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隐约的注视, 在一上午过去之后，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午饭时间, 嬴政依旧照常前往食堂，买好自己需要的餐食后寻了往日习惯坐的位置坐下。没过一会儿, 一队三五人的学生端着餐盘走过, 其中一个拿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伙伴, 冲嬴政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被他捅到的男生随着看过去，正看到嬴政一个人在吃饭，动作不急不缓，看着斯文至极，颇有点赏心悦目。
他咋了下舌，一偏头, 无声示意：走！
于是，在嬴政夹了一筷子米饭入口时，身边陡然一黑, 几个学生在他周围坐了下来。
他抬目扫过一眼，都不认识，脸生, 应该不是班上的。便就视若无睹，继续吃自己的。
却听离他最近的一个男生开口：“你是那个这两天网上很火的秦正文？”
平心而论, 一部无关偶像无关情爱无关搞笑无关动漫等等一切流行元素的传统普通历史向电视剧, 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在初高中学生们的群体里引起太大的水花的，毕竟学生们大多数时间都要跑在学校里, 和枯燥的学习作伴, 所以能够引起注意和讨论的，基本都是某种意义上能做生活调剂的趣味性较高的话题和内容。
但, 同样的，要是学校里出现了什么八卦，但凡只要有一个学生知道了，那么很快，他们整个班级、附近的班级、乃至整个年级再到整个学校，就基本都知道了。毕竟和前者的道理同等，八卦乃调剂。
所以，对于《帝秦颂》的官宣，学生们或许并不在意，但若有哪怕一个学生发现，身边的同学是在网上广受关注的电视剧《帝秦颂》的演员，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也就半天时间，“秦正文”“一十六班那个学生”等词汇已经被接近半数的学生“广泛传播”并讨论了。
这波学生来找嬴政，也就纯属是八卦心作祟，说不上友善，但也绝对没什么恶意，单纯是想看看风云人物以及乱七八糟的八卦心理。
嬴政咀嚼着米饭咽下，轻轻点了点头。
他不应声，其他几个学生却“哗”地炸开了，各个兴冲冲的：“我就说为什么他不剪头发，原来是演员啊。”
“难怪在十六班，忙着拍戏呢，哪有时间专心学习。”
“噫，我要是能童星出道，我也不学了。”
“就你？噗，也不看看你那熊样，还不如让你爸努努力多赚点钱给你投资一部剧，不然谁找你拍啊。”
他们讨论起来热火朝天，吃饭这件事反而成了附带的，口沫横飞中，他们的饭还没下去一半，嬴政已经端起空了的餐盘，起身离开。
他身边正说话的男生一愣：“……啊？”
就这么走了？
同伴笑：“哈哈哈，让你一直说，人家吃完了，走了都没打算跟你打个招呼。”
男生皱眉：“总觉得他不爱搭理我们啊。”
“你这不废话。”同伴道，“这种人哪个没自己的脾气啊？人家以后是大明星，理我们干什么。”
另外的男生也嘿嘿一笑：“我女朋友在十六班，上节下课的时候我去找她打探过，她说这人平时就不喜欢搭理人，清高得很，所以肯定不是我们的问题。”
“……”男生夹了一大筷子面条入口，砸吧砸吧嘴，没再多计较。
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们几个对这个“传说中”的“演员”的兴趣也就散得差不多了——反正看也看过了，传得再神乎其神，其实也就一个鼻子俩眼，除了长得好看点头发长点，也没什么特别的，又不是什么大美女明星，人也冷冰冰的，怪无趣。
几人没理会离去的嬴政，自顾自又聊起了别的。
嬴政也确实没把他们放心上，连带着回到教室后，以及下午下课间隙、窗户边上围来的一波又一波男生女生，他也都视若无睹，从容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他一旦没了反应，其余人的兴趣应该也持续不了多久。
原本该是这样的。
所以嬴政便也没把在学校被围观的事说给白荇听。
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走向却并不如他想的那般。
某天，早上来到教室后，他把拿出早读课本时，却从桌子里掏出了一盒精致漂亮的糖果巧克力以及散发着香味的信封。
——[正文亲启]
看着那信封上隽秀稚嫩的字迹、以及这无论怎么想，都应该是个女孩儿会用的信封，嬴政：“……”
来自十岁小少年的沉默震耳欲聋。
虽然古代这个年纪已经可以“情窦初开”了，但问题这里是现代，他的这个年纪，按理还在小学啊！
面无表情把信封和糖果塞回桌子里，嬴政无视它们，淡定进今天的学习。
一天时间，除了被各种围观和指指点点，倒也还算得上风平浪静。
只是之后的几天，几乎每天来到学校，都能从桌子里发现各种各样的小甜点和信，很快就把桌子塞满了。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嬴政有点头疼。
这天，桌子里终于没再出现新的东西，他总算松了口气。
到了下午放学，嬴政收拾好书包，一边默背陈太丘与友期行的课文，一边往车站的方向走去。
背到不知道第几遍的“非人哉！”时，他脚步一顿。
平时几乎只有他自己会在的站台处，如今多了两个同样穿着龙清校服的学生。
察觉到他的到来，当中一个高个女生朝他看过来：“秦正文？”
旁边，小个女生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纠正道：“嬴！秦是艺名的姓氏……”
后者咳嗽一声，状似无事发生一样生硬改口：“哦，嬴正文？”
见嬴政不答话，她又拔高声音：“你说话啊。我妹妹给你送的信，你为什么不回？糖和巧克力也不吃，她今天都没得地方放了——怕下毒？”
嬴政：“……”
…………
女孩缩在她身后，一直没露头，只会时不时偷偷看他一眼，再飞快缩回去。
见嬴政还不说话，那姐姐不由“嘿”了一声：“怎么的，看不上我妹妹？你过来好好看看，我妹长得宇宙无敌好看，全龙清最可爱——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知道不……躲什么，不是你要我过来带你找他的吗，你出来给他看看啊！行行我替你说……咳！那什么，知道你是演员哈，演员最容易在学校里受到校园暴力了知道吗？但你要是跟我妹谈了，我做主，这六年里龙清没人敢欺负你。”
嬴政：“……”
看女孩还在从姐姐身后探头偷偷瞧他，他叹了口气。
“抱歉。”嬴政看向女孩，一本正经，“我还小，家里不许早恋。”
姐姐撇嘴：“家里怎么管得着你在学校？”
熟悉的公交车由远及近，缓缓靠站停下，嬴政指了指后车窗处笑眯眯朝他招手示意可以上车了的白荇，淡定地对女孩道：“……喏，这是我姐姐，每天会监督我。所以真的很抱歉。”
他越过两人上车，擦肩而过时，对两姐妹道：“东西我都没动，信也没拆，明天请来我的班级收回吧。”
姐妹俩就这么目送着公交离去，姐姐看看身边的妹妹，挠挠脸：“这回死心了吧。”
女孩咬着下唇，脸蛋红红：“他都没拆信……不愿意让我丢脸吗？好有风度。”
姐姐：“……”
她虎着脸：“什么风度，明天我去把东西都拿回来——那可是你姐我的零花钱买的！”
车上，白荇遥遥看着后方的两个龙清学生，好奇：“你的朋友？”不等嬴政回答，她又道，“哇塞，竟然送你到车站，第一次见欸。以后可以带回家里来吃饭。”
好感动，小政竟然也有朋友了！
嬴政：“……”
他不着痕迹移开视线，不跟这已经明显华夏传统家长附体的白荇对视，到底没把真实情况告知。
像这次这样网络的名气逐渐衍生到线下的情况并不少，这档子事过去之后，《帝秦颂》官方也终于公布到了最后出场的大男主万樟的定妆照，在这之后，万樟随之发出的和小政的“双政合影”，再度掀起一片热潮。
而这波由青年实力派影帝万樟带来的热度，使得嬴政在学校里的人气也又上了一层楼，除了各种意外搭话的和告白/做朋友的邀请外，学校里甚至据说还有了嬴正文的粉丝小组——虽然人数不多，也大都是女生，是由当初那个妹妹招呼着建立的“地下组织”，平时也就搜索搜索网上的“秦正文”物料、又在小群里互相聊着各种和小政的“偶遇”，以及听来的消息等。
当然，这种人气是“暗戳戳”的，最起码基本完全不跟同学们社交的嬴政本人是完全不知道的，他们也都很礼貌地基本不去打扰嬴政，保持着基本的“追星礼仪”。
但也有不同的。
让嬴政吓一大跳的是，某天，大课间下操时，有个据说是特地从高中部过来的高二学长，在操场把他给拦住了，且一直堵着他不让走，说是万樟的粉丝，让他给点万樟私下的照片什么的，最好是生活中的私照，联系方式也行住址更好，他可以买，价钱都好说。
头一次见识到所谓“私生”威力的嬴政恨不得原地返回秦国，还好最后上课铃和巡逻的学生会成员拯救了他。
后来，在闲聊中得知这件事的白荇很是恼怒，高中的学生闯到初中部，拉着小政不让走这怎么行？这次是一个人，又只是胡搅蛮缠要万樟的通讯方式，下次万一好多人，而且是来找小政麻烦的怎么办？！
意识到校园明星可能遭遇到的事情，白荇直接拜托了回来休假的卫青去到学校，找到校方说明了这件事，让学校无论如何都要提高警惕，不要让人打扰到孩子们的正常上学，更不允许一切校园暴力的萌芽——
现在《帝秦颂》还没播，等播出后小政的人气一定更高。所以要把一切扼杀在萌芽阶段。
鉴于无论是嬴政还是卫青现在都是网上有一定知名度的人，虽然这个名气现在都还不是很高，但毕竟也算是“网红”了。沟通过后，校方也怕对方借助网络上的影响力添油加醋抹黑学校，故而了解情况后，再三承诺，一定会大力约束，减少这种情况的出现。
听完卫青的转述，白荇这才放心，此事也才暂告一段落。小政的生活逐渐恢复到了往昔。
而又过了半个月后，结束了新一轮综艺录制的李斯姗姗归来，听闻白荇索要他当初拍的“物料”，便毫不藏私一股脑地全传给了白荇，然后想起来什么，带着手机溜溜达达又回到了大秦——那些同僚们都还没看过这些呢！
电脑里塞来的足足好几十个G的录像和图片，白荇逐一看过，不由对李斯的拍摄技术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这简直是无师自通的大师级别了吧，这构图这光影这这这，小政在他镜头里或帅气或漂亮或可爱，反正就没有不好看的。
挑着先用工作室的账号发了一条，白荇扔下手机写作业去了。
而等到第二天炫耀够了的李斯回来，刷手机时看到这条动态，毫不犹豫便直接转发了。
@其斤_V：我家小陛下（/星星眼）我的拍照技术（/强壮）//：百姓工作室：今日份小正~[图片]
作为工作室成员里第一个有认证的，李斯的账号使用率很高。
平时他会发一些录制时候的小趣事，加上他自己还会经常性地回复评论，粉丝们也都乐得跟他互动。
此时，这条动态一转，评论区一片哗然。
【我去！李斯和《帝秦颂》，意想不到的联动！】
【我去！李斯和《帝秦颂》，意外合理的联动！】
【我竟然一直没发现这两个名字的关联！天啊李斯该去演李斯啊！】
【沃日日日……等等等我的脑子需要转一转】
【我越想越觉得这tm我们叔叔不就是天选李斯吗！】
【不行我觉得不行，叔叔太搞笑了李斯可是丞相肯定不能这么搞笑要是他去演我肯定会出戏】
【叔叔喊的是“我家小陛下”欸？他自己也代入李斯了吧！】
【感情李斯你也在追星秦始皇啊！】
【我觉得他说的“我的拍照技术”更让我捉摸不透……众所周知这是工作室发的物料……】
@其斤_V 回复：啊我没说过吗，我也是百姓工作室的（/酷）
【？？？】
【！？】
【啥？】
第62章 吃点好的吧
“李斯转了秦始皇照片”的消息很快就在网上引起了小部分的“轰动”。
不知道是哪位看热闹的网友, 就这么掐头去尾地把整件事含糊过去了，还搞了这么个有误导性的词条。
然而只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标签，就让无数一头雾水但想看热闹的网友抱着猎奇心理点了进来, 然后，又哭笑不得地吃了一肚子算不上瓜的瓜离去。
——原来是那个模拟人生的“李斯”转发了《帝秦颂》少年秦始皇演员的物料啊。
还当是什么《帝秦颂》魔改历史到这种地步呢……吓了一跳。
另有无数史圈同人佬在相关词条下发出怒斥：就不会好好说话吗？有必要搞这种“秦始皇李斯”的噱头吗！
搞得他们还以为又是什么穿越梗呢……真是浪费感情！
——欸, 等等……等等, 这样拉郎/搞创作好像也不是不能拉来着？
这不是可以写个穿越转世梗什么的嘛？
像是[跨越千年来到现代, 宿命般邂逅你，继续认你做命定的君王、做你忠实的信徒]什么的……即便是娱乐圈，即便你还小，但我也要和曾经一样，在你身侧一起闯，建立独属于我们的娱乐帝国什么的——毕竟影帝也是帝啊！
什么是大秦的君臣羁绊啊？！
这就是啊！！
哇噻, 等等，不说还不觉得，这么一说, 竟然意外地带感欸？
意外点进这一词条的史圈大手子们，起先的怒火过去，不知是谁最先发现这一“好磕”的华点后, 创作欲纷纷被点燃。
紧接着，很多秦始皇中心的历史粉、大秦帝国粉、秦始皇李斯君臣向的粉, 乃至秦始皇李斯的cp粉, 都马不停蹄以“小演员秦正文”和“李斯”为参考原型、历史上的秦始皇李斯为精神中心，开始了一轮创作。
白荇是迟了好久好久才看到的这些内容, 来源还是李斯本人的“随手”推荐。
彼时他正一边吃饭一边刷手机, 自顾自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对面的白荇好奇他这是在看什么, 就问了一句。
李斯四下看了看，确认了嬴政在楼上写作业没下来，这才轻舒一口气，而后炫耀似地，把他正在看的那篇同人推到了白荇的聊天窗口，又状似不在意地咳了一声：“粉丝@我看，就随便看了看。嗯，文笔还不错，没想到现代还能有人能写出这样富有‘古韵’的文章。”
疑惑的白荇点开那篇《政斯君臣向：负韶光》的博文，随便扫了两眼，就沉默了。
行，行。
她眼神古怪地觑向一派坦然的李斯，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斯……错了，应该早就想到了。
榨好果汁路过的杨玉环随意地瞥了一眼白荇手机，突然“噢”了一声，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随着新消息的提示音响起，白荇和李斯一起点开了“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聊——
【来自玉奴的分享：《忠犬纪：文书与战甲与龙（注：始皇x蒙氏兄弟君臣向同人）》】
【来自玉奴的分享：《be：我寄人间雪满头（嬴政王翦君臣cb向）》】
【来自玉奴的分享：《如果我们曾相遇（嬴政白起，跨越时空，介意慎）》】
【来自玉奴的分享：……】
……
李斯：？
收起手机，杨玉环单手抚了抚脸颊，眼睛亮亮，丢下一句话后端着果汁悠然离去。
“还好收藏了……不然还真不好找——哎呀，是这么回事，这种文章我之前偶然也刷到过，觉得很有趣，不知不觉就越刷越多了……这几篇写得都很感人，我觉得比负韶光那个写得好~喜欢的话看看这些吧，吃点好的~！”
李斯：……
他退出App锁上屏幕，锁屏画面是一张同人佬根据秦正文和斯叔叔形象画的同人图——他看了一眼图，而后把手机揣回兜里，端上饭碗转去厨房，背影深沉。
“我吃饱了。”
白荇：……
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回头看看啊，斯相他快碎了！
这诡异的“拉郎”秦朝君臣在网络上越来越火，甚至带动了不少其他秦粉。i政党中，不喜欢李斯这个“叛徒”跟秦始皇搭边“蹭热度”的部分同人佬甚至连夜创作起了其他君臣的搭档同人，誓要把李斯这人的热度压下去。
什么“政非”“政苏”“政……”乃至“政（大）秦”、政梦女，还有政和其他朝代的历史人物的拉郎等等的古怪tag都出现了，一时间百花齐放，连带着《帝秦颂》这个本来跟同人甚少能搭上边的正剧向电视IP都蹭了一把，秦正文万樟的“双政”水仙向都多了好多同人创作——谁规定的只能李斯“穿越”现代、我们秦始皇就不行？万樟就是秦始皇穿越，谁搞创作谁说了算！
《帝秦颂》那边的宣发部坐收这波天降的热度，笑得嘴都咧开了，赶忙又加了不少的手段再背后推动一把，让这把同人火烧得更旺了一些。
白荇对此倒是没什么异样的观感，毕竟哪怕只是现代的演员，各种产出水仙向梦女向的唯粉、磕cp的cp粉等都不少，搞同人的当然也多。
连同人都没人搞的话，那才反倒是糊得没边了，有产出就代表着受喜爱，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好事。
嬴政对此也不在意，虽然说来原因有点令人发笑，但他真的很忙——忙着学习。
快期末考了，他简直比平常还要忙。从早上睁眼就开始默背知识点、一直到晚上入睡前的最后一刻，都也还在学习。各种复习和背诵几乎是一刻不停，这种学习的劲头，达到了一种简直让白荇这个高中生都时常自愧不如、默默感慨“不愧是卷王”的地步。
而在期末考终于要来临时，白荇收到了来自一个很久不联系的人的消息。
【要放寒假了吧？姐姐来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80》要上映啦！】
沈偏爱的头像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一个巨大的“爆”字，红底黄字，超市促销样式的视觉效果，一眼看上去喜庆至极。
【还有，为了赌波大的，我们决定赶寒假的档期，把《藏娇》一起同步上映~！】
距离暑假的杀青过去也有小半年时间了，短剧终究不比传统电视剧，制作周期会很快，沈偏爱这边其实已经算是“姗姗来迟”了，但即便如此，白荇也没想过，她竟然决定把两部剧同时放出来。
毕竟，哪有自己的作品和自己的作品做竞品的啊？
但沈偏爱这人本就大胆果敢，她既然决定了这么做，就说明没人能改变她的想法，且她心中肯定有自己成算的。
白荇惊讶过后，乖乖巧巧发消息过去。
【好久不联系呀偏爱姐姐，最近辛苦啦。是呀快放假了，赶在假期上映吗？那肯定会有很多人看的！】
沈偏爱发了个兔兔点头的表情包。
【我也这么觉得，毕竟我们是主打爱情的苏爽短剧，基本适合全年龄观看，假期肯定有下至初中小妹妹上至上班党的妈妈阿姨来看的。】
【热度我不担心，赚回成本是绝对的，关键就是想赌一把，看看我的两位女主演还有我们的大男主青青能被捧到什么地步~小白白，青青火了之后可不要忘了姐姐我啊，以后还有剧找他呢。你是经纪人，我们可说定了哦。】
剧还没上，就开始想着火了之后的“御用大男主”了，沈偏爱这开玩笑似的轻松态度成功把原本对“青哥的剧要上映了”有些担心的白荇心中的紧张都消减了不少，她看着屏幕上的消息，不由莞尔。
【好，我是经纪人我说了算！青哥要是大大火了，下个通告还是姐姐你的！（小黑喵嗷呜.gif）】
把这件事和卫青提前通了个气，卫青表示收到后，工作室众人的生活再度恢复了往常。
而就在家里两位初高中生都结束了考试、正式步入假期的时候，《我在80开农场》和《藏娇》同步上映的消息也正式被偏爱工作室公布了出来。
与之同样突然的，是一起直接被全网放映出的前几集。
《80》和《藏娇》都是有专门的上映平台的，和大多数短剧一样，采用的是前几集在几乎所有视频平台免费播出，后几集需要到专属的App付费购买、打包会便宜的销售策略。
不同的是，它的定价很便宜，其他短剧一部全看下来不知不觉就要花费百来元，这两部直接买一部全集的话，只需要二十来块，而两部一起打包，则会再一起打折扣，且还有官方出品的特典花絮赠送，可谓是一降再降的价格、优惠至极的力度。
原本只喜欢看古装剧或只喜欢看年代剧的观众见到这样的优惠活动，也基本都会犹豫之后，多花那么几块钱，连带另一部完整的剧一起解锁——这可是官方正版！这么一搞，比许多盗版的价格都便宜了，不买才是亏了啊。
说不定以后什么时候就喜欢看年代剧/古装剧了呢？而且反正就那么几块钱，不看也不亏啊。
有这么个“大跳水”的价格，两部剧上映的第一天，据沈偏爱的朋友圈动态看，就已经差不离地把投资的资金给赚回来了。
白荇原本是不必买的，有沈偏爱给的免费名额，但本着支持自家艺人的心情，她小手一挥，给工作室众人都发了现金红包，让大家每人都把这两部剧给买了下来，小小支持了一波“销量”。
然后，属于百姓工作室寒假的第一顿聚餐，就是在家里一边吃烤肉一边看剧的时光中度过的。
作为演员本人，卫青对两部剧的剧情都滚瓜烂熟，再加上一点些微的尴尬，看的时候本身就少了很多的期待感，白荇也看过很多遍剧本，但毕竟没见过成品，她跟其他几人一起，全神贯注地看剧，烤肉这件事几乎就只有卫青一个人在做了。
等酣畅淋漓地刷完总时长接近三个钟的《我在80开农场》后，李斯吃得肚子浑圆瘫沙发上、嬴政回房预习下学期的内容，卫青任劳任怨地收拾碗筷，徒留白荇和杨玉环，两人叽叽呱呱讨论着刚刚的剧情，感叹着女主角好漂亮男主好强剧情好爽——
她们甚至还溜达到了厨房刷碗的卫青身边，一左一右地簇拥着这位“男主”，稀罕地上下打量着。
杨玉环感慨：“活的祁溯林啊……”
看着紧绷的卫青，白荇想笑，又怕这一笑让青哥钻地缝，只能辛苦忍住，配合杨玉环地点头：“嗯呐，帅的嘞！”
卫青抿抿唇，喉头滚了滚，尴尬地垂下眼：“……让一下…我把碗放回去。”
杨玉环摇头：“祁溯林不刷碗，这方面来说，没我们青哥贤……体贴。”
白荇忍笑忍得很痛苦，在卫青求助的眼神中，抱着杨玉环的胳膊强行把人拉上了楼：“好啦好啦，我也觉得我们青哥是最体贴的好男人——不过环姐姐，我们还有一部没看呢，走走，这次不带他们，咱俩回房间看，看看青哥演的汉武帝和陈阿娇的故事！”
“金屋藏娇是吧？好呀。”杨玉环果然来了兴趣，顺手端了一盒水果捞，两人一起上了楼。
见她们离去，卫青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现在算是懂了，为什么烟烟她们之前说，演员最难的是在家人面前一起看自己的作品了。
收拾完餐具和桌子，卫青倒了杯清水在单人沙发落座，缓了缓神。半杯水过喉，他又顿住。
但是……
他看向沙发上瘫着的李斯。
为什么这位跟他们一起看模拟人生的时候就很从容？
思忖片刻，卫青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自己果然还有的学啊。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闭目养神瘫着的李斯冷不丁地出声。
“卫将军啊……”
卫青一怔：“嗯？”
李斯打了个嗝，翻身坐起，也给自己倒了杯水。
“你有没有看过‘同人’？”
卫青：“什么？”
“就是以我们为原型，创作的一些作品。”李斯解释，“就比如你们陛下的‘金屋藏娇’，不就是同人来的吗？你可以去搜搜你们陛下的名字，相关的肯定很多。”
见卫青还有些疑惑，李斯肚子里坏水一氲，嘿嘿道：“还能搜搜你们陛下和你的名字，顺便再搜搜他和其他臣子的，没准你会发现啊……”
卫青更茫然了。
李斯幽幽：“你们陛下最宠的臣子另有其人呢。”
卫青：啊？
第63章 花瓶卫某
不过最终李斯还是从《藏娇》这个一看就是虚构严重的同人作品中得知了, 卫青本人就是那位可以当之无愧被称为最受汉武帝宠信的臣子。
毕竟，在这个以汉武帝和陈皇后为男女主的故事中，作为反派出场的卫皇后卫子夫, 就是因为刘彻对卫青这个“卫子夫的陪嫁弟弟”爱重至极、不愿他这个做弟弟做臣子的伤心的缘故……而数次被原谅。
李斯没能坚持把《藏娇》看完，因为看到这儿, 他就忍不住啐了一声。
汉武帝最看重的臣子是谁已经无所谓了——
怎么可能有皇帝为了个臣子而对后宫的女人宽容或宠信或如何如何的啊, 那可是皇帝！
皇帝本就万人之上说一不二的, 又不是什么必须用自己身体和感情去做筹码权衡维系前朝君臣关系的不值钱的存在——要是真到了那一步，要用对某位后妃的宠爱来笼络臣子、那这皇帝还算皇帝吗？
这什么剧本啊，杜撰情况太严重了吧！！
杨玉环亦深以为然。
虽然这剧编写的陈皇后故事很凄美，还让她掉了些眼泪，但帝王家是什么样子的，她再懂不过了。这几滴眼泪, 那是掉给完全杜撰、现实中绝不存在的帝王家真挚的爱情故事的。
退一万步，就算真的有些朝代中或许会出现这种情况吧，但这剧男主角是谁？
是汉武帝啊！
那位“恶毒女配的弟弟”、“受宠信的将军”又是谁？
是卫青啊！
——且不说汉武帝这出了名的要了命的“独断专横”者, 到底会不会在卫子夫做出剧里那些一看就很离谱的事情后、还看在卫青的面子上选择原谅她；就说万一他真的直接因为那些事而厌弃了卫子夫吧……那卫青这个人，是那种会因此背叛汉武帝、或与汉武帝生出龃龉的人吗？
这都不用去问卫青，只凭她对卫青这些天的了解就知道, 完全不会。
他甚至是那种万一发现卫子夫真的要为了争宠争权而选择做不好的事后、会规劝自己姐姐的人。
再说了，卫子夫也没剧里那么蠢……
一个能在汉武帝后宫存活到那种时候、甚至在自己的儿子选择造反夺权时毅然选择陪同支持的女子, 能是什么恋爱脑上头、自以为伪装得很好很清纯实则手黑心大无脑的蠢货小白莲吗？
看完《藏娇》, 杨玉环为那个付出一腔真心和所有但最后下场凄凉的皇后掉完眼泪、从剧里的故事中脱出后，对卫青这个现在年纪上小于她、实际上早她不知道多少年出生的小伙子产生了大量的怜爱。
哎呀……多好的青啊。
卫青却无所谓了。
反正该尴尬该不自在的, 在演的时候就已经经历过了。
万幸的是这部剧陛下看不到, 姐姐也看不到。
吁……
而就在了解内情的人都为故事的离谱程度感到糟心的时候，网络上, 对于《藏娇》的观后感，却是大片大片的好评，甚至在热度上还要碾了《我在80开农场》一头。
华夏人骨子里是热爱皆大欢喜大团圆的圆满结局的，但《藏娇》这个剧怎么说呢……虽然是悲剧结局，可金屋藏娇的典故实在是太有名了，这个“真实的历史故事”原本就是be，要是生硬he了反而不像话，而且《藏娇》的剧本，虽然是悲剧结尾，但是剧情发展真称得上一个“狗血泼天”，又狗血又酸爽，味道很足，即便是套路，也有好多地方让人忍不住跟着落泪。
再者，剧中的服化道完全没有任何的违和之处，一点也没有网络小短剧的廉价感，男女主那往那一立就是“质感”两个字的脸更不必说，把人圈得死死的，就连卫子夫，都是个拥有绝佳小白花气质的小众女网红来演的，无论是哪个部分，都把网友们圈得死死的。
更重要的是，它真的很便宜……特典里甚至还有卫卿扮演的汉武帝少年时期在外微服游荡时骑马打猎的镜头——这可是真骑！
卫卿会骑马很多人都知道，也见过，但……这可是穿古装骑啊！！
贵公子劲装加身，窄袖束腰，发冠高束，原本温润的眉眼在妆容加持下横生凌厉，拉弓时飒然之气裹挟满满的张力，几乎要突破屏幕，直击人心。
这还不好评？！
唯一不太完美的，可能，呃、就是，嗯……卫卿的演技，好像是差了点。
虽然广大网友从颜控的小妹妹到女大和阿姨、从中二小弟弟到男大和叔叔，都很喜爱这剧里比较破圈的几个镜头——比如男子气概十足的骑马和狩猎等，但所有人都没法夸出口的一点就是，演技好像确实不太好。
——男主角刘彻，像个贵公子、像个斯文官吏、像个大将军、像各种人，独独不像个皇帝。
电脑前，殊殊三刷着《藏娇》，飞快地记下几个适合剪辑的镜头锚点，又忍不住叹气。
唉……
卫卿这个气质，真的缺少王者气。
虽然她已经很满意剧的效果了、也很满意卫卿的这张脸这个人，更看得出来他有在努力了！
但是他真的不像个皇帝……
而且和《80》有的共同的一个问题是，他在说情话的时候，一点也不自然，看得出来很紧绷……大帅哥没谈过恋爱吗？照谈恋爱的时候演就行啊。而且这只是营业而已，紧张啥啊！！
算了，他都已经这么完美了，该知足！还要什么啊？
三刷完毕，殊殊打开好友小群，一口气码出百来字的观后感，再打开个人主页，找出几张珍藏的之前拍到的卫卿《藏娇》期间的照片，发布。
倏地，她刷新动态的手一顿，热搜上，一个陌生的词条挂了上来。
#卫卿演技差#
点开，高居上方的是几帧《藏娇》和《80》的剧中截图，配之慷慨激昂的批判、从演员演技差到短剧演员差制作差再上升到内娱完了，该营销号三言两语间拉一干当红小生下水，拉踩手段十分娴熟且引战手段无比顺畅，最后的回归主题总结中，更是干脆直接地给卫卿定性盖章为“花瓶”——
再看评论区，各大小生的粉丝果然怒了，下场怒喷什么无名之辈也敢来碰瓷云云，怒火冲头之际，火气无疑要冲着被当做拉他们哥哥下水的源头、也就是卫卿而去。
【这年头木头也能演戏了？】
【什么吃藕男啊脸上科技感这么重也敢吹内娱高质量新人】
【五五分身材别来碰瓷一米八身高腿长大帅哥】
【还卫卿，呵呵，想蹭卫青热度想疯了吧】
……
卫卿从颜值到身材比例到演技乃至到名字，都被他们喷了个体无完肤、可见所谓的小说中常见的“连黑子都无法喷的颜值”是根本不存在的。
一旦黑子想骂人，眼睛都可以闭上只当看不见，相信哪怕对着两米高的篮球明星，也能骂出“虚报身高”“五短身材”的话来。
殊殊：……
她忍着气去看了一眼卫卿主页，再看了一眼百姓工作室主页，都没有看到任何关于“名誉权”等的内容。
再看那些人还在骂，甚至又衍生出了一个“内娱木头演技”的热搜词条上来，甚至里边还有个别人士拉兔兔下水的，殊殊怒了。
惹到卫卿和兔兔，你们算是惹到棉花了。
——但是惹到她，你们算是踢到铁板了！！
她袖子一挽，呸了两声，群里招呼一声姐妹们，然后登上小号，手指飞舞，键盘敲得噼里啪啦。
反黑走起！
什么？卫卿还没有后援会？
更怜爱了。
姐妹们，替内娱珍稀物种优质萌新帅哥找场子的时候到了！快来，从零开始替卫帅哥把后援会拉起来！反黑搞起来！
这两部剧的上映，卫卿粉丝又多了不止一茬，大量的粉丝涌入圈子，其中不乏是别圈跨过来的，本身就具有一定的追星经验。
于是，这场反黑风波被搞得很像那么回事，连带粉丝后援会，也搞得有模有样。
接下来的几天，网上简直那叫一个腥风血雨。
但在白荇他们这边，却是与世隔绝的岁月安好，工作室成员除了回各自朝代的时候，都齐聚在家里，进行着和谐友爱的讨论。
无他，主要是白荇又在琢磨招募新人了。
赶着寒假的潮，白荇终于又有时间来陪新到的艺人进行前期工作了，加上手里刚好有招募令没用，所以最近一直在琢磨招募新艺人的事。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卫青两部剧上映，人气大涨，又能发工作室群体艺人的红包了。
那既然要发红包，所有艺人都能抢，为什么不等多来一个之后再发呢？薅公司羊毛不嫌多嘛。
但，今时不同往日，工作室初具规模，招募人也得考虑方方面面，寒假只有一个月，还要过年，这时候再去星悦镇不太实际，所以杨玉环认为要再来一个不走演员路线的，李斯也这样觉得，但综艺的话——他已经是了，也不太想让人这么快来跟他分一杯羹，一个工作室里的，同类型的不能太多吧？
嬴政倒是无所谓，所以他这几天也只是凑个人头，多是抱着书本坐在白荇身边当背景板听他们聊。
“我觉得，要是从工作室的资源分配来看，最有效的不是去考虑各个朝代有谁是什么类型、再挨个分析谁来的话能走什么路子……这种既复杂也不一定有效。”
讨论了好几天没结果，白荇头大如斗，干脆摆烂道：“不如直接从根本上来解决。”
拿个小本子把卫青杨玉环这相对靠后朝代的两位同事提议的人员一一列举、并在白荇的同意下查找相关内容并分析的李斯闻言抬起头。
白荇眼睛一睁，整个人弹坐起：“性别啊！”
工作室现在四个艺人，但是三男两女-众所周知，男女艺人在资源上基本是不会冲突的，所以要是真从那虚无缥缈的“资源分配”来考虑，那还不如直接就从性别出发好了。
这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让李斯怔了怔，旋即，他恍然：“是哦！”
最近他没少往秦朝跑，习惯了不论男女都一起干活的大环境，这一时间竟还真的钻了牛角尖，没想起来可以直接从性别上入手。
他舒了一口气，丢下本子：“那招募吧！”
白荇瞅他一眼：“现在？”
“都决定了方式，那还等什么，寒假就这么一个月，宜早不宜晚啊。”李斯道。
说的有理……
白荇点点头，拿出手机打开App。
杨玉环连忙坐近了些，想详细观摩一下是怎么“抽奖”的；嬴政也放下了手中的下册课本，连带着正襟危坐的李斯，把空调调高了一些又坐好的卫青，都齐刷刷盯向了她的手机。
被“寄予厚望”白荇掩唇咳嗽一声，设置筛选条件时都有点紧张了。
性别女，年龄二十以上……
李斯：“既然要女子，那就抽个好相处的。”
千万别是陛下的母亲那……这半句他没说出口，含糊停顿绕过去，继续补充，“看着是柔柔弱弱的普通女子，但心思太多，有时太没逻辑还拎不清，实在有点烦的……”
真的不是很想跟这样的人共事。
闻言，杨玉环瞟了他一眼。
这是嫌她“柔柔弱弱”“心思太重”又“不好相处”吗？
她轻轻笑了一声，揶揄道：“那不如邀请则天陛下来。”
这个倒是一点也不柔弱，而且“好相处”得很。
李斯好奇：“则天陛下？”
此时，白荇已经要按下确认招募的按钮，听他好奇，便点点头，抽卡同时给这位相较武周也是“古人”的同事做了个科普：“嗯，武则天，我们历史上唯一一位女皇帝。”
李斯：“啊？”
本不关心的嬴政和卫青也纷纷侧目。
白荇却不再说了，因为招募的卷轴展开，室内熟悉的光芒闪烁了起来。
那团各色的光芒闪过，最终，停顿在了耀眼的金色上。
随着一道人影缓缓出现在渐熄的光晕中，白荇低头，念出了手机上的字。
白荇：“武……武、呃。”
【恭喜获得新艺人：武曌（武则天）】
【星级评定：★★★★★】
【恭喜获得超稀有艺人，您就是幸运之星，获得追加奖励！】
【恭喜达成里程碑，招募三位五星艺人】
看着那团光晕中的轮廓，杨玉环掩唇，低低惊呼：“……啊！”
正好奇那位“女帝”的李斯也意识到了这是谁，不由瞪大眼睛。
嬴政唇角弯起。
嗯……白荇她还是这么的、言出法随？
第64章 祖母还是曾祖母？
在场众人中, 除了白荇和嬴政，再没人见过这样耀眼而刺目的金色光芒了。
从白荇那喃喃的“武”字透露出的信息中，李斯和杨玉环震惊于这位新到同事的身份, 又忍不住为那闪闪的金光目眩。
眼见光芒渐渐散去，那高挑的人形轮廓逐渐清晰, 李斯嘴角一抽, 对这种说谁来谁的现状颇有些不可置信之感。
他压着声音小声询问：“难道这真的是, 那个……女皇帝？”
白荇沉重点头，人已经向着那位新出现的人影走去。
“武……您好，我是白荇，这里是唐千年后的世界。”
不知道这来的到底是哪个时期的武则天，所以她也拿不准该称呼皇后还是天后还是陛下还是什么，更说不定这是唐朝来的还是武周来的, 但为了避免说武周对方不知道，白荇干脆采取了无论哪个武则天都会知道的“唐”来做介绍时间的“锚点”。
而她这一声出口，那位自散却的光芒中终于露出完整面目的武曌也正式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是一个身着华丽宫装、看不出具体年岁的美貌妇人。
很雍容华贵的美。
虽然杨玉环也是雍容华贵的美貌, 但二者却有着大大的不同。
若说杨玉环是娇贵的花、是美绝优雅的雀，双瞳含情自若剪剪秋水，那她就是高悬的月、巍巍的崖, 自带一股艳却冷的清泠。
当她抬起双眸望来时，淡淡的威严便风般扑之而来, 令人不敢亵渎。
只一眼, 白荇和杨玉环便都猜出，这绝对不会是做皇后之前的武则天、甚至绝对不会是没有接触权利之前的武则天。
和杨玉环一样久居高位养蕴而出的气质, 和杨玉环完全不同的冷然和威压。
那种气场, 绝不是皇后之下、或久居深宫，只全心成为另一个人精心豢养的金丝雀般的玩物、全无眼界之人可以拥有的。
而武则天视线扫过室内众人, 在嬴政和杨玉环身上都稍稍停留了片刻，最后落在了面前这个、唯一开了口的女孩身上。
她审视了片刻白荇，细而黛黑的眉一挑：“千年之后？”
“是的。”
白荇乖巧点头，她手上一晃，随着武则天一起到来的“艺人伴生礼包”（手机设备各种证件资料等）已经到了手上。
有一有二有三，她现在处理这种“接待新员工”的事已经非常得心应手了。
把属于武则天的手机拿出来，打开公司App页面，白荇刚准备把手机递给武则天，却被身边的杨玉环挡下了。
她拿过白荇手中的手机，亲自双手捧到了武则天面前。
白荇不明所以，猜可能她是见到了自家“长辈”有点拘谨，但也不介意，顺着她的动作向武则天解释道：“请先看看这些。”
从误触了那团金色的光团子后的眼前一黑，到随之而来的晕眩感再到如今这陌生的地界陌生的人，一连串的变故下来，现在的武则天整个人其实都处在一种高度的警觉状态中，但她毕竟心理素质过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简单地就失了稳妥，并没有露出什么太大的波动来——在情况未明时，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涵养是每一个身居高位的人都应该拥有的。
于是，她面色不变，淡定接过杨玉环手中材质不明的小方块，在与这几人保持一个安全恰当距离的前提下，垂目去看那小方块上的行行文字。
另一边，嬴政对新同事已经失去了兴致，他重新坐回去预习自己的课本，卫青也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他少见地得空，便也拿上手机，翻看着社交平台上自己的账号，以及各种@他前去观看的消息等；至于李斯——他简直太感兴趣了，于是趁着武则天去查看新手员工须知的空，又悄咪咪拉着杨玉环，询问起了武则天的相关故事来。
他很笃定：“你认识她、你们还有关系——你们有着什么关系？”
杨玉环难得沉默。
李斯：“怎么不说话，在想着糊弄我？你可千万不要啊，这都以后是同事了，不得坦诚相待啊？好歹我也得知道她是什么人，才不至于之后有什么冒犯不是？”
杨玉环：“……没想糊弄。”她只是有点纠结。
——这她到底该叫武则天曾祖母还是祖母？
虽然武则天还做过太宗陛下的才人、她自己又做过李隆基的儿媳妇，但这个真论起来的话实在太远，所以就舍了则天陛下和太宗陛下之间的关系吧，直接从高宗陛下论。
可……从高宗陛下论，是论她是李隆基的女人、还是李隆基的儿媳？
杨玉环是真的在纠结。
李斯却不晓得这些事，他见杨玉环不出声，心里的好奇都快溢出来了，于是只好去找白荇：“小白啊，我能搜一下吗？”
身在异时空，去了解历史，要么是从旁人口中要么是从旁人手（机）中得知，比如别人搜了给他看之类，刨除掉这些，要主动探寻的话，还是得经纪人准许，不然总会被莫名的规则给“击败”。
白荇正等武则天接收信息，闻言便也没拒绝，点头道：“好啊。”反正以后都是同事，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的。
李斯便乐呵呵回沙发上玩手机（查资料）了。
半晌后，他放下手机，满脸震惊。
“此女……”他看向仍在蹙眉翻阅公司文件的武则天，心中惊异。
这女人竟是这样的角色？
适时，武则天浏览完毕，重新抬起头，然后便看向恰好在打量她的李斯，眉心微微皱起。
“我知道了。”旋即，她转向白荇，道，“先留下看看。”
白荇一喜。
虽然原本没想到要招募武则天，但武则天来了也很好啊，这可是五星，又是千古唯一的女皇帝，她当然很满意。
于是乎，白荇忙引着武则天回房：“武……呃，先跟我来吧，我这里有全新的衣服，您先挑一套换上，方便行动。”
武则天颔首，随她一起上楼：“称姐姐便可。”
确认了此处对她应当没有威胁，又非大唐那般的“朝代”，先前初见时的威压便被收起，她声音不大，也没有侵略性，但音色轻柔，又有此番刻意的控制，听来竟添了几分轻和。
显然在不需要“撑场面”的私下里，她也不是那么个时时刻刻都维持着女强人形象的冷艳御姐。
正苦恼着称呼难选的白荇顺杆就爬，很不知道什么是客套，笑眯眯就接：“哎，好的武姐姐！”
她从柜子里翻出为新来的女艺人准备的衣服，让武则天自己选择，然后自己蹬蹬蹬下了楼，把空间都让给了武则天，以免对方不自在。
白荇重新回到楼下，李斯看武则天没有跟着一起，便立刻拉着白荇开始八卦：“她真的亲手废了自己的儿子们、夺了儿子的皇位？”
白荇想了想，点头。
差不多吧。
李斯“嘶”了一声，连陛下都没想过要废公子扶苏呢……！
他又问：“她丈夫在时，便是他们二人一起处理国事，这也是真的？”
白荇又点点头。
是啊。
唐高宗生病，那确实是让武则天代为处理朝政的，两人一起的时候还有个“二圣临朝”的典故呢。
李斯又抽了口气。天哪，他们陛下和汉武帝这两个他已经听过的了解过的也都没有过这种事啊？
哪怕杨玉环——从由她那里偶尔听来的只言片语来看，也能知道她就纯粹是个被他们皇帝养在深宫的菟丝花、可观赏可解闷但也仅此而已，哪有这“协同处理朝政”的权利啊！
他喃喃：“这样的女子，他竟也放心任她为后……”又放心让对方干涉朝政。
这武则天的丈夫、或者还有武则天本人的手段，看起来都绝对不容小觑啊。
他脸上的震惊太明显，冷气抽得太夸张，连嬴政都不由地分了眼神过来，多听了两耳朵他们在聊什么。
“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置信吧，我反而还觉得这挺好理解的。”白荇回想了一下学过的内容，简单地解释道，“唐朝那会儿——开国皇帝就不说了，开国元勋们基本都是唐太宗的忠实拥趸，唐太宗能力太强，用实力让这一干功勋们心服口服，他能压得住这些人。但是唐太宗毕竟是千古少有，而且死的也挺早……就比始皇晚那么一丢丢，他死的时候，那些开国元勋们基本都还在当用之年呢。新皇帝即位、虽然新皇帝不算弱，但是在重臣眼里，毕竟还年轻……而且只要有比不上他爹的，那在他们眼里就是‘差之千里’，反正挺难控制的。”
被猝不及防的“就比始皇晚那么一丢丢”给捅了一刀的李斯重重咳嗽几声，哀怨地瞪了白荇一眼，这才又点点头，示意继续。
这确实很好理解。
代入一下，假使陛下去世后，某位公子即位、不管是哪位公子，都是比不上陛下的——他也是“重臣”，他很能想象到那些重臣们的想法，在这样的“后辈”面前，身为功勋且长辈、难免会有有想要把控朝政的想法，即使他们并没有反叛之心。
但这种“把控”的本身，在皇帝眼中，就是绝对“僭越”的“掣肘”了、是足以令他感到不愉快且想要摆脱的东西。
白荇继续说道：“皇权不振——这就是当时即位的唐高宗的处境。但其实这种情况从汉末的晋朝开始就一直存在了，隋朝的时候皇帝就有心打击这些功勋、贵族世家集团，他们的各种政策比如科举啊都是为了这个目的的，但是这种情况一直都没太大改变，唐太宗的时候是他实在太强，而且手底下的大臣、那些贵族世家们，都是跟着他本人一路起来的，所以倒没太明显，可是唐高宗就不行了……那些元老们是‘长辈’，把他的权利分去了不知道多少。作为皇帝，他不会乐意的。后来他要废了自己原来的皇后、立武则天为后，一定程度上也是为了打击那些元老世家贵族——这件事上，他们夫妻两个是‘政治同盟’。”
“所以啊，”白荇道，“从这儿就能看出来，他们俩本身就不仅仅只是夫妻那么简单，他们之间除了感情，还有政治立场。所以后来的让武则天涉政，也很好理解了……”
李斯点头。
如果大环境是这样的话，那确实。
这个唐高宗本身就是辛辛苦苦收回的权利，怎么可能会甘心因为自己生病就把权利再放回到那些臣子手中、能为他分忧，两人无条件统一战线的，也就只有身为他妻子的武则天了。
只不过皇权毕竟是皇权。李斯幽幽地想。就算一开始他是放心的，在后来……也未必会真的有那么放心了。
就是不知道这夫妻俩后来成什么样了……他刚刚搜的武则天生平里，只写了她原本是唐太宗的后宫，后来成了唐高宗的妃子，再后来成了皇后，然后二圣临朝，然后废了自己儿子，然后自己做皇帝，然后禅位，然后去世——详细的并没有写多少。
“他们之间会生龃龉。”他笃定。
虽然他没当过皇帝，但了解皇帝啊。
“是。后来唐高宗有一段想废后的时期……但武则天尝过权利，想要更多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他死之后，才会有后来那些。”
白荇没否认：“其实现代大家都说，他们这一对完美诠释了至亲至疏、是所谓的又亲密又猜忌又疏离又爱——毕竟感情掺杂了政治嘛，总之就很复杂的。”
李斯啧啧两声，正要说话，却见白荇身边，杨玉环一直在挤眼睛，他一愣，再往白荇身后看去——一换了身暖白针织毛衣休闲长裤的女子正站在那里。
她长长的发被挽在颈侧垂下，纤长的眉眼微微动容，眸中若有所思。
她本就不是傻子，在政治上更不是。所以所谓的“龃龉”，也是她早就猜想得到的事，何况李治之于她、他们之间——现在的相处中便已经见了端倪。
至于李治死后，她会做什么，其实也不难猜测，区别只在于猜不到具体会到什么程度而已。但她没有现在就询问的打算。一切都是未知，也才更有趣不是么。
只是、他们之间原来会到那一步啊。
废后……么。
白荇也意识到了空气的安静，循着他们俩的视线一抬头，正看到武则天收好情绪后略一挑眉、含着笑的双眼。
“……咳、咳咳！”背后说人，还被人抓了个正着，她猛地呛咳起来，吓得杨玉环连忙又是递水又是拍背。
武则天却不在意这种“背后说人”的“冒犯”，她从容绕过白荇等人所坐的联排长沙发，到一张单人沙发上落座，姿容挺拔，态度却随和。
白荇忙道：“……以后就都是同事了，大家都互相认识一下吧！”
她是看着武则天的，于是话音落下，武则天便微微一笑：“好。”
她短暂回忆了一下刚才资料上看到的自己相关的姓名等内容，道，“我是武曌，来自龙朔二年。”
李斯拿出手机飞快搜索置换：龙朔二年是公元几年。
得出结果后，再一计算——好家伙，大秦一统八百多年后！
龙朔二年……白荇也摸出手机飞快一算，好家伙，虽然才三十多岁，但已经是皇后、且在代管朝政了！
但是再往后——她看一眼手机，想叹气。唐高宗也快想废后了啊……
武则天似乎并不在意他们在做什么，说完后，矜淡地拿起杨玉环殷勤斟倒的果汁，抿上几口。
那厢，白荇已经整理好心情。
她推了推李斯的胳膊：“武姐姐已经介绍完了，到你了。”
作为刚刚和白荇一起“背后说人”的人，李斯却并不觉得尴尬——这小他八百多岁呢！
他拿捏好架势，端坐肃容：“李斯，大秦丞相。”
武则天一顿，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变化。
竟然是李斯？
看来这个所谓的“千年之后”，还是有些可靠的。
李斯介绍完，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卫青才看过来，礼貌一点头：“卫青。”
武则天眼神更微妙了。转而，她对剩下两人也有些好奇了起来。
——是那个卫青啊。
有李斯有卫青，那其他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吧？
却见那个半大孩子道：“嬴政。”
武则天刚要震惊，就听白荇身边、那个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年岁的女子绞着衣服，小心翼翼望了她一眼，很是紧张地开口。
“祖、祖母……”
武则天：？
第65章 到底拍什么
对于此刻的武则天而言, 很难说到底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上下的孩子说自己是“秦始皇”冲击更大、还是被一个无论怎么看都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子叫“祖母”更该让她为之感到震撼。
祖母……
她来自龙朔二年，如今岁三十有余、将近四十。
虽然已经不算“很”年轻、照理来说也完全是可以做祖母的人了，但——也不至于能拥有一个跟她差不多同岁的“大孙媳”啊？！
即便则天陛下心理素质过硬, 这会儿也难免有些恍惚了。
这……
这就是跨越时间的力量所带来的奇迹之旅吗？
感谢邀请，她的感想是：真的很难以想象。
这场短暂的祖孙会晤结束于白荇的呼唤：“大家饿不饿呀, 是不是该吃饭了？”
于是乎, 在白荇从手机上预定了一家市中心比较有名的自助餐厅后, 以六人为整单位的小团队倾巢而动，集体换衣出了门。
和其他所有艺人们刚刚到达现代时一样，外界的一切对于武则天来说都是新奇又震撼的，一路走一路看，在李斯小声抱怨“怎么车还不来啊堵路上了吗”的时候，武则天已经眼花缭乱到忘记了他们此一行出来的初衷, 近乎“进大观园”般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只不过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她也只不过就是很随意地四处看看，并没有什么流于表面的震惊。
注意到这一点的白荇, 不由暗自感叹。
不愧是大佬们，到现代后都是这样的“喜怒不形于色”的淡定样子。
唯二两个不太平静的，一个是看什么都惊赞的杨玉环, 一个是上节目后故意夸张的李斯。
直到抵达目的地，几人分两辆车下来, 和白荇杨玉环同乘的武则天仍有些不真实之感。
她见过的好东西可谓不计其数, 但也从未有哪怕一样是像今日这样“奇游”的所见所闻般，若没见过、连想都想不到的存在。
杨玉环始终跟在武则天身边, 稍稍落后那么半步, 进到餐厅寻找到预定的桌次入座后，她主动起身, 打算引着武则天去往陈列着各类菜品的地方去取菜。
“这里的食物种类丰富，天南地北的生鲜蔬果肉类河海物……还有主食饮料甜品等，都很齐全，祖母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挑选食物——”她开场白般地介绍着，手里端着个空盘子，“或者告诉我，我来替您取。”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武则天，在听到这小意温柔的“祖母”后，又默了默，才一点头，重新坐了回去：“不必，依照你的喜好随意挑选即可。”
这家自助餐厅名气较高，店内的桌别也从二人到四人六人八人一应齐全，白荇定的是个六人的位置，此时嬴政李斯卫青等轻车熟路地去拿菜了，位置上便只有她们三个还在。
看杨玉环领了命令似地离开这里，武则天道：“……白荇。”
白荇捺下没忍住迸开的笑，乖巧开口，主动答惑：“咳……她是杨玉环，武姐姐你和高宗李治第四个儿子李旦的第三个儿子、李隆基的贵妃。”
李旦，虽然对这个名字陌生，但若说她的第四个儿子，那不正是她于今夏才诞下的幼子吗？直到这时，武则天才明了过来这个“孙媳”到底是哪个孙子。
只是不等她说话，白荇又继续说出了下半句未完的话：“然后在做李隆基的贵妃之前，她是李隆基的儿子李瑁的正妃。”
武则天：……
武则天：？
“李瑁早逝？还是他过于荒唐、她不甘于此？”武则天略略凝目，“——她的意愿吗？”
话语缺头少尾含义不清，听起来有点像是在不悦于杨玉环的意思，但，白荇却意外地能get到武则天想表达什么。
她想了想，摇头：“李瑁身体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杨玉环最后被赐死的时候李瑁都还活着，还被李隆基命令去安抚人心了——意愿嘛……环姐姐如果自己能做主的话，那也说不定会做出什么选择吧？”
回想着刚刚杨玉环的样子，武则天很难给她下定论说、这是一个很有自己主意的女子。
——那么也就是说，在儿子还在的时候，这个叫李隆基的孙子便强行把儿子的正妻抢回宫中做了妃。
尽管从未了解过这个“遥远”的孙子、李隆基的为人，但仅凭这一点，武则天本能地就对他有些不喜。
待的众人都选好了食材回来，热热闹闹开始吃的时候，武则天对精心烤肉涮锅等侍她吃饭的杨玉环摆了摆手：“莫、不要再称我为祖母了，与白荇一同，暂称武姐姐吧。”
毕竟她俩单看外貌完全没年龄差，真以这祖孙相称，给旁人听见了不知道要作何感想。
杨玉环一愣，随后颔首。心中的弦也不着痕迹崩断了。
天知道她一直有多么紧张……虽然已经在努力从过去的身份中脱离，但真到了有相关的人、还是这么一位辈分远高于她，地位也远高于她，且深深让李隆基为之忌惮深怨的人，她还是会紧张，整个人不由自主便重新陷入到了过往的情绪和状态中。
现在，武则天这句轻飘飘的的话，却好像清风一般，轻而易举拂去了笼罩着她的尘霾。
杨玉环终于松了口气。
在他们工作室这边，一向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即便嬴政卫青并不是话多的人，但李斯还在，这“场子”是绝对不会冷下来的。
只认一位陛下，又自认是皇帝之始、最皇帝的皇帝的最可靠左膀右臂的大秦丞相李斯，对别的皇帝当然是不存在什么敬畏之心的；鉴于对“历史上唯一一位女皇帝”的好奇，一顿饭中，他跟武则天搭话最多。
对话的最初是单刀直入的：“你准备走哪条路线？”
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的武则天：？
新同事不理解状况，小陛下和经纪人就在身侧，身为元老的李斯义不容辞地担任起了解说的重任，借此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
听他滔滔不绝地从“艺人”是干什么的开始，再到“艺人完成任务后可以获得什么奖励”“艺人可以做的任务有哪些”，一直到“艺人有哪些分类”“我们工作室众人都是什么路子”讲了个口沫横飞仔仔细细，武则天堪称飞速地了解了她来到这里需要做什么、能够获得什么。
她心中的欲望渐渐蓬勃，眼中神采也愈盛。
饭吃到一半，“中场休息”时，武则天拿出手机，查看了一下刚刚李斯所说的“任务”。
【任务·初级：请在经纪人的带领下，接取并完成通告x1】
【任务时限：三天】
【任务奖励：开放艺人·武则天账号关联功能；跨时代大转盘抽奖x1】
“滴——”
刚一点开任务系统，还未待看清上面的内容，手机中便有提示音响起，引得其他几位正吃水果解腻的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检测到经纪人不便完成该任务，任务更换中……”
经纪人·白荇猝不及防被cue，怔愣过后也连忙翻出自己手机的公司App，查看武则天的任务。
【任务：为艺人·武曌（武则天）初步选择今后发展路线、并完成作品x1】
【任务时限：三天】
【任务奖励：开放艺人·武曌（武则天）账号关联功能；跨时代大转盘抽奖x1】
作为艺人的第一个任务，不是经纪人的，自然没有“艺人生活资金”奖励，其他的奖励项目和所有艺人的第一个任务都一样。
[账号关联]——这个词语及含义刚刚都已经听李斯详细说明过了，武则天并不为此感到陌生，至于大转盘……
终究没有亲眼见过其中的奖励，就算李斯描述得很吸引人，但她终究还是有着一丝怀疑态度的。
几乎每个艺人最初都要经历这个阶段，但这跟旁人都没有关系了。
等到任务完成，见到奖励，艺人自己就会知道这个转盘有多好了。
“选择发展路线啊……”白荇脑袋歪了歪，“武姐姐，你有什么想法吗？”
武则天思忖片刻：“有一些。”
从刚才李斯所讲述的内容来看，无非就是演戏、综艺、还有短视频等路子，虽然具体这都代表着什么又要做什么，她现在还不是很清楚，但问题在于，这个“任务”的完成时间，也只有三天，从决定方向到“作品完成”，总共只有这三天，没有太多时间让她去一一思考了。
“既然是‘初步’选择，”她道，“便从最省时的开始吧。”
不止思考和选择要快，完成作品也要快，所以综合下来，最省时的就是目前最合适她的。
听她这么说，白荇也没什么意见：“好。”
旁边，卫青缓缓开口：“省时……拍戏恐怕是不够的。”
要试镜，要定妆，要读剧本，要演出——所以就省时而言，做演员拍戏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杨玉环也道：“综艺应该也不行。”
要拿到嘉宾名额、这对于一个纯素人来说有多困难就不提了，然后还要赶去节目组，然后才是录制，对于一个刚来到现代的新人来说，这个也不合适。
李斯把给嬴政剥的开心果都堆到小碟子里推过去，无所谓地出主意：“那就短视频呗。短视频也有很多种类呢，有的需要的前期投入时长比较久，有的却很简单。找个简单点的先把任务完成就行了。”
“可行！”白荇认同。
那么然后——
除了初来乍到的武则天，其他人都默契地看向了杨玉环。
说到短视频，就现在而言，这里的人中，对这个领域最熟悉的也就要数杨玉环了吧？
武则天不明就里，但也从善如流，跟着看向了杨玉环。
杨·亚历山大·玉·身负重任·环突然被所有人寄予厚望，张了张嘴，下意识把萦绕脑海的想法说了出来：“那……那就拍个变装视频吧？”
要说短视频，文娱类教育类动物类等分类多如牛毛，而以他们这些人现在的设备配置团队等来说，能做的其实并不多。
像是手工艺类或情景故事类，做是能做，但都很耗时间；前者是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去投入制作再展现技术，后者则要分得更多，有的小故事是写好套路情节随时随地可以开演，但一不小心就会很尬，情节好点故事有趣点服化道再考究一点——那就成了短剧，像卫青那种，一样很花时间。
那剩下的，游戏区之类并不涉猎、日常唠嗑等又不适合武则天，至于跳舞等，杨玉环反正是不好开口说让武则天来做这些的……想来想去，还是变装类最方便了，只要有颜值，那哪怕在自家房间里就地取材，选个带感的bgm，然后随便一拍就能行。
而且……呃，说句私心的，她其实从看到武则天的时候，就想看看她穿龙袍的样子了……
她相信，没有任何女子会不对武则天这位女帝好奇、并产生钦慕之心的吧？
再加上现在短视频平台变装视频这么火爆……万一就红了呢？那岂不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所以嘛，嗯嗯。
就是想看她拍变装视频嘛……虽然不好意思说想看女帝装。
她话出口，在场几人都随之一想，而后竟全票通过了这个提议。超出杨玉环预料的是，在后续回到家后的讨论中，“女帝变装”竟然还是被提出来了——白荇提的。
吃饭时，她很直截了当地问了武则天想不想知道以后，却并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武则天只是不置可否地轻轻放下又揭过，白荇也没多说，跳过话题说起了其他的。
直到回到住处，工作室众人再度讨论起要拍什么的时候，她才说了一句：“颜值区变装，既要反差大，也要气质贴合够惊艳人才好……武姐姐，你要不要试试女帝变装？”
武则天顿住，良久之后，她唇角微微掀起，泠然中含着丝缕欣然。
“可。”
决定了要拍的内容，接下来就是拍摄地点和服装造型等了。
既然是女帝，那肯定是要用专属的女帝服饰的，对于现代人而言，古代女帝究竟穿什么，其实并没有一个统一的答案。武则天只要回到过去，穿来一套既符合古代的时代背景，又比较威严庄重的服饰即可，可惜，她并没有时空权限——
同样来自唐朝的杨玉环也没有。
那么剩下的人里，回倒是能回，但是让三位男士回到过去……再穿一身女子袍服过来吗？未免太……咳。
所以，采用真·古代服饰的选项便被划去了。
现代途径，去定制肯定来不及，网购也同样时间不够，剩下的……最合适的也只有线下店了。
可惜据白荇在洛城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了解，这里似乎是没有什么“汉服店”的。
没想到会卡在这一点上，众人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刷短视屏最多的杨玉环轻声细语提议：“有很多适合‘出片’的名胜古城和风景胜地，当地都有租赁服装的造型机构，也有专门的摄影。”
几个“见世面”最多但偏偏完全不了解这些的穿越人士与土生土长但也一问三不知的现代人面面相觑，深觉已经落伍。
于是，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比较和考量。然后，白荇手指点点，拿下六张车票。
“既然假期了，那我们大家就一起去旅游吧！”
她嘿嘿一笑，神秘兮兮：“西安，可是个好地方啊。”
第66章 花谁的钱
如果就像上次从星悦镇回来时候那样, 其实卫青嬴政李斯这些已经开通时空通道的艺人是不必要买票的，只用回到所属的朝代，等白荇这边到达后, 再通过时空通道来就行了。
反正他们穿越时空的“锚点”，是白荇。
但白荇还是直接拍板, 把全员的车票都买了下来。
——既然要旅游, 那就得完完整整吧？省了路上奔赴目的地时候途径的风景, 这旅行就不圆满了，多遗憾。
她既然定下，其他几人也都没什么意见，赶着夜临时回到自己所属的朝代，跟那边的上司或家人下属们交代了一下，第二天一早, 便都齐齐汇聚了小别墅门口。
时已至寒假，洛城在华夏版图上处中原地带，不南不北的, 虽不如北方延边那么寒冷刺骨，却也比南方沿海区要温度低得多，赶早出门时, 大家都裹上了厚厚的保暖棉衣羽绒服。
白荇作为本次“旅行工作”的发起人，出发前给工作室的众人拍了张集体大合照, 无比爱重地收藏进了单独的相册里。
而后, 六人小团队便整装踏上了前往西安的旅途上。
毫无疑问，武则天初次见到高铁, 也被惊了一惊。
是的, 这次白荇购了高铁票，不仅仅是为了省时间选择更快更舒适的交通方式, 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之前说过的、星悦镇……它没有高铁站啊！
但是西安就不一样了，作为古代国都大城现代旅游大城，这里什么都有。
李斯不是第一次乘坐高铁，他后续的拍摄录制都是节目组报销车费，所以不止高铁，连飞机都坐过了，但嬴政没有啊。于是，李斯便堪称“鞍前马后”地殷勤为嬴政介绍着高铁上的一切。
卫青和武则天便都借机听着，杨玉环则是从网上刷到太多了，对此并不很感兴趣，反而在自己座位上高高兴兴摆弄着手里的相机——这是个全新的，她买了好几个月了，但一直没怎么用得上，就那么放在柜子里，难得有用得上的时间，得先回忆一下……曾经收藏过的“旅行拍摄教程”“出门玩怎么拍才不像‘游客照’”都是什么来着？
他们聊着，嬴政从包里翻出带好的饼干和牛奶，填补着没吃早饭空空如也的肚子，还分给了白荇一包。
正志得意满跟卫青和武则天讲述这“高铁”究竟有多快的李斯一看，便道：“哎呀小陛下，您要是饿了，叫份盒饭给您就是，何必——”
嬴政抬头看他，幽幽地，不吱声，旁边白荇想到什么，尴尬地摸摸鼻子，十分诚恳：“好吃吗？”
李斯：“……”
差点忘了这茬了。
好吃吗？那当然是好……算了，他说不出这种违心话！
不过白荇也道：“没事，很快就到了，总共也就两个小时多一点，一个时辰的事儿，我们下车了再好好吃一顿，西安好吃的据说很多。”
李斯拍拍口袋，又支棱：“嗯，大家放心，放开了吃就行。这次出来伙食费我给包了，算我们陛下请的！”
前几天他录制当期节目的酬金到账了，这玩意儿不是积分，对他们陛下和大秦来说没什么用，所以除了留一份出来给小陛下凑学费生活费以外，还是可以拿出来请客的——反正还会继续工作，还能继续赚钱，他花起来很豪横。
白荇点头：“好的。那能不能把住宿……”
“不行。”李斯果断。
卫青笑着看他们开玩笑，又道：“住宿我来吧，还有旅行中如果需要买什么纪念物的话。”
这次轮到白荇摆手了：“我就是跟斯相开个玩笑。”
“让我来吧。”卫青咳了一声，下意识左右看了看，才对白荇道，“是这样的，有件事一直没找到机会和你说……”
“啊、什么？”
卫青的位置在白荇正前方，他组织了一下措辞，才偏过头，靠紧椅背对着白荇的方向道：“我有一张现代一日游体验券……”
白荇点头，卫青旁边的李斯也侧首：“你准备用了？”
卫青点了点头：“一直没使用，是来到这里后也没有合适的去处，我们都在工作和学习——昨晚与陛下汇报了工作室要旅行的事，便决定了要使用这张体验券的事。”
李斯道：“谁来？”
此言一出，连白荇身边的嬴政也抬起了头看向卫青。
卫青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为难的样子，但还是答道：“陛下。”
这不是个很意外的答案，白荇早有所料，所以便只应了声好，没多说什么。别人朝代的事，她一个小小经纪人，本就不该干涉。
反倒是李斯悠悠出声：“喔~还以为你把长汉歌的内容告诉你们陛下之后，他会把这次机会让给那位冠军侯呢——来这儿用先进的医学技术检查一下身体不是很好么？要是我们陛下……”
卫青早已习惯了他对大汉皇帝的“敌意”，也不介意，只对白荇解释道：“之所以现在才使用，也是因为没有定好使用者。陛下原属意去病来，但去病拒绝了。”
其实也跟他有点关系，是他推荐霍去病拒绝的。
去病的早夭只要用心，有很大概率能避免，但无论如何，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能由陛下来。他是大汉的皇帝，是天子，他可以不究，但臣子怎可僭越。
而且他明白的，大汉所有人都明白的——以陛下的性格，有这样的机会，他一定是非常想来看看的。
最后，他道：“……之后陛下会来与我们同游。这次的住宿与其他花销，便让我出份力吧。”
券上的一天时限是从抵达到24小时后，所以，过夜也是会的。
而且万一陛下想买什么……嗯，别人的钱，花着也不自在。
虽然，这要是给白荇知道了，多半要疑惑“猪猪陛下他真的会不好意思吗”，但不管咋么说，在卫青的角度，自家陛下的花销，他来负责的话，心里会放松很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白荇也没有再拒绝。
那边，原本没怎么关注他们在聊什么的杨玉环，也终于从相机里分出神来，举了举手：“祖、……武姐姐的拍摄所需费用，交给我。”
他们这么分啊分的，白荇眨了眨眼：“那我……”
众人肯定：“是的，你安安心心玩就行了。”
白荇：好感动。
只是，这份感动维持到下车后、六人人手一个肉夹馍，排排坐在路边座位上，吹着寒风远观不远处气势恢宏的城楼时，就被喷嚏取代了。
高铁站出来，白荇拦了个出租，跟司机师傅说让把他们送到一个“有代表性”的地方，然后，就被扔到了这里。
火车站。
“这儿新建没多久，出门就是上朝，每天路过都是上朝，太有代表性了。”收了车费，司机师傅扬长而去。
白荇：……
到底是谁倒霉地坐高铁来然后被送到火车站啊。
于是，几人在附近沿路逛了逛，鉴于都有点饿，就路边随便找了家夹馍店，一人买了份招牌夹馍，然后——排排坐，看城楼。
冬日寒风吹过，肉夹馍的热气很快就散去，李斯咬下一大口，嚼吧嚼吧，含糊不清：“什么上朝，太能想了。”
想着平时上朝时的情景，一会儿是因为一些意见不合吵得面红耳赤的同僚，一会儿又是在陛下发怒时全体噤若寒蝉的气氛，再到个别不怕死的“谏臣”千方百计上谏的画面，卫青嚼着嘴里的肉，没吭声。
武则天也没说话，她双手捂着热乎乎的肉夹馍，并没有吃、她的素养让她做不到其他几个来这里够久所以可以那样坦荡路边吃饭的事，但很显然，她认知中的上朝也跟这街道上被来来往往骑车开车的人充斥的画面不同。
杨玉环也没吃，但她在抱着夹馍暖手的时候，朝白荇递了个眼神：先别吃了，讲讲。
白荇接收到，一大口下肚，才道：“其实他们说上朝也没问题，这里随便逮个古建筑那都可能是真的古建筑。”
察觉到其他几人都看过来，她狡黠一笑：“我不是说了么，西安是个好地方呀。因为西安还有个名字呢。它在过去，叫长安啊。”
卫青武则天杨玉环俱是一愣。
西、……长安？
白荇擦擦嘴，又灌下一大口水：“虽然汉长安和唐长安不在一块，但也差不多，现在都算是在西安的。”
李斯恍然：“哦，原来是他们的皇城啊。”
看他好像没什么兴趣的样子，白荇歪歪脑袋：“顺便一提，咸阳离这里，就十来分钟的火车车程。”
李斯：“……！”
白荇却没说完，顺手给吃完了的嬴政递了餐巾纸，她才又坏坏道：“等我们给武姐姐拍完，还可以顺便去秦始皇陵参观一下。斯相啊，你的机会到了。”
嬴政擦嘴的手顿住：“……”
李斯：“……”
他瞪了眼白荇，起身把嬴政手中的包装袋接过，准备一起去丢掉，白荇也笑嘻嘻把自己的递过去，李斯一并拿了，扔完后回来，又幽怨地瞪了一眼白荇。
机会，什么机会。
白荇的意思是，他可以亲自“去秦始皇陵前谢罪”了！
啊啊啊，怎么会有人这么坏啊？！
扎心没完了是吧！
杨玉环笑眯眯补刀：“虽然斯相你那个时空的始皇还未曾……你可以用行动赎罪，但是这始皇陵里的，可是真正死后被你……的始皇呀！你作为始皇现在最信赖的左膀右臂，当然不会对另外的自己的罪过毫不在意的是吧？请加油呀~我会为你拍视频作证，你确实已经请罪了的！”
李斯头大如斗。
旁边，武则天若有所思：“那茂陵……”
白荇小鸡啄米：“也在。三宝的都能去看一下，有茂陵博物馆。”
茂陵……三宝？
杨玉环虽然不太清楚茂陵那边那么多人到底都说谁，但能从白荇嘴里说出来的“三宝”，估计也就是那几个。
于是，她贴心地替自家女皇陛下开的头向卫青李斯等人解释：“卫将军和霍将军陵墓就在离汉武帝陵墓最近的地方。”
卫青：“……”
李斯总算是有点平衡了。
又听白荇道：“环姐姐也没说完，不光秦始皇陵和茂陵在长安附近，乾陵我们也能去看看，那儿不光有合葬的李治夫妻俩，还有武姐姐的无字碑呢。”
武则天：。
杨玉环：“……”
抱歉，祖母，是她思虑不周了，想跟别人开玩笑，果然也要考虑玩笑会不会回旋镖到自己人身上啊！
能把这些陵墓都拿来当景点，该说不说，现代人，果然平等创飞所有皇帝们。
谁能幸免。
几人吃完说完，这风也吹得差不多了，每个人鼻子都红红的，冻的。
白荇拍拍羽绒服上坐出来的褶皱，收起手机。
“不管之后去哪玩，今天先把工作做了——去给武姐姐找个妆造店吧。”
这次再拦出租，他们就有经验了，嬴政等男士车辆还是“跟上前边那辆”，白荇她们的女士车辆已经改成了更细致更详尽的“去能做妆造租汉服拍片子的店铺”。
等前后两辆出租停下，白荇等人从车上下来，都陷入了短暂的僵直。
一条看似普普通通的街道，这没什么，但——如果路上来往的，都是穿着汉服裙袍的男男女女呢？甚至其间还会有挑着仿古小担子做生意的小商贩。
如果不是那些车辆和手机等设备，以及现代的商铺招牌，从车上下来的一瞬，他们就会以为误触了时空通道、离开了现代去到了陌生的朝代。
呆滞过后，卫青心中大定。
这样就好办多了。
这样的话，陛下即便是到达这里，来不及换衣服，也不会显得突兀……
但是——
他拿出手机，对联系人窗口中、刘彻询问到了吗可以去了吗的消息进行措辞后的回复。
可以是可以了，但是希望陛下过来的时候还是尽量穿普通一点的衣服，千万别为了气势穿龙袍朝服……无论如何，那还是会很招眼的。
回复完，卫青把手机锁上，跟白荇他们一起踏上了街道，寻找合适的店铺。
很快，几人便锁定了一家服装等看着还不错的，只是店铺小小，六人一窝蜂挤进去，屋里简直满满当当，于是几人只好兵分两路，女士留下男士离开——自行找地方打发时间。
卫青三人一合计，附近找了家开着空调的饮品铺子，等了个空桌，入座各捧一杯热饮等候。
等待时，嬴政照例掏出自己的课本，开始预习大业，李斯想了想，也拿出了随身的笔记本，开始唰唰唰写着什么东西、他昨晚回去同僚扔给他的公务，反正有时间，就加一下班呗。
卫青左等右等，琢磨不出自己干点什么好，刚把手机拿出来，准备看看个人账号的后台私信，就听到旁边有道惊喜又怀疑的声音传来：“你……是卫卿吧？！”
收到责任深重、远行千年后长平侯的消息时，散了朝会后又特地精心换衣拾掇了一番的刘彻早已收拾完毕。
昨晚决定了今日要使用旅行券，他甚至连夜把已经睡了的小霍从被窝里揪了出来，依照他舅舅每次回来后透露出来的“现代人”的审美来挑了衣服饰品，就等今天的消息呢。
这会儿看到回应，刘彻很淡定地对侍者一摆袖，找出已经到他手里的券，确认使用。
下一刻，他周围的环境陡然一变。
入目，一个英朗俊美的人正与他面对面，那人身着低调的玄色汉制华服，眉宇有神，双目炯炯，就好似活的一样，而刘彻一蹙眉，对面那人影眉心也一皱。
刘彻立时明悟，眸现欣喜——这是卫青说的现代的镜子！
四周，光滑如水的镜、白皙反光的石，还有照得整个小空间都亮堂无比的灯。
刘彻打量了一下周围，心中大定。
看来，他已经到了。
那么，这是到了哪里？他们大汉的长平侯呢？
观察中，确认了个应当是“门”的东西所在，刘彻对镜好好整理了一下衣服（顺便欣赏帅哥），而后，神色一整，略现外放的喜色顿时不见，他整个人的气质沉了下来，沉肃端庄，推门而出。
他既然通过旅行券来的，那降临处应该不会离旅行券的“所有者”太远才是。
出了卫生间，刘彻四下一扫，果然看到了熟悉的人就在几步外的位置坐着。
还没来得及走近，下一刻，他就听到——
“我真的很喜欢啊啊你的汉武帝太帅了！”
刘彻：哦？
第67章 比美来的
饮品铺子中, 虽然现在还没到中午，但也几乎是满座了，连卫青他们先前到场, 都是等了才有空桌的。
现在，随着认出了卫青的路人粉丝几句没压着的嗓门, 好多桌的顾客都关注着这边——吃瓜和围观总是天性里的……咳。
至于卫青本人, 他在短暂的“被突然事件打失神”的状态结束后, 迅速调整了情绪，冲那位粉丝微微一笑，温和应声：“是我。”
粉丝得了这肯定的应答，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激动地一把抓住身边同伴的胳膊，很是努力地压抑住了喜悦的高呼, 才勉强不那么扰民地兴冲冲继续表白：“我真的很喜欢啊啊，你的汉武帝太帅了！！”
感受到李斯眼神中似笑非笑的揶揄，卫青表情尽可能地不动声色, 和煦春风般又是一点头，带着营业的微笑：“谢谢你的喜欢，能得到你的喜欢, 是我的荣幸。”
虽然还没正面迎接过“粉丝”的冲击，但卫青已经提前为自己培训过了“如何有礼貌地面对线下粉丝”技能, 虽然内心深处是有点尴尬的, 但他处理起这种场面，倒也还算是信手拈来。
谁知, 听完他这句话, 那位粉丝当即拉起了同伴的胳膊，往脸上一糊——竟然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卫卿真的好温柔我绷不住了……”
卫青：“……”
怎么还哭了, 他哪里做的不好还是说错了什么吗？
他有那么一点无措地看向李斯和嬴政，后者却也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有点爱莫能助，一时局面僵住了。
粉丝呜呜着，在同伴无奈至极的“你别拿我袖子擦鼻涕！”声中，含糊地说着什么。
“呜呜呜，卫卿这么好，汉武帝却那么坏……白长一张帅脸了，害得阿娇那么可怜……QAQ”
这“大逆不道”的话给卫青听得简直如坐针毡。
即便再不会安慰粉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轻声劝慰：“故事是故事，不是真实的，陈皇后和汉武帝之间的故事也不是那样的……不要太为此伤心了。”
他自以为劝得够真挚够真诚了，谁知那粉丝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含着泪埋进了同伴怀里：“完了，完了完了，一个这么好一个那么坏……好割裂啊我该怎么面对他们啊！”
周围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渐渐多了起来，其他顾客中也有刷到过《藏娇》的，即便没看过，被同伴一科普，便也知道这“把人家惹哭”的小伙子是个小演员了。
眼看场面开始难以收拾，周围甚至开始有讨论“《藏娇》男主/历史上的汉武帝是不是真的很渣”的声音了，卫青感觉自己都要满头大汗了——
人一急，便也能急中生智了。
眼前灵光一闪，卫青脱口而出：“要不要合个影？”说完，看那粉丝有点怔地抬起头，似乎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要突然提到拍照的样子，他连忙解释，“还是第一次线下遇到看过我剧的人，想留个纪念。”
粉丝这才一点头，恍然大悟：“是啊，合个影吧！那什么……能不能顺便帮我签个名？”
只要不再提陛下，什么都好。卫青松了神，毫不犹豫地应下。
粉丝那边是同伴给拍，他这里就拜托李斯帮忙充当摄影师了。
“咔嚓”声后，卫青顺手拿起李斯临时放在手边的笔，在粉丝递来的本子上写了个名字。
“写的真好看……天啊，这是为了还原剧里的设定吗？我会珍藏的！”
粉丝高高兴兴收下那张小篆签名，依依不舍跟卫青告别。
“再见啦卿卿~我们之后还有事，但会继续关注你的作品继续喜欢你的——一定会大红大紫的！”
卫青微笑：“……谢谢。”
送走粉丝，他才长长舒了口气。
但，一口气还没出完，旁边的李斯就拿胳膊肘捅了捅他。
李斯压低声音：“嘿，别这么快松懈啊——那边那个人盯你半天了，别也是你粉丝吧？”
什么？还有吗。
卫青浑身一震，忙抬头看去——他刚刚全神都在面前的粉丝身上，根本没空留意周围！
往卫生间去的转角处，一个无比熟悉的人站在那里，他个子很高，一身质地上佳的窄袖便装，腰间挂着数串叮了啷当的饰品，现在，正好整以暇抱臂而立，饶有趣味地看着他这边。见卫青和李斯留意到他，他眼中兴味更浓，一抬眉，上挑的眼尾都带了些促狭。
李斯嘀咕：“……不对啊，这么烧包，难道不是粉丝，是来跟你比美的？不然他冲我们抛什么媚眼。”
卫青：“……”
——什么抛媚眼！你还是不要再说话了吧！！
头一次，他真心觉得自己这个同事话实在太密了。
无视李斯疑惑的眼神，卫青艰难地站起身，离开位置，走到刘彻身边，微微低下了头——深呼吸，轻声问安。
“陛下，您来了。”
刚刚自家这位将军是怎么游刃有余应对那些奇奇怪怪的人的还历历在目，现在——刘彻打量着现在面前这个温和顺从的人，又摸摸下巴。
虽然那些话很莫名，还有很多陌生的词，但他其实听明白了。
一开始，还以为那两人在说喜欢他——卫青说过，他被后世称为汉武帝。
后来再听，才知道是喜欢卫青“饰演”的汉武帝，而不是喜欢他这个汉武帝，至于饰演，想必就是先前他命他去出演的“那部剧”了。
又到后来，那人甚至说，“卫青这么好”“汉武帝那么坏”——
但果然卫青还是卫青啊，就算隔着时空，在君臣礼节上也做得完美到、毫无可以指摘的地方。
这应对和维护堪称是完美了。
刘彻心里明镜似的。
但，心里是怎么想的是一回事，就算暗暗给长平侯记了一笔好，也不代表不能调侃一下。
面对长平侯的问安，他似笑非笑：“你这么好，汉武帝那么坏？”
卫青：“……”
他始终微低着头，闻言，又往下垂了几度，要再次认错。
逗也逗过了，反应也看到了，还是这么拘束有礼，挑不出一丝错处。刘彻习以为常地摆摆手：“好了，说了多少次，仲卿，在朕面前不必这么拘谨——朕时间有限，还不快赶紧介绍一下这里的新鲜事物？”说着，他自己往卫青来时的方向走去，“位置是在那边吧？”
卫青应是，又去柜台给自家陛下点单。
他俩这做派，嬴政和李斯当然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位“比美来的”男人是谁了。
刘彻自若地走到卫青原来的位置坐下，四下一看，笑着对同桌其他两位打招呼。
“想必这两位就是秦皇和李相吧？”
李斯“呿”了一声，继续做自己的事。
——汉朝的皇帝，谁爱搭理谁搭理去。
嬴政则是想了想“秦皇”的称呼，没立即回应。毕竟……严格来说，他现在还不是秦始皇。该怎么回答呢？
刘彻完全没在意李斯的态度，反而笑吟吟地又打量了一番嬴政，道：“哎呀，想不到啊，大名鼎鼎的暴君，小时候是这么一副惹人怜的样子……啧，秦国那些人对你也太不好了，不给饭吃吗？怎么还是小小的。”他煞有介事，“该多吃些，不然到不了该有的身长。”
嬴政：“……”
说谁长不高呢？
果然，汉朝的皇帝，谁爱搭理谁搭理！
李斯也又替自家小陛下瞪了一眼这上来就讨人厌的汉朝皇帝。
卫青端着几杯口味不同的热饮和小食回来时，见到的就是喜气洋洋每个毛孔都在抒发着喜悦的自家陛下，和两位气压低得反常的同事。
卫·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老老实实善后·青把小食放到桌上，炸得滋滋冒热油的鸡块推给李斯，芋泥土豆团子则是放在了离嬴政近的方向：“不知道小白那边还要多久，先吃一些吧。”
李斯哼哼着，看在自己这个同事对自家小陛下还算有礼的份上，打算给他一个面子，暂时不去计较这汉朝皇帝的无礼了。
刘彻也才懒得管他作何感想，反正区区一个秦臣而已，早就入土了。他注意力全在面前各式各样的吃食上，很是新奇。
虽然尝过卫青从商城中用积分购买的个别食物，但积分毕竟重要，怎么能全用在吃东西这种事情上——现在，是可以放开了尝的吧？
挨个尝遍，每个的味道都很好。
刘彻很满意，他尝上一口咖啡，想到什么，又问：“‘小白那边’在做什么？”
卫青诚实道：“为工作做准备。”
——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早些时候。
打发走了三位男士，白荇三人在店里左看右看，仔仔细细寻找着适合变装后“女帝”的服装。
可惜，虽然店中服装五颜六色花里胡哨各式各样，但或清冷或娇美或仙气或飒然，能跟“威严”“霸气”搭上边的始终寥寥。
无奈之下，白荇和杨玉环轮番上阵，跟店长小姐姐描述着想象中的服装样式颜色造型，最终，小姐姐从后台自己的衣柜中取出了一套、据说是他自己的衣服——
那是一套从形制上论跟汉服八竿子打不着的衣服，如果非要说，那似乎更贴一些Lolita。
纯黑的面料，隐隐有着暗色的提花印纹，边缘处匝着金银的线，为服装整体带来的沉郁庄肃增添了一丝华贵。
上身为抹胸款，下半裙长及小腿，从头到尾的黑，外边还附带一个同色同料子同手工艺的小披肩。
店主小姐姐叹气：“我这儿实在没有那种很霸气的女款汉服……但听你们说想找个有点像女皇的，那要不就试试这个吧？反正，女皇也没有规定国家……就当是架空玄幻国度的女皇也可以吧？”
杨玉环眼睛一亮，扭头看向白荇。
白荇想了一下，点头。
的确是这个道理。
大不了就当是我们女帝穿越到其他混沌玄幻位面也当上了女皇呗！
武则天作为一个新来现代的人，她们聊的东西她都不了解，没有什么插入讨论的余地，干脆就不说话，全心全意地相信经纪人。顺便自己在店里闲逛，琢磨着这些陈列的事物。
既然定下了大基调，那接下来的就更好说了，围绕这个再继续去寻找搭配就好了。
只是到了化妆的时候，却又有了分歧。
店长小姐姐很是无语，欲言又止：“你们……真的要自己化妆吗？”
自告奋勇担下妆造重任的杨玉环肯定地点头：“是的。”她安慰道，“放心吧，不是白白借用化妆品——就按照店里给做全套的套餐结账。”
店长小姐姐张了张嘴：“……我不是那个意思。”
问题是，她开的是个妆造店啊，不让她来给做造型？
那这是干嘛啊……就穿个衣服？可是一般会化妆做造型的汉服同袍们不都会自备衣服吗，真的很少见来店里但只借一身衣服——顺便用化妆品、但要自己化的？
太神奇了吧这几位顾客……
抱着新挑的搭配裙子斗篷的白荇挠挠鼻子，她刚刚也没想到杨玉环会说她来给武则天化妆，但……嗯，她说都说了，作为经纪人，当然要替艺人善后了。
她把店长小姐姐拉到一边，小声解释：“我们是临时决定要来这里的，所以没带衣服……但是小姐姐你放心吧，我这位姐姐是专业的，不会浪费店里的东西的……”
那边，杨玉环已经拉着洗完脸的武则天开始涂打底的水乳了——这是她自己带的。
人家都已经开始上手，店长小姐姐只能应下。
末了，她还是不放心地交代了一句：“要是化不好，可以随时叫我——我也不是怕浪费东西，主要是怕耽误你们时间，也耽误我生意……”
白荇连连点头：“嗯嗯！”
说话间，店里又有其他游客进来，小姐姐上前招呼，白荇把斗篷放下，交代一声后，出门去给武则天到商店里找搭配的鞋子去了——这里主要还是汉服妆造店，想穿现代风的话，是没鞋子配的。
好在这虽然是古装街，但附近也有商场，白荇腿脚麻利，各家鞋子专卖店一逛，迅速按照武则天的鞋码挑了一双搭配那身衣服很好看的黑色高跟鞋。
带着战利品飞快赶回，推门时，白荇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店了。
原本就小的店里塞满了人，并不是自家几位男艺人到了，全是其他顾客，围得水泄不通，她挤都挤不进去。
里边，店长小姐姐的惊叹声传出：“……好神。”
第68章 你们不会没试过吧？
阵阵惊叹从围观旅客口中传出, 白荇费劲巴拉终于挤到了前排。
梳妆台的镜子前，一个身着黑色裙子的女性正端坐着，镜中映出的影子里, 她黛眉细飞平熨，鼻挺唇朱, 脑后, 漆黑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高高盘起, 让人仅凭那小山般的发包就能联想到，若是头发全部散下，该会是什么一副垂落的墨色瀑布。
而这青丝这般颜色，也不敌女子长睫掩映下的一双漆眸，那样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本该柔媚含情, 此时却平冷幽静，含着丝缕看透世事的清醒——或许是不大习惯这样只着少许衣料的打扮，虽然外边裹着羽绒服, 但她与镜中人对视半晌，还是稍稍垂了些头，冷色被角度遮去, 唯余纤长的颈犹如天鹅顾影，优雅中带着丝缕恰到好处的慵懒, 无形中便似族群中卓然而立的首领, 从容有余。
此时，见到武则天, 白荇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人会那样感叹了。
杨玉环的确巧手。
武姐姐的妆容不怎么重, 分明并非浓墨重彩的妆容，却把她的优点全然渲染烘托, 没有遮住任何一点，并非寻常变装爆改的妆容般“以妆盖人”，而是完全在以她本人做中心基石，每一笔都是在她本人的底子上做锦上添花之用，整体下来，便是恰到好处地修饰着她美艳又清冷的独特气质，一丝一毫的突兀都没有，仿似天成。
在这样的妆容修饰下，武则天原本三分的冷被渲出了七分，原本便七分的美艳更是被生生托出了十分的效果。
清冷又艳丽，不失高贵典雅，属于一代女皇的冷艳与威严便盈然而生。
白荇听到，有的顾客甚至在拉店主小姐姐询问：“这位是店里的化妆师吗？做一套这样的得多少钱啊。”
还有人在问：“这位小姐姐接不接爆改装啊？什么样的都能接吗，男的行不行？”
外边寒冬腊月，屋里，店主小姐姐满头大汗。
“大家大家，这是我们店里的顾客，不是化妆师，化妆师的话是我，想做造型可以找我来，我们有造型册子，随便挑选……随便挑选！还请不要给其他顾客带来不便。”
遗憾声中，围观的顾客被疏散，走的走、找店主询问的找店主询问，总算不再围着武则天和杨玉环讨要联系方式、询问能不能约妆。
白荇哭笑不得，走到了自家两位姐姐身边。
“化好啦？”
杨玉环正拿着湿巾纸擦手，闻言眉毛扬起，很是高兴地看向白荇：“怎么样？”
连武则天也有些小期待地看向了她。
白荇左右看看，嘴巴都抿不下上扬的角度，狠狠比了个大拇指：“太顶了！”
两位来自唐朝的女性对视一眼，纷纷莞尔。
闲话说完，白荇将鞋盒递过去：“挑了一双，武姐姐先去换上，试试这样的高跟习惯不习惯，不习惯的话我们就再想法子，大不了就拍摄的时候只穿一下，不走路。”
盒子打开，就一眼，武则天便抬了抬眉，眸中划过喜爱之色。
店里温暖的灯光照耀下，那双鞋折射出流光溢彩的光，一瞬便晃得人眼晕。
——鞋子是细跟，脚踝处的绑带和鞋子后围处垂着一圈缀着钻的流苏，灯光一晃，脚步一动，那排长长的银色流苏便闪出熠熠光芒，很是抓眼。
该说不说，果然女生最懂女生的喜好，挑的东西都是在喜好上蹦迪。
武则天起身，换上鞋子，又带上了给裙子配的斗篷，扶着杨玉环的手臂，走到了全身镜前。
——她本就不矮，又加上这样一双高跟，显得更挺拔纤长了。
美人黑裙黑衣黑鞋，唯有唇红如血，偏生又皮肤白皙，极致的对比之下，连本该寡淡的黑白都显得浓墨重彩了起来，这种向来只存在于童话故事中、“女巫”一般的搭配，奈何她气质端庄，什么难以捉摸的妖冶神秘都被浑然天成的威严压下，反显出些高高在上令人不敢直视的睥睨。
白荇小尾巴似地跟在边上，呆呆看了武则天很久，喃喃：“这是什么中西合璧大混搭的中华女皇啊……看来国外的元素也敌不过我们本土的气质。”
虽然穿着Lolita风格元素的衣服，踩着新时代的高跟，但怎么看都还是个中华的美女。
她宣布，这波中外对对碰，华夏女帝完胜！
——绝杀！
欣赏完美女，白荇连忙把羽绒服重新给武则天披上：“我们接下来还是要拍外景，外边没暖气，很冷的，姐姐先穿上别感冒了。”
那厢，杨玉环找店主付款结账完毕，过来时手里又拿了个小盒子。
那是一对镶着绿宝石的耳饰和布满钻的皇冠。
她道：“店主租借给我们的，说这个免费，让我们玩好拍好。”
暗暗给这位小姐姐记了个好，三人这才离开带了这么许久的店铺。
白荇提前在群里发了个消息知会男士组那边，收到了李斯的“（/OK）”回应。
双方在叫车的地点集合，刘彻的出现，毫无意外让白荇几位女士都没预料到——不是惊讶于他会来，而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及时，还以为要再等会儿到景点呢。
“这便是仲卿经常提到的接引人了吧？”面对白荇，刘彻笑得爽朗，言语间虽仍有些“礼贤下士”的向下意味、但却不失亲切，友好意味浓重。
没想到历史书和网络上那个“霸道任性”的汉武帝竟然这么友善“和蔼”，白荇虽然身受现代教育、从内心深处并不认为皇帝生来高于旁人，但仍难免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这可是那个猪猪欸，这么亲和的？
她点点头，回以一个礼貌的笑：“你好，我们也常听青哥提起你。”
刘彻笑容更胜，招呼过后，他又转向杨玉环和武则天，简单打了招呼，客气至极。
两位女性也礼数周全地做了回应，气氛一片融洽。
而，已经见识过这位汉武帝是什么“德行”的李斯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地心中暗唾：我tui！
两幅面孔，玩得真溜啊！
说话间，等候的车辆抵达，众人便中止了客套的场面应酬，分作两拨，各自上了车。
这次的拍摄地点定的是一个由白荇临时在分享平台上的攻略里寻到的小众地点——
那位博主是个当地的COSER，经常会po出一些无人发现的小众拍摄地，白荇到处翻找的时候，恰好看到了她的动态，顺藤摸瓜点进主页，便找到了这里。
这是个基本已经废弃的厂区，坐落于极度偏僻的郊外，再往外走一小段就能到附近的村落，可以说已经完全远离了市区的繁华，所以果然便人迹罕至。
放他们下车的时候，两位司机还都很亲切地询问了，要不要直接包下他们今天，省得等他们想回去的时候打不到车。白荇想了想，没有拒绝。
让两位司机师傅在这边等候，白荇一行循着地图上定位的地点朝那厂区摸了过去。
外边无疑是很冷的，西北风呼呼地吹，没两分钟白荇鼻子就被吹红了，她想了想，找杨玉环用积分从平台商城里买了两条围巾，一条给武则天裹上，另一条则是分给了穿一身单衣便敢来现代的汉武帝。
——古代秦汉是什么气候，现在又是什么气候，不注意真的可能伤身的。带着感冒回古代，那可是大病了。
卫青见状，刚下定决心打算也用积分买件羽绒服——他身上穿的有，商城里就也能购了，却被刘彻制止。
“积分重要，莫要浪费。”
卫青便只能作罢，只是思考片刻，他又去找杨玉环，转了两千过去，让对方给代购一件。
杨玉环乐意之至，很爽利地就买了。
刘彻穿上羽绒服，倒是若有所思地又看了杨玉环一眼。
于是乎，一行人这才完完整整地，全裹上了厚厚的羽绒服。
去往厂区的路并不好走，虽然没有了各种茂盛生长的野草植物，地上零零碎碎的石块沟壑却也得时刻注意着，走不快。
一直走了约莫十分钟，那遥遥可见的厂房才算正式出现在了面前。
抵达拍摄地，有拍摄经验、大约知道该怎么找镜头的几人立刻原地分散，寻找起了适合的角度和背景。
刘彻没跟卫青一起，反倒在白荇身边，好奇地看她摆弄手里的手机——白荇正用手机相机当取景框，四处扫着。
刘彻虽然身体好，但毕竟冻了大半天，这会儿揣着手，捂着杨玉环好心送他的一张暖宝宝暖手。
身体一暖和，就有了看闲事的心情，打量着白荇四处挪动的手机，他道：“此物仲卿也有。”
卫青虽然有，但在大汉时，连手机都只偶尔拿出来，除了一开始能够穿越时空回到大汉时，把手机献给他让他把玩过——但他不是“机主”，用不了，也就没了兴趣，还给了卫青。
所以，卫青这个连手机都不怎么玩的，就更别提会试这些功能了，而他不试，刘彻也就无从得知——这看着很好玩的功能，他根本闻所未闻。
“这等功能，在大汉可也能用？”观察了一会儿，刘彻发问道。
白荇一愣。
能不能在汉朝用手机的相机功能？
她停了一下，回答道：“应当是可以的。”
小政一直在做的支线不就是在秦国拍的吗？连现在还在坚持呢，偶尔回去一次就会拍一下。
闻言，刘彻眼睛一亮：“当真？那可能用于旁人身上？”
拍别人？
白荇挠挠头，这倒是没想过。毕竟小政那边，知道他能穿越时空的，好像只有他一个，最多也就再多一个以为他是“与仙人相会”的阿古。所以小政的视频里从来没出现过其他人。
“不知道啊，应该……可以？”她不确定地道。
他们的艺人们每个都忙得不行，真的没人会去没事试这种呀？
刘彻笑道：“无妨。改日一试便知。”
他兴趣浓重，心中想法甚多。
如果在两千多年后的这里，是能够靠长相和外貌、或者故事等来获得旁人的喜欢，从而获得财富，转成积分——就像刚才杨玉环“代购”的那样。
就算这种的“转换”受那个所谓“公司”的限制，根本不能换像‘大转盘’的奖励那些超越时代的知识等，只能换一些对于改变大局来说无足轻重的小东西，服饰、生活用具、食物等等——这小小的“手鸡”，对他们这些千年前的世界来说，用处也已经足够大了。
比如行军时，若能有从商城购买的方便食品，无论是他吃过的“方便面”还是“压缩饼干”……
刘彻心中自有成算。
而，即便是试到最后，这功能并不能作用于旁人，只能用于卫青，但——他还不了解卫青吗？
他的长平侯，在大汉时，才是最具有魅力的时刻，无论是军营还是朝堂抑或生活。
在大汉，他是皇帝，他有着至高无上说一不二的权利，那么在大汉，他就有的是法子让卫青自身的魅力完全、或者说加倍地体现。
往好了想的话，万一这功能可以作用于其他人，那大汉人才济济，即便这样的“离线”拍摄会存在时间差和“信息差”，但只要能拍，还怕不能有更多来引人瞩目的内容吗？
在这之后，拿来现代，使用这些来收获更多的喜爱、也就是可以折算成金钱的，再然后，金钱不就可以折算成积分物资了？反正那个女子也不打算回到过去，积分完全无用，不如折成这里的金钱更好，而仲卿，除了日常生活所需，根本对这里的金钱也没需求，岂不两全其美？
而无论这个“折算比例”是多少、只要能转换成积分——这可是独立于卫青任务及工作之外的额外积分获得，多少都是赚的。就算折算比例很小，但只要大汉出力够多、也能最大限度地惠及大汉了。
而且而且而且，凡事都可以谈判嘛，对吧？
这可是真的双赢……刘彻琢磨着，打定主意，这次回去就让卫青试一试这个拍摄的功能。
万一真的能拍别人，那退一万步，他这个陛下也不是不能亲自“出镜”啊——
他的汉武帝才是最帅的吧？
仲卿再帅，还能越过他这个汉武帝本尊吗？
他这边思绪飞飞，那边，浑不知自己（的积分）已经被盯上了的杨玉环拿着相机招手：“小白，你看这里怎么样？”
白荇小跑过去，看向杨玉环相机的取景框——杂乱堆积凸起的建材石块们错落摆布，形成了阶梯一样的小山坡度。
杨玉环指尖点点最高处的尖尖：“这里的石头我上去看了，刚好是个相对平稳的平台，能站得很稳。”
白荇点点头：“很好啊！”
其余人闻声也都围过来，观看后都没有异议。
“——是不是少点什么？”刘彻也跟着瞟了一眼，出声。
李斯甚是无语地一咬腮帮子，没好气看过去：“我们都是有过拍摄经验的，没觉得少什么啊？这里视觉效果很足。”
刘彻瞥他一眼：“视觉效果还能更好。”他的语气完全听不出被质疑的气恼，反而很是愉悦。
要是给汉朝那些熟悉他脾气的人见到这一幕，估计要一个个吓得飞起：陛下怎生如此反常！
然后就能意识过来：……快跑，事出反常，必定有妖啊。
但李斯不是那些汉臣，他只是很烦这个皇帝——明明卫青那么好相处一个人啊。
他不给面子：“那你倒是说，少什么了？”
看其他人的视线都集中力过来，刘彻很是满意，他把手里的暖宝宝翻了个面，笑道：“少了侍从啊——如果是要拍身居高位者，怎么能没有侍从来……唔，‘烘托气氛’？”
众人面面相觑。
李斯瞪卫青：你跟他说的要拍女帝？
平时报告你自己的日常就算了，同事的工作内容你也透露？！
卫青无辜且茫然：……没有啊。
担心陛下对“女帝”有排斥，所以他什么都没跟陛下说啊。
但陛下那么聪明，仅看他们的架势，猜到了也不足为奇吧。
武则天这个正主倒对“被透露工作计划”没什么想法，她羽绒服里是露腿的裙子，冷得不行，身上贴了好几个暖宝宝。
嬴政同样捂着暖宝宝，对这些官司都不感兴趣。
白荇又打量起场地。
不得不说，刘彻的提议很好。女皇站最上方，侍从分居两侧，最好也都穿黑衣，这么拍下来确实很帅很排场。
她眨眨眼：“确实有侍从更好，但是……我们从哪里找侍从？”
刘彻笑眯眯，扫过其他一干人等：“这不是吗？”
众人：啊？
就算是真的缺，但这也太天马行空了吧！
小政不算，他们刚好四个，能一排两个，但……好歹也得统一服装造型吧？
白荇遗憾：“……怪我们准备得不够充分。现在我们这样，根本不行的。”
刘彻摇摇手指：“非也。”他道，“现在也可以。”
李斯无语：“说得容易，我们没带衣服啊。难道就这么站上去？”
刘彻继续摇头，这回是看着他的：“那就要看你的了。”
大家俱是一怔。
看李斯的？
却听刘彻道：“据我所知，被关联人是可以限时传输一些过去之物来的，只要不变卖。”
“你能联系秦始皇吧？找他要些衣服不就行了。你们秦朝黑袍子最多了不是么？”
李斯：“……”
刘彻讶然：“你们不会没试过吧？”
李斯：“……”
第69章 去哪里玩
刘彻这次是真的惊讶, 不是开玩笑。他从没想过，连他们最“不玩手机”、在这种地方堪称“质朴呆板”的长平侯都知道的新功能，还有别人不知道。
可能是他语气中的“震惊”太不假思索, 李斯脸色几变，最后又瞪了一眼卫青。
——你们竟然试出过这种新功能！
——什么时候？
——还有, 你竟然瞒着兄弟？！
受到他不加掩饰的谴责, 卫青咳嗽一声, 尴尬地转开视线。
其实也没什么吧……就是陛下某次给他发消息，问吃的什么饭，得知了他在吃海鲜粉，赏了一壶水过来解腻——虽然可能是陛下当时在吃饭，两两相比较之下有点小小不平衡，就那么赌气似地把赏赐“随手一发”, 没想到还真成了。
虽然再虽然，一壶水到这边只剩个壶了，茶水丁点不见, 而且因为不是他穿越空间时亲自随身带过来的，一到时间那壶自动就回到了过去，但有此一事, 他们也成功开发了一种新功能。
又因为这功能太没用了……他也没觉得是什么值得跟别人说的事。
没想到现在……
咳。
还好，他最多也就被同事埋怨两天, 不是什么大事。
有卫青做和事佬, 李斯原本就是因为“恼羞成怒”而生出的怨气来得快散得也快。
很快，在刘彻“秦始皇不至于那么小气, 连点衣服都不借吧”的讶然下, 李斯做好了心理准备，拜托小政打响了秦始皇的视频电话。
刘彻这回是连环惊讶了。
他不解地朝卫青提问：“他为什么要拜托那小子打？怎么不自己打？”
就算都是绑定的秦始皇, 也不至于连个电话都让人家打吧？
怕被怪罪？那为什么还自己在镜头前啊，也不像啊？
卫青：……
呃。
他抿抿嘴，努力斟酌了一个尽量不伤害同事的说辞：“他的手机没有视频通话权限，但这种事，打普通电话可能不太敬重陛下……”
他总不能说，李斯不是五星，不能打视频电话，只能打普通电话吧？
刘彻脸色更精彩了。
只是他这次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在李斯全神贯注在准备等下怎么跟陛下开口的事上，没听到他们这边的咬耳朵，不然估计真的要恼羞成怒了。
秦。
近数月来，皇帝陛下一改平时恨不得日夜不休轮转的习惯，不仅缩短了熬夜处理政务的时长，还在午饭过后增添了消食散步，回来后则是要小憩片刻，而后下午再精神满满地进行新的公务。
今日，照常的小憩结束，侍者正服侍皇帝陛下洗脸醒神，可不知怎的，往日少有言语催促的陛下今天却突然一顿，夺了干净的面巾，直接挥手遣散了众人。
——殿内。
将所有人屏退后，嬴政回到位置坐下，把擦完脸的面巾丢到手边，眉心微微皱起，严肃地调出了小光幕。
【您收到来自好友[嬴政]的视频通话请求，请问是否接听？】
刚刚没听错，确实是视频通话的提示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嬴政稍稍凝目，沉着应声：“接。”
那个少年的他可从未在这个时间段打来过电话，难道是有什么无法处理的突发状况？
他心中微沉，看着那方小光幕上“正在连接中”的字样。
下一刻——
熟悉的脸出现在对面。
“陛下——！”
嬴政一怔。怎么是他？
然而，听完他的左丞相李斯恭敬谦恭问安过后、和盘托出的一切“内情”，嬴政额角微微一跳。
就，为了借几件衣物？
嬴政：……
他还未说话，电话对面，一张陌生的脸挤了进来，看着神情很是不计尊卑——
“秦始皇吗？你好啊。”
随后，嬴政便看到，他的丞相大人对那人怒目而视，狠狠移开了手机。
“陛下见谅，是臣失职，让无关人等闯入——还请陛下准允臣之请求……”
不知道他那边在搞什么，这突然挤进来的人又是谁，但既然李斯不说，少年的他也不来解释，想必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无足轻重罢了。
那边，那个男子似乎还想挤进镜头来搭话，被李斯“以死相抵”给牢牢防备着——嬴政也懒得搭理，便只颔首：“可。”
几件衣裳而已，小事。
何况无论是少年的他还是李斯，在那边都帮他帮大秦良多，有此机会可以襄助对方，也算举手之劳了。
电话挂断，嬴政命人取来玄色衣袍数件，依照李斯所说的方式，尝试着给“投送”了过去。
现代。
看着果然能够取出的衣服，白荇几人大喜过望。
分配衣服时，卫青有些担忧地望了眼刘彻，对方却全然没有他担心的那样对这种纡尊降贵“扮侍从”的事有什么不满，反而看着颇有点兴致勃勃，甚至还琢磨起了诸如“秦朝的袍服与大汉的有何不同”的问题来。
玄色的袍服被套上了身，众人照先前决定好的那样站好了位置——由武则天做c位的女皇，白荇刘彻卫青李斯等四人扮做侍从，两两各居一侧，杨玉环和嬴政分别用相机和手机来充当摄影师和灯光师。
一切准备就绪，扮做侍者的四人背朝观众，武则天也一样，背对着镜头。
杨玉环扬声：“3、2、1——”
随着她声音的落下，武则天身披斗篷，挥袖转身。
手机电筒努力的照耀下，她的面容也几乎要隐进了厂房内的昏暗中，画面之中，亮眼的几抹颜色、只有一点唇红似血，加之反射着灯光的灿灿醒目宝石与皇冠。
转过身后，武则天下颌微抬，踩着美丽的高跟，从碎石上缓步而下，裙摆与脚踝处的流苏一同，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即便是往低处走，也不似是从神坛下凡，反而像是踏碎了一地顽古如石般的陈规滥俗，昂然高傲。
“好了，拍完啦！！”
杨玉环一声喊出，顾不上观看成片，优先走上前扶住了武则天，把羽绒服给她披上。
刚刚最后的那部分，是武则天自己加的。
原本那些石头上就不平稳，杨玉环担心会站不稳还特地去亲自踩过，试探后才确认最上方的是可以站的。但没想到，武则天踩着这样细的高跟鞋，还要从上边走下来。
虽然画面很震撼，但真的很危险。
就不说她算是第一次穿现代的高跟鞋了，就说万一哪块石头不稳当了呢？
好在结果是好的，她不仅安然走了下来，且步步坚定，铿锵有声。
完全充当背景板的几个人，在杨玉环再三确认了成片的效果，确实完美无缺之后才把身上的袍子给脱了下来，交还给李斯这个严格监督着“大秦事物”不能有失的负责人抱着。
东西规整完毕，将要离去，被套套衣服埋着的李斯又强行拉着卫青和嬴政，给他们也在这地方拍了几组“街拍”大照。用他的话说就是，来都来了，只拍一个也太浪费了。
白荇无奈临时担起了“大秦总管”的职责抱上了衣服，闲人一个的刘彻就借此机会，去跟两位美女艺人搭话闲聊，顺便了解一下自己想知道的事去了。
等这厢所有事情搞完，几人才循着来时的路，回到了两辆车的旁边。
期间，刘彻捏着暖宝宝，跟自家长平侯悄悄咬耳朵。
“你这女同事，美则美矣，性格也这么难以对付。言谈间滴水不漏，看来也是十分熟悉朝堂之上那些人的说话套路——放在朝堂上，那些家伙还不一定有她顶用。”原本有些小小情绪的话，说到最后，竟还显出些微微的赞叹。
“陛下慧眼。”卫青笑，看来陛下的套话之旅是稍微不那么顺利啊。
这应该是说武则天了——那倒确实是的。
毕竟以女子身份能做到皇帝，单从这一点看，她的能力就已经压过了九成九的男子了。
陛下有“惜才”之感，也属实正常。
这次白荇没有再中途拐道，她直接把定下的酒店告知了司机，打算径直回酒店，稍作休憩。
到达时已到了傍晚时分，送他们下车，直到又开出去很远，男士乘坐的那辆车，司机还有些疑惑。
“奇怪……去的时候有那些衣服吗？”
而且明明从那厂区上车的时候，那男人抱了一堆衣服，怎么刚刚下车的时候又不见了？
这一会儿有一会儿没的，难道真是他眼花了不成？
却说酒店之中——白荇此行预定了三间房，都是标间，在前台办入住时，负责住宿的卫青同志大方升级，把白荇她们那套改成了套间。
他的原话是：“三人居住，太挤了也不好。”
至于其他的，嗯，李斯嬴政一间，住标间当然没什么问题，刘彻卫青一间，住标间也没什么问题——
即便是标间，刘彻也很是新奇了。
洗完澡出来，他换上卫青去附近购买回来的男装，看哪儿都是兴致勃勃的，卫青为了让他不那么无聊，还打开了电视，教他怎么用遥控器，于是，刘彻窝在房里看了老大一会儿的电视。
另一边，白荇和杨玉环出门，采购了一堆晚饭，然后叫了卫青嬴政他们一起来到她们的房间里，一起吃饭，小小聚个餐。
“明天先去哪玩？”李斯端了一碗炒面，库库往里放辣椒。
白荇没第一时间吃饭，她在做临时的旅行计划，闻言，她也抬起头，征求道：“我们之前说的几个地点，都能去，但是彼此之间离得有点远，大家想先去哪里呢？”
其实先去哪后去哪原本是没什么区别的，反正这才过去第一天，假期嘛，多待几天也没关系，他们迟早玩过来个遍。
但现在，汉武帝在这里，二十四小时制度的话，明天中午之前应该就要离开了，所以……得参考一下看他想去哪里。
毕竟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只能游览一个地方了。
所以白荇虽然是在问大家，但却是看着刘彻的。
这一桌子的吃食，刘彻是吃什么都新奇，于是每样都尝一点，很是不亦乐乎。接收到白荇的询问，他吃上一口蘸满辣椒的羊肉串，无所谓道：“哪里都行。”
他反正一无所知，确实哪里都行。
桌子另一边，李斯突然出声：“还是得玩尽兴了才好啊，毕竟汉武帝难得来一次。”
没想到他这时候这么贴心，刘彻讶异看他一眼。
卫青一怔，敏锐察觉到李斯想说什么，但阻止不及，对方已经开口了。
“来都来了，不去一趟茂陵，多可惜啊。第一个景点，就定在茂陵吧。”
嬴政瞥他一眼，心知肚明这是在蹿火，却也没阻止，自顾自吃自己的。
“小白不是说还有博物馆吗，我也很想看看，那博物馆里都展出了什么，会不会有茂陵的陪葬品呢？”
李斯狐狸似地笑眯眯。
刘彻：？
——去哪“旅游”？
他看向卫青。
卫青沉默——茂陵确实成为了“旅游景点”，这不是他能左右的。
白荇摸摸鼻子，也看向刘彻：“这……”还得看他的意思。
刘彻满脑门子官司，嘴里的肉都不香了：“行，那就茂陵。”
他倒要看看，这里能把茂陵弄成什么样的参观景点。
他应下，白荇便继续做攻略。
杨玉环始终事不关己，抱着手机给武则天找下饭视频。
“有电视，应该能投屏，我找部剧投上去，边吃边看……”
众人继续各吃各的，屋里气氛终于重新平和下来。
却听李斯又悠悠开口：“看《藏娇》吧，刚好我还没看过。”
卫青倏然转头。
……没得罪你吧！？
第70章 卫将军莫怪
如果李斯能听到卫青的腹诽, 一定会毫不在意地回：你是没有得罪我，但是你家那个讨人厌的陛下得罪我了啊。
君臣一体，君上讨人厌惹了报复, 臣子被殃及也很正常吧？
但是很快，随着《藏娇》一集一集的播放, 李斯却茫然发现, 他原先所想、这只是“殃及”了卫青的想法竟然全部是错的。
他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
——这个学人精朝代的皇帝, 竟然如此、如此……如此不要脸面？
明明《藏娇》编排的是他的故事，他却非但不生气，还似乎看得津津有味，下肉的速度一点也不见慢。
更过分的是，吃着吃着，看着看着, 他还会时不时歪头跟卫青点评着什么——如果没听错，他说的甚至是些诸如“此处你说情话时语气应再温柔些”“这衣裳不如朕予你的”“仲卿啊，这是诉衷肠不是面对政敌, 怎能如此板着脸”等等的荒谬内容。
说的什么狗屁话，没看你家臣子已经快把脑袋埋地缝里了吗？！
合着这报复只报复到了卫青这条小小“池鱼”身上，人家正主一点也不觉得哪里难堪, 还挺乐在其中。
卫青的尴尬和无奈让李斯这个“始作俑者”身为人臣的同理心大膨胀，恨不得冲上去揪着刘彻的发冠让他好好反省一下。
……身为一国之君！
脸面之于你, 是什么很不值钱的东西吗？！
可惜, 他跟人家汉朝皇帝不熟，做不出这种“直言上谏”的举动, 只能更加不忿这皇帝, 顺便把怨念转换成对自家同事的心疼，默默给卫青多撕了两大块烤鸭。
一顿饭罢, 卫青和李斯还有白荇一起收拾东西，剩下的人都被他们以碍事之名“赶走”，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最终，几人一合计，嬴政回房学习，杨玉环带武则天出去逛逛这里的夜市，刘彻则是拍拍屁股，回房继续看电视。
冬季天黑的早，一顿饭吃完，夜色已渐浓，但时间却还早。
收拾东西时，卫青故意拖慢了一些动作，期间还愣是跟着李斯去嬴政那里待了一会儿，回到房间后，刘彻正在看不知道什么台的新闻——没看到《藏娇》，卫青送了一大口气。
刚才吃饭时商量今晚的安排，白荇表示自己今天奔波了一天，有点累；李斯那种年纪大了（此处省略李斯脏话）的也很疲惫，跟白荇一样表示自己想在住处休息，处理一点只费脑子不费体力的事情；嬴政则是根本不用问，这位现在几乎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几人都通过了不加其他集体安排的提议。
剩下的人里，杨玉环武则天她们仗着新鲜出去玩了，卫青想了想，看时间还不算晚，就也问了自家陛下想不想出去玩，毫无意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于是乎，两人就也这么出门了。
有卫青这个在现代生活了一阵子的人跟着，叫个车去当地有名的热闹的地点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俩人在司机师傅的带领下，顺利抵达了所谓网红聚集地各种拍摄直播的“钟楼”等地点，热热闹闹逛了一会儿，再打车转到下一个，又是什么所谓的“不夜城”“雁塔”之类。
虽然有的地方因为时间原因结束开放了，但外边总归是能游览，还有不少节目什么的，跟那么多游客一起观看，也算趣味盎然。
虽然现下天气冷，但大城市毕竟是大城市，即便会少一些人，但夜间的繁华基本是受不到什么大影响的。人群聚集处，无论四季，该有的热闹一点也不会少。
直到夜半，君臣俩兴尽回归酒店时，在走廊上遇见了同样挽着手满载归来的祖孙俩。两两相遇，俱是互相比了个闭嘴的姿势，各自回房休息。
虽然玩到了大半夜，但第二天一早，却全没有人影响行程，皆是早早就起了。哪怕是本就不习惯这样的早起、昨晚还玩到大半夜才回的杨玉环都神采奕奕。
白荇只能摇头唏嘘。
……可能这就是旅游带来的神秘力量吧。
于是，在去酒店餐厅简单用过早饭后，众人离开酒店，正式开始了抛开一切工作的旅游。
昨天拍摄的素材并不能立刻发布，得简单做一下后期剪辑一下再加点特效和音乐什么的，但眼下又忙又累，还要忙于旅游，就先暂且搁置一边了，现在还在三天时限内，只要能在时限内完成，就不会影响奖励。
武则天对此也没有意见，在白荇和杨玉环关心地问起时，还很“心大”地跟她们开玩笑，说反正她天天忙政务的话家里的丈夫也要猜疑，不如杳无音讯失踪几天，让他好好着着急。
至于一国之母直接消失几天，重新出现后会有什么不利的谣言和猜测，这些在“武则天是来到了未来”这个事实前，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事实嘛，不管其中有什么误会，只要武则天能对李治展现出她真正能够跨越时空的“神通”，那一切谣言便不攻自破，他也会千方百计地与武则天消除隔阂。
毕竟在唐朝初期能做皇帝的就没有傻的，更别说是这个哪怕白荇虽然不太清楚具体历史、只在课本上学过一点的学生都隐约知道有个外号叫“大唐白莲花”的李治了，在事实面前，对于利益的衡量肯定更拎得清——哦对，没有傻的那句还要再加个限制，除了李渊。
一行人包车直接到茂陵。途中闲聊的时候，在卫青询问之后几天能否继续包车、想要个名片的时候，司机师傅还很好奇地询问，既然有这么多的计划，为什么不租个车自己开呢？
卫青李斯尴尬诉说没有驾照，引得初次得知想要开这种很威风的车只需要考一张证就行了的刘彻不禁扼腕。
可惜他能只来一天，不然一定要试试考张证来开车风光一下！
万一以后仲卿能够在商城买辆车回大汉呢？
那就能直接开着去汉匈边境让那些匈奴骑着马在后头拼命追了！再者，就算不能开到关外，就在长安城里开开，也很爽啊？
——他当然知道想要开车并非是那么简单的事，既要燃料又要维护还要路，想在大汉开无异于天方夜谭。但那又怎么了，不就想一想而已嘛，见过这么多的新事物后，谁规定的不能让他想想了？
坐副驾的嬴政一直旁听着他们的聊天，无意间从后视镜里瞥见刘彻脸上一闪而逝的不甘心，他悠悠想：嗯，考个驾照确实不错，等年龄够了，他可以去顺便考一张。
反正他多的是时间。
李斯不知道他们都在想什么，还跟司机聊的热火朝天。
后边那辆，杨玉环和武则天也一直在聊各种趣事，欢笑不断。
两辆车里气氛都一片融洽，茂陵景区离西安市区也不过四十公里的路程，路上并没有耽搁太久。
等到了目的地，白荇惊讶地发现，自己这趟竟然没晕车。虽然提前吃过晕车药，但她是那种吃了晕车药贴了晕车贴也会晕车的人，这回可算是真的例外了……
白荇忍不住想：难道真的是旅游带来的神秘力量？……也作用到她身上了？
胡思乱想不过转瞬即逝，下车后众人再度汇合，嬴政很自然地便站到了她身边，询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白荇连忙摆手，然后跟其他人一起打量起了这里。
茂陵景区很大，其实这一大片山都算是茂陵，。
按照事先搜索好的攻略，一行人先去买了门票。
李·不说话会死星人·斯哈出口白气，搓了搓在寒风里冻得冰凉的手，揶揄：“采访一下汉武帝，来到自己的陵寝还要买票，是种什么心情？”
刘彻正眺望面前这看起来陌生至极的景致，猝不及防得此一问，瞥了一眼李斯，没搭话。
呵，区区秦臣。
你问了，朕就一定要答吗？
旁边，杨玉环习惯性跟他拌嘴：“没关系，我们之后去秦始皇陵也要买票。”
李斯一噎。
嬴政幽幽望她一眼：你们的争斗，扯他做什么？
杨玉环这才意识到无辜牵连了小政，不好意思地递了一小罐昨天出门买的彩色水果软糖过去。
嗯……来到这里之后太安逸，彼此之间没什么大的隔阂，不会因为身份地位什么的一句话就丢掉性命什么的，她都忘了从前即便得宠、但在皇帝面前也几乎刻在骨子里的谨慎，话比脑子快的毛病都给养出来了。
得了实质性的好处，嬴政把糖取出两块，一块给白荇一块塞自己嘴里，然后重新拧好盖子放回随身的包里，这才无谓地撇开视线。
白荇吃了糖，却嘿嘿一笑，完全不像是在护犊子地护犊子道：“姐姐说的对，始皇陵也得买票，但是始皇陵和华清宫挨得很近，据说还有汤池能去看看，我们到时候可以安排在同一天！”
这回，轮到杨玉环幽怨了。
卫青好无奈地看着他们斗嘴。只能说，凡是跟什么秦汉唐跟长安有关系的古代皇室成员，到这儿来就没有不被创的是吧。
——然而事实是，当一行人拿着门票却没有先进景区，而是跟着攻略前行，站在了“汉大将军大司马长平侯卫公青墓”前时，卫青才明白，即便不是皇室成员，也会被创。
虽然按理说，这里也属于茂陵，且那个碑前，还立有“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茂陵陪葬墓”的石牌，但不管怎么看，这里都太过荒凉了。
不仅被墙给圈到了外围，碑上各种风吹雨打岁月痕迹，更有许多即便已被尽量擦去掩盖、仍旧能够看到的涂画痕迹。而眼下时已至冬日，周围土地上只有一些已经枯了的草，烘托得此处更为荒凉。
没有刚刚在那边景区门口处看到的、虽然淡季仍旧有的三两所谓“游客”踪影，墓前也没有什么鲜花果实，只有一片破败。
放在之前，李斯该是要调侃一句“怎么让自己的爱将死后落得如此地步啊”的，但此时，目睹这一切，他也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一行人都气氛凝重。
刘彻更是锁着眉，表情沉沉。
还是白荇出面，从包里翻出一包上车前买的面包，塞到了正看着石碑发呆的卫青手里，一本正经地开口：“我们来看卫将军，身上也没什么其他东西，只有这点，希望卫将军不要介意，姑且收下吧！”
卫青一愣。
旁边，嬴政也跟着白荇的脚步，翻了翻兜，拿出一包口香糖，塞到卫青手里。
“莫怪。”
卫青：“。”
杨玉环眨眨眼，跟武则天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共同拿了点糖塞给卫青：“莫嫌。”
卫青：“……”
李斯也想塞，但是他翻了翻背包，除了本子和笔，基本什么也没有，于是想了想，道：“省着点，等会儿还要去见汉武帝呢。东西都给大将军了，皇帝陛下等会儿吃什么？”
刘彻：“……”
他这回是真被噎到无话可讲了。
冰冷凝滞的气氛重新松快起来，卫青摸了摸刻写着自己称谓的碑，心情却很平静。
陛下允他陪葬，已是莫大的荣耀。
只是时过境迁，谁也想象不到自己的陵墓会遭遇什么。
几人又待了一会儿，白荇捡了捡周围不知道从哪吹来的垃圾，这才离开。
而等几人有意避着指引上“霍去病墓”的地方，先去了汉武帝茂陵的时候，大家的沉默振聋发聩。
和先前卫青的碑差不多的石碑上，汉孝武帝陵墓几个大字静静躺着。而其上，显示着这是清代才额外立的标识也极为明显。
加上前方另一座差不多的石碑，两座汉武帝的碑周围——都是被修平了的草皮，现下枯黄着。
整体环境条件来看，虽然比之前孤独立在荒郊野外的卫青碑好上不少，但要真说到底好了多少，那其实也没多少，就算平整干净了点，也一样没什么游客，看起来一样的“凄凉”。
见刘彻有些怔愣，李斯叹气：“看来也不算是苛待卫青，毕竟皇帝自己都……”
卫青瞪了他一眼。
旁边，白荇和稀泥道：“来来，没游客没导游，我们自己找个解说听听……”
她手机上，是不知道从哪个平台找出来的“解说茂陵”的视频。
“都说茂陵有好几最，那到底有哪几‘最’呢？”
几人纷纷息声，专注听“解说”。
“嘿嘿，其实就看它被盗过的次数，也能知道它的价值——咱茂陵可算是各代盗墓贼最喜欢的墓了！”
刘彻：？？？？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