你这样的附属吗？”
“没有人性，没有情感，只知道掠夺，这和野兽有什么区别？不，你甚至不如野兽，野兽也是有情的。”
“还有。”
“你从始至终都弄错了一件事。”
“第一，我不以我的孤儿身份为耻。”
“第二，我不以我的贫民身份为耻。”
“第三，我不以我的性别身份为耻。”
“我所拥有的，你根本想象不到。”
爱使她成为世上最富有的人。
“我满意现状，并将永久维持现状。”
她绝不会容许任何人破坏她的家！
最后一个字音尚未落下，瘦削的人类身躯忽然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
一度爆血！
海水瞬间剧烈波荡起来，层层往外扩散，让水母灯塔在海水中现出形状。
“找到你了。”娄寻轻声说。
手中长刀一瞬间化成巨大的斧头，海水被威压逼得朝两侧退避，让娄寻畅通无阻地来到水母灯塔前。
斧头顺着她的心意变大，如镰刀一般悍然当头斩下！凌厉的光芒一闪而逝，甚至湮灭了沿途海水！
铛————
悠长的金属相接声在海水中传递，闷闷沉沉。
娄寻咬牙，漆黑瞳孔悄然掺了些暗红，手背青筋迸出，手臂肌肉尽显，压着斧头的掌心再度加力——
二度爆血！ ！
咔嚓。
塔身出现一道细微的裂缝，发出崩塌的前兆音。
那声音终于讶异起来：“这力量……？”
娄寻眼中燃烧着鲜红的火焰，咬牙喝道：“碎！！！”
斧头随之狠狠下压！
砰——！
灯塔轰然崩成碎片。
里面的堕化污染物刚被放出来，就已然被拦住。
诺兰、索菲娜一人拦住两只，剩下一只由来自陆地的支援拦截。
——千钧一发之际，码头的工作间终于被玩家一方完全掌控，和海底打出完美配合！
娄寻感觉到手臂出现烧灼般的痛感，垂眸一看，只见手臂部分皮肤不知何时竟覆盖上一块块龙鳞般的漆黑晶体。
抚摸的触感温凉，如同源晶。
她微微愣怔，还来不及细想，前方忽然出现的强烈威胁感拉回了她的心绪。
海水中出现一只半人半水母的怪物。
祂的头部是水母形状，无数眼睛遍布其上，滴溜溜的眼珠不住转动，四肢是纤长的水母触须，躯干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无需询问，仅仅凭借这强悍的威压，娄寻也可以确定这就是BOSS——那位越狱的污染物总辖，霍涅博科。
“你出乎了我的意料。”霍涅博科说。
“以人类之力，竟然能打碎柱塔。”
数百双眼睛齐齐看向娄寻，发出叹息：“但可惜，这种力量终究无法长久。”
“你撑不了多久了。”
娄寻脊背挺得笔直，哪怕身体内部已经传来一阵阵灼烧剧痛，也没有让她的神色出现丝毫变化。
“那又怎样，你会死在我之前。”她说。
话音未落，霍涅博科的眼中出现一丝讶异，触须朝一侧拍出，看似柔软的触须却没有被忽然闪现的刀光斩碎，反而牢牢架住，甚至反过来缠住了那把长刀。
娄寻的身影在长刀旁显现，直到此刻，停留在原地的残影才缓缓被海水冲散。
海底已然被搅得天翻地覆，如同一口沸釜，将污染物煮了个稀巴烂。
无数残肢碎骸漂浮着，随着洋流飘向远方。
只有娄寻和污染物总辖在的这一片区域，勉强算是“净土”，没有残缺不全的尸块，也没有浓墨般的血液。
霍涅博科是看不上人类武器的，轻蔑道：“人类的武器对我脆如废纸，只需——怎么可能？！”
祂本欲用触须绞断长刀，却在使力收紧的一瞬间崩断了触须。
娄寻一句话没说，冷酷地转动长刀，斩断的触须如柳絮般纷纷扬扬往下飘落，被海水带走。
“一个受伤的异界逃犯，也妄想掌控人类？”
“自不量力。”
又是一刀。
最后一根触须被斩断。
两刀。
躯干落下。
三刀。
源晶安静地躺在手中。
直至头颅滚落，污染物总辖惊骇的话语仍未完全消散。
“你怎么可能……”
娄寻看了眼身侧，忽略身后骨翼落下的阴影，嗓音喑哑，语气却仍旧是从不曾动摇过的坚定。
“我说过，污染物的结局只有——”
“死亡，或滚出我的家。”
心脏再度晶体化，娄寻却没那么在意了。
她转身朝着伙伴们走去。
身后是死亡。
前方是生命。
力量迅速衰竭着，行走的步伐愈来愈缓慢。
眼前一点一点被黑暗覆盖，最后的画面，是一个高挑的身影正尽全力朝自己奔来。
失去意识之前，她被拥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温暖的力量裹住她，让她冰凉的手脚渐渐回温，手臂上的晶体也如初雪消融般渐渐隐去。
她揪住对方的衣领，即便意识开始涣散，也说出了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
“……回家。”
带我回家。
诺兰环住她的后背，掌心盖在翼骨之上，温暖的彩光缓慢融化着黑晶。
他低声应：“嗯，我们回家。”
污染物总辖身死，海底重回静谧。
只余系统的播报声。
“【克拉肯号】副本已完成。”
“本次评分：S。”
“奖励正在结算中……”
第107章
“游客娄寻获得【时光档案·昭雪】。”
“游客娄寻在【克拉肯号】达成完美结局, 天赋能力【叩门】增强，精神力增强，体质增强, 获得400000生活积分和300000副本积分。”
“游客娄寻杀死SS级污染物总辖霍涅博科，获得编号SS9污染物*1, 获得9999999生活积分和6666666副本积分。”
“游客娄寻杀死并获得编号S3467污染物、编号S5345、编号S345、编号S765、编号S545、编号S654、编号S236、编号S856、编号S956、编号S945……编号A567、编号A45423、编号A254、编号A452、编号A452、编号A356、编号A46、编号A243、编号A654、编号A956污染物*1。（注：部分躯体已损坏，部分污染物躯体残t缺。）”
“游客娄寻获得S级武器飞刀*1 、 S级武器殳*1 、 S级武器长/枪*1 、 S级武器原子盾*1 ， S级道具【替身傀儡】 *1 、 S级道具【禁锢锁链】 *1 、 A级道具【烟雾弹】 *1 、 50000副本积分。”
“截至副本结束，游客娄寻的直播间状态为：巅峰；累计观看人数： 54632346755097798 ；点赞数： 34565655999 ；评论数： 1432542325293658 ；打赏积分： 3245345436 ；主播专栏被收藏数： +3224432543 。本次直播超越了99%的同时段直播，成为首位当前直播排行榜第一蝉联超过两周的连冠主播,直播间观看人数正在飙升中……”
“游客娄寻直播间当前位于蓝星星系最受欢迎直播间第一位，主播娄寻当前位于蓝星星系最受欢迎主播榜第一位，游客娄寻当前位于蓝星星系危险人物排行榜第一位, 位于蓝星星系集邮榜第一位，位于蓝星星系积分排行榜第一位。恭喜游客娄寻，请再接再厉。”
娄寻神智完全恢复清醒的时候，系统播报声正好结束。
她还没睁开眼，就察觉到自己现在是悬空状态。
一看，果然在诺兰怀里。
诺兰低头，嗓音温润，语气轻缓：“醒了？”
娄寻安心地往里靠了靠,语气里含着些疲惫：“嗯，但我打算再睡一会儿，快到家你再喊我。”
怀抱宽厚就是好啊，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再翻个身。托着她的手臂稳而有力,完全不用担心会摔下去。
诺兰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后唇角弯起, 眼眸盛满笑意，温声应：“好。”
索菲娜看着两人，欲言又止。
娄寻察觉到她的目光，倏然睁开眼，懒洋洋地发出一个单音：“嗯？”
想到诺兰之前和她说过的话，她沉吟一秒，试探性地道：“你饿不饿，要不要来我家吃顿饭？”
索菲娜抿了抿唇，没立刻答话，眼里闪过一抹犹豫。
旁边的安娃本来想找娄寻要签名，但是被旁边的亚斯基拉走了。安娃旁边是准备和她一起要签名的金佳慧，也被一起拉走了。 □□恩满头雾水地跟上去，小声问着什么。
晴雅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转了一圈，眼眸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拽走了剩下的人。
眨眼间，出口就只剩下娄寻、诺兰和索菲娜。
娄寻坦然地把诺兰当成人形躺椅，等待索菲娜的回答。
诺兰脸上的笑就没消失过，仿佛给他一个气球他立刻就能原地飘起来。
半响，索菲娜低声应：“好。”
她眼睫垂下，长睫的阴影覆盖住眼眸，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但娄寻知道，从她应出这一声开始，某些事情就悄然变了。
她弯唇笑道：“你不会失望的。”
索菲娜定定地看着她：“但愿如此。” ——
还没到家，娄寻就已经闻到熟悉的饭菜香味儿，她闭着眼拉住诺兰的衣领，打了个哈欠问：“到家了？”
诺兰估算了下，道：“还有三百米左右，我想着等只剩一百米的时候再喊你。”
娄寻笑起来：“那你可低估了聂叔的厨艺。”
索菲娜讶异道：“这些饭菜香来源你家？”
娄寻颔首：“当然，这可是聂叔的拿手菜，我闭着眼都能闻出来。”
诺兰心道她确实是闭着眼闻出来的。
嗯……伯父烧的饭菜味道也确实香。
远远地就看见二楼栏杆上趴着两个小身影。
看见三人，其中一个顿时用力挥起手，隐约还能听见呼喊声，另一个则掉头就往门口跑。
不多会儿，大门就被打开，熟悉的小身影跑出来，小炮/弹般直直朝娄寻这边冲过来。
娄寻推开诺兰，单膝触地蹲下，张开怀抱稳稳接住了薛梨。
小姑娘抱她抱得紧紧的，就像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娄寻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声地安慰着她。
索菲娜站在旁边安静地看着这一幕，眸中神色复杂。
等娄寻起身拉着薛梨继续往前走，她也仍旧没有收回目光。
诺兰走在娄寻旁边，然而一句话都插不上。
薛梨：“让我看看你的手臂。”
娄寻卷起袖子，无奈道：“我真的没问题，你瞧，都好好的。”
薛梨仔细扒着她的手臂里里外外看，确定没有看见漆黑晶体才放下心来，皱了皱眉头似是想做出一个凶凶的表情，但话一出口就变软了：“你——你下次不要冒险了，不然、不然……”
薛梨顿住了。
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能跟在“不然”后面的话。
薛梨不开心地抿住唇，不说话了。
娄寻一眼就看出小女孩别扭的心思，揉揉她的头，做出严肃表情配合她：“好，不然你就不吃饭让我心疼？”
薛梨抬眼看了她一眼，冷傲地撇过头，轻哼一声。
但耳根却悄悄红了。
娄寻把长发拨到耳后，心想该剪头发了，不然有时候还挺挡眼睛。
但在现在这个秩序崩坏的游乐场里，还能找到靠谱托尼吗？娄寻陷入思索。
……
一行人没多久就走到门口，琪琪已然在门口等着了。
她也是一早就看见来了新客人，特地备了新拖鞋。
索菲娜颔首：“谢谢。”
一抬眼，发现屋子里人竟然还不少。
厨房里的炒菜声，油烟机的运转声和客厅的聊天谈笑声混在一起，说不出的热闹。
这种人间烟火气，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感受过了。索菲娜一时不由得有点恍惚。
娄寻熟门熟路地换鞋进去，一眼就瞧见沙发上坐着的熟悉身影和陌生身影。
男人她认识，是余派，但旁边那位穿着古装的女孩儿……？
里面的人也听见了动静，纷纷回头。
苏明月眸中露出欣喜：“小寻！你终于回来了！”
厨房里的人也听见了声音，顿时从里面探出一颗头，笑得露出小虎牙：“寻姐！你回来啦！”
下一秒，他的头被一只大手拍回去，里面出来两道身影。
男人高大健硕，但儒雅的面容和身上围着的围裙削弱了体型带来的压迫感，让他的气质都变得平易近人起来；
女人虽然只到男人下巴，但五官艳丽凌厉，气势逼人，能让人忽略她的身高。但一看到娄寻，她的目光就柔和下来。
娄寻难得有点踌躇，想上前又有点不敢。
毕竟，从表面身份来说，她和他们非亲非故，只是邻居而已。
苏宜秀倒是大步上前，当先给了娄寻一个拥抱，欣慰道：“寻寻已经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大孩子了。”
娄寻小声说：“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聂随站在两人旁边笑呵呵的，眼中一派温情。
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其他人，娄寻才想起还有外人在，有点不好意思地松开苏宜秀，整理了下情绪。
苏宜秀虽然也感慨良多，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也收敛了情绪，指着几步外的一对男女道：“寻寻，这位余先生说是你的朋友。”
娄寻看过去，第一眼望见的不是余派，而是他身侧精致柔美的女孩儿。
她穿着一身繁复华丽的衣裙，头饰精美，五官精致动人，和画中的神女似的，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女孩儿见娄寻看她，瓷白的脸颊染上一抹晕红，神态却仍然是不卑不亢的，落落大方地行了一个宫廷礼节，主动开口。
“宿辛见过各位。”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充满美感，显然是受过专门训练的。
娄寻忽然想起余派先前说的那些话，对女孩儿的身份有了猜测。
索菲娜微眯着眼看宿辛，忽然出声：“鬼怪？”
余派正要开口的话被咽回去，惊讶地看着索菲娜，一眼认出她，赞道：“索菲娜阁下好眼力。”
“但说是鬼怪，并不准确。”
余派摊开右手，掌心出现一卷古朴竹简，微笑着说：“我的天赋能力是亡灵之书，也就是这卷书。”
“但实际上，这卷书是阿辛的日记……”
随着他娓娓道来，众人也终于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当初余派拍卖下这卷古册，在看完后却爱上了日记的主人——也就是宿辛（封号清平公主）。他查阅典籍资料，知晓清平公主在国破后跳下城楼以殉国。后来游乐场出现后，他便一直在寻找相关副本，后来终于寻到清平公主为核的副本，于是找到娄寻托孤，孤身进入副本。
九死一生后，余派终于通关，同时天赋能力获得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因为他心中执念深重，所以他的天赋能力便是这卷古册。而现在，完美通关后，因着核心鬼怪便是古册的主人， t因缘际会之下，余派在征得宿辛同意后，得以让她和自己的天赋能力融为一体，带她出了副本。
而原本的日记成册升级成了现在的亡灵之书，有了宿辛的加入后，战力翻倍。
对余派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战力翻倍，而是他终于能和心上人长相厮守。
于宿辛来说，她没想到在千年之后仍然会有人爱自己，甚至为她孤身闯副本，在副本里给了她深爱的王朝一个好结局。知君情深，难不动心。因此她选择给余派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新的机会。
毕竟，哪怕是同一个灵魂，转世失去记忆后，“宿辛”就永远消失了。
但她还想看看如今这个崭新的世界。
“所以……现在算是书灵？类似剑灵那种？”娄寻总觉得不论是喊“清平公主”还是直接喊“宿辛”都怪怪的，干脆跳过了称呼问题。
宿辛点头，温声细语地道：“娄姑娘不必多虑，大周已亡，我早已不是公主。直接称呼我名字便好。”
娄寻不太习惯和这么温婉的、如同瓷器般精致的女孩子说话，哪怕知道她其实内里很刚强，也总觉得说大声些她似乎就会碎了。
幸好苏明亮及时端着饭菜过来，大声吆喝“开饭咯！”化解了她的尴尬。
因着人变多，以前的桌子不够坐，诺兰和苏明亮还特意借了陶奶奶家的桌子和娄家的桌子搬回来，和原本的桌子拼在一起，总算能勉强坐下。
苏宜秀和聂随贴心地避开了游乐场和副本话题，只聊家常，又有苏明亮烘托气氛，餐桌上的气氛融洽极了。
连索菲娜都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酒足饭饱后，苏明亮主动跟着父亲去厨房洗碗刷锅，娄寻则和索菲娜走到了阳台上。
关上阳台门，这片小空间便只剩她们两个。
“你想说什么？”娄寻主动打破沉默。
索菲娜盯着阳台角落的一盆绿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的事情？”
娄寻：“你是指……？”
第一次遇见索菲娜后，她对这个名字有了印象，在旁人提到时会下意识听一听，所以确实知道她的一些事情。
包括但不限于：有人说她个性孤僻，脾气古怪，非常难相处；有人说她是个杀/人/狂/魔，不把副本搞得血流成河不罢休；有人说她……零零总总加起来，拼出了一个“魔女”的形象。
无人敢靠近。
但娄寻却不觉得她是“魔女”。
她每次想起索菲娜，脑海中浮现出的都是初见场景。
女人神情冷漠，昂首阔步地走在大厅之间，所到之处无人敢拦，自动自发地为她让出一条道路，就好像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划破水豆腐般。
这样冷厉的人。
这样锋利的刃。
她便如刃。
后来合作次数多了些，娄寻对索菲娜的了解也更深了些。
比如她不喜欢欠人情，比如她对女性尤其心软，比如她脑子灵活身手矫健，什么任务交给她，她都能圆满完成，比如她要么不说话，要么一说话便直切重点……
零零碎碎，让“索菲娜”这块拼图变得完整而多姿。
她在娄寻脑海里的形象不再是一把孤零零的刃，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娄寻说：“听说过，让我更加坚信传言不可尽信。”
闻言，索菲娜短暂笑了一下，然后敛去脸上表情，垂着眼睫低声道：“其实他们说的没错。”
“我就是一个很残暴的人。我手上死去的污染物和怪物很多，但人类同样不少。”
娄寻静静地听着。
“从我很小的时候起，周围的人就告诉我，我是教廷圣女，将来会为全星球的人类传颂福音。说得多了，我就真的以为自己出身于教廷，是教廷圣女。”
“但后来某一天，我见到了我的母亲。”
“之前我其实问过关于我父母的事情，教皇说是我的母亲为了钱把我卖了，幸好他及时路过，救下我，又发现我的天赋，悉心培养我。我那时候多蠢啊，竟然全都信了。”
“于是在见到母亲的时候，我对她恶言相向，恨她为了钱抛弃我。她哭得满脸是泪，一直在说对不起。但我没有原谅她，我走了。”
“不久后，我知道她死了。尸体被随意丢弃在野外，没有人为她收尸入馆。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她时，她伤心的模样触动了我吧，我悄悄去了野外一趟。”
“然后看到教廷的人准备秘密处理她，还听到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知道自己其实不是被母亲自愿送过来的，是我的酒鬼父亲，那个家暴鬼为了钱把我卖给教廷，母亲不同意，但她势单力薄，没能成功阻止。
我被带到教廷后，她更是见不到我，只能每天想办法在教廷周围徘徊，试图遇见我，看看我，和我说说话。 ”
“她等了十年才等到这个和我说话的机会。但我对她说了很难听的话。我还让她哭了。”
“我曾经以为教廷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最光明的地方，却忘了光明之下便是阴影。我是最幸运的，健健康康活到了这么大，但更多的女孩子死在教廷的磋磨下。而以往的那个愚蠢的我，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教廷和那个男人逼死了我的母亲，这没错，但我呢？我难道是无辜的吗？”
索菲娜阖上双眼，掩住眸中晶莹。
嗓音不知不觉变得沙哑。
“我的亲生父亲是一个烂人。”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拿出一把匕首，指腹轻轻摩挲着光滑的刃面，睁开眼睛，一滴液体在那瞬间落下匕刃上，眨眼间却又被抹去。
只余匕刃上被抹开的水迹，像极了泪痕。
“这把匕首，是我第一把武器。”
“我用它杀死了我的父亲和教皇。”
索菲娜看向娄寻，递出匕首，那双金色的眼眸里藏了难以说出口的情感。
她哑声说：“你愿不愿意接受这把匕首？”
她最初的力量，和她掌握力量的初心，都在这里了。
这是我的力量。
但如果你愿意，这也可以是你的力量。
娄寻读懂了她的未竟之意。
明明匕首保养得很好，刃身光滑锋利，但娄寻似乎透过它，看见另一把一模一样、但却已经生锈的刃。
她接过匕首，回给索菲娜一个轻柔但珍重的拥抱。
“欢迎你加入我的队伍。”
“这把匕首，我先替你保管——”
等到有一天，锈迹清除，我会把你还给你。
第108章
索菲娜留了下来。
娄寻转了转, 发现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空房间了。
把楼下武馆的房间改造需要时间，今天肯定是来不及了。
她正发愁，苏宜秀就走过来,揽住她的肩，语气一如往常：“今晚我和寻寻睡一起,老聂和亮亮挤一挤，娜娜暂时将就一晚，明天我们就给你把房间收拾出来。”
索菲娜眨了眨眼，没听懂。
娄寻给她翻译一遍，心想从明天起得把索菲娜和薛梨的双语课程安排起来,不然这俩互相听不懂话可怎么办。
听懂了索菲娜迟疑道：“这怎么好意思……”
非亲非故的，她这还是第一次和对方见面。
苏宜秀笑着说：“这有什么，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再说了, 我和寻寻好久没见了，也想叙叙旧。”
娄寻前半句还在赞同地点头，后半句的时候忽然心虚地飞快瞥了一眼苏宜秀，正好和她似笑非笑的视线对上。
她露出一个有点勉强的笑，移开视线看向苏明月。
苏明月对她点了点头。
于是娄寻知道，苏宜秀已经知道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娄寻：……
凉了。
索菲娜因为文化差异没看明白，但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同寻常的气氛，没再推辞, 点头应下。
诺兰瞧着这一幕，小声问苏明亮：“弟弟，我怎么感觉队长的脸色不太对？”
苏明亮也小声回答他：“因为妈有点生气了。”
诺兰疑惑道：“但是伯母和队长不是亲母女吧？”
苏明亮点点头，又摇摇头：“虽然不是, 但妈一直把寻姐当女儿看，寻姐也对妈很尊重。我们家一直都是当三个孩子养的。”
诺兰闻言肃然起敬, 对苏宜秀的尊敬又拔高一层。
从现在起，他也多了个妈。
苏明亮瞅着他，问：“不过哥，你等会儿还要走吗？”
诺兰：“嗯？”
苏明亮直率地说：“现在咱们队里，只有你日常不在了。”
诺兰：“？我日常都在啊，哪次副本我没跟着？”
苏t明亮：“……我的意思是，你不住下来吗？这样我们商量什么的时候，你也不会错过。”
诺兰陷入沉思。
他其实也很想留下来，但他的身份不止是小队成员。
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苏明亮拍拍他的肩，道：“你有顾虑也没事儿，只不过你尝不到爸的好手艺了哈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他笑出一口小白牙。
诺兰：“……”
诺兰决定回去就和余劲松商议商议，争取一下。
不过，如果到时候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他，不会引人怀疑吧？说是双生兄弟会有人信吗？
要不换张脸？
诺兰继续沉思。
……
当晚。
娄寻很乖巧地主动认错：“苏姨，我知错了。”
苏宜秀挑眉：“嗯？”
娄寻一板一眼地认真道：“我不该冒险，不应该把安全当赌注。”
苏宜秀表情软化，轻叹一声，低声说：“这不怪你，谁能想到出个门就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我和你聂叔也没用，护不住你们，还要你来……”
娄寻打断她：“不，您和聂叔已经做的很好了，暗界那边的生存比这边困难多了，您在这样的条件下还在那边名列前茅，已经很厉害了！ ”
“而且，要不是因为暗界……的人没办法主动回来，我们肯定早就团聚了，您不怪我接迟了就行。”
她把“暗界流浪者”几个字咽下去，换了个词。
苏宜秀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一如小时候那样。
“我有时候反而希望你不要那么懂事。”她轻声说。
娄寻抿了抿唇，往她怀里靠了靠。
就在这时，苏宜秀的手指忽然一顿。
她拨开已经越肩的长发，视线凝在娄寻耳后，声音绷紧：“寻寻，你耳后这是什么？”
娄寻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疑惑地伸手摸去，指腹触及一块冰凉的玉石般的东西。
这种熟悉的触感……娄寻的眼神变了。
苏宜秀在暗界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声线紧绷：“寻寻，你告诉我，这不是源晶对不对？”
娄寻还在震惊中。
她记得出副本的时候，自己身上异化的特征都已经消失了啊？怎么会还有残留，甚至带出副本了呢？
难道是因为她多次使用【爆血】，部分变化已经不可逆了吗？
娄寻心念急转，决定瞒下来：“当然不是，我身上怎么可能出现源晶呢？我可是S级【火种】，对污染物的抗性特别高，污染物根本污染不了我。”
“而且，您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在这？应该是之前不小心受了伤没注意，伤口结痂而已。体质提高了，连结的痂都变硬了。”
苏宜秀紧紧盯着她，像是想从她的神态中分辨出她说的是不是真话。
娄寻表面坦然地和她对视，实际上掌心已经紧张得出了汗。
好在半响后，苏宜秀收回目光，缓缓道：“是这样啊，那你以后要更小心些，尽量别受伤了。我这里还有一些S级的护身道具，都给你。”
娄寻这次没有拒绝，点点头：“好。”
苏宜秀“嗯”了声，摸摸她的头：“睡吧，你刚从副本回来，肯定累了。”
娄寻点头，闭上眼睛，呼吸很快平稳起来。
苏宜秀在感知到她呼吸平稳之后，却睁开了眼睛。她知道娄寻谨慎，没有看她，只是盯着天花板，一夜没合眼。 ——
从副本出来后的第二天，娄寻接到了余劲松的通讯，说是要邀请她前往基地开会。
娄寻纳闷：“什么会？我一个编外人员也有参加的资格吗？”
余劲松：“是的，上级领导指名的。具体是什么会，现在需要保密，你来了就知道了。”
余将军的上级领导？这就差指名道姓了。
娄寻肃然道：“好，我会准时到的。”
想了想，她又多问了一句：“只有我一个吗？”
余劲松：“嗯，你是队长，足够代表你们整队了。”
娄寻：“好的。”
她挂断通讯，和亲朋们说了这件事。
薛梨小脸板着，看起来不太开心，娄寻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哄道：“我回来给你买糖？或者你喜欢什么样的玩具？”
薛梨幽幽道：“我是十岁，不是一岁。”
娄寻：“……咳，不管多大，你在我心里都是妹妹。”
这句话成功哄好了炸毛的小猫，薛梨没吭声了。
苏家父母都是很开明的人，知道这段时间的事以后都表示了解，让她放心去，家里有人守着。
苏明月表示薛梨和琪琪的作业有她看着，没问题。
苏明亮踊跃举手表示自己可以给聂随打下手，保管她回来能吃上满汉全席那样的丰盛大餐，娄寻哭笑不得。
陶奶奶还在忙着把娄寻交给她的那些武器材料之类的卖出去，娄寻没有打扰她。
只看表象，家里似乎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安宁状态。
但娄寻心里清楚地知道这只是表象。
污染物一日不除，她的心就一日不安。
娄寻告别家人，去往基地，在门口遇见等她的于醒。
于醒笑着说：“恭喜你斩杀污染物总辖，你是全星系唯一一个杀了SS级污染物总辖的人。你大概没有关注，在你通关之后，这条公告发布了整整七天呢。现在所有玩家都知道这件事了。”
娄寻心道她确实没注意，她这几天都在家里待着休息，没怎么关注其他。
进入大门以后，依旧是老规矩上头盔，坐着飞车盲行。
等到达目的地，隔绝五感的头盔才会被摘下来。
娄寻适应了一下光亮才睁开眼，然后愣了下，看着面前的大门，罕见的有点不确定：“这就到了？”
都不用她自己走路的？
于醒点头：“是的。”
娄寻心说这个基地真是她目前见过的最高级的基地了，道路和交通工具竟然这么发达。
到达以后，于醒就离开了，只剩娄寻站在门口。
她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很快，门就自动打开了，露出里面的长桌和围着长桌坐的一群人。
其中赫然有余劲松。
还有一些经常在新闻里出现的面孔。
在看到长桌尽头的老太太时，面对污染物总辖都坦然自若的娄寻瞬间感觉拘束起来。
她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直到老太太和她对上视线，朝着她点了点头，温声说：“请进。”
娄寻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抬步走进去。
她的心跳得有些快。
虽然娄寻没有和这位老人说过话，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但她还是立即认了出来——这位老太太赫然是华国主席，梅芳韧。
她看起来比星网上要更具有压迫感，甚至足以让人忽视她的年龄。娄寻不由得有点紧张。
还好梅芳韧先开口：“年轻人，坐吧。”
娄寻一看，她指的位置竟然是长桌的另一端，这岂不是要和她面对面？而且这个座位也很特殊……
但周围那么多高级官员在看着，虽然大部分的目光都是友善的，但娄寻还是感觉心脏跳得比平时快了一些。
娄寻最终还是坐下了。她坐下后，会议室的门自动关上，还有“咔哒咔哒咔哒”连续三声上锁声，应该是为了防止别人进入。
这样看来，先前没上锁是在给她留门呢。
娄寻落座后，梅主席点了几下面前的操作台，因为隐蔽面板，娄寻看不清她具体点的什么，但能看到随着她的动作，后面的投影墙上逐渐出现画面轮廓。
等到梅主席停住的时候，投影墙的画面已然十分清晰。
——是一串娄寻看不懂的数据和图表，旁边还有几张非常抽象的图。
娄寻疑惑地看向梅主席，等她解惑。
不过介绍的并不是梅主席，而是左侧第一个人。她穿着白大褂，留着一头干练短发，两鬓斑白，显然是一位投身科研多年的老前辈。但也许因为工作性质原因，娄寻并没有在星网新闻上看见过她。
这位女士看向娄寻，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是温和的笑意，她自我介绍道：“我是李青云，污染物研究总所的所长。”
从行事风格上来看，这位也是个很干脆利落的人，说这句话时已经来到投影墙旁，大半个身体都面对屏幕，手中激光笔熟练地在墙上勾画，并解释： “这些图表都是同一个污染物的源波记录，下面有日期，我们可以对照着看，首先第一张……”
娄寻全神贯注地听着，目光从那一张张图表上扫过，虽然不明白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但还是认真t倾听。
听着听着，她就隐约猜出了对方的意图。
在李所长说完目前已知的SS级污染物总辖的习性和部分弱点时，她的猜测越发清晰。
果不其然，李所长最后道：“这些就是你们不久后要面对的敌人。”
娄寻：“ Z区终于要开启了吗？”
梅主席颔首，道：“嗯，目前六大星球已经商议出了结果，定于一月后正式开启。具体的细则，等你们进去之后自然会知道。”
她看向娄寻，那双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上是经过岁月磨砺的沉稳。
“我喊你来，第一个原因是让你了解你将来的敌人，第二个就是，你们这一个月要尽量多刷副本，攒积分。”
“每个星球只能有一支队伍进入Z区，公告早已发布，你应该知道。”
“但，我们前不久得到消息，说是进入Z区后，六支队伍中，积分最高的一队可以获得榜首奖励作为初始积累。这份奖励至关重要，你们一定要拿到手。”
娄寻从她不同寻常的严肃神色中窥到了什么，平缓下来的心脏重新剧烈跳动起来。
她甚至没注意自己开口时的声音有些哑。
“榜首奖励……是什么？”
梅主席沉声道：“队伍中每人获得一次免死机会。”
“虽然只能在副本中使用，但这是一份绝无仅有的保障。在机会使用之前，【权杖】会确保你们的安全。”
第109章
娄寻颔首：“我明白了。”
“不过, 还有更全的资料吗？”
人类目前一共捕捉到八个污染物总辖，其中两个已经被她干掉了，也就是说现在还剩六个已知和四个未知。
这六个已知中,只有两个的习性是已知的，至于弱点,说了和没说没什么区别，总归要找出源晶才能彻底杀死污染物。
所以李青云重点介绍的，还是这六个污染物总辖的战斗形态，方便她辨认。
梅主席摇头：“这些资料都是前辈们用生命换来的，很多前辈在困住污染物后都当场死亡了, 没能留下只言片语，能有现在这些已经是多年研究的结果了。虽然你直面过污染物总辖，但你的抗性太高了, 可能不清楚祂们的污染值有多高。”
“普通人哪怕穿上防护服，都没办法完全屏蔽这种污染。为了收集这些资料，这些年有许多研究员死于异化。”
说到最后，她的嗓音沉重。
“好了，不说这些了。”梅主席笑了一下，眼神柔和了些。
“除了免死令外，我请你过来还有另外一件事。”
“你们的武器，都做好了。”
娄寻惊喜道：“这么快？！”
梅主席说：“但是只有你们五个人的, 颂扶和索菲娜加入的比较迟，武器还在赶制中。”
“不过，在Z区开启前应该能赶出来。”
娄寻点头，又道：“还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
梅主席和蔼地说：“你说。”
娄寻：“研究所能不能升级改进一下副本通讯工具？现在的S级通讯工具虽然涵盖范围大, 但只能单人对话，在团队作战时沟通起来很麻烦。”
梅主席思忖着道：“这件事我会和军工处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做出来。这个星期给你答复。”
娄寻放下心来，笑着说：“谢谢您。”
梅主席摇摇头，温和地说：“不必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你们出门在外，后方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如果你还有别的需求，记得一起告诉我。”
娄寻想了想，说：“暂时没有了，如果还有别的事，我再联系您。”
梅主席颔首，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
……
解决完武器装备问题，娄寻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她快乐地回到家，把伙伴们喊出来，把新武器交给他们，让他们试试顺不顺手。
苏明月的是一根多功能银簪，日常生活中可以用来盘头发，进入副本遇到污染物后还能当武器用。这根银簪的形状是仿造她最常用的那根簪子，因此她用着十分顺手；
苏明亮的是一双特制拳击手套，主要用来提升攻击力，顺便保护双手，他一拿到手就迫不及待去楼下武馆练拳去了，不时能听到楼下传来兴奋的“哈哈哈！”、“过瘾！”；
薛梨的是一条串了特殊宝石的项链，可以加速恢复精神力，对她来说十分有用；
诺兰的天赋能力已经有了影刃，攻击力极强，不需要再炼制短兵，因此军工处的人便给他配备了远程武器——一套各式各样的暗器，诺兰把玩着这些锋利的暗器，和平时转笔似的，驾驭得轻而易举。
颂扶眼巴巴地看着，小声问：“我也有会有专门的定制武器吗？”
娄寻点头：“嗯，都有，你和索菲娜的还在加急赶制， Z区开启前肯定能拿到手，别急。”
索菲娜淡淡道：“有没有武器对我来说意义不大。”
她的攻击力并不来源于武器，武器最多只能起到增幅的作用。
娄寻：“并不只有武器，还有软甲，能增强防御力，还能挡挡伤害，我去看了眼，形状也很轻便，看样子还挺好用的。”
苏宜秀道：“那就好，这样你们的安全也能多一层保障。”
聂随从厨房探出头，问：“那你们接下来是不是要一直下副本？”
娄寻点头：“嗯。”
她需要在一个月内刷大量积分，还要磨合己方小队，让队员们培养出默契，起码不能听不懂对方说的话（。
聂随：“那我给你们做一些硬菜，补补体力。”
颂扶欢呼一声：“好！”
虽然她来这里还没多久，但是已经胖了两斤了。聂叔做的饭菜可真好吃，比师叔做的好吃多了，师叔真应该来学一学。
想到师叔，颂扶原本开心的表情低落下来。
不知道师叔现在在哪里，怎么样……
他到底为什么拒绝回来呢？ ——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娄寻等人每天都会至少下一次副本，并且非S级以上副本不入。
强大的主脑和强劲的战力让这支小队次次都能获得S级评分，队伍里每个人的积分都在狂涨。
Z区还没开启，前七名就已经被他们包揽了，肉眼可见地和第八名拉开了一大截距离。
论坛上因此出现很多讨论帖。
比如“娄姐是怪物吗？？？她一天之内进了三个S级副本？？？”，又比如“娄姐光是数她积分余额后面跟着的零就要数至少一分钟吧…… ”，诸如此类，五花八门。
甚至还有讨论“ 818娄姐和谁最真，押诺兰请扣1 ，押苏明亮请扣2” ，下面跟帖几乎是一片倒的1 。
在Z区开启前一个星期，颂扶和索菲娜终于也拿到了她们的专属武器。
颂扶的是特制伸缩棍，可防御可攻击；
索菲娜的是可变化成牧师法杖的黑金长弓。
所有人的武器和软甲都用了极为稀缺而昂贵的材料，设计也费了极大的心思。
苏明亮拿到手后对材质和功能赞不绝口，还扬言说以后要把这个当传家宝传下去，引起颂扶赞同。
薛梨倒是反应淡淡，兴趣全部集中在了别处——
她的生日到了，娄寻送了她一个亲手做的梨子玩偶。
娄寻的针线活一般，虽然很尽心地做了，但还是没有商店里的精美。
送出去之前，娄寻曾经犹豫挺久，觉得有点拿不出手，担心薛梨会不喜欢。
但薛梨看到雪梨玩偶，知道是她亲手做的后，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睛里一瞬间迸发出极亮的光彩。
那一刻娄寻终于松了口气，心想她喜欢就好。
不过薛梨对这个雪梨玩偶的喜爱程度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拿到手以后，她几乎和梨子玩偶形影不离，睡觉一定要抱着就不说了，吃饭甚至也要抱着！
苏明亮还疑惑地问：“这玩偶都有你半个人大了，你这么抱着吃饭不难受嘛？”
薛梨紧紧抱着玩偶，警惕地说：“你羡慕我也不会给你的。”
苏明亮：“……哼，寻姐以前还哄过我睡觉呢。”
闻言，薛梨下意识看向娄寻。
娄寻：“……”
娄寻扶额：“我今晚给你讲故事。”
薛梨这才满意。
但是最后吃饭的时候还是把玩偶放下了，因为苏宜秀提醒她可能会把玩偶弄脏。
娄寻以为这就算结束了。
没想到第二天，薛梨给玩偶套了个t防尘袋，边抱边吃。
全程旁观的索菲娜不冷不热道：“你妹妹真亲你。”
娄寻听出了一丝羡慕的味道，笑着转头看她，道：“感情都是相互的。”
索菲娜微怔，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娄寻不打算打扰她，正要悄悄退走，索菲娜忽然抬头看她。
娄寻：“？嗯？”这么看她干嘛？
索菲娜说：“我也想要一个你亲手做的东西。”
娄寻：“？”
索菲娜：“就当是卖身钱？”
娄寻：“……卖身钱不是这么用的……”
索菲娜本就聪明，用心学习后华文水平突飞猛进，现在甚至可以说一些长难句了。娄寻一时竟有些拿不准她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索菲娜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放心，你不会亏的。”
说罢，没有给娄寻反应的时候便径直离去。
娄寻觉得她话中有话，但还是给她做了一个挂件悬在腰间。
这个挂件自此再没有离开过索菲娜。
……
不久后，在全星系人民的期待和瞩目下， Z区终于开启了。
第110章
在确认完武器和道具后,娄寻选择消耗积分开启Z区。
加载程度变为100%的瞬间，弹出一个信息填写框。
【队伍名：
队长：（游客号：）
队员：（游客号：）
……
代表星球：】
其他的都无可争议，只有一点……
娄寻看向队员们征询意见：“你们有没有想取的队伍名？”
苏明亮快乐地嚷嚷：“当然是''祖宗大队''！”
话音刚落就被苏明月敲了个爆栗。
苏明月嫌弃道：“我再确认一遍, 你现在是十八不是八岁对吧？”
苏明亮：“QAQ”
颂扶沉思片刻，说：“那不如叫''我佛手刃怪物''？”
薛梨凉凉道：“我觉得直接叫''怪物, 一种食物''也不错。”
诺兰看看娄寻，思索一番，道：“''监察者''不是更有气势？”
娄寻：“……”
娄寻：“我本来觉得我想的名字可能有点土，但是听完了你们的想法，我忽然重拾信心了。”
众人：“？”
娄寻没卖关子, 干脆了当地说：“Sirius。”
索菲娜第一个反应过来：“天狼星？”
苏明月颔首：“这个名字可以，我们现在定居的星系，最开始就叫天狼星系。”
后来为了纪念故土, 才改名叫蓝星星系。
诺兰：“最亮的星？可以。”
颂扶这时刚刚查完资料，点头说：“灼热炽亮，符合我佛普照众人的理念。”
薛梨：“我没意见。”
只要是娄寻说的，她都支持。
六人看向唯一没说话的苏明亮。
苏明亮叹了口气，语气遗憾：“唉，好吧。”
说完又小声嘀咕：“可惜了，我取的那个名字多霸气啊！”
坐在他旁边的苏明月完完整整听到了他的话，发出冷酷的回音：“呵。”
“年纪不大野心挺大, 还想给自己长辈分啊？”
苏明亮试图狡辩：“我这是合理诉求。”
苏明月呵呵一声，心想要真是用了你取的名字，她以后进副本都得蒙着脸。
遂无情道：“诉求驳回。”
另一边，娄寻终于注册完所有信息。
界面上的方框顿时变成一个绿色的“√”, 下面还有一行字：
【报名成功！信息正在审核中，预计一天后出结果。 】
因为已经提前预热过了,所有人都知道Z区开启的消息，为了提高效率缩短时间，报名时间只有一天。
次日零点那一刻，系统会自动提取各个星球积分最高的六支队伍进入Z区，开启比赛。
苏明亮无所事事，干脆靠在沙发上刷论坛，边刷边道：“怎么没人猜蓝星的参赛队伍啊？看不起我们？”
“余星联邦都快吵翻了，下注的帖子都能构成闹版了吧，管理员竟然还不删？”
“咦？这么早就有开冠军盘的？我也要压一个，第一肯定是咱们Sirius ！”
……
苏明月受不了他的聒噪，摇着头坐到了对角线，和索菲娜坐在一起。
她本来想坐在娄寻旁边，但打眼一看，娄寻左边坐着小黏糕薛梨，右边坐着人高马大的诺兰，把她旁边的区域占得满满当当，只能无奈放弃。
苏明月托腮看着娄寻，目光柔和。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娄寻时，小姑娘孤零零的，小小一个站在走廊上，模样警惕戒备，像极了一只竖刺保护自己的小刺猬。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一张精致小脸总是绷着，不苟言笑，说话也是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惜字如金。
但现在的娄寻身侧坐满了人，个个都对她非常亲近依赖。
在家里时，娄寻总是毫无保留地露出最柔软的一面。即使不说话，她的眉眼也是柔和的，眼里是温和的笑意，姿势慵懒放松，气质惬意。
和以前那只小刺猬判若两人。
这样就很好，苏明月想。
她悄悄起身回到房间，拿了画板和画笔出来，靠在房间门口把客厅里这一幕画了下来——
报名审核完成后，Sirius小队毫无疑问地得到进入资格，拿到直通Z区的“门票”。
在等待的间隙里，娄寻一直在想象Z区会是什么样子。
是会如暗界一般漆黑无光，还是像光界一样平和喧嚣？
所有的想象在进入Z区后具象化。
与其说这是一个“区”，不如称之为是一座巨大的殿堂。
最前方是数十层阶梯。层层阶梯之上，是一把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奢华王座。
繁星环绕其上，日月为它做陪衬。
一切色彩都在这样流丽的光彩下黯然失色。
不需要任何言语，它只需要简简单单待在原地，自会吸引来者的目光。
独一份的耀眼璀璨，独一份的威严奢华。
苏明亮惊叹道：“好漂亮的座椅……”
索菲娜虽然第一眼注意到的也是王座，但她很快就强制自己把视线挪开，观察起周围。
大殿内部很空旷，除了最前方缭绕在云雾中的王座，就只有撑起大殿的六根承重柱。
柱/身/粗/壮，十个成年男人都环抱不过来。上面雕刻的花纹极为繁复，看着似乎是个人形，但又没有面容。
娄寻依稀觉得有点眼熟，但这东西看久了头晕眼花，还会干扰思考，她一时没能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她这是第一次来Z区，怎么会觉得眼熟呢？娄寻思索着。
就在他们到达后不久，空地上陆陆续续出现了别的身影，无一例外，都是七个人一起出现——后来的队伍也到达了。
颂扶纳闷道：“怎么有十二支队伍？”
六个星球，应该只有六支队伍啊？系统之前也是这么通知的。
娄寻脑中转过了某个可能性，沉声道：“因为那个通知是给光界的。”
“暗界应该也收到了同样的通知。”
所以光界的六支队伍和暗界的六支队伍加起来，正好是十二支。
暗界的人和光界的人很好区分。沉默寡言、时刻戒备的一看就是暗界来的，哪怕到了新环境也无法克服身体本能，防备着周围的一切事物，包括同类。
相比之下，来自光界的玩家就放松许多，神态也不似暗界人那么严肃，还能互相笑着说说话。
光界和暗界站在两边，泾渭分明。
颂扶好奇地看来看去，在看到对面某个高个子男人时，她猛然睁大眼睛，然而她刚开口，话语就被另一道声音盖过去。
“十二支队伍已集齐，现在宣读比赛规则。”
众人的注意力被引过去，便见到其中一根承重柱上的刻纹忽然剥落，落在地面缩小，化为一具精美的铠甲。
娄寻瞳孔骤缩：她还记得这具铠甲！
这样精美的做工，优良的材质，只要见过一次就绝不会忘记！
这分明是她在【西海岸监狱】副本牢房里见到的那具铠甲！
当时她还猜测这是不是某位前辈留下来赠给有缘人的，而她不是那个有缘人。
可现在看来，这具铠甲分明是有自主意识的！
它如一个正常的人那样迈步走动，来到玩家面前，空荡荡的头盔中是两团漂浮的光团，从位置来看，应该是眼睛。
娄寻记得初见它的时候，它的身上还有一些深深浅浅的划痕，但现在再见，它的表面光滑如新，盔明甲亮，再无一丝狼狈痕迹。
难道那时候它是在沉眠中自动修复？
但哪有人在副本里休养生息的？哪怕这盔甲根本不算人，也属实有些离谱了。
娄寻脑海中的念头转了很多，但现实中只过了一秒。
铠甲不急不缓地站定，才开口：“很高兴见到诸位，我是监t察者07 ，是本次比赛第一场的裁判。”
监察者07？
这么久了，娄寻还是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监察者】。
在进入游乐场的第一天，她就在游客守则里看到了这个名字，但一次也没见到过本人。在遇到于醒之前，她甚至想过会不会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监察者，这只是官方或系统方杜撰出来为了震慑玩家维持秩序用的。
但见到于醒和监察者07通话后，娄寻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好奇心。
她试图从监察者说话的语气、声音、习惯推断ta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性格如何，脾气如何，年纪如何，却万万没想到，监察者竟然连人都不是！
但接受了“监察者不是人”这个设定后，许多事情就变得合理起来。不过……
娄寻的视线移向其他承重柱，忍着头晕，一寸一寸地扫视这些花纹，想要从中看出一些规律。
——这些花纹，有什么代表含义或深刻寓意吗？
联想到六根承重柱，六个星球；
再联想到一个王座，一个权杖；
娄寻觉得自己触到了真相。
看到众人脸上好奇震惊的神色，监察者07顿了顿，道：“关于污染物的来历，你们应该都有所了解了，我就不多赘述了。”
“至于我的来历……也许你们有的人已经猜出来了。”
“我是星球意识的化身，所以没有实体，你们也可以称我为【幽灵骑士】。”
在场的每一个都经历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副本，心理素质远超常人，即使听到这样劲爆的消息，也没有过于失态，大呼小叫。
只是脸上的震惊却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
娄寻因为猜到了些，神色还算平静。
但旁边的苏明亮已经炸了。
他用疯狂摇晃娄寻手臂的动作代替惊呼声，抒发自己的紧张情绪。
只不过刚晃一下，手就被诺兰无情地拍开，人也被诺兰挤到了一边去。
监察者07彬彬有礼地介绍完自己，继续道：“接下来，我将宣布本次比赛的规则。”
“一，比赛期间禁止同类之间互相残杀，如有发现，当场剥夺比赛资格；
二，本次比赛共有四场，分别为十二进六、六进三、三进二、二进一，每胜一场加一分，输了不加分，平局加赛。其中三进二比赛有一个轮空名额，将在六进三比赛结束后，选取累计积分最高的队伍轮空，直接进入决赛；
三，比赛形式为团体比赛，两支队伍一起进入副本，拥有同样的任务与身份，完美通关副本为第一获胜条件，若未达成该条件，先通关副本者也算获胜；
四，比赛一共持续四天，一天一场，于手环八点准时开始，请各位游客合理分配时间。 ”
“请各位游客努力比赛，获取胜利。”
“最后获胜的队伍，将获得【权杖】，加冕为【神】。”
抛下这枚重.磅.炸.弹后，监察者07侧身，露出身后的王座——不，更恰当地说，这是“神座”。
此时缭绕在神座上的云雾已经散去大半，显露出神座的大半真容。
美丽、威严、遥不可及。
但就在监察者07的话说完后，这精美的座位忽然不再那么遥远，似乎只要努力伸伸手，就能得到它。
一瞬间，许多人都眼神发热地看向神座，眼中野心展露得清清楚楚。
监察者07把众人的反应尽收眼中，在视线转到诺兰身上时，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秒，才接着往后说：“比赛副本难度均为噩梦级与地狱级，请诸位参赛者珍惜生命，努力生存。因为副本难度加大，所以我们为诸位提供了一份安全保障——”
它的目光看向娄寻，微微欠身，右手握拳放在左胸，行了一个骑士的礼节，彬彬有礼道：“Sirius小队总积分名列第一，全队每人获得免死金牌一张，仅限在副本中使用。”
众人哗然，有部分队伍不忿道：“这条规则并没有提前说！这不公平！”
娄寻看了眼，是余星联邦的队伍。
监察者07平静地说：“六个星球，我全部通知了。”
余星联邦的队长面露愕然，不像是装的。
见状，娄寻脑中转过一个猜测。
余星联邦由许多大大小小的国家组成，内部一向不太平，消息恐怕不会互通。比如A国得了消息，但最终获胜的代表是B国的，A国大概率不会分享消息，这支队伍也就因此错失了这份情报。
啧，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内斗。
娄寻面无表情地想，等到比赛结束之后，要对抗污染物领袖之前，她还得先清除一下内部不和谐分子，以防拖后腿的猪队友和墙头草二五仔。
她可不想打着打着，忽然背后被自己人捅了一刀。
监察者07说完后，右手抬起在面前横向挥出，灿金的光点从它松开的手掌中浮现，往前飘去，直到融入娄寻等人的身体，在七人的额头上出现一个小小的金印，短暂地亮了一瞬后消失不见。
身体没什么大的感觉，也没变化，只在金光涌入的瞬间感受到了一阵温暖，但持续时间极短，很快就消失了。
看来这玩意儿只是单纯用来保命的，没有任何其他加成。
发放完免死金牌后，监察者07退回原地，平静宣布：“下面，比赛将正式开始。”
不见它有什么大动作，众人眼前就突兀出现了十二个旋转发亮的晶体。
“现在，请各位队长上前抽取对手。”监察者07说。
娄寻上前，深吸一口气，握住离自己最近的那枚晶体。
下一刻，脑海中传来熟悉的播报声：
“副本载入成功，欢迎游客来到Z区第一场比赛副本【狂欢商业街】。”
“【狂欢商业街】难度等级：SS+级。”
“副本人数：14/14。”
“您的身份：外卖员。请寻找您的人设并维持，不要ooc。”
“副本当前主线任务：九天内赚够八万一千币。”
“祝您生存顺利。”
强烈刺眼的光芒散尽后，如同蒙着耳朵的手被挪开，一瞬间，嘈杂喧闹的声音进入耳朵，让娄寻有种不真实感。
这样热闹的地方，她有多久没有见到过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桃源幻梦一般。
还好，队友们都在身边，让娄寻心下稍安。
起码不用去想办法找队友了。
只是，她环顾一圈，并没有发现第二支队伍的痕迹。
联想到副本人数，娄寻猜测另一支队伍可能被投放到别的区域了。不过，既然大家都在同一个副本里活动，迟早会碰面的。
娄寻率先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和任务，其他队员也一一如实告知。
娄寻仔细听着，发现所有人的任务都是一样的：九天赚够八万一千币，只是身份不一样。
比如她和诺兰是外卖员，苏明月和苏明亮是快递员，店长是薛梨，保洁是索菲娜和颂扶。
其中保洁还有区别，索菲娜的工作区域是商业街，颂扶的工作区域是地铁站。
众人刚刚交流完任务和身份，不远处就有个中年男人小跑过来，脸上带着嗔怪：“你们怎么才来！我都等你们好久了，赶快过来，顾客正等着呢！”
娄寻不动声色地和他拉开距离，问：“你是什么人？”
中年男人说：“你不认得我了？我是曹叔啊！给你们介绍工作的中介，说好了今天带你们去了解工作任务的。”
看来这是个负责铺开故事背景的NPC。
娄寻对着同伴们点点头，跟着曹叔往里走，准备看看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以及他们的工资是多少。
以这个副本的难度来看，基础工资一定不会高，但不知道距离目标差多少。
如果差的太多，她就得想别的办法赚币了。
曹叔带着她和诺兰来到外卖员站点，从里面拿出两套骑手服递给两人，道：“喏，你们的工作服。只有穿上工作服，商家才会给餐。”
娄寻接过工作服，没有急着穿上，而是问出了她目前最关心的问题：“工资多少？”
曹叔闻言，咧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娄寻见状，心中一跳，不祥预感油然而生。
下一秒，就听到他说：“每完成一单外卖任务，可得十个币，没有基础工资，干多少拿多少。如有漏洒，还要赔偿。工资日结，直接打进你们的工卡里，你们可以随时查看工卡余额。”
一单才十个币？ ？ ？还没有底薪？ ？ ？
这样算，岂不是每天至少要干完九百单？ ？ ？
这是t人干的活儿吗？驴都不会这么累！
娄寻真想现在就把这人挂路灯上！
娄寻呵呵哒，指关节发出喀嚓声，思考起能不能低价雇佣NPC干活。
不然的话，单人干，就算干到死也干不完。假设一切顺利，没有漏洒，一单需要两分钟，那也需要三十个小时，一天根本不够。
诺兰：“我们有本金吗？可以提前预支工资吗？”
曹叔摇头：“说了薪资日结就只能日结。而且……”
他嘲弄地说：“你们几个穷光蛋还想要什么本金？能把这个月的房租水电吃喝拉撒解决就不错了！”
苏明月蹙眉：“什么房租水电吃喝拉撒？”
曹叔：“你们记性这么差的？你们昨天刚刚租了六婶的屋子，租金一天二百币，水电另算。”
索菲娜：“我们所有人合住一间？”
曹叔打量众人一眼，说：“当然不是，一间屋子只有两平米，怎么住得下六个人？”
苏明亮震惊：“所以虽然我现在还一个币都没赚到，但是已经背上了二百的负债？？？”
曹叔点头，然后道：“所以你们可要努力干活啊，每晚23:59的时候都会清算资产，如果资产是负数，是会被送去劳教的。”
苏明月：“23:59？劳教？”
她欲细问，但曹叔已经不耐烦地转身往下一个地方走了，其他人只能先跟上。
不过走的时候，苏明月对娄寻指了指耳麦，意思是通过通讯工具联系。
经过军工处加班加点的研究改造，现在的通讯工具已经升级成2.0版，可以同时让多人进行在线通话，极大地方便了团队作战沟通。
好用，且不要钱，娄寻对此感到非常满意，并决定用实际行动来回报官方。
第一，她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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