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两个世界的她们
高瘦男生往她过来的方向抬抬下巴, 几道打量的视线便投了过来。
沈郁澜大大方方地跟他们打招呼,“哥哥姐姐们好啊,昨晚遇到点事儿, 没能及时过来,不好意思啊。”
孙亚菲友好地朝她点点头。
其余的人, 态度都蛮敷衍。大家都是人才, 难免心气儿高,以后要被这么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丫头压一头, 心里难免有点小情绪。这很正常。
沈郁澜没有介意, 把袋子放到窗台,“这是一些日用品, 你们先用着,还需要其它的东西, 可以告诉我,我过来的时候, 顺便就拿来了。”
“谢谢你啊, 澜澜。”孙亚菲说。
“没事儿,应该的。”
孙亚菲是团队领头人,之前给沈郁澜打过电话的女生就是她, 她简单把他们互相介绍认识了。
“这位是咱们的负责人, 沈郁澜, 澜澜。”
刀架脖子了,不行也得上啊。
沈郁澜没有畏畏缩缩, 笑了笑。
孙亚菲一一指过他们介绍, “这几位是咱们团队的伙伴, 柳君,邓莹, 周心露,李茂,王冲。”
几位态度依然淡淡。
沈郁澜没有跟他们客套没用的,直接问:“我看你们刚才应该是在商量什么,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孙亚菲叹口气,“今天上午,我们去了枣园,想要了解枣树目前生长的情况,但我们是外地人,他们不放心我们,一直说我们要使坏,没有一户枣农愿意让我们靠近他们的枣树。”
“因为这个呀。”
“嗯。”
沈郁澜算是知道为什么当初闻砚书说,除了她,别人都不行了。
她自信一笑,边转身边潇洒地招招手,“来吧,哥哥姐姐们,我带你们去。”
走出去几步,她听见身后小声的议论。
“她真的行吗?”
“谁知道了。”
孙亚菲先走了,回头对他们讲:“如果你们谁觉得自己能想出更好的办法,那就留在这里继续想。愿意相信澜澜的,那就跟过来。”
他们面面相觑,先后跟上了。
沈郁澜听着紧跟在后面的脚步声,好心情地笑了。
她懒得做什么领头羊,一直以来,她都是混在羊群中间,能偷懒就偷懒,偷不了懒,那就掉队呗。
这样走在最前面,由她来主导一件事的成败,有点意思,比虚度光阴有趣多了。
现在正是午饭时间,枣农们为了节省时间,基本都是带饭盒在这里吃,吃完了,休息会儿,就继续干活了。
沈郁澜往人群聚堆的地方走去,半路,刚她给水的赵婶儿直接给她拉到自家枣地,塞给她一个烧饼。
沈郁澜接了,啃了一口,笑眯眯地说:“好吃。”
赵英算是村里蛮有号召力的人,年轻的时候当过小村官儿,是男人自动结成帮派的村委会里唯一的女性。
那年,正赶上国家拨款修路,村民们乐坏了,谁知修路款被村委贪污一大半,施工过程偷工减料,最后修成了豆腐渣工程。
投诉无门,村民们只能默默吃下哑巴亏。
赵英跟他们理论,几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合伙孤立她,说:“娘们儿就好好在家烧火做饭,出来抛头露面,真不嫌丢人。”
他们不怕被举报,上头早就打点好了,一级护一级,任他们小村民说理去,也不会有人理他们。
赵英咽不下这口气,撸起袖子,骑了好几个小时的自行车,在市政府大门外坐下,举着大牌子,上面写了几个大字:
「贪污腐败,官官相护,你们管不管!」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里头领导擦着惊出来的汗,好声好气地把她请进去了。
这事闹得挺大,后来,也有了结果,贪污的款项全数归还,村委会重新进行了选举。
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赵英被以聚众闹事扰乱社会秩序的罪责被开除了党籍身份。
为别人把理说了,却没处为自己说理了。
她认了,满腔热血就此没了,嫁了人,生了孩子,整天待在枣园干着辛苦活儿,渐渐没了自己的名字,变成了沈郁澜她们这代人口中的“婶子”。
沈郁澜从小就知道这些事。赵英就是没办法,被困在这里了。她是文化人,有见识,懂得多。她才是大家想要拥护着带领他们往前走的人,只要她愿意带头,肯定会有人跟在她后面。
沈郁澜把要让技术团队参与进枣园发展建设以及会有神秘老板提供资金支持的事说给赵英听了。
赵英早就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想了很久,黯淡无光的眼渐渐出现一丝光彩,“这是好事儿啊,但是枣儿,你跟婶子说也没用啊,婶子就是普通妇女,做不了什么。”
沈郁澜年轻,有活力,她努力用积极的乐观的话语调动起赵英萎靡的情绪,“如今各地乡镇发展的速度越来越快,只有枣镇,别说停滞不前,甚至都有日益衰退的趋势了,原因我们都知道,从上到下都烂透了,就拿山上那个坑来说,换别的地方,早填了,咱这呢,不出事不管,不出事那就看不见。他们只在意自己头上那顶乌纱帽戴得稳不稳,没有人在意过老百姓过得难不难,苦不苦。婶子,没有人比你更爱这里了,没有人比你付出得更多了,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也有很多无可奈何,但我除了你,想不到别的更适合的人了。”
她看了眼旁边的六个人,继续说:“婶子,他们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高材生,有超强的专业能力,我相信他们,只要他们能加入进来,明年,咱们一定能培育出最优品质的枣。”
旁边坐着的孙亚菲随之点头,而那五个人看着沈郁澜的眼神微微变了,跟着点头了。
赵英似乎被说服了。
沈郁澜趁热打铁,“婶子,你看这些枣农,就是埋头苦干,轴得要死,倔得要命,我就算说破了嘴,也说不动他们,你不一样,你行。”
赵英眼里出现久违的光,“枣儿,婶子真的行吗?”
“行,婶子,你最行了,你信我,不成的话,后果我来担着。只要你站出来,他们一定会跟着你往前走。时代一直在进步,我们已经被落下很远了,该往前追一追了。”
沈郁澜的视线一一扫过赵英和他们六个人,“婶子,你不是一个人,咱们拧成一股绳,一定能行。”
“澜澜说得对,婶子,你相信我们,咱们能行!”孙亚菲率先附和。
另外五个人也跟着附和了。
“对。”
“我们一定行!”
“……”
看着这些年轻人,赵英那颗老去的心渐渐年轻起来,仿佛回到了朝气蓬勃的二十几岁。
她笑出了纹儿,“行,婶子就再年轻一回,哈哈。”
他们小声说了几句话,然后站了起来,围在一棵枣树前,大声交谈起来。
路过的枣农觉得稀奇,停下脚步来听,越来越多的人凑过来。
他们说的都是专业术语,很难听懂。
有人问:“她赵婶儿啊,这群小年轻是做什么的啊?”
赵英说:“他们是技术员,个顶个的都是人才,厉害着呢,我家大枣品质一直不咋行,让他们指导指导。对了,上面还有大老板给咱资金支持呢,他们就指导,不管咱收费。”
枣农们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是好事,但我听着,咋这么悬乎呢。”
“对啊,这几个娃儿,看起来还没有我家大秋年纪大呢,都是孩子,能懂啥啊。”
“是是,俺也觉得不咋靠谱,但是……”顺子妈对当年赵英被罢职那码事记忆犹新,扭头问:“她赵婶儿,你咋想的,你要是觉得靠谱,那俺也觉得靠谱。”
赵英点头,“靠谱,绝对靠谱。”
顺子妈走过来,“俺还想问,他们来指导俺,俺是不是都得听他们的啊。”
孙亚菲接了话,“叔叔婶子们好,我是技术员小孙,另外五个人是我们团队的伙伴,来到这里之前,我们经历了残酷的选拔,很幸运,我们六个人赢了。你们可以完全相信我们的专业水平,我们已经初步做出了一套科学的管理技术和方案,你们不用做什么,只需要听我们的,相信我们就可以了。”
“那钱呢,你们白给俺们干呐?”
“老板会支付给我们。”
“是那个给俺们投钱的大老板吗?”
“嗯。”
顺子妈仔细想想,看向赵英,“她赵婶儿,行不?”
“行,我说行就行。”
顺子妈一拍大腿,“哎,俺信她赵婶儿。”
赵英接下来的话,表面说给顺子妈听,实际说给所有人听,“试试呗那就。別天天撅个腚,累死累活地干了。咱得服气,人老了,不如年轻人了,让年轻人带带咱们。再说了,还有神秘大老板给咱资金支持呢。这样的好事,我可得接好了。”
顺子妈一听,立刻过来战队,“俺男人一年不回家两趟,俺家俺能做主,俺觉得她赵婶儿说得有理,俺愿意试一试。”
乱哄哄一片。
又有专业的技术员,又有神秘大佬的资金支持,再加上大家信服的赵英都表态了,好多人都心动了。
这时,挑刺的人出来了,古旺大声道:“什么老板,什么资金支持,钱呢,钱在哪了,先把钱拿出来啊,万一是来忽悠人的呢。”
“对对对,古旺说得有理。”
“……”
人就要散了。
关键时候,沈郁澜站出来说:“叔叔婶子,你们放心,老板是真的,愿意投钱也是真的。至于之后,也请你们放心,我会公开投资老板每一项拨款资金的账目明细,绝对不会贪污一分钱。”
“啊,这样啊,枣儿这孩子我放心。”
“可不嘛,手机弄不明白了,都是枣儿帮我捣鼓过来的,我手机密码她都知道。”
“你还手机密码,我银行卡密码枣儿都知道,我儿子在外地上大学,我不会用取款机,钱都是枣儿帮我取的。”
“害,枣儿都这么说了。再有,她赵婶儿为咱村子付出了多少,咱也知道。开年算命的就说今年是个好年头,这不,有大老板大发善心,愿意给咱投资了。咱还犹豫啥呢,傻啊,来啊。”
呼拥一下子,好多好多人都过来说他们愿意。
剩下的,基本都是说,要回去和家里人商量商量。还有的,干脆扭头就走,基本都是当年那些村委的家属。
沈郁澜走了,再跑回来,拿来纸笔,让愿意技术员参与管理的枣农签字。
孙亚菲松口气,“太好了。”
沈郁澜看着这些一个更比一个难搞的枣农,摇头笑了,“亚菲姐,困难才刚刚开始呢。”
“怎么说?”
沈郁澜拍拍裤子的灰,“家里孩儿吃方便面放多少调料都得管的人,你说呢?”
他们都笑了。
是啊,更难的事,还在后面呢,慢慢来吧,最起码第一步是迈出去了。
沈郁澜问:“你们吃饭了吗?”
他们摇头。
“我带你们去吃吧,走。”
他们友好地朝她一笑,跟着她走了。
吃完饭,沈郁澜没有让他们立刻回枣园,而是带着他们四处逛逛,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毕竟他们要在枣镇待上很长一段时间。
四点过,回了枣园。
拿着写在纸上的名单,沈郁澜带着他们,挨户去各家枣地看了看。他们随身带着纸笔,仔细做了记录。
这一圈下来,天都黑了。
几个技术员什么时候离开枣地,沈郁澜就陪他们到几点,等他们回了钢房,她顶着透亮的月光,拖着疲惫的双腿,往食杂店走了。
叶琼不放心她,把她送到了小桥。
看着叶琼离开,沈郁澜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有好多未读消息,一一扫过,没有看到她最想看到的消息。
是的,闻砚书再也没有给她发过消息了。
似乎闻砚书离开这里,她们之间的联系就彻底断了。
除了这个卡顿的手机,她再也没有可以找到她的方式了。
她知道她是香港人,却不知道她具体住在哪。她知道她今年三十五岁,却不记得她的生日。不清楚她的喜好,不了解她的过往。
离开枣镇的闻砚书,原来是那么模糊。
沈郁澜很累了,身体累,心也累。
谁的消息都没有回,摁灭手机,回了食杂店。
手机嗡嗡响了。
她顺手点开,看到是一条视频通话,再看来电联系人,心里一喜,接了视频。
“闻阿姨。”
闻砚书笑着看她,没有说话。
沈郁澜站在那里,看着屏幕里的闻砚书,原本还是笑着的,看着看着,笑容没有了。
惨淡的月光照亮她身后墙壁的缺口,而屏幕里她的闻阿姨,背景里的每一处都被高档灯影照射出奢华品质。
小小的屏幕,装下了两个世界的她们。
于是,那个向来不卑不亢的女孩,蹭了蹭肮脏的运动鞋鞋尖,低了头,然后,再也不想抬头了。
第43章 我有听你的话
“郁澜, 抬头。”
这声音已经过去很久了,沈郁澜还是垂眸不语,沾了草屑的头顶露在屏幕, 安静的环境放大了鼻息和她明里暗里表现出来的别扭。
“为什么不抬头呢。”
闻砚书的声音很轻很慢,柔软得击碎她心里好不容易垒起的防线, 呼吸的频率越来越不稳。那感觉很强烈, 就像口很渴,再不喝水就要渴死了。
她抬起了头。
有些情绪, 克制在心里, 放肆在眼里。
沈郁澜愣愣地看着她。
她不知道闻砚书为什么总是看着她笑,但她了解自己清楚自己, 在她一次次的笑容里,听见了一次更比一次强有力的心跳声。
手心冒出来汗, 脸颊在升温。
理智推着她往后撤,闻砚书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拉扯着她, 犹豫不决也要靠近, 忐忑不安也要往前走。
眼里铺满压抑的渴望,她小声说:“闻阿姨,我的心, 跳得好快。”
闻砚书偏着身, 半边肩留在屏幕里, 烟雾飘进来,轻笑一声, 有心引导, “为什么心跳会快呢?”
她没有露脸, 留给沈郁澜的只有捏着烟杆的手,手一挥, 拨开烟雾。
她气定神闲地在屏幕外观察沈郁澜。
半根烟烧完了,沈郁澜跟随心跳的节奏,呼吸,再呼吸,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说:“可能,可能是因为你在看着我吧。”
“这样啊。”
“嗯。”
“郁澜,郁澜啊。”闻砚书连唤她两声,“不可以因为阿姨在看着你,心跳就变快,知道了吗?”
到底是温柔的调教,还是最后的警告,沈郁澜分不清楚。心里酸酸涩涩,好多委屈,憋成一句忧伤的话,“知道了。”
屏幕对着棚顶,她没再露脸了。
闻砚书也是。
“你去枣园了?”
“嗯。”
“不是说好了,这几天先不要去吗?你不害怕吗?”
“不害怕,太无聊了,没事儿干,我就去了。”
“现在才回来?”
“嗯。”
沈郁澜听见闻砚书的叹息声,补充说:“闻阿姨,你放心吧,是我妈送我回来的,我有注意安全,我有……”
闻砚书那边网断了,应该是有人顶过来电话了。
视频被迫中断。
通话时长,09:56。
差一点就讲到十分钟,就差一点。沈郁澜截了图,想着,下次再和闻阿姨打视频,一定要超过十分钟。
想要霸占一个人的时间,意味着什么。
沈郁澜失落地靠着墙,“我有听你的话。”
心情比打视频之前更低落了。
意料之中,闻砚书没有再回视频,她也没有回过去,更没有过多打扰,去给闻砚书发那些不痛不痒的消息。
吃了吗,睡了吗。
好白痴的问题。
自嘲都懒得自嘲,扯下头绳,拖沓着步子往里面走,双手撑着水池台子,流水哗啦,透过窄窗,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天上只有一个月亮,她们看的是同一个月亮。
江城。
半山别墅,落地窗前,闻砚书捏着手机站在那里好久了。
乔御问:“想什么呢?”
“想她。”
“小点声,Kelly在偷听。”乔御提醒道。
闻砚书转身,走到乔御身边坐下,翘着腿,淡淡地往楼上瞥了一眼,“Kelly,别偷听了,累不累,出来吧。”
“砚书姐姐。”清冷到极致的声音响起,一头金发的女孩柔弱地咳嗽两声,从楼上下来了。
冷白皮,大眼睛,模样精致漂亮。
走到闻砚书身前,身体一踉跄,直直地往闻砚书身上栽过去,闻砚书伸手一挡,面无表情地把她推开。
冷淡的话语紧接着跟上来,“别装。”
Kelly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地把手交握在身前,低头道歉,“对不起,砚书姐姐,你不要生我的气,都是我的错,惹你心烦了。”
十指交叉,置于腿,闻砚书眼皮都懒得抬,“能好好说话,我们就说。不能好好说,那就别说。”
换了条腿翘,她撑着头,刮着微痛的额角,“茶味收一收,太浓了。我不喜欢。”
“嗯。”
Kelly眼神求助乔御。
乔御立刻为她抱不平,“砚书,你別吓着孩子了,她还小。”
“二十四了,不小了。”
乔御把Kelly当妹妹看,开始的时候,闻砚书也是。只是Kelly几次示爱都以失败告终,爱而不得,愈发不理智。去年开始,三天两头闹出事来,闻砚书对她的态度就越来越冷淡了。
乔御觉得Kelly可怜,想要帮她。
于是靠在闻砚书耳边小声说:“来都来了,说两句好听的话,稳住她,行吗?”
“行。”
乔御朝Kelly点点头,眼神示意她放宽心。
Kelly眼中涌出期待的情绪。
闻砚书拿起手帕,擦擦手汗,抬头看了Kelly一眼,“Kelly,你累不累?”
“砚书姐姐,为什么这么问我?”
“我离开江城这段日子,你没有一刻停止过对我的打扰,让Jo来劝我,让你姐跟着我,这还不够。每天早安晚安,发个没完,不回复就打电话。Kelly,你很聪明,除了我之外的事,你都能很理性地对待。但是,我也有我的生活,我无数次告诉过你,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和你,不可能。”
Kelly泪眼婆娑地看着她,边说话眼泪边往下砸,“我喜欢你,闻砚书,我就是喜欢你,我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了。我也不想这样,每天像个疯子像个妒妇,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你不理我,我就难受,找不到你,我就想发疯。”
该说的都说了,闻砚书不想再浪费口舌,起身,想走。
今天喝酒喝到胃穿孔,明天要跳楼,后天再拿根绳要上吊。闻砚书没时间再跟她耗,来这一趟,看的是乔御和秦叙的面子。
Kelly挡在她面前,央求说:“砚书姐姐,我真的好喜欢你,你喜欢我好不好。”
伸手想要去握闻砚书的手。
闻砚书只是轻轻皱了眉,她就后退了,不敢再近一步。
闻砚书是站在山巅的人,强者的眼神,神秘的灵魂,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这也是这么多年她如此迷恋闻砚书的原因,可远观不可摘取,越是被推开,越是想要得到。
Kelly吸吸鼻子,突然控制不住情绪了,大吼道:“我哪里不好了!怎么就比不上你喜欢的那个人了!”
乔御想要制止她继续往下说,来不及了。
“砚书姐姐,你看看你喜欢的那个人,她到底哪儿好了,又土又……”
下秒,话语被遏制在喉咙里。
闻砚书不怒而威,掐着她的下巴,推着她往后退,眼眶隐隐泛红,“秦霜,我能把你捧到现在的位置,也能让你一夜之间,一无所有。你记住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再敢说她一句不好,那就马上给我滚出Um。”
她走了。
乔御忍不住打了寒颤,她还算了解闻砚书,表面没有攻击性,其实完全是个温柔野兽。但手段再狠辣,人前,她也很少表露情绪,哪怕是把你踩在脚底,狠狠蹂躏你脸颊的时候,嘴角也会含着高深莫测的笑。
第一次,看到她这样,不仅直接撕破脸,甚至离开的时候摔了门。
就这么喜欢那个人吗,那个人在她心里到底重要到什么地步,乔御猜想不到,她身上究竟有什么魔力,会让闻砚书对她这么死心塌地。
Kelly蹲在地上哭,乔御想去安慰她,秦叙过来了。
秦叙把Kelly扶起来,问:“死心了吗?”
“我不死心,我绝不会放弃。”
秦叙那张扑克脸越来越阴沉,拉着她的手,把哭到走不动路的她拖上楼,没一会儿,老气横秋的教育声响起了。
乔御收回视线,豁然开朗地笑笑,“原来如此。她爱她,她爱她。爱情啊,有趣。”.
枣园的地不好走,稍微走一段路,鞋边就都是泥。
今天沈郁澜很奇怪,闲下来就找块大石头一坐,掏出来纸巾,开始擦鞋,非得把小白鞋擦得干干净净。
孙亚菲看到好几次了,问:“澜澜,你是有洁癖吗?”
“害,有啥洁癖啊,我就是看着不太得劲儿,随手擦了。”
“哦。”
邓莹招呼她们过去。
沈郁澜走在孙亚菲后面,裤兜手机响了,她快速掏出来,生怕是闻砚书发来的消息,不小心错过了。
看了一眼,期待落空了。
丛容问:「枣儿,你在哪了呀,我在食杂店门口,咋又锁门啦,跑哪鬼混啦。」
沈郁澜拍了张照片过去,「鬼混个屁,枣地里干活儿呢。」
「哇,劳动的枣姐最美丽。」
「一叫姐准没好事,说吧,又想让我帮你啥忙?」
「哎呀,真是啥都瞒不住你,我不是快过生日了嘛,我得大办一场,到时候,你来呗,最重要的是,仙女姐姐也得来,嘻嘻。」
「你上个月不是刚过完生日吗?」
「那是农历啦,我还要再过一次阳历生日。」
沈郁澜抿抿唇,不是很开心,「闻阿姨走了,最近不在镇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没事,她啥时候回来我就啥时候过生日!」
沈郁澜眼神飘忽,差点绊摔了。
丛容的消息又弹过来了,「那这事就算说定了啊,不许反悔!」
沈郁澜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说什么呢。
说,丛容,我不想让你追闻阿姨,我不想让你靠她太近。说,丛容,明明是你先喜欢她的,我却……
沈郁澜把迷茫的双眼对向灰沉的天空。
我是不是太不应该了。
穿久了的小白鞋,不管怎么擦,还是擦不去经年累月沉淀出来的黄。一双鞋能穿好几年。没钱没学历,她什么都没有。
丛容不一样。
她家境好,学历比她高,穿的鞋都是大几千那种,年纪轻轻就开奶茶店了。
她,比我强多了。
沈郁澜是个钝感力很强的人,在遇见闻砚书之前。自从闻砚书来了,以前感知不到的情绪现在竟然强烈了起来。以前她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好,生活里很少有事情可以消耗她的情绪,不会焦虑,不会内耗,从来不会和别人比较,可是现在,为什么要这么苛刻自己,指责自己——你,为什么不能变得更好一点。
想要回到没有认识闻砚书之前的日子,可是似乎找不到方向了。
满脸都是热出来的汗,她一脸迷茫,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乱了,全都乱了。
丛容又发来了消息。
「枣儿,你说,她走了,那她不会再也不回来了吧。」
沈郁澜的心顿时悬起来,怔怔地望向远方,心里七上八下,再也不能平静。
第44章 香港的月亮,有枣镇的圆吗
和昨晚差不多的时间, 闻砚书的视频通话打过来了。
今晚,沈郁澜回食杂店还算早,现在已经躺在床上了, 侧身拿着手机,反正没开灯, 什么都看不见, 黑乎乎一片,就直接怼脸了。
闻砚书身后背景换了, 不是昨天的地方。
头发湿着, 没带妆,一条简单的睡裙勾勒出紧致的身材曲线, 她坐得离屏幕不是很近,不遮不掩, 沈郁澜能清晰看到她胸口往下的部位。
没脸红,没害羞。
右脸压着一只手, 躲在黑暗里的沈郁澜, 就那么落寞地看着闻砚书,看一个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离她很遥远的人。
“闻阿姨,香港的月亮, 有枣镇的圆吗?”
“没有。”
沈郁澜很困, 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那你怎么还不回来呢。”
“我才走了两天呀。”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你走了好长时间, 好长好长。”
闻砚书沉默一阵说:“郁澜, 你应该是累糊涂了。”
“我很清醒。”沈郁澜原本闭着的眼瞬间睁开。
闻砚书轻咬抵在唇边的手, 语气温柔得要死,“那你想让我做什么呢, 郁澜,只要你开口,阿姨都能满足你。”
我想让你回来。
她努力在闻砚书脸上搜索证据,可惜没能如她所愿。只有长辈的纵容宠爱,没有一丝可以供她遐想的别的情感。
特别特别沮丧。
习惯横冲直撞的人,小心翼翼隐藏情绪的时候就会显得特别笨拙,她连叹气都不敢太用力,“丛容快过生日了,想要邀请你去,我说你不在枣镇,她说……”
手揉进被子里,蹂躏出来的褶皱都像她反复挣扎的心,进也不能,退也不成,接下来说出口的每个字都绵软无力,“她说想让你回来,给她过生日。”
闻砚书笑了,“所以,是她想让我回去了?”
“嗯。”
闻砚书拨开额前碎发,“哦。”
眼神流转那几秒,沈郁澜读不懂她的想法,她像是在思考,好一会儿,边摩挲脖子边说:“丛容啊,那女孩蛮有趣的。”
“你……”沈郁澜吞吞吐吐地把话说完,“你……你弯了?”
闻砚书笑得好看,“不是你说的吗,话不要说得太绝对。我突然改变主意了。认真恋爱的话,不行,我有喜欢的人了。但是玩一玩,我倒是可以考虑。”
这话成功堵住沈郁澜本就烦闷不堪的心。
“怎么不说话了,郁澜,玩一玩这种事,你不是最擅长了吗?”
闻砚书停顿一下,微咬嘴唇,“所以,你应该不会觉得阿姨是那种坏女人吧?”
“不会。”有气无力的声音。
“那,你就没有什么意见?”
“没有。”
沈郁澜特别冷静,那种无所谓随便你怎样都行的态度,让一副处变不惊模样的闻砚书乱了心神,眼神飘忽能有五六秒,她心里开始不确定,开始怀疑自己。
下意识想要拿烟的手缩回来,她盯着屏幕里那片黑,退到屏幕左侧,似乎有的话,只有在对方看不到自己眼神表情的时候才能说。
“郁澜,你是不是太累了,太困了呀?”
“是有点。”
闻砚书低着头,长发披散,“那我们,挂了吧。”
“好,晚安。”
“晚安。”
是沈郁澜先挂的,动作很快,看起来没有一丝舍不得。
闻砚书看着手机界面,叹息一声,扶着头撑着桌面,然后,她像是做错了事一样,慌张地四处乱看。
烟点了一根又一根。
烟杆被掐出来的痕越来越深,指尖隐隐一颤,烟被用力怼灭了,她懊恼地往后一仰 ,满脸无助。
“郁澜,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
沈郁澜撒谎了,今夜没有月亮。一个谎接一个谎,沈郁澜已经记不清那通短短的视频通话,她到底撒了几个谎。
坐在门口,蚊子嗡嗡地叫,她抽着最廉价的香烟,还是被呛了。
“哈哈,借酒消愁都得能省则省。心里难受死,你也得记着,沈枣儿,你就是小草命。”
她熬到很晚才睡,白天一醒,去了枣园,还是重复去做和昨天一样的事。忙碌真好,忙起来的时候,就没那么想她了。
干活儿更加努力,谁家地里有活儿她都帮着干,大家让她停一停,歇一歇,她说:“我不累,我真的不累。”
我不想她,我真的不想她。
夜里,靠着食杂店的门,她拿着手机,像是在等待什么。和前天昨天一样的时间过了,她没有再接到闻砚书打来的视频通话。
——我没有期待什么。
——她为什么不给我打视频了。
两种声音反复交替,说不出哪种声音更胜一筹,一会儿这样想,一会儿那样想,沈郁澜攥着手机戳痛了额角,觉得怎么做都不对,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不早了,她逼着自己躺到床上。
睡着之前,她相信,明天就会好起来了。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她没有更好。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她不仅没有更好,反而越来越糟了。不仅视频通话没了,连消息她们都没有再发一句。于是枣地里忙的时候,不管手上有泥还是提着水桶,只要手机响了,她就得立刻看一眼,然后,肉眼可见地失落起来。一次两次没什么,次数多了,别人就发现了。
今天又忙到天黑,沈郁澜回食杂店的时候,还是叶琼送她,到了小桥,推着自行车的叶琼没有折过去方向,而是叫住了心不在焉往前走的沈郁澜,“枣儿,你过来。”
“啊?”沈郁澜反应好几秒,转身看她。
发生那件事之后,叶琼是夜夜噩梦,后怕得不行,现在看沈郁澜这副样子,立刻联想到那件事,问:“枣儿呀,你是不是被吓到了?”
“没有啊。”
这孩子打小就逞强,指定是被吓到了,不好意思说!
叶琼念叨说:“不行不行,别吓傻了。明儿天一亮,我就去吴大仙家里,让他烧纸看看,是不是那王二的魂儿作怪……”
沈郁澜摸着脖子笑了,“妈,我真没事,你被瞎整啦,啥鬼不鬼的啊,我不信那玩意儿。”
“啥叫瞎整啊,今儿你好几个婶儿跟我说,你有心事儿,以前都没这样过,不是被吓到了,那能是啥啊。”
“好好好,你说啥就是啥。”
“唉,就是砚书不在,她要是在这儿就好了,还能陪着你住,我也能放心点。”
沈郁澜脸色变了变,“妈,蚊子太多了,咬死个人了,咱先不说了啊,你快回家啊,到家了,给我发个微信。”
叶琼点点头,看着沈郁澜进去食杂店,她给闻砚书发了微信,「砚书,那边的事儿还要忙多久啊?」
「快了,忙完我就回去。」
叶琼骑上自行车,单手扶着车把,拨过去电话,“砚书,枣儿应该是被那两个畜生吓到了,我瞅着她现在的状态,心里怕啊。”
“她……她状态怎么了?”
叶琼喘了口气,“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我合计啊,那事儿肯定是在她心里留下什么阴影了,我老看手机,现在的人动不动心理就出问题了,我家枣儿那么大大咧咧的一个孩子,可开朗了,不能,不能抑郁症了吧。”
“她根本不是那种大大咧咧的孩子。这些天,其实我蛮想找个机会跟你说,可能这话不该我说,但我必须要说。姐,半月和郁澜都是你的孩子,我觉得,不能因为她们性格的不同,而去区别对待。”
叶琼听进去了,反思一阵,还是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我好像也没偏心眼儿啊,把枣儿养成这么大姑娘,我没怎么亏过她啊。”
闻砚书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好吧。姐,继续说刚才的事。”
车子拐了弯,叶琼转脑就把刚才闻砚书的那句提醒忘了,“砚书,我其实是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姐,你说。”
“是这样,枣儿这孩子,宁愿天天住在食杂店,也不愿意跟我们住在一起,我实在放心不下她啊,砚书,我也不晓得你还能在镇里待多久,我想麻烦你,以后,能让枣儿跟你一起住吗,等她好了,回魂儿了,你就不用管她了。行吗?”
“姐,你的意思是,以后,把郁澜交给我了?”
叶琼不太好意思,“砚书,没事儿,你要是不愿意……”
“愿意。”闻砚书溢出来一声轻轻的笑,“我愿意,特别愿意。”
淅淅沥沥的小雨弄湿了枣镇的街道,沈郁澜推开食杂店的门,左手夹着烟,右手提着酒瓶,舒服的雨丝挂在肩头,她笑着对躺在门口的小黄说:“手机拿给我。”
猫眼儿卡巴着,看傻子一样看她。
她指着小黄,责怪道:“傻猫,懒死了,这点事儿都不帮你妈做,要你有啥用。”
身体左右乱晃,进了屋,到处找手机却找不到,心里烦,看什么都不顺眼,拿起货架一袋方便面想要捏碎,想想一块钱呢,又放回去了。
有一颗想要喝酒买醉的心,眼睛却渐渐清明起来。
“垃圾白酒,肯定是假酒。”
门口方向的手机响了,她走过去,拿起放在板凳的手机,看到黄玖儿发来的消息,「澜澜,我想你了。」
她愣了愣,胸口越来越闷。
“我也想她了,可是为什么,我却不能对她说呢。”
她大口往嘴里灌酒,不要命地灌。
想要喝醉,不是想借着酒劲做什么,而是因为,清醒的时候,心里不好受,睡不着觉。
坐在板凳的她弓下身子,嘴巴委屈地撇下去,“我真的特别特别想睡觉,可我就是睡不着,就是睡不着嘛。”
眉头紧紧皱着,酒不小心洒到腿上,短裤湿了。
“草啊。”
她放下酒瓶,眼神从急躁慢慢转为平静,再到一丝神采都没有,她无力地叹口气。不想喝酒了,不想换裤子了,还有,不会再想她了。
第45章 再有下次,我就告诉你妈
一觉睡醒, 还是好枣儿。
消沉好几天,昨晚把情绪全部释放出来,早晨醒来, 头没疼,眼没酸, 简直神清气爽。
毕竟她自我调节能力超强, 生活还得继续,不能一直颓废度日。
时间还早, 她蹲在门口吃包子, 随手划拉手机,昨晚黄玖儿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当时她光顾着自己难过了,都没有好好去看。
剩下半个包子一口塞进嘴里, 擦擦满是油的手,认真看着昨晚黄玖儿发来的消息。
当初说好了只是聊一聊, 玩一玩。谁都别认真, 谁都不吃亏。
现在看来,黄玖儿就是认真了。
沈郁澜哪还有心情搞这些七七八八,直截了当地回复, 「玖儿, 昨晚你跟我说的话, 我都好好看了。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以后, 我们不要再这样了。」
「我们也没有怎样啊, 澜澜, 干嘛这么说,你到底怎么了嘛。」
「我要是喜欢一个人, 我会主动追求她。我不喜欢别人追我。如果我和一个人,是她追我的状态,那我俩摆明了就没戏。玖儿,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了。所以,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沈郁澜看了眼停在门口的法拉利,车身铺了一层薄薄的灰。
闻阿姨真的已经走好几天了。
她低头,给列队过来的蚂蚁让路,往后挪了挪,头重重往下一低——主动追求的前提是势均力敌的两个人,差距太大,那不叫追,叫自不量力。
黄玖儿的消息很快过来了,「我懂呀,澜澜。你是不是有对象了呀?」
「没有。」
「既然没对象,那我们聊聊天,没事约着玩一玩,也没什么呀。」
时间不早了,沈郁澜锁了门 ,边走边打字,「玖儿,我是没对象,但我有喜欢的人了,你还是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好吧~」
听到沈郁澜的坦白,黄玖儿意外没有很难过,倒是松了一口气。
那晚醉了酒,和沈郁澜俩,谁都下不去嘴去亲另一个人,甚至还笑场了。回去之后,黄玖儿想了很久。可能是她们比较有共同语言,聊天聊多了,让她产生了一种爱情的错觉。昨晚发消息打扰,也是因为她真的不确定自己的感情,想要找到沈郁澜所说的那种爱的痛觉。
沈郁澜曾跟她说过,喜欢暧昧关系不是因为多情,而是想在一个人身上找到爱的痛觉,在不确定的未知里,恐惧和不安戳着心脏隐隐作痛,一次次压抑克制,一次次后退放手,越痛越上瘾,越上瘾越爱,这种爱情远比直给要刻骨铭心得多。
沈郁澜试着寻找,可除了一点点刺激,一点点新鲜感,再什么都没有了。
黄玖儿调侃过她,“抖M心理。”
她点头认了。
奇怪的xp,谁能来把她满足。
这会儿,黄玖儿直接一通电话打过来了,“澜澜,我发现我好像有病。”
“咋了?”
“我是不是被你传染了啊,你不是老跟我说什么爱的痛觉嘛,我感觉我也有抖M倾向了。”
“黄玖儿女士,请注意你的措辞,别用也,我是1,懂?”
“靠,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啥?”
“重点是昨晚我给你发消息,你不回。还有刚才,你说你有喜欢的人。我只是有点小失落,但我心不痛啊。”
沈郁澜脚步都轻快了,“那多好解释呀,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咋不喜欢,那我天天瞎折腾啥。”
“那就是,没那么喜欢。玖儿,你好好想想,哪有喜欢一个人,一亲嘴儿就想笑的,我看啊,就是咱俩都话唠,聊着聊着,给你聊出来错觉了。”
“等等,等等啊,我再好好想想。”
黄玖儿都没给沈郁澜再说话的机会,挂电话的速度可快了。
沈郁澜把手机揣兜里,笑着摇摇头。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这样的。真正喜欢一个人,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跟她讲电话。
那个她,在心里具象了。
没有像以前一样,想要刻意制造出来心尖的疼痛,就是这样平静地走在路上,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她,酸酸的滋味心里走过,她笑着调节好心情,试图远离这种越来越刺痛的感觉。因为,她似乎有点驾驭不住曾经想要拥有却没有经历过的痛觉了。
不走了,她快跑起来,让自己累起来,不再频繁看手机,也没有在收到别人的消息时,懒得回复。
认识闻砚书之前的沈郁澜是怎样的,现在就得是怎样。
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牛劲儿,进了枣园,人就没闲过,手就没停过。
丛容来到枣园,使劲搓搓眼,这还是她认识的沈枣儿吗?
领先半个身位站在最前面,身旁是六个技术员,她正认真地跟他们介绍着什么,很难想象这么有范儿的人,吃辣条会嘬手指。
丛容哪下过地啊,生怕泥弄到鞋边,走道都是脚尖踮地,她没进去,站在枣园外头等沈郁澜。
绕着枣园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周心露率先看到丛容,“澜澜,那女孩朝这边摆手了,她是你朋友吧。”
几天下来,他们几个人处得可好了。闲聊时说起第一天见面的情形,他们都特别不好意思,还给沈郁澜道歉了。
“嗯,是我朋友。”
沈郁澜朝丛容喊道:“等会儿啊!”
她把他们领到赵英那里,说了几句话,赵英带着他们走后,她朝丛容跑过来,“你咋来了啊?”
丛容手抵额头,挡住刺眼的太阳光,“你就不能戴个帽子吗,都晒成小黑孩了。”
“没事儿,姐天生丽质,过几天就白回来了。”
“你这心态是真好,我要是有你一半就好了。”
“咋的呢。”
丛容总觉得这里有虫子,这儿挠挠,那儿挠挠,“还不是你,你在外边到底欠了多少情债啊,我真服了,为啥她们一找不到你,就来我店里呢。拉拉一张脸,一直盯着我,要是我不把你找过来,眼神就能给我撕了。给你发微信也不回,我就直接来找你了。”
“手机放一边了,没怎么看。谁啊,谁去你店里了。”
“纪小文啊。”
沈郁澜拉着丛容往阴凉处躲躲光,“活祖宗。”
“哈哈。”
“我这一天,都不够我忙活的,哪有闲心扯那玩意儿,你告诉纪小文,回家去吧,我真没空。”
“我说话要是有用,我还来找你干什么。”
“咋,非得我去?”
丛容待不住了,长话短说,“你抽空来一趟我店里,有啥你就直接跟她说清楚了。”
“行,这边还剩个尾巴,忙完我就过去。”
丛容如释重负,赶紧逃离这个鬼地方,晒不说,走一步路,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粘鞋底了,真不知道枣儿是怎么待下去的。
不想回店里去看纪小文那张脸,她躲难去了,镇里没什么地方可去,溜大街也成。
走着走着,走到沈枣儿食杂店。
眼睛一盯,一个闪身,她躲到胡同后面,趴在墙边,偷偷看着几米外的一幕,简直不能用震惊来形容,得用劲爆。
一辆越野车停稳,两边车门同时拉开,闻砚书先下车,绕过车头,弯了腰,然后,她和从驾驶位探身出来的人拥抱了,很亲密。
丛容伸长脖子,使劲望了望。
那人肩膀宽阔,蓝色短发,单看背影就知道是个超帅的男人。
“完了,失恋了,名花有主就算了,咋还是个男的,天塌了。”
丛容心凉了半截,决定去刘大姐那里吃一碗麻辣烫暖一暖她这颗受伤的心,手机嗡嗡响了。
沈郁澜这边忙差不多了,紧赶慢赶往奶茶店去了,「丛容,我马上就到,你先稳住她。」
「唉。」
「叹啥气啊。」
「说来话长,等我吃完这碗热乎乎的麻辣烫,我再细细跟你说。」
本来头就疼,这下更疼了。
她跟纪小文真的一点事都没有,纪小文为什么喜欢她,就是因为她继承了父母热心肠的性格,好帮人忙儿。
初二那年,纪小文腿摔坏了,行动不便,栾婶儿平时忙,没有太多时间,沈郁澜看她经常拄个拐,怪可怜的。于是之后上下学,还有学校里上下楼梯,上厕所,沈郁澜都是能帮则帮。
然后纪小文就变成这样了。
大概是高一吧,她表白过,沈郁澜拒绝了,她就刨根问底地问沈郁澜是不是喜欢谢香衣,那时候沈郁澜年纪小,没什么心眼,嘴一秃噜就承认了。
事后就后悔了。
纪小文总拿这件事威胁她,沈郁澜不搭理她,她就嚷嚷着要把沈郁澜喜欢女生的事告诉叶琼。
沈郁澜说:“你不也喜欢女生吗?”
纪小文回答得理智气壮,“那你就告诉他们,反正我喜欢你,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呢。”
沈郁澜算是服了。
这位就是活祖宗,惹不起,要不然她也不能午饭都没吃一口,就气喘吁吁地跑来奶茶店了。
丛容倒是没亏待纪小文,小蛋糕冰奶茶都给她安排上了。
看见沈郁澜,纪小文把扎着的两个小辫子捋到前面,“哼,人家都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才来嘛。”
沈郁澜身上脏,没坐,进去洗了个手,站在她对面,说:“你有事啊?”
“当然了。”
“啥事儿,说吧。”
纪小文小辫儿一甩,突然委屈,“沈枣儿,那天我妈看见,你跟一个女生搂搂抱抱,你怎么能这样,你为什么要欺骗我的感情!”
沈郁澜一头雾水,“那是我朋友,我傻啊,我大庭广众跟人搂搂抱抱,你在说什么啊,我跟你有过啥吗,我咋就欺骗你的感情了。”
“咱俩妈怀咱俩的时候,可是订过娃娃亲的,你不负责任,你赖账,你是负心女!”
“啊?”沈郁澜挠挠头,“不是,姐,你表演型人格啊?”
纪小文眼珠转得飞快,“那,那那,还有那次,高三快毕业了,我生理期肚子疼,你还给我接热水来着,你那时候对我那么好,现在这么冷漠,你就是负心女!”
旁边就是墙,沈郁澜真想一头撞上去。
“哦,想起来了。那回你疼得脸都没色儿了,我给你接热水,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忘了,你同桌还给你揉肚子呢。”
“行,再说那次,隔壁班有男生给我买水,偷偷放在我桌上,你干嘛偷偷拿走啊,你就是吃醋了,不高兴了。”
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那天体育课结束,沈郁澜有点累,找了个地儿就坐下了,刚好有同学要去买水,问她要喝什么,她说,脉动吧。
也是巧,隔壁班的男生早早给纪小文送了瓶脉动,沈郁澜和她是前后座,沈郁澜回教室早,没咋看清,拿起那瓶脉动就喝了。
刚好被纪小文看见了。
虽然之后那同学把买回来的脉动给了沈郁澜,但是不管沈郁澜怎么解释,纪小文就是不听不信。
这都八百年前的事了,又拿出来说了。
沈郁澜实在懒得解释,无语地笑了,“这就是误会。”
“你干嘛不承认你是吃醋了嘛。”
沈郁澜实在没耐心了,不耐烦道:“我都说了,这是个误会。”
“你凶我。”纪小文想哭了,“沈枣儿,你凶我!”
沈郁澜抓了把头发,语气缓和下来,“我没凶你,小文,咱俩都认识多少年了,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在一起玩,我也不知道我是哪做的不应该了,让你想多了,我对你就是朋友的照顾啊,就像我对刘贝琪对小敏她们都是一样的啊。”
纪小文鼻尖红红的,诉说心里的委屈,“你要是不喜欢我,你就别照顾我啊。你总是这样,看见谁有难处了,就想帮一帮,对谁都好,可你知不知道你一对我好,我就容易想多,就容易自作多情地以为你很在乎我。我也是女生啊,我也要脸。如果不是一次次从你这里看见了希望,你以为我会这么纠缠你吗?”
沈郁澜脸一红,看着哭泣不止的纪小文,第一次,通过别人的嘴,直观地发现了自己身上的毛病。
热心肠不是坏事,但她好像一直忽略了什么,那就是边界感。
她低着头,假装玩手机,实际心里乱成一锅粥。眼睛盯着微信列表,974个联系人。
她是那种很容易交到朋友的性格,人缘好是因为她对朋友够好。仔细想想,那么多朋友,日常生活中,避免不了会挽个胳膊啦,搂个腰啦,她好像并没有觉得不妥过。
这样,是不是不对。
她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重新审视自己,调整与人交往时的习惯。
回过神来,感觉有一道威严的目光射向她,她抬起头,看见出现在门口的闻砚书,惊了一下,“闻阿姨。”
几天几夜,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惦记得都是这个人。
沈郁澜眼中渐渐出现藏不住的惊喜,想要走向她,却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时,肩膀一垮,死了想要靠近她的心。
刚跑得急,绑着头发的头绳脱落一半,头发乱得和草窝没差,衣服裤子都是泥,鞋边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这样子的她,怎么走近眼前这个人。
绸缎衬衫领口开着,露出一条钻石项链。一步裙紧紧包裹臀部,尽显曲线,很欲很苏。
看纪小文的眼神就知道了,她也不哭了,就盯着闻砚书看。
沈郁澜以为闻砚书还会像之前一样,温温柔柔地走过来,告诉她怎样是对怎样是错,然后笑着带她回家。
但她想错了。
闻砚书冷若冰霜道:“再有下次,我就告诉你妈。”
没有温柔地进来,没有对她笑,没有把她带回家。说完就走了,很冷淡的样子。和离开枣镇之前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沈郁澜怂了,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怂,而是因为她对她一落千丈的态度。
想要追出去,看看纪小文,停了脚步。
无论如何,她都是真心感谢纪小文,要不是她说那番话,她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发现自己身上的问题。
纪小文问:“她刚才在说什么?”
“她说,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妈。”
“哦。”
沈郁澜走到她身边,“谢谢你,小文。”
栾婶儿的孩子,差不到哪里去,纪小文仰仰脖子,“说出口真好,心里舒坦多了。”
她看沈郁澜一直往外面瞄,又说:“她是你家亲戚吧,要是把这事告诉你妈了,你妈肯定得说你,你走吧,跟她好好解释解释。”
沈郁澜点头,“那你呢。”
纪小文擤擤鼻涕,“小蛋糕还没吃完呢,不能浪费了。”
“行,那你慢慢吃。”沈郁澜笑笑,跑出去了。
闻砚书已经走远了。
沈郁澜往食杂店的方向跑,快跑到小桥,她看见站在桥头抽烟的闻砚书,烟从嘴里拿出来,眼睛看向了她。
她定在原地,总觉得闻砚书在等她。
闻砚书朝她微抬下巴的时候,她确信了,闻砚书就是在等她。
一条胳膊横在胸前,支撑着夹烟的手向后弹了烟灰。会抽烟的女人总是别有一番味道,特别是当烟雾缭绕,用眼神向你传递隐晦讯息的时候,你会觉得她是在撩拨,而当烟雾散开,她抽烟的动作慢条斯理,表情波澜不惊,你后知后觉,哦,想多了。
“闻阿姨,刚才……”
闻砚书笑着打断道:“郁澜,别慌,别怕。我只是不小心看到了那一幕,然后在那个小姑娘面前,尽好你的阿姨应尽的责任而已。”
她温柔地讲出无可挑剔的话,沈郁澜能怎么办,只能像今早收拾她那些乱糟糟的情绪一样,收住自己现在又想要不安分的心。
“我知道了。”
闻砚书开玩笑的语气说:“我不在的这几天,约会了几个女孩呀?”
“一个都没有。”
闻砚书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接,淡淡一笑,就把这个话题过去了,当然,也没有再开启新的话题,安安静静地抽完一根烟。
“你待会还去枣园吗?”
“嗯。”
闻砚书看了眼时间,“今晚我有事,就不回来了。”
“你要去哪?”
“去见一个人。”
见谁,男的女的。为什么你才刚回来,就又要走了。
沈郁澜很想一股脑把这些话都问出口,想到如果问了,是不是失了边界感,于是她选择闭嘴,什么都没问,装作轻松地晃晃胳膊,“慢点开车啦。”
闻砚书眼底浮现薄薄的悲凉,眼神复杂,没有再郁澜长郁澜短,走得干脆。
这趟回来,她好像变了,变得让沈郁澜更琢磨不透了。
随着她的走姿,衬衫泛起轻微褶皱,很快在沈郁澜的视线里,恢复平顺,因为她走远了,越来越远了。
感性想要去追赶她,理性逼着自己转身。
拖着走路的腿越来越沉重,无限下坠的心沉重得更厉害,一条路仿佛走偏了,她一回头,看到了跟在自己身后的落寞女人。
第46章 郁澜,你抱抱我吧
她无声地站在原地, 沈郁澜仿佛透过她伤感的眼,清楚听见那样深沉的呼喊。
她们中间,不是五六米的距离, 而是枣镇走不去的维港,是距离二十二岁已经过去十三年的三十五岁。
那一步, 谁都没有主动迈出去。
不想再做无谓猜测, 扑朔迷离的谜题她要闻砚书亲口给她答案,“闻阿姨,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风过了, 落寞也过了。
闻砚书语气淡然,“我们不是说好了, 以后你去枣园,我来送你的吗?”
想要有一颗细腻的心, 想要有一双敏锐的眼,能够捕捉到她百分之九十九天衣无缝之外的百分之一漏洞, 埋怨自己太粗心, 明明已经抓到手的线索,一不留神,手心溜走了。
时急时缓的语速暴露沈郁澜的郁闷心情, “白天很安全的, 我一个人走, 可以的。”
“郁澜,你不想我跟着你吗?”
闻阿姨, 不要这样讲话, 不要看着我的时候, 眼眶越来越红,流露出那样的神色。我真的很容易误会, 误会你是不是也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着我。
你怎么可能喜欢我呢。
沈郁澜已经能够提前预知结局了。
“想啊,但是闻阿姨,这条路,一点都不好走,如果你只是短暂地陪我走一段路,那……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让我一个人走。”
闻砚书动了动唇,嗓音里缠绵无尽的心酸,“有我没我,你从来都不会是一个人。”
“郁澜,我不跟着你了,你走吧。”
“那你呢?”
“我去做我的事。”闻砚书依依不舍地移开视线,小声说:“我们,不顺路。”
离开的背影透出僵硬,落寞铺天盖地赶来了,她走得很慢,还是在沈郁澜深深的注视中,身形一晃,差点趔趄。
单薄的背颤颤,撩完头发的手指蜷曲着收回,稳住身形,继续往前走。
没有表露出任何过激情绪,但支离破碎在沈郁澜眼里。
沈郁澜心里一紧,“闻阿姨!”
身形再晃,闻砚书没有回头。
究竟是哪一秒,让沈郁澜忘了对自己的提醒,是看到她脚踝铃铛不见了,是只有自己手腕的铃铛孤单独舞,还是跑到她身前,她微微一愣,低下黯淡的眼,忍到双肩起伏,也不肯在她面前表现难过。
“闻阿姨。”沈郁澜唤她。
闻砚书一直一直看向别的地方,回避沈郁澜小心翼翼的靠近,轻轻呼吸过后,她突然抬头,那么多难懂的情绪从眼中走过,她抬起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郁澜,指腹刚碰到沈郁澜的脸,像是惊讶于自己的动作,眼神一闪,立刻收回了手。
扭头就走,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沈郁澜隐约猜到了什么,跟住她,紧紧跟在她身后。
她们进了食杂店。
沈郁澜愣愣地站在门槛外,闻砚书背对她站在前面,背挺得直。
“关门。”闻砚书说。
“好。”她说什么,沈郁澜就做什么。
门掩上,屋里暗了好几个度,一束阳光从那方小窗照进来,照亮悬在半空的浮尘,发霉角落糊墙报纸的浆糊和木屑味道交替出现,阴湿封闭,浅浅的呼吸都是压抑的嘶吼,沈郁澜的勇气在让她有安全感的阴沟里疯狂滋长,闻砚书的坚强在她步步逼近中慢慢消失。
距离拉到最近,对视一眼。
沈郁澜没有收回眼,“闻阿姨,你的眼睛这么红,是因为你在看着我吗?”
闻砚书没点头,也没摇头。
沈郁澜接着问:“我的心跳得好快,因为我在看着你。闻阿姨,那天你告诉我,不可以这样。那现在呢,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可以吗?”
闻砚书还是没有回答。
沉默很长时间。
货架的薯片掉地了,噪音就一阵,安静后,闻砚书张开封闭的唇,嗓音又低又哑,“郁澜,你抱抱我吧。”
沈郁澜满眼心疼,刚伸出去手,就被轻轻捞进怀里。
这不是带有情欲的拥抱,没有搂腰,没有攀肩,一个微微仰头下巴抵着她的肩,一个微微低头靠着她的肩。
双手垂落身侧,是谁的指尖探出去了,徘徊很久。她一身脏,而她光鲜亮丽。于是那指尖犹豫着收回来,老实地攥成拳,再也没有过非分之想。
鞋尖相抵,怕弄脏她的鞋,沈郁澜小幅度地往后退,她退了有多少,闻砚书就进了多少。
呼吸间尽是闻砚书的味道,心跳漏了一拍,“闻阿姨,别难过了。”
话落,后背衣服被揪紧了,她不敢动,因为闻砚书的身体在抖。
“郁澜。”
“嗯?”
闻砚书揪着沈郁澜衣服的手越来越用力,讲话的时候,嘴唇几乎贴着她的肩,声音闷闷的,像这个亮堂不起来的小屋一样。
“我喜欢的人,她欺负我了。”
沈郁澜鼻尖一酸。
她抱着我,想着他。
而我,我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过那样的期待,问出口那样的话。
沈郁澜把自己的情绪放到一边,轻拍闻砚书后背,“这里只有我们,想哭的话,你就哭出来吧。”
“我不哭。”
“嗯?”
“她混蛋,我才不要为了她哭。”
沈郁澜附和道:“没错,谁要为了一个混蛋哭啊,他欺负你,那是他不识好歹,是他眼瞎。”
这话把闻砚书惹笑了,她松了手,想要结束这个拥抱。
沈郁澜一把握住她的胳膊,说:“闻阿姨,你那么喜欢他,他却不知道珍惜你,你为什么还要喜欢他?”
你能不能别喜欢他,你能不能喜欢我。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喜欢她。”闻砚书说完,揉了她的头发。
沈郁澜瞬间后退,不自然地扯扯嘴角,“闻……闻阿姨,我,我……”
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个拥抱真的解决了不少问题,闻砚书状态好多了,收拾好心情,露出平时一样的笑容。
沈郁澜脑袋浆糊了。
刚才那个抱着我伤心的女人,真的是闻阿姨吗?
做梦了?
闻砚书对着手机听筒说着流利的粤语,时不时溢出来松弛的笑,聊着聊着,她拿远手机,看向沈郁澜,“郁澜,我走了。”
“诶……”
沈郁澜没把人喊回来。
出了门,闻砚书开车走了。
过去很久,引擎声仿佛还在耳边,沈郁澜低头看着微湿的右肩,纠结地想,想不明白了。
想到抓耳挠腮,丛容发来微信,「枣儿,我吃完了。」
「在刘大姐家吗?」
「嗯呢。」
沈郁澜走出去,看到丛容仰头灌着矿泉水,摇摇晃晃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醉酒了。
“丛容!”
丛容打了个嗝,过来了。
沈郁澜隐隐闻到酒味,“喝酒了?”
“嗯,整了一瓶。”
“吃麻辣烫喝酒?真行。”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沈郁澜指指椅子,丛容一屁股坐下。
“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对了,你不是说有事想跟我说吗,啥事儿,说吧。”
“你不去枣园了?”
“不差这会儿功夫。”沈郁澜语气恹恹的,心里想着闻砚书,越想越累,靠着墙的后背弯了。
“枣儿,你猜我刚才偷看到啥了?”
“啥?”
丛容搓搓脸,连叹好几口气,“我看到一个帅哥开车把美女姐姐送回来了,就在那儿……”
她努努嘴,“当时那儿有好多人,他俩都没避讳,直接抱到一起了。枣儿,我这心啊,拔凉拔凉的,人都有男朋友了,我还在这劲儿劲儿的,你说……”
眼一瞄,看到沈郁澜阴沉的脸,她吓了一跳,“咋了,这表情是干嘛啊。”
“没干嘛。”
沈郁澜从面无表情到自嘲地笑笑,只用了几秒时间,她愣愣地往屋里走。
丛容在身后喊:“回屋了呀?”
“嗯。”
“干嘛?”
“换衣服。”特别平静的声音。
丛容没跟进来,在外面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沈郁澜反手锁门,倚着门,掩盖不住的苦楚总算能从眼底释放了。
“本来你为了他伤心不已,说了几句话,就能原谅一切,立刻去找他了。”
右肩还没有完全干透,使劲向上一扯衣领,衣服被她脱下来了,手里揉成一团,她把背贴着粗糙的门,两手扒着墙,慢慢蹲下身子。
“闻阿姨,你到底有多喜欢他啊。”
她把脸埋进膝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喜欢你了。”
“不,我本来就不应该喜欢你。”
她抬起头,坚强微笑,“不喜欢你了,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沈郁澜换了件衣服,没再继续矫情,去了枣园,吭哧吭哧地干起了活儿,比早上来的时候更努力,干得更起劲儿。
有点吓人了。
赵英把叶琼喊来,“叶儿,这都俩小时了,你看这孩子,干得满头大汗,也不休息,不能累坏了吧。”
叶琼担忧道:“枣儿,快别干了。”
沈郁澜笑着抬头,拎起挂在脖子的红毛巾擦擦汗,大咧咧道:“咋啦,妈?”
叶琼打量她片刻,摆摆手说:“哎呀,没事儿,你忙你的吧。”
转头对赵英说:“英儿,你看她,脸上都是笑,没事儿,指定没事儿。”
当妈的都这么说了,赵英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沈郁澜干到腰酸背痛,疲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终于坐下去休息,口干舌燥,咕咚咕咚喝了能有大半瓶水,擦擦嘴角流淌下来的水,她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一眼盯在那一条消息,「郁瀾,你在幹什麼?」
沈郁澜脸颊的汗滴个不停,左擦右擦,怎么擦都擦不完,越擦越多,不只有汗水,还有不争气的泪水。
仅仅这样一条简单的消息,就让她绷不住了。
我在难受,我在想你,越难受越想你,越想你越难受。
告诉不了你。
只能用一句谎话迷惑我和你,既然你心里都是别人,那我就要收回我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那些感情。
于是她回复:「在和新认识的女孩子约会啦。」
第47章 指尖被她无措乱躲的舌尖濡湿了
没有新认识的女孩, 也没有和谁约会。
只有一张稍微活动身体就咯吱作响的折叠床,和一个双眼无神,枕着双手, 平躺去看窗外夜光的她。
失眠了。
还记得早上精神抖擞地醒来,觉得自己想通了, 为什么一到夜里, 就那么那么地想她。
没法不去想她对别人温柔去笑的样子。
她对他,一定比对我更温柔。给我的, 都会给他。不能给我的, 也全都会给他。
好羡慕他,好嫉妒他。
眼睛发酸, 身体缩进被子里,脸埋得很深, 没一会儿,低低地呜咽声贯穿静悄悄的小屋。
外面响起钥匙插进锁芯的声音。
闻砚书告诉沈郁澜今晚不回来了 , 却还是在忙完所有事情后, 紧赶慢赶回来了。已经是凌晨了,怕吵醒沈郁澜,她就没敲门, 只是把钥匙插进去试试, 没想到真的拧开门了。
“又不锁门。”闻砚书皱着眉, 说了句话。
放轻脚步,进去了。
没有开灯, 借着月光, 走向面前的小床, 越走越近,渐渐看清了用毯子把自己裹紧缩成一团的人。
枕头都快掉地了。
闻砚书弯腰把枕头扶正, 轻轻拍了下沈郁澜弓着的背,小声说:“郁澜,我回来了。”
沈郁澜听见是她回来了,没有理她,把自己裹得更紧了。
“郁澜?”
沈郁澜吸了吸鼻子,还是不理她。
闻砚书索性蹲到床边,手从她的背摸进被子里面,找到她湿乎乎的脸,帮她擦去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动作是一贯的温柔,讲话的声音也是,“再不理我,我要掀开你的被子啦。”
接着,沈郁澜带着点怨念的声音响起,“不想理你。”
“生气了呀。”
闻砚书的笑容在沈郁澜看不见的黑夜格外宠溺,靠近她,“转过来,阿姨看看你。”
“我不。”
说着,她捧起闻砚书还没拿走的手,没干没净,毫不客气地把眼泪鼻涕都擦上去了。
闻砚书一点都不嫌弃她,耐心地说:“郁澜,如果你是在生我的气,你可以跟我讲,你憋着不说,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呀。还是说,你是跟哪个小女生吵架了呢?”
“没有小女生。”
沈郁澜突然把被子掀开,看着近在咫尺的闻砚书的脸,眨眨眼睛,头扭到一边,揪着被角,憋了又憋,还是问了,“你不是说今晚不回来了吗?”
说话间,眼角顶出来眼泪,闻砚书轻轻用手勾去她的泪,再把她鬓边湿漉漉的头发挽到耳后,“回来监督你,看看你有没有趁我不在,带女孩子回来住。”
“没有,没有,没有别的女孩子。”
“哦,白天说跟女孩子约会的人,不是你呀?”
“我……”
闻砚书一手拄着脸,一手还摸在沈郁澜脸颊,“我要是不回来,你就打算这么偷偷哭一整晚吗?”
“嗯。”
闻砚书的手走过沈郁澜唇边,拇指轻轻刮过她的唇,低头深深看着她,“幸好我回来了。”
沈郁澜紧张地想要舔唇,不小心舔到她的指尖,淡淡的烟草味道,闻砚书品尝过的烟以另一种方式渡给了她。
呼吸乱了。
“我没有和别的女孩子约会,真的没有。那你呢,你能不能告诉我,白天,你抱着的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男人?”闻砚书一愣。
“嗯,丛容看到了。”
闻砚书刚想解释,摆钟敲响两声,她可以感受到沈郁澜的心,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强烈,但这不够,远远不够,于是她将错就错,说了模棱两可的话,“你觉得她是谁,那她就是谁。”
“是你喜欢的人吗?是你男朋友吗?是你今晚去见的人吗?”
“郁澜,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问题,我应该先回答哪一个呢。”
“都好。”
闻砚书看了她一会儿,“好啦,睡吧。”
“不睡,我不要睡。”
闻砚书浅浅地打了哈欠,“可是我困了。”
她起身打算走。
沈郁澜跟着坐起来,牵住她两根手指,摇晃不停的铃铛横在她们中间,沈郁澜仰头看着她,“可不可以回答我的问题。”
闻砚书纵容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那么温柔,沈郁澜宁愿不要这种温柔,想要拨开她温柔表面,看看她真正的没有表露给她的情绪。
一点点就好。
可闻砚书沉默不语,不肯给她准确的答案。
于是她的心时起时落,一直在瞎猜,越是猜,心越乱。只需要一句确切的回答她就可以冷静下来,但这样东想一下,西想一下,薛定谔式的无法预测性彻底搅乱她的心,本来已经沉底的期待浮起来,带上一点勇敢,一点压抑的怨和再也收不住的委屈,挑唆着她去做平时不敢做的事。
咬咬牙,她给忍住了。
她的纠结没有逃过闻砚书的眼,闻砚书说:“我真的困了。”
下秒,嘴角委屈地一撇,沈郁澜把嘴凑过去,死死咬住原本牵着的那两根手指,嘴唇抖得厉害,说不出口的话全都闷进深深的咬痕。她抬起翻滚着泪水的眼,盯着闻砚书,看起来是那么那么委屈。
闻砚书手很疼,却没有发出一丝闷哼声,懊悔地咬住唇,搂着她的脖子,抚平她心里发泄不完的委屈。
“那个人,不是我的男朋友。而且,她是女的,她只是顺路送我回来。她常年待在国外,拥抱只是日常礼仪。对了,白天的时候,我问你在干嘛,其实是想带你和她吃饭。她还给你带了份礼物,现在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就拿给你。”
她把该解释的,不该解释的,全都解释了。没有去想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解释这件事,合不合适,应不应该,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要再让郁澜哭了。
沈郁澜冷静了,脸一红,松了力气,就要放过闻砚书的手指,可是闻砚书搂紧她的脖子,手指有意无意往嘴里探进去一点,她的指尖被她无措乱躲的舌尖濡湿了。
闻砚书的眼神在黑夜里看不清楚,搂着她脖子的手从后面绕到前面,轻轻掐住,向上抬起。
动作带有侵略性,话语依然温柔,“郁澜,现在我可以去睡觉了吗?”
随着沈郁澜懵懵点头的动作,手指似乎浅浅抽动两下,没有更深入,就这样勾着舌尖,指尖一点一点被弄得更湿。
闻砚书终于深深弯腰,让沈郁澜看清了她的眼,满眼都是疲劳的红血丝。
闻阿姨很累了,我不该再这样。
沈郁澜头一低,重新躺回去,翻身转向货架,“晚安,闻阿姨。”
“晚安。”
闻砚书攥紧湿漉漉的手指,失神地走了。
她的脚步声和沈郁澜砰砰的心跳声一样,没有稳定节奏,扩开,拉远,混乱成一团,加速了呼吸,迷乱了眼神。那么短的时间,沈郁澜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愉悦感觉。
隔着一道帘子,闻砚书身体重重往后一仰的时候,里面的木板床和外面的折叠床同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沈郁澜放松了双腿,情不自禁喘出来的音节和那些噪声一起,慢慢消散到没有。
嘴角含着满足的笑,她闭上眼睛,一场好梦.
鸡打鸣的时候沈郁澜没醒,闹钟响的时候沈郁澜也没醒,太阳晒屁股了,她终于醒了。
抓起手机一看。
“卧槽,十点了。”
这还得了,枣园里的人都快吃午饭了,她赶紧下床,三两分钟就洗漱完毕,胡乱换了件衣服,头还没梳就往外跑。
刚迈过门槛,被等在门口的闻砚书吓了一跳。
“闻……闻阿姨。”
刚起得太快,脑子还没反过来劲儿,现在看着闻砚书的脸,昨晚发生的一幕幕就全从脑子里跑出来了。
好难为情,抬不起头了。
“我……我去枣园了。”
“不急。”
闻砚书把她的肩扳过去,她正诧异,一双手从后穿过她的头发,手指轻轻地把她的头发往上拢,这个动作,让她不由得想起昨晚,心又开始加速跳动了。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地上她们亲密的影子,耳尖红了。
闻砚书盯着她通红的耳朵,手上动作变慢了,“以前有人这样给你梳过头发吗?”
“有啊。”
“谁?”
“我妈啊。”
闻砚书想笑没笑,“琼姐那么忙,以后,不要再让她帮你梳头发了。”
“那……你帮我?”
“不行。”
沈郁澜想要转过头去看她的脸,被她按住,把头转回去了。
沈郁澜瘪瘪嘴,“为什么今天行,以后就不行?”
刚还套在闻砚书手腕的浅色发圈现在就套在沈郁澜头上了,一个饱满圆润的丸子头扎好了。
闻砚书走到沈郁澜面前,“因为昨天我把你弄哭了,现在……”
手指勾了下沈郁澜的下巴,轻轻蹭过,她就把手放下了,“算是哄哄你吧。”
沈郁澜摸摸脖子,支支吾吾想要说什么,半天没憋出来一个字,手快搓出来火星了,看着骑着自行车路过这里的丛容,她像看到救星一样,朝她挥了挥手。
丛容捏了车闸,看到闻砚书,眼睛先是一亮,很快就黯淡下来,她推着车,跑过来了。
“枣儿,你咋还没去枣园啊?”
“起晚了。”
丛容看着闻砚书,连叹好几口气,那生日party她准备了好久,就这样算了,是不是有点可惜了。
这么好看的姐姐,能跟她交朋友也是很好的。
丛容怼怼沈郁澜的胳膊,“我过生日那事儿,你跟没跟姐姐说呀?”
沈郁澜抿着嘴唇。
闻砚书听见了,看着沈郁澜从醒过来开始就一副怂怂的不敢靠近她的样子,弯弯嘴角,还没等沈郁澜帮丛容问,她直接开口,“郁澜,你想让我去吗?”
第48章 金属手铐
沈郁澜能怎么办, 再不愿意,也得说:“去吧,闻阿姨, 丛容很希望你会去。”
“郁澜,我问的是你。”
丛容站在旁边, 隐约听懂了, 手呈八字拄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看她俩, 边看边觉得自己想得特有逻辑, 点了好几下头。
沈郁澜还以为丛容是给自己使眼色呢,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
沈郁澜含糊地回答:“就是, 去吧,我也想让你去。”
“好, 那我听你的。”
沈郁澜低了头,眼珠纠结得乱瞄, 丛容喊她, 她心虚地笑笑,没正眼看她,“那个, 丛容啊, 闻阿姨说她会去的。”
“太好啦。”丛容说着, 拍了下沈郁澜的肩。
沈郁澜平时那欢脱劲儿,早拍回去了, 现在居然不还手, 表情动作都在躲丛容, 怪死了。
丛容更加证实心里的猜测,觉得自己必须回去好好想一想, 调转车头,话都没再说,骑车走了。
只剩她俩了,沈郁澜蛮尴尬,心里酸溜溜地不爽,比旁边支桌吃麻辣烫的胖小子碗里飘来的醋味儿还要酸上许多。
“好好吃你麻辣烫得了,老斜着眼儿往这瞅是几个意思。”
凶狠的眼神把那小子瞪得脸快埋进盆里了,沈郁澜挡到闻砚书身前。
“这会儿不脸红了?”
“一直就没有脸红。”
“哦,那你对我的占有欲还蛮强,别人看都不能看。”
闻砚书撩撩头发,手指穿过蓬松茂密的卷发,来回穿插好几次,时急时缓,眼神勾着点儿媚意,非常具有暗示性的动作和眼神,沈郁澜不禁想到了什么。
“不是占有欲,是保护欲。”
“哦,那你对我的保护欲还蛮强。”
不管怎么说,闻砚书都能灵活地接过话茬,轻描淡写一句话,把不争气的她撩到面红耳赤。
再多说两句,怕是真要变成和旁边通红通红的小法一个颜色了。
“闻阿姨,我真得走了,都晚去这么久了,再不去,像什么话。”
闻砚书点点头,滴开车锁,大步走向副驾,帮沈郁澜开了车门,“上车吧,我送你。”
昨天不是刚说,我们不顺路吗?
善变的女人。
沈郁澜啧啧嘴,刚要上车,却见副驾摆着一个特别精致的方形礼盒,“闻阿姨,这是什么啊?”
闻砚书靠着驾驶位车门,身体前倾的姿势特恣意慵懒,拨开衔在唇角的一撮儿头发,坏笑快要压不住了,“这就是我那朋友送你的礼物,里面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上车看吧。”
一左一右上了车,车门砰地关上。
沈郁澜把盒子放到腿上,没急着打开,前后左右看看包装,“一定很贵吧。闻阿姨,你朋友咋这么好啊,干嘛送我礼物呀?”
闻砚书慢条斯理地系着安全带,“她就喜欢送别人礼物。”
“哦,那我收了人家礼物,我应该还回去啥比较好啊?”
“不用还。”
“不行,得还。”
闻砚书边看后视镜边转动方向盘,“行,那等她下次再来,我叫上你,你请她吃顿饭。”
“好啊。”
车子开出去一会儿,沈郁澜掀开盖子,发现新大陆一样,头深深低下去,扒拉着盒子里面的东西,眼珠子快要掉进去了,“这都啥啊。”
闻砚书说话的瞬间,笑容从唇边溜走,语气很是正经,“是什么?”
沈郁澜捂了捂脸,把最上面一条叮叮当当的金属手铐拎出来了,提到闻砚书跟前,脸侧向一边,“这这这,这不太好吧,闻阿姨,你看你看。”
闻砚书咬唇憋笑,等沈郁澜抬起头,看到的她还是那副正经模样,“还挺酷的。”
沈郁澜吞吞口水,“闻阿姨,你真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吗?”
“不就是手铐吗?能用来做什么?”
一定是这东西太小众了,沈郁澜豁出去了,又随手从盒子里掏出一个东西,是一条握起来就知道抽人很疼的皮鞭,“那那……那你再看这个。”
瞄了一眼,她恨不得把脸埋进座椅下面,“好羞耻啊。”
闻砚书依然淡淡,“这个看起来更酷,不过更适合放到床头,夜里赶蚊子。”
沈郁澜嘴角抿着逞强的假笑。
我的闻阿姨,怎么能正经成这样。老古董就老古董吧,谁让我喜欢她呢。
沈郁澜叹息一声,把皮鞭和手铐收进盒子,闻砚书一脚刹车,伸手挡住将要盖住的盒子。
“等会儿。”
“嗯?”
闻砚书侧身过去,按住沈郁澜想要开车门的手,随后指指那个盒子,退回座位,摸着下巴说:“刚才开车,没看仔细,你再拿出来,我好好看看。”
车窗外人来人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时不时有人猫着腰往里面看,突然放大在眼前的章大伯的脸把沈郁澜惊到了,有种光天化日做亏心事被抓包的心虚感,她死死把盒盖摁住,不肯打开。
章大伯显然没看到她,完全是把车窗当成镜子了,拨拨地中海头顶所剩无几的两根毛,抽着烟走了。
沈郁澜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
闻砚书淡定的声音响起,“防窥的,外面看不到里面。”
“我知道。”
“那你紧张什么?”
“没有。”
相处久了,闻砚书渐渐发现很多关于沈郁澜的小细节,她并不擅长撒谎,只要一撒谎,要么脸,要么耳朵脖子,准得红,眼神也得鬼鬼祟祟地乱瞄。
闻砚书凑过去,鼻息吹得沈郁澜鬓边碎发微微晃动,“你就是紧张了,和昨晚,你咬着我手指的时候,一模一样。”
沈郁澜简直无地自容了。
趁她走神,闻砚书掀开盒盖,那些令人脸红的小玩意就这么暴露在她们眼前,应有尽有。
沈郁澜嘶了一声,小声嘀咕,“这些玩意儿能搞死人吧。”
“嗯?”闻砚书一脸困惑,“郁澜,这些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就先这样,再那样,啊啊,然后这样那样,懂了吗?”沈郁澜手脚并用地解释完毕。
闻砚书思考一阵,摇头,再摇头,“没懂。”
沈郁澜戳戳眉毛,再解释她就要红到爆炸了,转移话题说:“闻阿姨,你朋友为什么送这些东西给我呀?”
“她听说你也是女同,就说要送你一些好东西。”闻砚书低头再看看,突然苦恼地叹了口气,“郁澜,阿姨是不是年纪大了,跟不上潮流了。”
看着闻砚书伤感的表情,沈郁澜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才不是呢,闻阿姨,你多时尚啊,是这些东西太……太太……”
太不出来了。
闻砚书追问:“嗯?”
沈郁澜硬着头皮把话说完,“太小众了。”
“郁澜,你看起来很懂的样子,阿姨就不如你了。”
沈郁澜再次从闻砚书脸上看到伤感了,哪能受得了,话还没送脑子里过一过,嘴里直接秃噜出来,“你不懂,我懂啊,我可以教你啊。”
刚要反悔,闻砚书含着笑容,快速回答道:“好啊。”
“不是……”
沈郁澜左挠头,右挠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有一种被设计进沟里的感觉,抬眼一看闻砚书正经成教导主任的脸,顿时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闻砚书把盒子盖好,“那就说定了,等有时间,你来教我。”
赶鸭子上架到这里,沈郁澜能怎么办,先答应着呗,说不定过段时间闻阿姨就忘了。这可教不得,闻阿姨多正经,要是知道那些东西的真正用途,非得跟她脸红不可。
沈郁澜含糊其辞地答应完,下车跑了。跑出去很远,还能从她错乱的脚步里看到慌张。
致命诱惑的烈焰红唇在防窥车窗里肆意勾起。
沈郁澜回头一看,扬长而去的一抹红渐渐消失在视野。
想到车里的时候,闻砚书看她的眼神,心里甜得要死。
“哎呀。”
她扭捏着步子,进了枣园,和提着一箱水从另一头过来的叶琼撞了个正着。
过去帮了把手。
叶琼看着神采奕奕的沈郁澜,再想起昨天沈郁澜下力干活儿的样子,觉得一定是吴大仙跟那边打招呼了,小鬼啥的都给赶跑了。
她一点都没往别的方向怀疑。
“枣儿,今天咋来这么晚啊?”
“有点累了,早晨就多睡了会儿。”
叶琼用腾出来的那只手擦擦额头的汗,“对了,我刚才远远瞧见砚书的车过去了,是她送你来的吗?”
“是啊。”
叶琼唠叨说:“这点小事儿就别总麻烦你闻阿姨了,她糟心事儿也一堆,也不容易啊。”
“妈,你是不是知道很多关于闻阿姨的事儿,跟我说说呗。”
“那天晚上,我说全家开个会,就是为了讲这事儿,你不是说不来吗,现在知道问了。”
那时候哪懂姐姐的好,今时不同往日,沈郁澜急切地问道:“妈,闻阿姨都有啥糟心事儿啊?”
叶琼叹气,“你知道她是模特吧?”
“知道啊。”
叶琼惋惜道:“那你知不知道,她把她们模特界特别厉害的大佬得罪了,以后再也走不了T台了,多可惜啊。枣儿啊,你也是大姑娘了,别总让你闻阿姨照顾你,你也多照顾照顾她。她心里呀,苦着呢,你可得对她好点儿。”
闻阿姨十几岁就走向国际舞台了,那是她的青春,是她热爱的职业。再也走不了T台了,她心里得有多难受多委屈。
可是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沈郁澜愣愣地点头,“妈,我会的。”
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干活儿都心不在焉,抱着枣树腰杆,恨不能一头撞上去,是不是心里就不会这样百转千回地焦灼了。
兜里手机发出震动。
擦擦手里的泥,沈郁澜点开微信。
丛容发来一条语音,语气非常严肃,“枣儿,晚上我在店里等你,我们谈谈吧。”
第49章 我不是在动,我是在抖
「郁瀾, 幾點回來,我去接你。」
「不用啦,闻阿姨, 晚上丛容找我有事,我去奶茶店找她, 先不回家啦。」
「我送你去?」
沈郁澜心里一万个乐意, 想想丛容刚才说话的语气,无奈叹气, 回复闻砚书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委婉拒绝了。
认识这么久,第一次听到丛容说话那么严肃, 稍微用心想想都能猜到原因。沈郁澜用了好长时间给自己打气。晚上,往奶茶店走的时候, 她已经充分做好跟丛容摊牌的准备。
事情果然如她所料,站在奶茶店外面, 正对门口坐在高脚凳的丛容垮着一张脸, 头发被抓得乱七八糟,抓起桌上奶茶喝了一口,那焦躁的样子, 那惆怅的表情, 颇有几分借奶茶消愁的意思。
沈郁澜不免忐忑, 早死晚死都是死,她闷头进去了。
丛容看见她, 脸色更加凝重。
沈郁澜杵在门口, 到底是她对不起丛容, 没敢坐,没敢说话, 明明是心虚,愣是表现出了羞涩。
“坐啊。”
沈郁澜小心翼翼地拉开凳子,坐下去的时候没有发出声音,双手端正地交叠在桌上,小学生一样。
丛容被逗笑了,三两秒,憋回去笑,板着脸说:“沈枣儿,咱俩是朋友吧?”
“是,当然是。”
“你还知道咱俩是朋友?你就是这么拿我当朋友的吗?”
“对不起。”沈郁澜愧疚不已地低头。
“你不用道歉。”丛容看着沈郁澜,无能为力地叹气,“早知道这样,当初说什么我都不会跟你走得这么近。”
“对不起,丛容,我真的不想……”
丛容腾地起身,张开双臂,手心朝下,手往下压,“你不要再说了!”
沈郁澜自责的情绪上升到极致,正准备一五一十地跟丛容把话说清楚,丛容为难地摇摇头,“枣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想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我和你,绝对不可能!”
什……什么?
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沈郁澜抓耳挠腮,斟酌解释的词句。
丛容拍拍桌子,大声道:“不过没事的!我们是好朋友!我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的!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丛容的嘴,骗人的鬼。
门响了。
沈郁澜扭头一看,背着粉色小挎包的黄玖儿进来了,扶着腰,歇了好几口气,应该来得挺着急。
“玖儿,这么晚了,你咋来了?”沈郁澜诧异地问她。
黄玖儿盯盯她,再盯盯丛容,哼哼两声,“你俩天天在一起厮混,我就说准没好事儿,好你个澜澜,你居然暗恋丛容!”
沈郁澜咬牙切齿对丛容说:“你这嘴能不能有点把门儿?”
丛容摆摆手,“哎呀,我这不一时嘴快嘛,话赶话,就说出去了。”
沈郁澜哭笑不得道:“丛容,我不喜欢你,谁说我喜欢你了,天,咱俩都认识多久了,我要是喜欢你,用得着等到现在吗?”
丛容深深看着她,“所以我说,你是暗恋我好多年了,但是不好意思说。”
沈郁澜都快哭了,“不是,你为啥这么想啊?”
“行,我这就给你好好分析分析。”
丛容坐下了,指指身旁的位置,让黄玖儿坐下。
“早上我不是让你问美女姐姐要不要来我的生日party嘛,你当时不情不愿的,分明就是不想让她来,而且,她说要来,你的表情还特别失落。除了你喜欢我,我真的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
话到嘴边,沈郁澜说不出口了,改口说:“我要是喜欢你,我还帮你追闻阿姨干嘛呀,这也不合理啊。”
“合理,怎么不合理了。我算是都想清楚了,枣儿,你说帮我追美女姐姐,那都是障眼法。你说吧,这都多少天过去了,有一点进展吗?”
沈郁澜抱着头,“丛容,我服了你了。”
她宁愿丛容知道她喜欢闻砚书,然后劈头盖脸地骂她一顿,也好过现在。真的很想告诉丛容,她喜欢的人究竟是谁,但就是张不开嘴,死活说不出口。
黄玖儿咂咂嘴,“丛容,澜澜都暗恋你了,要不然,你就从了她吧。”
丛容问:“你不喜欢她了?”
“害,喜不喜欢不知道,但是我好好想了想,我跟澜澜还是更适合做朋友。”
“嚯,你俩过家家呢。”丛容拄着下巴,花痴脸,“不像我,一往情深。我对美女姐姐的心,日月可鉴。”
这话说得沈郁澜心里像扎了密密麻麻的小刺针一样不舒服。
“你们聊吧,我还有事,走了啊。”沈郁澜再也待不下去了,跑了。
丛容看着她不淡定的背影,“玖儿,你看枣儿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唉,她得多喜欢我啊。”
黄玖儿翻个白眼,“丛容,你够了啊。”.
“Kelly,你够了。”
闻砚书挂了电话,倚着食杂店蓝色木门,抱在怀里的猫舒服地伸伸爪子,抬起猫头,像是炫耀什么,朝拖着疲惫步子走过来的沈郁澜喵叫两声。
她从那盏昏暗的路灯逐渐走向清晰,裤腿一高一低地挽着,露出来的脚踝像趟过泥一样,靠后是关了灯的不再接待客人的小铺,前面是等她回家的闻砚书。
本来心情郁闷,看到闻砚书松弛的样子,疲惫的脸庞就都是笑了。
迫不及待想要来到闻砚书身边,她大步跑过来。
“闻阿姨!”
闻砚书轻轻捋顺猫毛,笑着说:“你慢点,别又摔了。”
沈郁澜差点真就平地摔了,稳住身体,看着闻砚书怀里那只猫,干干净净,脖子套了一个粉色蝴蝶结的项圈,特别公主,可爱晕了。
一看就是大城市里走出来的猫。
“闻阿姨,你买猫……”
诶,这猫很是眼熟呢。
沈郁澜摸摸猫头,它立刻享受地闭起眼,沈郁澜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小黄?”
她左右看看,“不对啊,小黄不是这色儿啊,眼睛没这么大,毛也没这么短,这还是我那邋遢女儿吗?”
闻砚书笑笑,“洗剪吹了。”
小黄在闻砚书怀里待得非常滋润,沈郁澜眼神警告它——我都没这待遇,你别得瑟。
小黄猫头一转,不理她了。
“好好好,有了后妈,就不要亲妈了是吧。”她气哄哄地往屋里走。
闻砚书腾出一臂挡住她的去路,“后妈?”
“对啊。”
闻砚书含笑点头,“哦。”
沈郁澜后反劲,这称呼有点奇怪,说得好像她和闻砚书有什么似的。嘴巴一抿,伸出去一根手指,缓慢地把挡在面前的胳膊压下去。
“洗澡洗澡,我去洗澡了。”
闻砚书也进屋了,放下小黄,关了门。
隔着一道帘子的卫生间响起水声,走调的歌声突然而起,真的有点辣耳朵,很难听。
闻砚书宠溺笑笑,听着听着,听顺耳了。
忽然,歌声没了,水声也没了,沈郁澜大喊一声,“卧槽!”
闻砚书脚步匆匆地过去,站在帘子外面,“郁澜?”
沈郁澜哼唧好几声,欲哭无泪道:“不是吧,停水了,这一天,我招谁惹谁了啊,咋就没有一件顺心事。”
闻砚书很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别洗了,把衣服穿上,出来吧。”
“我也想出来,但……但我头上都是泡沫,我怎么出来嘛。”
“你洗头了?”
“对啊。”
“一点水都没有了?”
沈郁澜又试了下,“没了,真没了。”
“泡沫多吗?”
“好多,满头都是泡沫。”
沈郁澜在里面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帘子被碰得掀起一角,光洁的还有白花花的什么一晃而过,闻砚书眼神快速闪躲,背过了身。
“闻阿姨?”
闻砚书脸颊一层浅浅的红,大步走到货架旁边,一手提了两瓶矿泉水,走回去,等红晕褪去才说话,“你把衣服穿上。”
“哦。”
沈郁澜简单擦擦,胡乱把挂在一边的睡裙套上了,里面什么都没穿。
“好了,闻阿姨。”
闻砚书掀开帘子,把水递进去,“矿泉水,将就着用吧,把泡沫冲了,水不够我再给你拿。”
沈郁澜眯眯眼睛,看着那双很有骨骼感和力量感的手,微微用力的时候,手背中间凸出来的那条筋特别性感。
保持抬头的动作,额头泡沫淌到眼里,弄疼了眼睛,她不敢揉,只好求助闻砚书,“闻阿姨,我眯眼了,你帮帮我好不好?”
伸进来的手收回去,闻砚书问:“衣服穿好了?”
“嗯。”
闻砚书很轻地咳了一声,进来了。
她看到了这一幕——半干半湿的睡裙紧贴身体,勾勒出平时宽大T恤凸显不出来的轮廓,衣料特别一般,很透,隔着薄薄的料子,似乎能够看到里面的风景。
闻砚书鲜少露出这般神色,局促的眼神在收紧的呼吸之后出现,她瞄了一眼,快速移眼,彻底忘记进来的目的,转身就走。
沈郁澜半睁的一只眼看到她要走,向前一步,勾住她腰际细窄腰带,“你不管我啦,眼睛难受,真的好难受。”
闻砚书后背一僵,缓慢回身,没有乱看,低头拧开瓶盖,把水递过去,“给。”
“我自己怎么弄嘛。”
瓶子里的水掀起微小涟漪,闻砚书拿着水瓶的手并没有看起来那样稳,就像她走到沈郁澜身前那几步,虽然面无表情,但若是细细打量,就能够看到那个任何场合面对任何难况都张弛有度的她在这一刻飘忽不定的眼神。
这里太过狭窄,于是面对面的时候,不得不离对方很近,因此她们呼吸的都是对方呼过的带有生姜洗发水味道的空气,交换呼吸,循环往复,听你的呼吸和我的心跳,沈郁澜终于想起来去捂她那低到不能再低的裙领,紧接着,就被柔软的手心托住下巴,慢慢把头抬起来一点。
闻砚书的动作过分得轻,让人身体发软的轻。
于是被她碰过的地方,都在发抖,掠过清水的眼皮,指尖滑过的脸颊,还有,她淡淡的眼神不经意扫过的每一寸肌肤。
只是单纯地帮她洗了眼睛。
可是为什么。
看着闻砚书因为她每次乱动而锁住一点的眉心,腿就止不住地发软,仿佛站在了云端。
“别动。”闻砚书声音微哑。
我不是在动,我是……我是在抖。
“好了,你睁眼试试。”
沈郁澜试着睁开眼,不难受了。
闻砚书看着她把眼睛睁开,身体往后微仰,想要再拿一瓶水,这时,没有关闭的花洒突然喷出来急促的水,淋湿了所有。
沈郁澜吓了一跳,脑袋空了一瞬,猛地扑到闻砚书怀里。
第50章 阿姨也湿了
这一下抱得蛮狠, 闻砚书往后趔趄一脚,反手扶着墙,堪堪稳住身体。
她们一起把前胸后背湿透, 贴合的部位越贴越紧,因为沈郁澜把她越抱越紧, 滚烫的炽热燃烧的体温和砰砰狂跳的心都给她。
“郁澜, 你抱疼我了。”
埋头在她怀里的沈郁澜缓慢抬起头,紧抱她细腰的手松开点力气, 湿漉漉的脸被流水不断冲刷, 眼睛睁不太开,脑袋也想不太清楚, 仰着头,说:“闻阿姨, 湿了,我湿了, 怎么办。”
嘴唇要碰不碰她的下巴。
闻砚书低着头, 声音愈发低哑,“阿姨也湿了。”
“那我帮你擦干,好不好?”
闻砚书视而不见她摆在明面的为她而起的颤抖, 挑逗的笑容发生在细细的唇缝张开后, 咬断流水, 眼里抛出勾死人的温柔,“不行的, 郁澜。”
“为什么?”
闻砚书托着她的脸, 拇指轻轻拂去脸上的水, 一遍又一遍,动作越来越柔, 声音越来越蛊,“因为,是我要把你擦干。”
下巴轻抬,和沈郁澜的嘴唇碰上了。
微妙的颤栗让沈郁澜眼神彻底疯迷,挺起上下起伏的胸,呼吸紊乱地往她身上压,讲话的时候,嗓音里尽是克制不住的颤腔,“闻……闻阿姨,你快帮帮我,帮帮我嘛,帮我弄干,帮我。”
闻砚书平静地看着她,嘴角含笑,“脱了。”
沈郁澜愣着不动。
“你不脱,我怎么帮你擦干呀?”
“我……”
闻砚书的手轻抵她的脖子,把她推开,“不脱呀,那我走了。”
“别走。”沈郁澜挽留。
“嗯?”
“我脱,我脱。”
沈郁澜站在流水倾泻的花洒下,期待闻砚书能够把更多目光投向她,可是闻砚书的眼神那么平静,没有半点和情欲有关的情绪。
是我的身体不能够吸引到她吗?
还是因为我没有脱光?
沈郁澜讨厌闻砚书平静的眼神,想要她和她一样。于是她在闻砚书的注视中,咬紧嘴唇,提起裙摆,缓慢往上撩。
闻砚书突然笑了,倾身过去,“好啦,别那副表情,你以为我是那些小女孩啊,我对你的身体,真的没兴趣。”
这话让沈郁澜心里直委屈,再也没了羞涩的感觉,心里憋着闷闷的气,使劲一扯,三两下,睡裙脱离了身体。
她把全部的自己交给闻砚书。
瞳孔猛地放大,闻砚书愣神三五秒,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迅速背过身。
已经都这样了,没什么不好意思了。
沈郁澜走到她身后,勾勾她的腰带,“闻阿姨,怎么转过去了嘛,你不是说,你对我的身体不感兴趣吗?”
背对她的闻砚书吞咽的动作没有让她看到。
她见闻砚书毫无反应,索性豁出去,再向前两步,紧紧贴着她的背,头轻轻靠着,“闻阿姨,你这样子,我会误会的,会误会,你对我……”
说到后面,声音有点喘了。
闻砚书呼吸骤然一紧,反复压抑眼里的欲.火,不知失败多少次,一忍再忍,不能再忍,她转过身来。
眼神立刻变得从容淡定。
单手覆在沈郁澜后脖,半搂半掐,眼睛慵懒一扫,从上到下扫过她的身体,发出轻轻痒痒的妩媚笑声,“我们郁澜身材真好,怪不得那些小女孩那么喜欢你。”
她缓步逼近沈郁澜,嘴角勾着戏谑的笑。
沈郁澜不得不被她压迫性十足的动作逼得往后退。
“听话,别退,你一直退,阿姨怎么帮你擦呀?”
“不……不用了。”
“不行,不擦干,生病了怎么办。”
闻砚书让沈郁澜的头往后仰起一点,拿起花洒,边帮她冲干净头发边说:“生病了,还怎么去约会呢。”
沈郁澜被闻砚书一臂圈在怀里,腿被她温柔的动作弄得发软发抖,几次站不住,直想往她身上倒,每次就要倒进她怀里,闻砚书都不着痕迹地退后,躲开了。
“闻阿姨,我……我……”
“嗯?”
“我难受。”
头发冲干净了,闻砚书把花洒关了,放回原位,拿起一条毛巾,给她擦头发,“哪里难受?”
沈郁澜指指胸,“这里……这里好难受。”
闻砚书给她擦头发的速度变慢了,眼睫微垂,媚意绕着眉梢,“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呢,我也没办法。”
“你帮我,揉一揉,好不好。”
圆润的挺立的在闻砚书面前熟透了。
闻砚书那副懒得多看一眼的样子让她很是挫败,握住她的中指,暗示性地揉捏,“闻阿姨,你再不帮我,我就要难受死了。”
闻砚书没有动作,话语里分明是调戏,“难受呀,难受你就自己揉。”
“我不要。”沈郁澜喘息出来哭腔,“我就要你,就要你帮我。”
“不行。”闻砚书拒绝得很明确。
“我不管,你就得帮我。”沈郁澜神智愈发不清明,“那次我都摸过你了,这次,这次我给你摸回来,给你,都给你。”
“郁澜。”闻砚书温柔极了,“你好好看清楚,我是谁。”
“你是……”
“我是你的阿姨呀。”闻砚书再拿一条毛巾给她,“自己擦,擦干净了,好好睡一觉。”
沈郁澜渐渐恢复理智,脸上挂着难堪。
闻砚书掀开帘子,“对了,郁澜,少喝点酒。”
“我没有喝酒。”
闻砚书扶着帘子的小指微翘,回头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笑了,“不,郁澜,你就是醉了。”
帘子落下。
沈郁澜低头,站在只剩她一个人的狭小空间,胸口发闷,看着镜子里自己难堪的模样,硬生生挤出来一个牵强的笑。
开始懊悔刚才莽撞不经大脑的行为。
脸越烧越红,感觉自己没有勇气没有脸面再出去面对她了。
她待在这里很久。
外面的闻砚书也没有喊她出来。
开门关门声响起,紧接着,熟悉的引擎声浪唤醒她麻木的神经。
“闻阿姨……走了。”
心情低落到极致,沈郁澜套上湿湿的睡裙,走出去,看到放在旁边货架的手机屏幕亮了。
「郁瀾,我有事出門,今晚不回來了,記得鎖門。」
「好。」
沈郁澜笑了又笑。
怎么能那么浪,那么不知廉耻,以为闻阿姨会和我一样。
关了灯,黑暗里,烟雾飘散,猩红的火光照亮她嘲讽的表情。
她从来都不是会为了谁,反复撕碎自尊心,去换一点央求而来的偏爱的人。
她有她的骄傲。
闻砚书再了解她,也不可能了解她的全部。
月亮挂在天上,照亮地上的人。
闻砚书靠着阳台栏杆,半阖眉眼,偏头点烟,深深吸了一口,烟拿下来,夹在指间。
烟雾吐出来,她仰着头,寂寞无从止歇。
“如果没有强烈的爱作为支撑,短暂的新鲜感和激情过后,你眼里的我,是不是只剩一张索然无味的脸。”
“我还是不确定。”
“郁澜,对不起。”
“再等等,我们,再等等。”.
第二天。
一大早,丛容给沈郁澜打电话,说是生日party就定在今晚,让她晚上早点从枣园回来。
“记得告诉美女姐姐一声哦。”
沈郁澜眼神黯淡,“她不在。”
“哎呀,真是的,我把位置发给你了,你记得告诉她,晚上七点。”
“行。”
挂了电话,沈郁澜把地址转发给闻砚书,说清楚时间,也不管闻砚书回没回,手机扔到一边,蒙头补觉了。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中午。
闻砚书回来了。
迈过门槛,看见门口的矿泉水瓶里飘着的那些烟头,再看躺在床上还没起来的沈郁澜,自责地抿紧嘴唇,走过去了。
“郁澜。”闻砚书摸摸沈郁澜的头。
沈郁澜听着她温柔的语气,心里堵得更厉害,莫名烦躁地躲开她的手,“别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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