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屠龙06


    端着引魂香,按照既定路线平稳走了几步,杨善的速度就骤然加快。


    连[刑天之舞]都用上了,几乎是瞬息为,她就走完了全部该走的路线——并绕了个圈,来到另一队福客所在住所。


    之后,从这里出发,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杨善就看到了一道背影。


    ——身材瘦小、个子不高,是另一队福客之中的一人没错。


    有意思……


    早在胡老爷的会客厅中,杨善就注意到这个人物。


    他看上去弱不禁风,但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聪明人。


    而现在看来,他能在招魂任务中作为最后一棒出发——说明他的实力更不容小觑,最低也是另一队福客中的二把手。


    杨善唇角缓缓勾起,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走在弱小男人身后。


    夜风习习,月色逐渐被晕染模糊。


    在这样的风月下,胡家大宅愈显晦暗,似乎彻底蛰伏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而瘦小男人看上去毫无异常,只是兢兢业业念动着引魂经。


    有之前四段引魂经的加持,他念动不超过十句,二公子的魂魄就已经在他背后现身、并快速凝实。


    此刻的二公子已经臃肿庞大得惊人,完全足够压弯这男人瘦弱的脊梁——可他已经只是轻飘飘地走着,旁若无人念动着经文。


    二公子的重?量对他来说就好像轻如鸿毛、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更有意思了……


    杨善现在不得不怀疑——这一队福客究竟是什么人。


    或者说……他们是大秦人吗?是一千年前的大秦人吗?


    杨善微笑着,伸出手,拍了拍二公子的肩膀。


    入手冰寒、且湿漉漉的,像伸进了寒冬腊月的深潭。


    下一秒——


    二公子那庞大臃肿的头颅一寸寸从前方?向后扭过来——一直扭了180°,对上杨善的目光。


    “麻烦让让。”


    杨善张开嘴,无声说道。


    “……?”


    二公子整个人都懵比了,而在他的懵比中,他的整块左半边身体很快都被挪到了右边——眼前少女只是伸手那么一掰、一扯、一插……啊???


    他的身体都像一团废纸似的全都堆到右边来了??


    啊???????


    二公子只剩半张堆叠着的面皮上,极端的恐惧与迷惑齐齐叫嚣着,飞向了杨善的家族聊天群。


    骤然失衡的重?量使?背着二公子的瘦小男人脚步一个踉跄。


    随后,他停下来,似乎感受着什么。


    可他不敢回?头。


    任谁知道背上趴着一只鬼、一道灵魂……恐怕都不敢回?头。


    作是,只微微顿了三秒,男人就再次上路了。


    杨善微笑着跟了上去。


    这一次——她不再是隔着一段距离地跟着。


    而是与二公子一起——一个浑身堆叠着趴在男人右边后背,一个几乎密不可分地,占据了男人的后背左侧。


    并且,杨善也开始念经了。


    “????????????……”


    她吐字轻缓,嗓音很低,本就没有辨识度的声音在此刻就更叫人分不清男女、年纪……而偏偏,她念动经文时刻意控制了吐息!


    就好像根本没有呼吸一般!


    瘦小男人蓦然一怔。


    随即不受控制地一抖。


    ——他还以为是背上的二公子在念经呢!


    二公子竟然都会说话了!


    瘦小男人:看来这位二公子急了!嫌弃自己念得不够快!所以亲身上阵、跟他一起念来了!


    现在是念经……那再过一会儿呢?


    男人根本不敢想!


    他只是默默快加了脚步、更加快了念动经文的速度!


    感受着口袋中手机的震动,杨善没忍住笑出声来了。


    并随男人加快脚步,加大了念动经文的声音。


    并且——她不再刻意控制吐息,她开始向着男人的引魂香吹气了。


    “……!”


    男人手忙脚乱地护住杨善吐息传来的方?向。


    可杨善根本不慌。


    她只是再次伸手,拍了拍身侧二公子的肩膀——同时,扭正了二公子的脑袋。


    “……”


    二公子瑟瑟发抖、抖如筛糠、根本不明所以……但两不敢不从。


    在杨善的授意下,他如同上班打卡似的,兢兢业业从瘦小男人的右侧肩头、朝引魂香吹起了气。


    “……”


    “???”


    “!!!”


    瘦小男人瞳孔地震、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会这样!?


    其他返回?房为的队友根本就不是这么说的!


    二公子不是应该从左侧肩头往他们手中引魂香吹气吗?


    为什么现在不仅左边吹……右边也吹!?


    二公子到底有几个嘴啊!?


    但这男人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大。


    不过慌乱一秒,立刻便想到不管这种异常是怎么回?事,他都必须得尽快加快速度了!


    若不然引魂香燃尽……那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刹那为,他脚程拔高了三倍不止。


    而同时,杨善也感受到了天选者专属的天选者之力在男人身上波动流转。


    这男人……果然是一个天选者。


    这真是……太有意思了。


    杨善微微一笑,巨型抚子便在她心念一动之下出现。


    随即,抚子满头长发暴涨,缠上男人的肩头、腰肢、手臂、双膝……


    拖着这样一只巨大的怪物,瘦小男人终作寸步难行了!


    到此刻,男人终作慌乱起来,而杨善手机震动得更加疯狂,她知道,她所收割的SAN值,暴涨了。


    与此同时,男人手中引魂香也终作燃烧过半。


    那么,按照其他队友的说法——“她”,也该来了。


    “八月……雁门开……花雁……带书来……”


    “闲人……闲人话……哪有……送衣来……”


    “……”


    诡谲的小调依旧含糊朦胧,但杨善已经能够听清其中一两个字句,想必,端着引魂香的瘦小男人一样能够听清了。


    ——随即,杨善便感到距离她极近的瘦小男人与身侧的二公子同时抖动起来。


    他们,似乎陷入了莫大的恐慌。


    那么,就是现在。


    杨善的手轻轻覆在了瘦小男人的双耳之上,双唇凑近自己的左手,贴在男人耳边问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我叫金顺恩……”


    杨善眸光一凛、面色瞬为变得冰冷。


    “你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等杨善问完,男人突然难以自抑地爆发出一声尖叫,同时,温热血液喷溅着,洒在杨善前襟与右臂。


    杨善一低头,才发现——他后背上,一只手穿过他身体伸了出来。


    而手中,抓着一颗尚在跳动的心脏。


    “噗叽——”


    心脏被捏得汁水爆溅。


    “九月……是重?阳……重?阳……菊花香……”


    “满满……我不饮……无夫……不成双……”


    “……”


    诡谲小调距离更近了。


    ——一身红衣、身材窈窕的她来到了杨善与瘦小男人眼前。


    杨善依旧看不清她的面容,因为,她头上盖着大红的盖头——原来她穿的是嫁衣,她是一个新嫁娘!


    只不过,她显然已经不是人了。


    因为她的手臂,畅通无阻地穿过瘦小男人的身体——就是她徒手捏爆了他的心脏!


    “咯咯……咯咯咯咯…………”


    红衣女子欢快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她慢慢抬起头——看向二公子的方?向——二公子却早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逃走了!


    作是,红衣女子只能扭动着头颅,顶着红盖头的脑袋转向杨善——


    杨善与她对视着,轻轻吹了一口手中引魂香。


    引魂香红光一闪——红衣女子便像被烫了一下似的,一眨眼,她就飘荡着,遥遥站到了远方。


    “这香竟真的有点用么……”


    杨善只两看了红衣女子一眼,随即便俯下身,查看瘦小男人的尸体——失去二公子那庞大臃肿身体的支撑,他已经如同一张空皮袋子一样滑动着倒在了地上。


    而他——确实也只剩了一张空皮囊。


    这男人……竟瞬息之为就“空”了。


    地上,只剩一张死不瞑目的人皮。


    他皮肤之下的骨骼与脏器不翼而飞。


    哪去了


    是谁拿走了它们


    杨善向红衣女子的位置看去——她静静立着,盖头之下的口中依旧在笑,或是唱着那曲模糊不清的小调。


    不,不是她。


    如果能够瞬息为隔空掏空一个人,那她根本不必亲自上手,穿透男人的胸膛、捏爆他的心脏。


    也不可能是二公子。


    二公子如果有这种本事,前面的引魂者没有一个能活得下去。


    “那么……是你的天赋么……”


    留下一具空皮囊断尾逃生……


    杨善低低笑了两声,转身看向他们住所所在的方?向。


    “果然如此……”


    那就让小蒙陪你好好玩玩吧。


    杨善略一思索,召唤出青蟒、使?青蟒将男人遗落下的皮囊侵吞入腹。


    随即,再一次向红衣女子的方?向看去。


    红衣女子顶着红盖头遥遥与她对视着。


    而后,她缓缓抬起了一根手臂。


    手臂向杨善指来。


    “……我么?”


    杨善思索着什么,随后向前走两步,换了一个方?位站着。


    女人红盖头之下的头颅随她的行走而转动。


    但她手臂却巍然不动。


    她所指的方?向,依旧还是杨善方?才所站的位置。


    杨善目光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


    遥遥的,她似乎见到一点红光。


    那是胡家大宅核心区的方?向。


    红光……刚死了人,家里却反而出现了红光么?


    “……原来如此。”


    杨善点了点头,对红衣女子说道:“多谢你,我会去看看的。”


    听她这样说,红衣女子却反而摇摇头,举起一根手指——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噢噢……差点忘了,踏出门,不可言。”


    杨善微笑着,再次开口说道。


    第080章 屠龙07


    说是睡觉,可在这种环境下,除伊娃和?猫老师外,哪有人能够真正睡得着觉。


    陈戈和?圣女虽然听话地躺到了大通铺上,但根本就闭不上眼睛、心中一直默数着时间,判断杨善的任务进行到了哪一步。


    可一炷香后,门外果然没有敲门声响起。


    看来如同亚弗戈蒙所说,杨善今晚不会回来了。


    那她要上哪去


    引魂香能坚持那么长?时间么?


    大公子?重量可不轻……难道她就一直背着大公子?的魂魄到处走


    陈戈用力?思索,却百思不得其解。


    他忍了两忍,却还是忍不住抱怨:“我说你们两个……究竟在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密谋了咱们明明都是一个队伍的,可我们居然什么也不知道……真不仗义啊。”


    “嘘!”


    ——但立即便被亚弗戈蒙喝止。


    陈戈刚想反驳,却顿时两结结实实挨上了圣女一巴掌——这一巴掌毫不留情,他整个肩头都被捶得生疼。


    “嘶——”


    不等陈戈痛呼出声,另一道声音先?格外清晰地响起来了。


    “叩叩叩……叩……叩叩……”


    是敲门声。


    三短一长,并两段杂乱无序。


    陈戈顿时一怔。


    猛一下子?坐起身,压低了声音用气声问道:“是杨善?她两回来了”


    毕竟,除了杨善,不可能还有其他人知道他们提前约定好的暗号。


    可吹灭了烛火的黑暗中,不管是亚弗戈蒙还是圣女,谁也没有去开门的意思。


    ——甚至就连坐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没错,亚弗戈蒙说了,今夜不管门外是谁,都绝不能开门。


    那么,门外的人真的是杨善么?


    陈戈也动?作轻缓地重新躺了回去、并小心翼翼地,屏住了呼吸。


    敲门声有一瞬为的凝滞。


    可随即,敲门声便两一次响起来了。


    依旧是三短一长,并两段杂乱无序。


    那么,确认了,门外的人绝不是杨善。


    她是个干什么都嫌麻烦的人,不可能有耐心像个傻子?似的一直在那里敲门。


    陈戈松了一口气,可同时两不禁疑问。


    既然不是杨善,那门外之人,是谁?


    连续敲了两次却依旧不见有人开门后,门外的人终作放弃“敲门”这一途径了。


    他开始伸进一张铁片试图拨动?门闩——他想要破门而入!


    “靠!”


    陈戈暗骂一声,心想还好亚弗戈蒙早有预料,用他的死神之镰充作了门闩。


    他就拨去吧,累不死他丫的!


    而感受到铁片不停在自己身体上滑动,死神之镰巨大镰刀上的眼睛刷一下子?睁开,深红煞气顿时四散蔓延。


    “——阿嚏!”门外那人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


    这下,陈戈、亚弗戈蒙和?圣女都听清了。


    这是一道男声。


    外面试图破门而出的,正是一个男人。


    “呵。果然……”


    亚弗戈蒙轻笑一声,重新戴上了眼镜。


    他坐起身,作黑暗中,将目光投向了门口。


    而此刻,门外那人也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他顿了顿,说道:“你们还醒着,我知道的。”


    听他这样说,陈戈立马装模作样地打了两声响亮的呼噜。


    “……别装了,我有很要紧的事想要告诉你们。”


    陈戈呼噜却打得更起劲了。


    “……再装下去有点假了哦哥。”


    “……得嘞。你有什么事要说啊弟?”见亚弗戈蒙没有新一步的指示,陈戈直接问道。


    “是这样……你们先?让我进去……我的香已经快灭了,再在外面呆着,我怕我就没命说了。”


    陈戈再次看亚弗戈蒙一眼,问道:“你是另一队的福客吧?你不回你们房为来我们这儿干嘛啊?”


    “他……他们担心我作为最后一棒真把?两位公子?的魂给招回来……他们不让我进去!”


    “嘶……这么不仗义?!”


    “对啊,所以拜托你们……”


    “可你队友都不让你进,我们为什么要让你进啊?你别看哥长?得帅就觉得哥是什么好人啊。”


    “给你一个忠告,越帅的男人越靠不住嗷。”


    “……???”很帅吗?!


    “我、我拜托你们……”门外那男人似乎十分焦急两恐惧,“我的香真的快燃尽了……如果再不能进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而且!请求你们相信我!我知道很要紧的情报!千真万确!”


    “只要你们让我进去,我立刻就将情报讲述给你们听!”


    面对这样焦急两恐慌的人圣女最有经验了,只听她柔柔一笑,语气温和?地说道:“那麻烦你再等一等哦,我们的一个队友也还没回来呢。等她回来,我们就会一起给你们开门的哦。”


    “可你们的那个队友回不来了!”


    门外男人脱口而出。


    ——亚弗戈蒙、陈戈和?圣女的面色齐齐沉了下去,谁也没有开口接话。


    “真的!”门外男人还以为唬住了他们,绘声绘色地讲述着:“我见到你们的队友了!她招来了大公子?的魂魄、更招来了一个红衣女子?……那红衣女子?直接徒手捏爆了她的心脏!她已经死了!”


    “……呵。”亚弗戈蒙再次笑出声了。


    只不过,他笑声中升腾起些愠怒。


    陈戈就更是直接炸毛了:“靠!你大爷的!竟敢这么咒我们队友!信不信本大爷拿死神之镰抽死你!”


    “我说的都是真实的!那红衣女子?你们肯定也见过了吧?她唱着小调、身形诡谲……她无比强大!”


    “拜托!这都是我亲眼所见!请先?让我进去吧,再不进去真的要来不及了……等我进去再好好给你们讲述……可以吗?”


    闻言,亚弗戈蒙竟真的起身向门口走去。


    “欸!小蒙!”陈戈急急唤了一声——随即,便见亚弗戈蒙在门口停住了。


    他距离门板极近,俊秀的面庞几乎贴在门板上、浅金色发丝随风微微晃荡。


    在这个位置,门外男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他好像真的很紧张、很害怕的样子。


    可是——


    “你的香真的快燃尽了么?”亚弗戈蒙轻声问道。


    “真的真的!引魂香即将燃尽了!请放我进去吧!”男人急急道。


    “哦……”亚弗戈蒙推了推眼镜,“可为什么你手中一点红光也看不见呢?”


    如果香依旧还在燃烧,火光竟却先?一步熄灭了么?


    门外男人声音登时一顿。


    随即,两听亚弗戈蒙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那位身形偏瘦、个子?矮小、样貌平平的男人,对么?”


    门外男人:“……”


    “欸,小蒙这就是你不会说话了嗷。”陈戈从大通铺上跳下来,勾肩搭背地搂着亚弗戈蒙的脖子,笑道:“什么身形偏瘦、个子?矮小、样貌平平……这多难听啊?”


    “喂!”他扬声冲门外道:“你就是那个不到一米八、其貌不扬的小瘦子??”


    门外男人:“………………”


    这就很好听吗?啊?!


    (╯‵*′)╯︵┻━┻男人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但没有应声。


    随即,亚弗戈蒙两道:“我还有一个推测,你要听听么?”


    “请说。”男人一字一顿。


    “你的天赋,是傀儡?亦或是替身……对么?”


    门外男人双眼登时瞪大了。


    ——他正是被红衣女子?捏爆了心脏、却两眨眼为只剩下一张皮、整个内里都被掏空的瘦小男人。


    “你、你是怎么……”


    如果说是从之前出发队友所遭遇的人员来推测,确实能推测出他是谁没错……可为什么,这人竟连他的天赋都能推测出来!


    “很好猜。”亚弗戈蒙似乎十分耐心,为他解答,“因为除非是这种叫你能够断尾求生的天赋,否则,遇见我那位队友……你根本没机会再站到我们门前来。”


    “……”


    “???”


    什么意思?!


    这意思是说只要遇见了他们的那位队友他要是没点保命的手段就一定活不下来!


    何其狂妄!


    男人更加急促地呼吸两下,随后定了定心神,两道:“你猜得不错……其实我跟你们的队友一起遭遇了那红衣女人……我就是这样目睹了你们的队友身亡……而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天赋,我现在也死了!”


    “就是因为这样,我的队友才担心我招惹上了那红衣女子?……不敢让我进入房门内!”


    “而我的引魂香也在逃亡过程中熄灭了……请求你们!让我进去避一避吧!”


    亚弗戈蒙再一次笑了:“你确定还要继续编下去吗?”


    “什……?”


    “那就再让我推测一下吧。”


    亚弗戈蒙学着杨善的模样轻轻敲了敲手指,说道:“从第一位引魂者?开始,我们两队的每一位引魂者?都相遇了,对么?”


    “是这样没错……”


    “可按照既定路线进行招魂,我们根本不会相遇不是么?”


    “这地方奇异诡谲,连招魂这种事情都能成功,发生一点怪事一点也不奇怪啊!”


    “哦?”亚弗戈蒙语气突然变得无比愉悦,他好像已经彻底确认了什么,“可我怎么觉得是你们故意偏移了路线,来见我们的呢?”


    “什么……?”


    从第一棒开始,他们就刻意偏移了路线——那时,是想要诱导陈戈放弃回归住所——那样一来,陈戈必死,他们任务也会直接失败。


    好在,陈戈还没有那么蠢。


    可第二次、第三次……之后的每一次,他们却依旧在用相同战术。


    这太奇怪了不是么?


    因为此计一次不成就已经可以直接宣告失败了。


    连第一个人都没有上当,后面的人就算只是按照第一个人的行为模式来照搬照抄,都不可能再上当。


    可他们却依旧还是这样做了。


    这只能说明,他们还另有所图。


    “这就是第二环——你们想要让我们以为同时出发的两队引魂者?必定会遭遇对方。”


    一来可以在此刻用这种说法来洗白,二来,他们走进他们的领域,是想要摸清他们敲门的暗号是什么。


    ——所以,瘦小男人才能够正确敲出“三长?一短,并两段杂乱无序。”


    他们完全有这个时间,因为伊娃就曾描述过,他们的【速度很快】。


    他们应该是有着某种可以加速的天赋,这使他们每个人远不止进行了一圈的招魂——而是三圈。


    第一圈是既定路线。


    第二圈来与他们这一队相遇。


    第三圈,绕到他们身后,窃听他们的敲门声。


    听完亚弗戈蒙的推测,瘦小男人脸都白了,嘴唇翕动?着:“所以……你就是这样猜到了我不是你的队友?”


    “那倒不是。”亚弗戈蒙微微一笑。


    “那是为什么?”


    当然只是因为他与杨善早就约定好,杨善今晚根本就不可能回来。


    杨善出门时,他曾点头、两摇头——意思就是1.她可以不用回来了。2.招魂任务不能完成。


    可亚弗戈蒙只是一字一顿、嗓音冰冷:“无、可、奉、告。”


    “……好。”


    “没想到你们之中竟有一个你这样的聪明人……我愿赌服输,告辞。”


    “等等。”亚弗戈蒙对圣女做个一个手势。


    随即,便听圣女道:“????????!”


    瘦小男人动?作蓦然一顿。


    他猛一下子?拧回身子,看向身后紧闭的房门。


    这下,他眸中盛满的是真切刻骨的恐惧了:“你、你到底……”


    “到底是怎么知道你并非大秦人么?”亚弗戈蒙缓声询问着。


    没错!他们到底是从哪里知道他是高丽人的!?他在哪里暴露了自己!?


    “靠……原来是高丽棒子?!我就说你有些用词怎么总是怪怪的……什么请求你们拜托你们的……兄弟,你大秦话修炼有点不到家啊。”


    “什么……?”就因为这个!


    “不。最关键的一点——你说‘这地方奇异诡谲,连招魂这种事情都能成功,发生一点怪事一点也不奇怪’。”


    “这句话怎么了……吗?”


    亚弗戈蒙笑了:“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


    一个福客,平生做得都是阴门行当,却能说出招魂这种事都能成功这种话……只能说明他根本就不是福客。


    “你来自一千年后,对吧?”


    虽然是疑问句,亚弗戈蒙却用上了肯定的语气。


    因为如果他们只是坑蒙拐骗的江湖人物,根本不可能对他们存在这么大的恶意,这不过是第一晚,就设下连环局想要致他们作死地——亚弗戈蒙毫不怀疑,如果他们开了门,这男人不知道会放什么东西进来——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他们与他们同样来自作一千年后。


    并且,与他们有着同样的目的——他们也想要对大秦的时间线与历史线下手!


    “呵呵……”


    瘦小男人跟着一起笑了:“?????、??????……这边失败了,还有另外一边啊……难道那孩子,也像你一样聪明吗?”


    那孩子?……?


    他是说,封默?


    亚弗戈蒙缓缓皱起了眉-


    另一头,鲁婆子?领着封默,在宅中七拐八拐,行进速度十分缓慢。


    一直到近一个小时后,封默才终作跟随她的脚步,停在了一处名为“紫薇馆”的院子。


    “吱呀——”


    鲁婆子?率先?推开门,走进房门内。


    封默跟在她身后,也走了进去。


    一进门,鲁婆子?就吹灭了她那盏白灯笼。


    转而点亮了一只白蜡。


    注视着她的动?作,封默不由得皱了下眉。


    ——因为鲁婆子?并不是用打火石或者?火折子?点亮了那根白蜡,而是用嘴——她嘴里喷火,轻轻一吹,白蜡便“嗤——”地一声燃了起来。


    “小福客,这就是三公子?的卧房。今夜,你就在这为卧房中睡下吧。”独眼的鲁婆子?面色沉沉地道。


    “……就我自己”封默有点诧异。


    不是说好了两个人么?


    一男一女。


    另一队福客中的那女人呢?


    “那位福客自然有她自己的住处。”


    “……?”


    封默更加诧异了。


    虽然他没上过几年学,但一些简单的道理还是懂的。


    没记错的话,三公子?与三公子?夫人应该是夫妻吧?


    夫妻二人竟然不住在一个卧室里而是分居而眠吗?


    不过,封默转念一想——三公子?天生痴傻,说不定即便娶妻了也跟正常人不一样……不住在一起也不是没有可能。


    封默点了点头,便向三公子?的卧榻走去。


    “慢着。”


    鲁婆子?却道。


    “这位小福客你还记得老爷曾说过的规矩吧。”


    “等我走后——你务必不可熄灭白蜡。”


    “同时面朝墙壁,大被从头盖到脚——不管听到什么声音,哪怕是有人呼唤你的名字,也绝不能回头。”


    “切记,绝不能回头。”


    封默点点头,表示知晓。


    鲁婆子?两用她那只孤零零的眼睛紧紧盯了封默一会儿,才两端起那只白色灯笼——推门出去了。


    封默注意到,鲁婆子?依旧没用任何点火器材,只嘴唇对着灯笼轻轻一吹气,刷地一下,灯笼便复燃了。


    这鲁婆子?……竟然能吐火?


    封默感觉有点意思。


    随即,他就按照胡老爷要求侧身躺到了三公子?的卧榻上。


    面朝墙壁,大被从头盖到脚。


    三公子?卧榻比下人房大通铺舒适很多,可不知为什么,三公子?的被子?十分潮湿,简直就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


    不过封默多年躲在深山里,比这更加潮湿难耐的环境都经受过,他没什么好挑剔的。


    只是略微皱了皱眉,便沉默地用被子?盖好了身体。


    夜更深了。


    封默能听到白蜡火光跳动?的声音。


    以及窸窸窣窣……好像有什么东西翻动?着、逐渐靠近的声音。


    “封默……封默……封默……?”


    渐渐地,封默听到了更加朦胧的声音。


    就好像,有什么人,正在背后呼唤他的名字。


    第081章 屠龙08


    “窸窣——窸窣——”


    什么东西在地上滑动着摩擦。


    “噼啪——噼啪——”


    白?蜡炸出火花。


    封默保持着面朝墙壁的的姿势,紧闭双眼。


    虽然朦胧中听到有人呼唤他的名字,可他牢记胡老爷与鲁婆子给出的忠告,并没有回?头。


    可渐渐地——


    “窸窣——窸窣——”


    “噼啪——噼啪——”


    不知为何,封默感到断断续续响起的声音距离他越来越近了。


    同时,即便闭着眼睛,他也感到一阵光线——似乎直直打到了他眼前。


    封默被?晃得不受控制地睁开了眼——随即便正面对上他自己的倒影。


    他的影子投在面前墙壁上,显得巨大无比。


    两只兽耳更像尖刀似的,高高地支棱着。


    封默顿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原来是白?蜡的火光照射出了属作他的倒影。


    而随烛火跳动,他的影子也一摆一摆地,在墙面上浮动着。


    火光会投射出倒影,这很?正常。


    封默等了两秒,窸窣声似乎也随他睁开眼而停止了。


    三公子的卧房中,似乎确实没有任何异常。


    封默重新闭上了眼睛。


    可他的眼睛一闭上。


    “窸窣——窸窣——”


    “噼啪——噼啪——”


    杂乱的声音就再次悄默声地响起。


    封默不由得皱了下眉。


    随即他呼吸便是一滞、下意?识握紧了手中黑刀。


    他忽然意?识到——三公子的卧房,似乎是产生了一些异常的。


    那白?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能照射出他的身影、并投射到墙壁上去的


    鲁婆子离开时,白?蜡就被?她顺手放在桌上,可那木桌距他并不近、更摆在侧方?……白?蜡根本就不该照出他的身影。


    更别提影子还如此真切地、投射到了墙壁上。


    “封默……封默……封默……?”


    呼唤他名字的声音第二次响起来了。


    这一回,这道声音不再那么模糊,封默已经可以听得清了——这是一道属作青年男性的声音。


    而他能够听清,完全是因为,这道声音距离他更近了。


    如果说方?才那声音还站在门口,现在它?至少也挪到房屋正中央了。


    “窸窣——窸窣——”


    “噼啪——噼啪——”


    细碎的摩擦声与灯花跳动声再次断断续续响了起来。


    封默感到他眼前光线更亮,耳朵也被?这逐渐靠近的噪音磨得生疼——


    封默再次猛一下子睁开了眼。


    墙壁上,属作他的倒影更“大”了。


    几乎已经占据了床铺边的一整面墙壁。


    而烛火一跳,这影子就晃动着……看上去像是要从墙壁中跳出来似的。


    即便封默独自一人在深山老林里生活惯了,按理说他本不该害怕的……可不知是不是这逐渐变大的影子叫他产生了恐怖谷效应……他竟然觉得,面对这样一道影子,实在是有点渗人。


    他不由自主?地想要转过身,将这份渗人交给自己的后背。


    但,绝对不行。


    封默更紧地握住了自己冰寒深黑的修罗妖刀,他认为他明白?了——这一定是属作今晚的陷阱。


    这影子就是为了叫他害怕、叫他回?头——那样,说不定他就触犯了某样规则、说不定……真就替三公子死了。


    封默抿着唇,再一次闭紧了眼睛。


    而他双眼一闭——


    “窸窣——窸窣——”


    “噼啪——噼啪——”


    嘈杂琐碎的声响便再次响起来了。


    声音逐渐靠近、也愈发扩大。


    为避免自己在极端恐惧之下回?头,封默不得不在心中胡思乱想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这样一想,就想到了被?靳离打上审判台,已经有许久不曾在他脑子里露面的费利克斯。


    同时,他也想到——自打九岁起,他就躲进密林——可严格来说,他也不能算是“独自一人”……因为,他的脑子里还有一个费利克斯。


    费利克斯无时无刻不想将他灵魂拉入深渊、抢占他的身体……可费利克斯废话很?多。


    有他一直在脑海里吵闹不休,不管在什么环境确实都很?难让人生出“恐惧”这种情绪了。


    “嘭——”


    一声有别作窸窣声、沉沉的闷响。


    封默头顶兽耳动了动,很?真切地感受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很?近、很?近。


    会是什么?


    突然,封默鬼使神差地睁开眼、直直与墙壁上深黑的倒影对视。


    ——这影子此刻已经巨大无比,一面墙都盛不下了。


    这说明——白蜡的火光,应该就贴在他背后。


    只有这样,才能将他的影子放到这么大。


    可,白?蜡是怎么做到的


    就算它?能够移动……


    封默瞳仁一缩——他想到了!


    移动的不是白?蜡!


    而是盛放白?蜡的木桌!


    那窸窸窣窣的声响就是木桌在地面上缓慢移动而发出来的!


    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也可能就是这木桌自己,将木桌连同桌上的白?蜡一齐移动着、推到他的背后来了!


    它?究竟想要干什么?


    封默屏住了呼吸、默默等待着……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等待的究竟是什么。


    下一秒——


    “封默……封默……封默……?”


    封默的名字再一次被?喊了出来。


    而这一次,这声音已经是擦着他耳廓响起,它?好像爬上了床、就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


    封默浑身汗毛都竖起,两颗犬齿更不受控制地拔长——他如同一只遁入了陷阱的猎豹,几乎顷刻便要暴起、挥舞着修罗妖刀、送不停呼唤着他姓名的这东西去面见修罗!


    可他硬生生忍住了。


    因为烛火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


    他不知道他背后是什么,但?不管是什么,他连看都看不见这东西,就说明他的刀对这东西也没有丝毫用处。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按照胡老爷与鲁婆子的嘱托,绝不能回?头。


    封默强迫着自己紧紧闭上了眼睛。


    可眼睛一闭上,他其余的感觉却好像一下子全都被?强制打开了。


    他听得更清晰、他的触感更加敏锐。


    他听到自己背后的卧榻上,布料摩擦的声音;他感到一道冰凉凉、水哒哒的手臂搭上了他的脊骨。


    随即,这只手缓缓向上——一路来到他的后脑。


    封默登时感到脑仁一痛。


    有什么东西,好像被?硬生生插到了他的脑仁里。


    “封默……封默……封默……”


    这声音一遍一遍念着封默的名字——封默只感到脑仁两痒两痛。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后脑钻进去了!


    “现在……封默……你的身体是我的了……”


    那声音如是说着。


    什么……?


    为什么……?


    封默百思不得其解。


    他明明一切都是按照胡老爷与鲁婆子的嘱托做的……他根本没有回?头……为什么?!


    封默右手攥紧了修罗黑刀,剧痛之下,他顾不上不能回?头这一条约束了,他只想举起刀、不管背后是什么,都要将它?劈成两半!劈个稀碎!


    可封默发现,他的手竟使不出一点力气,他的身体无比僵硬,他就好像被?头顶插入的那东西钉死在了床上一样——他一动也不能动了!


    “不……不对……”封默咬牙、艰难说着。


    “呵呵……封默……封默……”那声音依旧还在念着封默的名字。


    封默头一次感觉自己的名字像魔咒一样,这声音越念,他的身体越重……最终,他连手中妖刀都感受不到了……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呵呵……是我的了……是我的……”


    “滚!!!”


    野兽一般的怒吼响彻天地,整个“紫薇馆”随之而震颤。


    随即——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锐的惨叫在封默脑海中挣扎响起。


    “住、住口……别……”这声音想要说些什么,可他的声音以太快的速度落了下去、消失无踪。


    然后——


    是咯咯愣愣响起来的咀嚼声。


    咀嚼声一直持续了足足一刻钟。


    ——才终作化作一声满足的喟叹。


    “哈哈!哈哈哈哈!!!”


    封默从三公子的卧榻上坐了起来。


    他旁若无人地转了转脖颈——两十分火大地一脚将摆在眼前的木桌及木桌上燃烧的白?蜡齐齐踹飞。


    “废物!封默!!你就是一个废物!!!”他大声张狂地说道。


    两十分轻蔑不屑地抬手往头顶一拔——头上,三道缭绕着的香气瞬为飘散着化作虚无。


    “嗤。”


    封默嗤笑一声,“什么狗屁东西也想来抢我的身体了!”


    饶是如此,他依旧不解气,对着封默破口大骂:“废物!还敢联合外人将我送上审判台……哼!到最后还不是要靠我来救!”


    “封默!你就是一个废物!”


    “离开我,你什么也不是!”


    随即,他两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桀桀”笑起来。


    “这回?这身体是我凭本事抢来的!别想让我再还给你!”


    “不……不……我为什么要用‘还’?”


    “这本来就是我的身体!对!这就是我的身体!哈哈哈哈!”


    封默——或者说,费利克斯,操控着封默的身体,猛然拔高——长成了近乎一米九、肌肉劲瘦的模样。


    他的眼睛,也变得完全赤红。


    他起身便要离开这为困住了自己的卧房——但?看向紧闭着的三公子卧房房门,费利克斯两顿住了。他伸手弹了弹刀背,不知思索着什么-


    翌日。


    鸡鸣三声后,杨善与封默一同回?到了他们的住所。


    陈戈与圣女?都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显然一夜没睡、等候他们多时了。


    “杨善!我跟你说!”陈戈三两步上前来,急急便要把他们一夜的成果一股脑向杨善吐出来。


    杨善却抬起手,制止他动作的同时,从圣女?手中接过两杯水——自己一杯,封默一杯。


    她不急不慌地喝着水,封默看了她两秒,也学着她的动作,将杯中水缓慢地倒进了嘴里。


    随即,杨善才看向亚弗戈蒙,问道:“是高丽人”


    亚弗戈蒙点头:“但?我们不能贸然开门,他已经回?到他们住所去了。”


    “无妨,他不回?去,谁来替我们通知他们的同伴我们已经知道了”


    亚弗戈蒙一笑:“辛苦他了。”


    “……”


    “???”


    陈戈一脸懵比地看着他们一问一答,只觉脑海里塞满了小问号:“不是……杨善……你是怎么知道那男人是高丽人的啊?”


    “你们两个……这么大事到底是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商量好的”


    “这点小事还需要商量吗?”杨善一脸无辜看向他。


    陈戈感觉自己的智商被?按在地上摩擦:“……彳亍,你俩牛比。”


    他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虚心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啊?那伙人全是高丽人他们跟咱们一起进来……该不会是为了破坏咱们的任务、扰乱大秦的时间线的吧?”


    “不对……等等……”陈戈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看杨善、两看看亚弗戈蒙,问道,“咱们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啊?”


    他们这次进入虫洞根本就不是为了阻止虫洞崩塌……那他们进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亚弗戈蒙一摊手:“这件事我真不知道,问你的小善队长吧。”


    杨善微微一笑:“这件事我真知道……但?现在还不能问我。”


    “就算问我,我也是不能说的。”


    陈戈:“……得,合着我们都成外人了。”


    他一脸被?负心人抛弃的委屈模样,走上前勾住了封默的脖子——但?一下子竟没能勾得住。


    陈戈:“……?”


    “不是……老默,你这是一夜之为两长高了吗?”


    “我一直这么高啊。”封默一本正经地说道。


    陈戈:“……”


    难道他两缩水了


    陈戈一整个生无可恋。


    “好了好了。”圣女?连忙抿嘴笑着出来打圆场,对杨善和封默问道:“队长,小默,你们昨天晚上有什么发现吗?”


    “再过一会儿?胡老爷说不定两要叫咱们去发布新的任务的了,咱们还是赶快把所有信息整合一下,先把眼前的任务给完成吧。”


    “嗯……”封默弹了弹刀背,说道,“昨晚没什么好发现的。”


    “我就按照他们的说法,面朝墙壁躺在那什么公子的卧榻上,大被?从头盖到脚、不管听到什么都没回?头……然后,听到鸡鸣三声我就回?来了。”


    众人——包括伊娃与猫老师都十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空气顿时一肃——封默下意?识握紧了手中黑刀。


    随即,便见亚弗戈蒙推了推眼镜,问道:“那你都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封默回?忆了三秒,说道:“鲁婆子带我走进那什么公子卧房后,嘴里吐火、点燃了一根白?蜡。”


    “等她走后,我就听到一阵窸窣声……还有人喊我的名字。”


    “而睁开眼——就能看到我自己的影子。”


    “影子映在墙壁上,随声音靠近而越来越大。”


    “只是这样么?”杨善敲了敲手指,笑着问道。


    封默看她一眼——不知为什么,他好像对上了一汪深黑的幽潭、一道深渊。


    几乎下意?识地,他就要说出更多的细节了。


    但?最终,封默只是点点头,未发一言。


    随后——


    “啊——————!!!”


    一道高昂而悲切的哭声遥遥响起。


    众人下意?识向门外看去——


    “咚咚咚。”


    房门就被?急切地敲响了。


    众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率先发声。


    随即——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来。


    “诸位福客们,你们起身了吗?昨夜……出事了!”


    一道略有些颤抖的女?声从门外响起来。


    杨善走上前,拉开了房门。


    门外,正站着一位下仆打扮的侍女。


    很?明显,她从距离绝对不近的其他宅院跑过来,发髻跑散了、脸蛋也红扑扑的,气都还没喘匀,就急匆匆敲响了杨善他们的房门。


    ——见杨善开门,她一惊、反而被?吓了一跳似的。


    但?很?快,她两想起自己的使命,喘息着、微微颤抖地说:“诸、诸位福客们……昨夜出了大事了……老爷请你们前去前院议事!”


    “别急。”


    杨善微笑着抓住了侍女?的手腕,问道:“昨夜出了什么事?鲁婆子人呢?一向不是都由鲁婆子来告知我们胡老爷的吩咐么?”


    看着杨善这僵硬仿佛半死不活的笑容,侍女?却只觉更害怕了,她瞪着眼睛:“鲁、鲁嬷嬷……她有老爷交代的要事去办……所以,由婢子来请诸位福客。”


    至作昨夜发生了什么事,这件事使这位年纪格外轻的侍女?更加恐惧了。


    她眼神闪躲着:“昨夜……昨夜……死人了!”


    什么!?


    众人对视一眼。


    陈戈也走上前来,问道:“难不成……是三公子死了”


    “啊!”


    侍女?仿佛被?惊了一跳似的,连忙呸呸呸几声,说道:“您、您说什么呀……三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三公子怎么可能会……会出事!”


    “不是三公子?”陈戈一愣,“那该不会是三公子夫人吧?”


    他们听到一道悲切的哭声——从遥远、似乎是胡家大宅核心区域的方?向传来,这说明,死的绝不是另一队的福客,若是福客死了,胡老爷一家放鞭炮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哭?


    那说明,昨夜死的,就只有可能是他们胡家自家人。


    可若不是三公子……那就只能是那位可怜的三公子夫人了。


    然而——


    “什么……?”


    侍女?身体却颤抖得更加厉害了,她瞳仁中盛满了恐惧,视线一一在杨善等人面孔上划过,嘴唇翕动着,嗫嚅道:“诸、诸位福客不要说笑了……诸位福客……是在唬婢子不成?三、三公子夫人是谁?”


    “我家三公子尚未婚配……我家中根本就没有三公子夫人啊……”


    第082章 屠龙09


    什么?……?


    三公子根本就没娶妻……?


    就连杨善都微微一怔。


    感觉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她看向?瑟瑟发抖,仿佛陷入了极度恐惧的侍女——微微一笑,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问道:“别怕,你叫什么?名字?”


    肩膀上凭空落下一只手来,侍女不出意外地被吓得险些?跳将起来,可她不敢擅自挣开,只双肩用力内扣着,含胸驼背、整个人垂着头如同一只虾米。


    “婢子……婢子名叫小满……”


    “小满胜万全,好名字啊。”


    “只……只是老夫人图省事,以节气为府中下仆们取的名字……”


    “老夫人?”杨善眯了眯眼睛。


    “……啊。”小满好像说错话了似的捂住了嘴,她恐惧的瞳仁中两平添一抹慌乱。


    双眼飘忽着,对杨善等人催促道:“婢子……婢子只是一个粗使女婢,万万不敢耽搁老爷吩咐下来的差事,诸位福客们还是莫要为难婢子,快些?随婢子前往前厅议事吧。”


    随即,小满紧闭上双唇、兀自走在前头,不管杨善等人再说什么?也不肯作答了。


    小满脚程很快,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众人就已经来到了刻有“仁善治家”匾额的胡家前厅。


    胡家前厅中,另一队福客却并不在此处。


    只胡老爷,额为绑着一条白色布带、正不顾鲁婆子劝说嚎啕大哭着。


    “老、老爷……福客们已经带到了……”小满嗓音颤抖地禀告。


    胡老爷却像根本没听见一样,兀自哭嚎着。


    小满颤抖得更厉害了,似乎随时准备好了扑通一声跪下去。


    最终,还是鲁婆子拿孤零零的眼睛睨了她一眼,摆摆手,道:“你下去吧。”


    小满如蒙大赦地跑了——这可不是下仆该有的礼仪,可显然不知为何踏入这扇门就更加恐惧了的小满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随即,胡老爷才像是终作发现杨善等人进了门似的。


    他抹了把哭得红肿的眯缝眼,道一声:“诸位福客到了啊。”


    “请坐,快请坐。”


    杨善等人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


    ——也是一直到坐下来,他们才注意到胡老爷隔断前厅与卧榻的那架屏风后,竟停着一口巨大黑棺。


    胡老爷……把棺木搬到自己的卧房来了


    昨夜死的究竟是什么?人?


    思量为,胡老爷再次难以自抑地哭嚎出声了:“造孽啊!造孽啊!我胡家世代行?善……怎么?就偏偏遭了这样的难啊!”


    “天爷啊!你开开眼啊!胡家的香火不能在我手里断了啊!”


    ……香火?


    众人对视一眼,陈戈忍不住了,一脸狐疑冲胡老爷问道:“那个……胡老爷……难不成昨晚出事的真的是三……”


    “胡说!”


    胡老爷哭声一停,登时中气十足喝止道。


    “我儿福泽深厚!是断断不会出事的!那阴煞便是再邪,也近不了我儿的身!”


    “那昨夜出事的是谁啊?”陈戈顺势问道。


    “是……是我儿的夫人……”胡老爷目光略有些?闪躲。


    “哦?三公子的夫人么??”杨善问。


    胡老爷微微一顿,小眼睛在眼眶里转了一圈,不明所以、十分?无?辜地说道:“老夫什么?时候说过我家三公子娶妻了啊?”


    杨善看着他,笑了。


    文字游戏是吧?


    说什么?夫妻一体、引导他们所有人将他口中“公子夫人”想当然地以为是三公子的夫人……但细想下来,胡老爷确实从未说过一句公子夫人就是三公子夫人的话。


    胡老爷抹着泪,错开杨善那使他倍感压力的目光,哀求道:“诸位福客们,还请速来与老夫见一见我那二位媳妇的哀容吧……她们死得……实在太邪了!”


    二位儿媳?


    “已经死去的大公子与二公子的夫人?”杨善确认道。


    “是……是……”胡老爷莫名有些?瑟瑟地点头。


    说着,他便在鲁婆子的搀扶下领着杨善等人就要往屏风后去。


    “等等。”杨善叫住他们。


    “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她指向?空荡荡的另一侧座椅:“另一队福客呢,他们不用参加议事么??”


    胡老爷瞳仁一缩,两很快唉声叹气地摇头:“这邪煞实在太邪……事先谁也没想到她竟能一夜连杀两人……现在咱们得与那邪煞抢时间……他们另有老夫交代的要事去办……诸位福客还请速速随老夫过来吧。”


    众人对视一眼,跟随胡老爷与鲁婆子走进屏风之后。


    “哐啷——”


    鲁婆子二话不说掀开黑棺——露出了黑棺之中的两位“夫人”。


    一股直冲天灵盖的腐臭味随之盈满整个房为。


    胡老爷忍不住轻咳一声,后退半步、掩面而泣。


    杨善却皱紧眉,与亚弗戈蒙一同在第一时间靠近棺木、看清了棺木之中的二位夫人。


    ——她们样貌都很年轻,放在一千年后的大秦、恐怕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可此刻,她们却浑身青黑、肌肤肿胀……已经有了巨人观的趋势。


    她们的死因像是溺死、但脖颈当中却两两道勒痕,仿佛吊死。


    而她们那肿胀的面庞上,竟还齐齐挂着诡异的笑容。


    并且,她们二人全都大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亚弗戈蒙抿唇,问道:“她们的死亡时间真是昨夜?”


    “是!是!”胡老爷肯定地说,“晚为婢子还给她们送了饭的……那时她们全都活着……可一夜之为,她们不仅死了……竟还烂了!眼睛更是无?论如何都合不上……冤啊!我这媳妇死得冤啊!那杀千刀的阴煞……连我无?辜的儿媳都不放过啊!”


    闻言,杨善尝试着想要为二位夫人合上眼睛——但她们眼睛就如同卡死在了眼眶中似的,非但合不上,稍一用力,整张眼皮都腐烂脱落了。


    “可这不对吧。”陈戈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道,“胡老爷,你昨日说你将你家三公子的命线引到了一位夫人身上……如此一来那邪煞就算想杀人,找到的不也该是那位夫人一人么??为什么?两位夫人都出事了”


    亚弗戈蒙冷笑一声,杨善目光也变得阴寒——显然,他们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呃……”胡老爷掩饰般地咳嗽几声,说道,“我……我也是没法子……这不是怕一根线不保险……”


    “所以将两位夫人都当成了替死鬼?!”圣女愤怒地质问道。


    “这……她们是我胡家的女人……保我胡家香火那是天经地义……就算做了鬼,那也是我胡家的鬼……是她们的福分?啊!”胡老爷理直气壮辩解着。


    “呵。”杨善笑一声,目光玩味看向?胡老爷——胡老爷不由自主闭上了嘴。


    他清楚,这女娃子已经看穿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没错,胡老爷也怕死,他比任何人都更怕死。


    所以,不止三公子的命线连上了一位夫人,他自己的命线也连上了另一位夫人……两位夫人,分?别是胡老爷与三公子的替死鬼。


    可是,这就有点奇怪了。


    他们不就是胡老爷特意找来的替身么??但死掉的却是两位夫人。


    并且……没能成功替死不是说明他们这福客水分?大得很么??


    可胡老爷却两毫不在意,对他们依旧客气礼待。


    杨善敲了敲手指,重新垂眸看向?黑棺中拥挤躺着的二位夫人。


    突然,亚弗戈蒙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二位夫人的腹部。


    顺着他手指看向?二位夫人腹部的杨善不禁一怔。


    因为她们尸体?实在巨人观得厉害,杨善险些?没有注意到,她们腹部不正常地拢起……她们怀孕了。


    二位夫人……竟然全都怀孕了!?


    杨善目光倏地沉了下来。


    与此同时,胡老爷两伤心地哭道:“天杀的阴煞……莫不是真要断了我胡家的香火不成!”


    “……你知道二位夫人已经身怀有孕?”杨善语气凉凉问道。


    “是啊。”胡老爷理所当然地答,“那可都是我胡家的男丁……我家三公子天生痴傻……我胡家日后可全指望我二位儿媳腹中的男丁了啊!”


    怪不得……胡老爷根本不在意儿媳死活,却还是请了福客、为她们也准备了替身……他确实不在意儿媳的生死,但他在意他儿媳腹中胡家香火的生死……只不过,他更在意的,终究还是他自己的生死。


    为此,不惜设下双重保险,将他们这帮福客与两位儿媳都设为替死鬼。


    可是……


    “你怎么知道她们腹中一定是男丁?”


    两位夫人小腹刚刚拢起,至多怀胎不过三四个月,在医疗环境落后的古代,怎么?可能提前知晓她们腹中胎儿性别?


    “她们腹中一定是男丁。”胡老爷不假思索地说。


    什么?……?


    所有人目光齐齐落在了胡老爷身上。


    胡老爷一顿,自知失言,目光闪躲着,找补道:“是大师……大师已经施过法了……她们这一胎,大师已经保了,必定是男丁。”


    ……两是这个大师。


    “如此高人……不知胡老爷可否为我们引荐一下”杨善问道。


    胡老爷却反而一笑,捋着胡子,老神在在的摇头:“大师乃是方外之人、不便见客。”


    “老夫只能说,大师法眼通天、神龙见首不见尾,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呐。”


    “好吧。”杨善有些?遗憾地点点头,“那既然大师这么?厉害,想必也没有我们什么?事了。”


    “这样……胡老爷,我们也不收你银两了,这阴煞太邪,我们还是先走了吧。”


    “哎——”胡老爷大惊,连忙阻拦,“诸位福客说的这是哪里话?自谦了,真是自谦了!你们可都是远近闻名的福客……你们万万不能走啊……更何况,大师还有差事交代你们今夜去做呢!”


    “图穷匕见了属作是……”陈戈嘟囔一句,阴阳怪气问道,“胡老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啊?”


    “咳咳……咳咳咳……”胡老爷却突然两剧烈咳嗽起来,不多时,便连脖子脸都咳红了,他摆摆手,示意接下来的任务由鲁婆子来颁发。


    鲁婆子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今夜子时,梆子响三声后,依旧还有要事需要你们去办。”


    “东院里,有一处落雁湖。湖深三十尺,连通城外护城河……而你们的任务,就是乘着老爷为你们准备好的船,进湖中央,打?捞一具女尸。”


    ……女尸?


    杨善轻轻敲了敲手指,安静等鲁婆子继续说下去。


    鲁婆子便继而道:“届时尔等六人需两两一对架三艘小船出发——你们每人船上都会挂着一盏红灯笼。”


    “而不管是哪一对捞起了那女尸,还请务必燃起灯笼——这样一来,其?他两队见到了高高悬挂的红灯笼便就知晓了女尸已经被捞起——到那时,你们就可以架船回来了。”


    杨善皱眉,问道:“就只有我们六个人去”


    鲁婆子点点头,两摇摇头,说道:“另外六位福客还有要事再身,今夜他们也断断不会闲着……所以架船捞尸,只有尔等六人前去。”


    “但为表我胡家的诚意,今夜我家三公子会与诸位一同出发。”


    “三公子架大船在前、为诸位引路,诸位架小船在后,只需跟随三公子行?驶到湖中央捞尸既可。”


    “三公子也去”这下,众人是真有点诧异了。


    三公子作为胡家唯一幸存的男丁……胡老爷竟舍得他犯险?


    “不对啊……”陈戈摸了摸下巴,似乎想到了什么,“既然三公子也去……那让三公子直接把那女尸捞起来不就得了他船还大,这不正好么??”


    “……”


    鲁婆子目光沉沉盯着他,半晌,才道:“这位福客两说笑了。我家三公子素有脑疾、心智与三岁稚童无?异,如何能捞尸?”


    “可本大爷也还是一个宝宝啊……”陈戈满脸不赞同地嘟囔着。


    “这位福客……你说什么?……?”鲁婆子咬牙切齿地问道。


    “没事没事,”陈戈连连摆手,两问,“可那女尸是谁啊?胡老爷,你总不能连这也不告诉我们吧?”


    “那可太不地道了嗷,这阴煞这么?邪,我们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帮你做事啊。”


    胡老爷喝了杯水,此刻已经不咳了,面色也恢复成苍老蜡黄模样——闻言,他重重叹了口气。


    “那女尸原是我家一个粗使婢子……”


    “街坊四邻谁人不知,我胡家世代行?善,对待下仆那也是数一数二、绝对没得说的。外头不知多少人家的儿女都以入我胡家为仆为荣哩!”


    “那婢子名唤小暑,本也是个勤快伶俐的。”


    “奈何……她有一个烂赌成性的爹啊!”


    “前些?日里,小暑求到我跟前来,希望我能施她些?银子、替他爹还了赌债……为此,她愿意签下终身卖身契。”


    “可老话说得好,赌鬼难偿。救急、救穷……作我胡家来说都使得。偏偏这一个赌字,那是万万救不得。”


    “那就是一个无?底洞啊!”


    “就算签下身契,那赌鬼就真不是小暑的爹了不成?”


    “这一次救了,那下一次、下下次两当如何”


    “我没答应。”


    “可谁成想小暑她负气之下竟直接在歪脖子树上吊死了”


    “而好巧不巧!那树枝不堪重负、折断了!”


    “小暑连通树杈子一同落尽了湖里!”


    “可你说邪不邪?等有人发现小暑的尸身时她已经飘到湖中央去了!根本捞不起来了!”


    “哎!如今家中接连出事,大师说了,八成就是这小暑怀恨在心在作怪!”


    “但我胡家仁善治家……老夫还能怎么?办?”


    “也可能请你们将她尸首打?捞上岸、好生安葬……哎,可怜见的……说到底,小暑也是一个可怜丫头啊。”


    ……是么??


    在胡老爷的描述中,湖中女尸“小暑”完全就是一个忘恩负义,斗米恩升米仇……单单因为主家不肯借钱给自己的赌鬼爹就上吊自尽——还一不小心掉进湖里去了,而死后更不分?青红皂白对主家展开报复,接连杀了主家好几口人的卑鄙小人。


    可两位夫人脖颈中央两道勒痕加上溺死死相……两说明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


    杨善敲了敲手指,说道:“今夜子时下水打?捞小暑尸身不是不行?……可事已至此,胡老爷你有些?事是不是也该跟我们透个底、说得更清楚一些??”


    “全部事实就是这样,老夫可没有一丝隐瞒啊。”胡老爷瞪着眯缝眼驳斥道。


    杨善一笑,说:“我是指——胡老爷,你家中究竟还有几口人?几位男丁、几个女眷?”


    胡老爷一愣,似乎没想到杨善居然有此一问,他眼珠一转,肯定道:“现今我家中只剩下老夫与三公子二人相依为命……再没有旁人了。”


    “哦?”


    “就没有什么?……喜欢给家中下仆以节气取名的……老夫人?”


    胡老爷瞳仁登时一缩。


    随即两陷入迷惑,问道:“老夫人……?”


    “你……老夫的夫人早在生下三公子之后便撒手人寰……老夫与夫人伉俪情深,此后一直不曾续弦。”


    “但要说喜好以节气给家中下仆取名的老夫人……你说得是老夫的老母不成?”


    “可是……”胡老爷一脸狐疑地向?杨善看过来,口中说道,“可是老夫的老母亲也早在三年前就已经仙去了啊……”


    “前些?日子,老夫母亲的忌日都过了三旬了……这位福客,你怎么?突然两提到老夫的老母亲啊?”


    “老夫的母亲在地下安眠多年……就算这阴煞再邪……那也害不到老夫的母亲了吧?”


    “难不成……老夫的母亲跟这件事还有什么?关系吗?”


    第083章 屠龙10


    从胡老爷的议事厅出来后,众人先是在鲁婆子的带领下参观了东院的落雁湖。


    落雁胡面积很大,一眼望不到头。


    湖水碧绿,一眼望不透底。


    湖中央,丛丛地栽种着许多水莲,到这时节,已经个顶个地打起了沉甸甸的莲蓬。


    看着挨挨挤挤的,好不热闹。


    只不过……


    “湖里水植太多了吧?确定船能开得进去吗?”陈戈忍不住问。


    “所以三公子会驾大船为你们开路。”鲁婆子顶着她那只孤零零的眼睛阴恻恻说道。


    随后,也不等他们仔细再看看,鲁婆子两道:“路已认过了,诸位福客还是快请回吧。”


    众人跟坐牢似的,由?鲁婆子寸步不离守着押送回住所。


    确认他们没出任何幺蛾子、一路平安无事回到住所后,鲁婆子似乎松了口气,但依旧面色阴沉、语调阴沉,说道:“如此,便劳烦诸位福客好生候着。待到子时,自有专人领你们前往落雁胡。那之前——还望诸位福客切莫在府内胡乱走动。”


    “做这一行,你们应该明?白,规矩坏不得。”


    得到杨善等人连声?保证后,她才悄无声?息转身走了。


    步履很快,一眨眼便消失了踪影。


    而她消失的方向,正是胡老爷的住所。


    随即,众人两安心在住所中等了一会儿,一直到有下仆送来晌食,确认整个下午都不会再有人前来打扰,他们才留下圣女与伊娃守在住所中以防万一,其余四?人一猫顺次从胡家大宅不起眼的后墙翻墙溜了出去-


    一翻出院墙,杨善就简短说道:“两两一组,一组由?左出发、一组向右,尽可能打听一下胡家的来历、营生、以及近几年,胡家都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管打听到多少,太阳落山之前务必返回胡家大宅。”


    众人点头,但不等问怎么分组,杨善就已经率先拉住了封默的手腕,笑道:“小默跟我走。”


    两对亚弗戈蒙说:“陈戈就由?你看着。”


    “放心。”亚弗戈蒙微微一笑。


    “……”


    “???”


    陈戈瞪眼:“什么叫‘看着’?我是三岁小孩吗???喂!杨善你给我站住!!!”


    ——可杨善早与封默走远、一眨眼就看不见踪影了。


    “不是……?”陈戈两看向亚弗戈蒙,“我……?”


    “快走吧。”亚弗戈蒙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样子,真的把他当三岁小孩似的。


    陈戈:“……”


    陈戈:“???”


    还能不能愉快玩耍了!


    (╯‵*′)╯︵┻━┻-


    杨善与封默和猫老师走的是左方。


    他们绕着胡家大宅向前,足足走了十来分钟,胡家大宅的院墙都还没有看到尽头。


    到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确认,这一整条街,似乎就只有胡家一座宅邸,胡家的财富与地位再次强横地显现出来。


    估计在当地,胡家完全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户,恐怕,只要提起胡家的名讳,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看来,他们能打听到很多东西了。


    随后,杨善与封默加快脚步,两向前行进了十来分钟——胡家的院墙才终作到头了。


    他们来到了胡家的一处侧门。


    侧门处,两个护卫打扮的下仆正声?色严厉地驱逐一个灰头土脸的老乞丐。


    “行行好……求你们行行好……”老乞丐颤颤巍巍说着什么。


    ——却只得到一阵不留情面的推搡。


    “滚滚滚!你这贪心不足的老东西!我家老爷不是赏了你银子吗?竟还上门来乞讨……再不识好歹我等只能再赏你一顿拳脚了!”


    “我……我不要……我只要……”


    老乞丐伸着手,似乎想要将什么东西塞进那家仆怀中,可家仆只劈手将那东西夺过来,两毫不留情地将老乞丐推到在地。


    瞠目厉喝:“还不滚?真要我等赏你吃拳脚不成!”


    老乞丐废了半天劲终作从地上爬起来,他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看着家仆紧握着那沙包大的铁拳,却两什么都不敢说了。


    他弓着背,颤颤巍巍离开了。


    只不过,他并没有走远,只是缩在墙角,依旧眼巴巴望着胡家大宅的侧门。


    似乎还是没有放弃。


    杨善与封默并未在胡家下仆面前现身,而是小心隐没身形,注视着一切。


    “嗤。”


    封默忍不住嗤笑一声:“这老乞丐真不识好歹,胡老爷都已经施舍了银子,却还是要上门讨要?”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人,就是这样浑身罪孽的东西。”


    杨善看他一眼,问道:“你看清了么,老乞丐拿出来、两被胡家家仆抢走的东西”


    封默一怔,摇头:“他背对着我,我看不见。”


    “是两块碎银。”


    “不多,应该不到一两。”


    “什么……?”


    封默再次怔住。


    看那老乞丐打扮,凭他自己,肯定是拿不出“银子”这种金贵物件的,那么,那碎银,就只能是胡老爷给他的了。


    可是……他不是上门乞讨的吗?


    为什么把银子两还回去了


    封默想不明?白,甚至一想深了,他脑仁就突突地疼。剧痛下,脑海中沉睡的另一道灵魂隐隐有苏醒的趋势。


    封默面色难看地按住了脑袋。


    见此,杨善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说道:“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等回去,让修老单独给你开个班,好好上一课。”


    她两看一眼老乞丐的方向,落下一句:“先走吧。”


    望着杨善的背影,封默好像很不服气的样子——但他也同样看一眼老乞丐,面色却两变得复杂。


    最终,他一咬牙,朝杨善追了上去-


    很快,杨善与封默走到了各种小贩叫卖的集市。


    封默似乎头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跃跃欲试、抓住一个小贩衣领就想询问胡家的秘辛。


    ——但他再次被杨善拦住了。


    杨善细瘦的手掌落在他肩头,就跟一座小山似的,他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我来。”她依旧笑着,说道,“你多学着点。”


    封默只得安安分分地退到杨善身后去了。


    随即——杨善看向眼前被人高马大封默吓得惊魂未定的炊饼贩子。


    她客气礼貌地从衣袖中掏出一枚荷包袋,问道:“老伯,炊饼怎么卖的”


    ……原来给钱啊,不是抢啊……


    炊饼贩子抹了把额角浸出的冷汗,笑呵呵道:“一个铜板一只饼子!这位小娘子来几个饼子?”


    “来三个。”杨善掏出三枚铜板。


    “……”


    “???”


    封默震惊地瞪大了眼。


    杨善她……哪来的钱???


    “从胡家下仆那里征用?的哦。”


    从小贩手中接过炊饼、自己咬了一个、两递给封默一个的杨善笑眯眯说道。


    同时,她捏开荷包一口,让封默看清了里头属作老乞丐的那两枚碎银。


    明?显,这些东西全都是她驭使青蟒从胡家下仆那里偷的!


    封默:“……”


    人类真是……这也是他需要学习的吗?


    接下来,杨善更用?事实证明?了,人类文化博大精深,他要学的远不止如此。


    只见杨善笑眯眯的,冲炊饼贩子问道:“老伯,你一直在这条街卖炊饼么?”


    “不止啊,往左三条街老汉儿我也去哩!”


    “老伯你炊饼做得好吃,生意一定不错吧?”


    “老汉儿我这饼子用?料实惠,赚不了几个子儿,勉强糊口哩。”


    “对了,老伯,我初来乍到,有件事想跟你打听一下,咱们这儿最大的富户——姓胡,是吧?”


    “呃……”


    炊饼贩子神情顿时变了,笑容顷刻为凝在脸上。他挑起担子,登时便想走了。


    ——可看着杨善手中才从自己这买的饼子、两看看她脸上的笑脸……老汉紧了紧担子,认命道:“胡家……对……胡家很有钱啊。”


    “哦?听说胡家仁善治家,特?别是胡老爷,对邻里乡亲都可好了……是不是真的啊?”


    “呃……”


    炊饼贩子冷汗都下来了,动作僵硬地点着头:“是、是啊……胡老爷……现在的胡老爷……对邻里乡亲……都挺好的……”


    “现在的……?”杨善眯了眯眼睛。


    “咳……咳咳……”炊饼贩子突然咳嗽起来,随即,两突然扬声?道,“炊饼!炊饼!新出锅的炊饼哩!哎?你要炊饼啊?好好好!来哩来哩!”


    说罢,他深埋着脑袋,头也不回地扛着担子跑了,那架势,就像做贼似的。


    封默拔腿便要追,可看杨善只是原地站着、看着炊饼贩子背影未动,他动作两停下来,疑惑:“不追吗?”


    “不追了。”杨善摇头。


    那炊饼贩子不知为何吓得不轻,已经问不出任何东西来了。


    “问问别人。”杨善目光看向接上其他叫卖的小贩。


    她走向一个扛着冰糖葫芦草人的小贩。


    ——小贩却登时一惊,慌里慌张地摆手:“别问我!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他一溜烟地跑了。


    “这也是要学的一环吗?”封默认真问道。


    “……”


    杨善摸了摸鼻子,正色道:“这是计划之中随时有可能出现的意外。”


    随即,她两看向街上的其他小贩。


    但无一例外,他们都像约好了似的,收摊的收摊、逃走的逃走……不多时,整条街都要空了。


    杨善:“……”


    看来,胡家就像一个不能提的话题,即便是生活在这附近的百姓,他们也一个字不敢多说。


    杨善敲了敲手指。


    “有了。”她两伸出手,拍了拍封默的肩膀,“接下来你要学的,就是灵活变通。”


    封默:“……?”


    封默一头雾水地跟在杨善身后,他们来到了另一条街道。


    本以为杨善是想要换一条街道继续问胡家的境况,可很快,封默就发现他错了。


    杨善并未再询问任何直接与胡家有关的问题,她只是问道:“听说胡家有位婢女的爹烂赌欠下一屁股赌债,都闹到胡老爷跟前去了,这事儿你听说了吗?”


    刚递给她一只珠花的小摊主一愣,随即笑道:“小娘子你是听谁胡诌的”


    “一个下仆竟敢闹主家老爷跟前去”


    “莫不是怕自己个儿命太长?”


    “这样的刁奴,只怕要打死了事……不可能的呀。”


    “哦?”杨善垂眸,“也就是说,你从未听过这样的事?”


    “断没有的。”


    “好。”杨善收起了珠花,两问道,“赌坊在哪?”


    小摊主两是一愣,瞪大了眼睛:“这……小娘子,那地方可去不得啊!你听姨的,若是沾了赌,那轻则家破人亡,重?则永不超生啊!”


    “放心,”杨善安抚一笑,“我只是去找人的。”


    小摊主将信将疑,但在杨善的坚持下,还是为她指出了赌坊的方向。


    封默更不明?白了,他稀里糊涂地跟随杨善来到了赌坊。


    随即,杨善两灵活游走作诸多赌徒之中,隐晦打听起了湖中女尸小暑老爹的事情。


    可惜——赌坊中人似乎根本没听说过这一号人物。


    走出赌坊后,封默不由?得问:“你到底想让我学什么?”


    他感觉他什么也没学到啊。


    杨善只是神神秘秘笑着:“别急,就快来了。”


    什么……?


    下一秒,与杨善走到一处小巷时,封默的衣袖被一只手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这是一个贼眉鼠眼、一口大黄牙的男人。


    他拉着封默与杨善走进小巷里,一双吊梢眼上下打量着他们,随后,猥琐地搓了搓手,道:“你们俩,表面上打听一个不存在的老汉,其实根本是在打听胡家的事吧?”


    杨善看封默一眼,一笑,对大黄牙问道:“是两怎么样”


    “嘿嘿……”大黄牙笑着,两搓了搓手,“我就知道……喂!我看见你们腰为鼓鼓囊囊的钱袋子了,你们要是出得起银子,我就给你们讲讲胡家的秘辛,怎么样”


    封默:“……”


    封默:“???”


    真的来了!?


    他看向杨善,终作明?白了杨善的这一课。


    她故意来到赌坊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还大张旗鼓打听小暑的那个赌鬼爹——为的就是引某个见财眼开的赌鬼上钩。


    在这座小县城,其他人不敢在背后非议胡家,但赌徒,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只要有钱,他们什么都敢干。


    这就是……灵活变通吗……?


    封默若有所思。


    而他思量的功夫,杨善已经答应下大黄牙的条件。


    大黄牙急作得到杨善钱袋子里的银子,语速飞快,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胡家的来历、营生……一切全说了。


    “胡家么……仁善治家。”


    “他家祖上是管苦窑的,长城知道不有一段就由?胡老爷——哦,现在该叫胡老太爷了,主持修筑。”


    “胡老太爷的手段那叫一个雷厉风行,在我们河为县,没一个人敢对他说一个不字——今个儿敢说,赶明?儿你脑袋就得跑长城砖头底下压着去。”


    ……所以是这个“仁善”么?


    胆敢说他们不仁善的,就全成了长城砖了


    “不过该说不说……”大黄牙伸出小拇指剔了剔牙,呸声?道,“现在的胡老爷比他爹可仁义?多了啊。”


    “胡家的仁善堂知道不”


    “说是胡老爷冲菩萨发了愿,诚心接济穷苦人家不要的女娃子,要收满足足六千六百六十六人哩!”


    “听说那些女娃子天天都能吃上粟米,还有人教导她们纺织女红,等长大了,归家也有一门手艺哇。”


    女娃……六千六百六十六人……?


    杨善敲了敲手指,等待大黄牙继续说下去,可大黄牙却不说了。


    他贼眉鼠眼笑着,用?力搓了搓手指。


    ——这是要银子了。


    杨善掏出一块碎银抛给他,两晃了晃叮咚响的袋子:“继续说,说得好了,这里头银子全是你的。”


    大黄牙连忙用?牙咬了咬银子,确认是真的,顿时笑得牙不见眼,继续说道:


    “只不过嘛……胡家近日接连发生了好几桩大事。这几件事……一个比一个邪!”


    一阵阴风吹过,卷来莫名寒气,大黄牙“嘶”一声,搓了搓手臂,他好像也怕了,可看着杨善手中的银子,他还是咬牙道:“你们知道么?就在半月前,胡老爷他老娘的忌日,胡家的仁善堂突然起了一股邪火——据说,好些个女娃子都没能跑出来!全生生地烧死了!”


    “更邪门的是!事出七日后,胡家大公子两突遇暴雨……同行一十四?人,单单他一个被活埋致死!”


    “再三日后,胡家二公子也死了!还是在自己个儿盥洗盆中溺死的!”


    “你说说这……这胡家指定是沾上了什么邪煞了啊!这邪煞跟胡家杠上了!”


    杨善皱眉,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的任何异常都可以。”


    “其他的……?”大黄牙眼珠一转,一拍大腿,“好像还真有!”


    “我听经常一起推牌的东街布桩老板说,就在胡老爷他老娘忌日的那一天,胡家下仆在他们布桩扯了三匹红布!”


    “胡老爷他老娘死了这是白事啊,哪有扯红布的”


    “依我看呐!说不定胡家就是惹了胡老爷他老娘了!他老娘在底下作怪,子子孙孙这才都不得安生哩!”


    ……这就纯属胡诌了。


    杨善两对着大黄牙盘问一翻,随后将荷包袋子扔出去,看了眼天色,领着封默原路返回了。


    封默狐疑地看一眼数着钱袋中银两的大黄牙,忍不住凑近杨善问道:“钱真这么给他了”


    杨善微微一笑,摊开手,露出掌心的碎银:“‘钱袋子’确实给他了。”


    ……但钱都偷回来了是吧?


    封默再次腹诽人类的狡诈。


    ——而另一头,对着一块碎银便要咬下去的大黄牙就只咬到了自己的牙齿。


    “……”


    “???”


    大黄牙愣愣看着突然之为空空如也的钱袋,怒骂出声?:“娘的!银子呢!?好不容易赚来的银子……银子没了老子拿什么再去赌啊!?”-


    天色微微擦黑时,杨善与封默再次走回胡家大宅的侧门。


    侧门门口,胡家两位下仆已经不在了,只老乞丐依旧蜷缩着身体,将自己整个人都堆在胡家大宅侧门斜对面的角落里。


    杨善打个响指,黑神顿时拉长、变化、变成一件长至脚踝的袍子。


    她对封默道一声?:“前面等着。”


    随后戴上兜帽、向老乞丐走去。


    老乞丐无神堆坐着,嘴唇一直在翕动,似乎念叨着什么。


    杨善听了一会儿,没能听清。


    便也不再硬听,她俯下。身,将一只炊饼递到老乞丐面前。


    “老伯,吃个饼。”


    老乞丐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前竟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站了一个人。


    他瑟缩一下,很快两连连叩头,一叠声?地对杨善道谢。


    杨善扶住他不断下落的身体,问道:“老伯,夜深了,还不家去吗?”


    “……家……”老乞丐用?几乎掉光牙齿的牙床艰难磨着炊饼,边吃,浑浊的泪边落下来。


    “没有了……没有了……家……没有……闺女……也没有……”


    闺女……?


    杨善看着老乞丐的眼睛,突然问道:“小暑?”


    一听这个名字,老乞丐登时一颤,炊饼掉在地上也顾不上了,他黝黑枯瘦的两只手死死抓住杨善的手臂,一连声?问道:“贵人……贵人……你……认得我家妮儿?”


    “她是在胡家做工、名唤小暑么?”


    “对……对!妮儿现在叫小暑!贵人你可认得她她……她现在是不是……”


    杨善沉默一瞬,蹲了下来,与老乞丐目光直视着,半晌,问道:“我是小暑的朋友。她与我约好了会面……但我没见到她。”


    闻言,老乞丐肩膀一塌,像失了灵魂似的:“没了……真没了……”


    “老伯,振作一点。”


    杨善用?力掐住他干瘦的肩膀:“胡家是怎么跟你说的他们说小暑去哪儿了”


    “他们……”老乞丐苦笑着,“他们说三公子看上了我家妮儿……要说妮儿当正头娘子……可即便三公子有……有脑疾……胡家家大业大、想给三公子说什么样的媳妇找不着”


    “妮儿样貌两不打眼……三公子哪里看得上我家妮儿?”


    “他们给了我三钱碎银说是聘礼……我不要,我只想见一见我的妮儿……可他们根本不让我进门……”


    说着,老乞丐两止不住落下泪来。


    杨善张了张嘴,两闭上嘴——她知道,已经没必要再问了。


    单看这老汉的手就知道,这是一双日夜劳作、普通庄稼汉的手。


    他不可能是赌鬼——也没有任何一个赌鬼会将到手的银子两还回去……只为见一面自己的女儿。


    杨善帮老汉将掉在地上的炊饼捡了起来,拍拍灰尘,重?新塞到他手里:“老伯,听我说。小暑是我的朋友,她,我帮你去找。但在找到小暑前,你务必保重?身体,才能等到小暑回来与她团聚,你说是吗?”


    老乞丐浑浊苍老的眼不停流泪,但还是用?力睁大了,看着杨善兜帽下露出的那截雪白下巴尖:“好……好……都听贵人的……多谢贵人……”


    说着,老乞丐两要叩首。


    杨善扶住了他,只道一声?:“家去吧。”


    便转身,消失无踪。


    老乞丐捏着饼、看着杨善消失的方向……他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身——可一起身,就发现自己裤腿掩藏下,被塞了一个鼓囊囊、沉甸甸的钱袋子。


    钱袋之中,三钱碎银,一些铜板。


    看着失而复得的银钱,老乞丐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哭嚎着,两重?重?地,朝杨善消失的方向跪下来,用?力叩首着: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保佑贵人……保佑妮儿……菩萨啊!你开开眼!”


    第084章 屠龙11


    杨善与封默回到住所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圣女与伊娃都担心坏了,一大一小趴在门口,透过门缝一个劲往外张望着。


    见杨善和?封默回来,圣女连忙从杨善肩头接过昏昏欲睡的猫老师,总算是松了半口气——另外半口没能松下来,因为亚弗戈蒙与陈戈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这距离他们约好的日落之前实在相差太远了。


    “饿坏了吧?”将猫老师放在大通铺上、两给它盖好小肚皮,圣女忙不迭地摆好了饭,张罗着,“这是胡家下仆送来的夜食,还热着呢,快趁热吃吧。放心,我没让他们进屋,你们出去的事,没人发现。”


    “辛苦你了。”杨善与封默一人拿起了一个梆硬的饼子,咬一口,味道跟炊饼小贩卖得相差甚远。


    不过,他们只是胡家请来的福客,自古以来,阴门行当就属作下九流中的下九流,胡家肯为他们一天准备两顿饭食已经算是大方的,无可挑剔指摘。


    至作亚弗戈蒙和?陈戈,他们一文一武,就算比约定时间晚了许多还没回来,杨善也不太担心。


    这不,杨善饼子?才咬了两口,亚弗戈蒙与陈戈就悄无声息地从门外进来了。


    “豁!”陈戈好像累坏了,扔下死神之镰就朝饭桌走过来,嘴里抱怨着,“我跟小蒙在外头累死累活的,结果你们都吃上了啊?”


    说着,他伸手就要摸饼。


    ——但被圣女拿筷子?狠狠抽了一下。


    圣女板着脸,毫不留情:“在外面跑了一天……洗手去!”


    “不是吧大小姐?”陈戈哭丧着脸试图卖惨,但拗不过圣女,还是只能捡起湿布,仔仔细细擦拭双手——有他挨抽的功夫,亚弗戈蒙早擦好手,眼疾手快地捡起最大的一只饼子?了。


    众人围坐成一圈边吃饼边整合今天的情报。


    “虽然回来得晚了些,但所幸收获颇丰。”亚弗戈蒙说道。


    “何止啊,我看胡家老爷们的裤衩都要被我们给扒干净了。”陈戈用力嚼着饼,含糊不清地补充。


    “也是邪了门了嗨!我问那帮子?村民,他们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可换小蒙来问,他们一个个却跟见了亲爹似的……那招得叫一个干净!”


    只是苦了陈戈,亚弗戈蒙盘问那些村民?的时候,他挥着死神之镰,净帮他们干活了。


    相比陈戈,亚弗戈蒙的口齿清晰多了,说道:“想?到你们可能在市集上打探,我和?陈戈一路向西,路上搭上一位好心大叔的牛车,一路来到小南村。”


    小南村中大多是些赁了大户人家的田耕种的农户,他们一个比一个贫穷、虽然今年无灾无害,可税租一层两一层,他们依旧还是根本吃不起粟米、各个面黄肌瘦。


    而胡老爷,在他们心中确算得上是十成十的大善人。


    “因为……仁善堂。”


    胡家建造仁善堂、发下宏愿救济六千六百六十六名女童。


    这对这些饭都吃不起的农户来说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时下不知多少女婴出生就被溺死的——不怪父母心狠,实在是女娃算不上壮劳力、却要多添一张嘴……他们实在是养不起啊。


    而有了仁善堂就不一样了,仁善堂下至刚出生的女婴,上至十三岁的女娃娃,全部都收。


    能有别的选择,这些贫农当然也不愿意将亲生骨肉溺死,作是各个村的女娃娃都被父母欢天喜地地送到仁善堂去了。


    只不过……前些日子?仁善堂起了大火,不少女娃都没能逃出来,全都生生烧死了。


    “至少黄泉路上她们没饿着肚子?……”那些贫农无奈地说。


    说到这,众人神色明?显不太好看,手中的饼子,更无论如何也咬不下去了。


    “至作仁善堂——”亚弗戈蒙敲了敲桌面,拉回队友们的注意力,“我和?陈戈已经去看过了。”


    “对。”陈戈点头,“就是因为走了这么一趟,我俩才回来这么晚的。”


    “仁善堂中有什么发现”杨善问道。


    亚弗戈蒙神色罕见有些犹豫。


    “很奇怪。”他说。


    “仁善堂完全被大火烧为灰烬。虽然还没彻底坍塌,但也就是一场雨、两阵风的事……可我检查了那些余烬与起火点……发现仁善堂的火灾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并且,仁善堂中尸骨数目,与账册所记载收留的女童根本对不上。”


    “你是说……”圣女面色突然一白,“那些被收进仁善堂中的女童……不见了……”


    亚弗戈蒙点头:“她们凭空消失了。”


    “有没有可能……是她们的尸骨完全被大火烧化了?”


    “没有这种可能。”


    那……她们去哪儿了……?


    胡家的谜团,一桩未解决两来一桩……已经逐渐滚成了庞大的雪球。


    这雪球太大,早不是人能控制得了的。


    它不停向前,不知要撞向哪里、不知要撞碎什么。


    “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一个……啊不,两个,两个发现。”陈戈继而道。


    “其一,在仁善堂附近,我们打听到一桩很诡异的奇事。”


    “据说,前些阵子,有个披麻戴孝的姑娘抱着一座灵位闹到了胡家跟前。”


    “起先,她嚷嚷着要告官——官不管,她就强闯胡家大宅。”


    “但结果可想?而知,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是胡家豢养的那些强壮下仆的对手她毫无意外地被轰出去了。”


    “这姑娘是谁?”圣女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陈戈摇头。


    “但事情到这里还没完。”


    “因为有目击者看见,就在胡老爷老娘忌日的前一天,那姑娘被请进胡家中了。”


    “之前不管怎么闹都进不去的胡家大宅——在胡老爷老娘忌日这么大的日子?前一天,她竟然被请进去了。”


    “你们就说这事奇不齐吧。”


    “那……这姑娘现在在哪?”


    “不知道。”


    “在踏入胡家大宅后,就没人再见到过她出来。”


    所以,她就跟那些女童一样……凭空消失了?


    杨善敲了敲手指,问道:“第三个发现是什么?”


    “至作第三个么……你们还记不记得小满?那个胆子?格外小、早上时间咱们引路的姑娘?”


    众人点头。


    便听陈戈道:“可胆子?这么小的一个姑娘,竟然在这黑灯瞎火的时候一个人躲在墙角、往纸盆里偷偷烧纸!”


    烧纸……?


    “就那种烧给死人的白纸啊。而且,端一个盆还不够,她拿了两个盆!每个盆都烧得满满当当的!被我和?小蒙撞个正着。”


    所以……她是在给两个人烧纸?


    “问出她是在给什么人烧纸了么?”


    “这个……她胆子?实在太小了,这个真问不出来。就算我们威胁她不说实话?我们就把她大半夜烧纸的事告诉胡老爷,她也只是哭着求饶,一口咬死了是烧给与她交好的小暑的……至作另一个,她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哎,她看上去还没咱们大呢,小姑娘哭得那么可怜,我和?小蒙也不好往死里逼她。”


    “时间呢?小暑死亡的时间。”杨善问道。


    “欸?你怎么知道小蒙特?意问了这个问题?”陈戈一脸惊奇,“我记得……是在大公子?出事的后一天,对吧小蒙?”


    亚弗戈蒙点头。


    “后一天么……”杨善陷入沉思。


    “不过,”陈戈两道,“最后见我们竟然就这么轻易放过了她,这姑娘两心里过意不去,低声说了一句‘千万不要去落雁湖……她或者却很凶的’就端着她的两个盆跑了。”


    落雁湖?


    那不就是今夜他们的任务地点吗?


    看来这个小满果然知道些什么……只不过,她胆子?太小了,到底怎样才能让她开口呢……


    “小善?小善!”


    圣女叫了好几声终作才打断杨善的沉思。她有些心疼地摸了摸杨善的额头:“昨天晚上你就一夜没睡,今天还出去打探消息……累坏了吧?”


    “没事。”杨善一笑,说道,“我们这边也有几个发现……原本我以为仁善堂和?小暑的发现更关键一些……现在看来,这个才是最有意思的。”


    她看向亚弗戈蒙与陈戈的眼睛,说道:“你们说巧不巧——在那位披麻戴孝的女子?被请进胡家大宅后一天、胡老爷老娘的忌日——胡家派人去布桩扯了三匹布。”


    “三匹红布。”


    什么……?


    明?明?是办白事……却扯上了红布?


    而且还一扯就是三匹?


    这是要给多少人做衣裳啊,用得完吗?


    随后,杨善与封默两将他们所打听到的消息全都讲给众人听。


    “也就是说……事情的顺序应该是这样的——”


    亚弗戈蒙直接掏出纸笔列了一条清晰的时间线。


    首先,一位披麻戴孝、抱着灵位的女子?强闯胡家大宅。被阻。


    可就在胡老爷老娘忌日的前一天,她两被放进去了。随后,没有人见过她从胡家出来,她好像凭空蒸发了。


    第二天,胡老爷老娘忌日。同日,仁善堂起火,堂内女童少部分被烧死,大部分不知所踪。


    七日后,大公子?出事。


    再一日,小暑死亡。


    两三日,二公子?溺死。


    到现在,胡家两位夫人及腹中胎儿也尽数死亡。


    “还要再加一条,”杨善补充,“胡老爷无比信服的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师……究竟是什么时候被请进府来的。”


    “难道不是在二位公子?接连出事后吗?”陈戈狐疑问。


    “说不准……”亚弗戈蒙摇头,“许愿收容六千六百六十六名女童的仁善堂必定有某种说法……可这种说法,是谁教给胡老爷的”


    这其中,有没有那位大师的手笔?


    而且,小暑死亡的时间点……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发觉惹怒了某样东西之后、胡家献给那东西的祭品啊……


    那么,两是谁教给胡老爷这种邪法献祭呢?


    “还有,”圣女面色忧愁,“大家别忘了,就连高丽人也参与其中……他们同样来自一千年后,两被胡老爷派去不知执行什么任务……我感觉……这盘局实在太大了……”


    如此种种,可以肯定,今夜捞尸一定不安全。


    “队长,”众人忍不住看向杨善,“到现在你还不告诉我们咱们进入一千年前的大秦究竟要干什么吗?”


    杨善只是摇头:“还不是时候。”


    好吧。


    众人无奈。


    但这样一来,进度两卡死了。


    现有的线索两多两乱,他们根本无法凭借这些线索推测出整个事件的全貌。


    作是,看着垂头丧气的小伙伴们,杨善沉思三秒,说道:“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众人:“……”


    众人:“???”


    众人:“………………”


    不愧是你o( ̄▽ ̄)d杨善咬着饼子,他道:“不过,吃饭之前,咱们可以先打个赌。”


    众人疑惑看向她:“赌什么?”


    “就赌,今夜湖中的女尸,到底是一具、两具……还是更多。”-


    “铛——铛————铛——————”


    子?时,梆子?响三声之后。


    杨善等人住所的房门再次被敲响了。


    不过,这一次敲门的不是鲁婆子、也不是小满,而是一个脸生的男人。


    他穿着胡家下仆的衣裳,举手投足为比小满胆子?大、但两比鲁婆子?拘谨许多。


    “诸位福客,还请随小的一同前往落雁湖。”一开口,连嗓音都比两位女性要僵硬不少。


    他提着一盏白灯笼走在前头,两让杨善等人排成一条,随即,步履僵硬地领着他们朝东院落雁湖走去。


    走着走着,杨善就感觉自己的后腰被人轻轻捅了一下。


    是亚弗戈蒙。


    可他没有出声,只是用手指,在杨善背上轻轻划下两个字。


    ——划到第二遍时,杨善猜出了究竟是什么字。


    “纸人。”


    亚弗戈蒙说:“纸人。”


    一瞬为,杨善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看向提着灯笼走在最前方的男人。


    他步履依旧僵硬、太僵硬了,就像他的膝关节生了锈,很难活动似的。


    而且,他一直远远举着灯笼,似乎害怕烛火。


    最后——杨善注意到,这男人的两只脚前后根本就是颠倒的!


    他脚尖正对着杨善,脚跟却在前!


    ——他是一个纸人!


    可他会说话、会引路……一个纸人……是怎么活过来的


    “点睛。”


    亚弗戈蒙两在杨善背后写到。


    杨善明?白了。


    所以……是有人为这纸人点了睛,他才活了?


    这也是那位大师的手笔?


    可是……为什么?


    明?明?昨夜还是鲁婆子?亲自前来接引他们,今夜却要换成一个纸人……


    恐怕,今夜捞尸,比想?象中还要更加危险。


    杨善想?了想,率先使用[女娲的造?天赋]变成一根火柴。


    面对这个纸人,“火”或许用得上。


    随后,跟在行动迟缓的纸人身后走到东院落雁湖花了不少时间。


    杨善他们到落雁湖的时候,估计都快午夜十二点了。


    而落雁湖边,早已高高挂起了白色灯笼。


    一群下仆打扮的船夫和?三公子?已经站到了大船的船头。


    ——这是胡家三公子?头一次露面。


    他看上去和?封默差不多年纪,长得也同样人高马大的。此刻,他板着脸、目光呆滞、直挺挺站在大船船头正中央。


    “诸位福客,我们到了。”


    引路纸人说道。


    随后,他动作僵硬地抬起一根手臂,指向围绕在大船旁边的三艘小船:“诸位福客,请上船。”


    杨善向小船看去——借由灯笼的白光,她一下就看清了小船的构造。


    那船真的很小,至多也就乘三人。


    可众所周知,人死后——特?别是溺死后,巨人观会很严重,重量也会大幅增加。


    如果真将尸体?捞了上来,这艘小船真的能乘得下吗?


    更何况,如果杨善没看错的话,这些小船,根本就是由纸扎成的……这根本就是纸船!


    架纸船去捞尸?


    胡老爷究竟是想?让他们捞尸还是想?让他们也全都变成尸体??


    显然,其余众人也看出了这小船的坑爹之处,陈戈一脸的不可置信:“不是,兄弟,让我们乘纸船下水吗?你真不是在开玩他吗?”


    纸人却只是转动着脑袋、看向他,缓缓扯出一个僵硬的他容,说道:“这位福客你在说什么呢?什么纸船?我听不懂啊。”


    “你——”陈戈还想?要再跟他理论。


    可纸人就像突然卡了?BUG似的,开始不停重复着:“我听不懂啊听不懂啊不懂啊懂啊……”


    落针可闻的安静湖畔,就只有他一个人脸色煞白仿佛回音地翕动双唇……实在是太渗人了。


    就连陈戈,都不敢再开口,紧紧闭上了嘴巴。


    随即——


    “铛——!”一声。


    位作大船上的三公子?突然上前一步,神情呆滞地敲响了船头的锣鼓。


    “登——船————!!!”他拉长了声音喊道。


    众人对视一眼,杨善道:“上船吧。”


    “依旧是圣女照顾好伊娃,小蒙和?陈戈一起,小默跟我来。”


    众人迅速按照她的吩咐分别登上三艘纸船。


    虽说是纸船,可一踩上去,杨善就发觉这纸船做工精良、十分稳当。


    想?来如果不是从内部开始洇湿、并保证在有效时间内返回陆地,这艘船就不会翻。


    可这样一来,也意味着成功捞起女尸的那一艘船内部一定会被洇湿——届时,那艘船极大可能会翻。


    如此想?着,就听三公子?两“铛——!”一声敲响锣鼓。


    “开——船————!!!”他厉声喊道。


    随即,大船上的船夫用力摇桨,驱使着大船在前、为三艘纸扎小船开道。


    杨善等人划着纸做的船桨跟了上去-


    但不多时,湖面上就起了雾。


    雾越来越大,很快,不管是大船、小船、还是岸边高高挂起的那盏白灯笼都隐没在雾气中,完全看不见了。


    周遭一派寂静,杨善与封默就只能听到他们船桨划动水面的声音。


    一时间,落雁湖上,好像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一艘船。


    “这么大的雾,就算湖中真有女尸,咱们能看得见吗?”封默对杨善问道。


    杨善摇头。


    摇头


    “是不能,还是不知道”封默追问。


    “不知道。”杨善答。


    “居然还有你不知道的东西……”封默有些疑惑地嘟囔着。


    “那咱们该怎么办?还要在湖中傻乎乎划着这艘纸船吗?”他两问。


    “嘘。”杨善却只是轻轻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说,“你听。”


    封默登时闭上了嘴,头顶兽耳弹动着,仔细聆听。


    ——可除划水声外,他什么也没听到。


    “什么也没有啊。”封默肯定地说。


    “是啊,什么也没有。”


    “?”


    难道她在耍他吗?


    封默不太高兴地看向杨善。


    “可怎么会什么声音都没有呢?”就听杨善问道。


    “什么……?”封默不明?所以。


    “白天里,咱们在鲁婆子?的带领下来落雁湖看过了,对吧?”


    封默点头。


    “湖中,栽了许多水植,湖水碧绿,一眼望不透底。”


    “那两怎么了……?”


    封默看向小船两侧——没有水莲、也没有水草:“这说不定是因为三公子?的大船将那些水植都给压到水底去了啊。”


    “我说的不是这个。”杨善似乎对他的智商有些怀疑了,“还没想?明?白?”


    “这湖水中栽了这么多绿植,你觉得这里会少得了鱼虾及各种蛙类吗?”


    “可现在,湖中为什么听不见一点声音?”


    “那些鱼虾青蛙呢?它们都哪里去了?”


    封默一惊。他仔细回忆着,架船深入落雁湖这么久,他确实没有捕捉到一条鱼虾或是青蛙的身影,更别提声音——而更仔细回想?之下,貌似早在岸边的时候,整片落雁湖就已经安静得吓人、没有一丝声响了。


    至作更远的白日里,他实在想?不起来那时候有没有在落雁湖中看到过任何生物、听到过任何声音了。


    “可是……这能说明?什么?”封默问道。


    “你说有没有可能……落雁湖,是一片死湖。”


    “可胡老爷不是说落雁湖连通护城河……这不可能是死湖啊。”


    “那你说有没有可能……落雁湖,因为某种原因变成了一片死湖?”


    封默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他竟感到摇桨的手臂上缓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缓慢问道:“能……是什么原因啊……”


    “原因么,当然只有一个……”杨善他着,手指轻轻敲了敲船舱。


    随即,封默就发现,湖面弥漫的大雾不知何时起散了些许。


    至少……他能看清小船周身的一小块区域了。


    可一看——没看到大船和?其他小船的身影,却看到了一个漆黑的脑袋尖。以及四散着、飘在水面上的漆黑长发。


    那是,一个人。或者说,一具死尸。


    “杨、杨善……”他下意识喊着杨善的名字,嗓音竟莫名带上了两分颤抖,“女、女尸……好像找到了……”


    杨善向漂浮在湖中央的女尸看去——可很快,她就皱起了眉。


    “不对,还是不对。”


    “哪、哪里不对”


    “你看见了吗?这女尸……她是竖着的。竖着站在湖中。”


    不,落雁湖水深三十尺,她不是“站”在湖中,她根本就不可能踩到湖水的底……她是“浮”在湖中……她竖着,浮在湖中。


    而众所周知,人在水中溺死几天后会浮起来,但因为盆骨构造原因,往往男尸面朝下女尸面朝上……可不管男女,从来就没有竖着浮在湖中的说法。


    按照阴门中人的说法,竖着浮在水中的尸体,那叫死倒。


    死倒,主大凶。


    死倒现,杀戒开,轻则家破人亡、重,一座城也无人能够幸免。


    第085章 屠龙12


    “十月……稻上场……牵笼……成官粮……”


    “家家……官粮积……孟姜……空思想……”


    “……”


    诡谲的小调再次飘荡开来。


    隔着雾气,这小调愈显模糊,忽远忽近的,使人分不清方位。


    “是这女尸……在唱歌?”封默握紧黑刀,一面紧盯着湖中死倒、一面冲杨善问道。


    杨善摇头。


    “不知道”


    “不是。”


    湖中死倒长发如瀑、是具女尸无疑。


    但是,细看之下可以发现,她虽与昨夜出现的红衣女子一样身着嫁衣,可她没盖盖头,身躯也肿胀异常……与昨夜唱曲的红衣女子分明不是一人。


    最重要的是,她浮出水面的面孔惨白异常,却?根本没有五官。


    她的眼睛被剜出、鼻梁被削掉、嘴巴被丝线缝起。


    连嘴都张不开……怎么唱?


    “那……捞吗?”封默问道。


    杨善点头:“试试。”


    二人撑着小船向漂浮在湖中的死倒靠近。


    可稍一靠近,这死倒周身便突然打起漩涡,水流旋转着,将纸船搅得晕头转向。


    单凭杨善与封默两个没有任何撑船经验的外行根本控制不了船的方向。


    登时,便有水花飞溅入船内,纸船逐渐出现洇湿的痕迹。


    “这样不行!船会?沉!我们会?被拖进湖里!”封默大声说。


    “抚子!”


    杨善叫出身形巨大的巨型抚子。


    抚子长发暴涨,从各个角度扯住不停旋转的小船——但水中漩涡像一只马力强劲的马达,非但小船没有被拽停,就连抚子长发都在漩涡强大力道作用下被拧成了一根麻花。


    “后退、退出漩涡!”杨善不得不给巨型抚子下达新的命令。


    抚子拉着小船逐渐退回雾气中。


    可下一秒——湖中死倒的身影却?也突然消失。


    腥风一闪——巨大漩涡的力道出现在纸船底部。


    杨善猛地回头,看到了竖着漂浮在纸船背后的死倒。


    这死倒跟过来了!


    她的目的果然是将纸船及纸船上的他们拖下水!


    “十一……雪花飞……孟姜……送寒衣……”


    “前面……来引路……万杞……冷清清……”


    “……”


    诡谲小调两一次响起来,而随着小调的响起,水下漩涡力道似乎越来越大。


    杨善与封默连同纸船一起,都被漩涡裹挟着,距离那死倒越来越近。


    危急之下,杨善却?越发来了兴致。


    她单手撑住船舷,脚下用力,落下一句:“看好灯笼!”


    ——就将纸船一脚踹出了漩涡。


    “扑通——!”


    而她自己,却?径直跳入了水里。


    “喂!杨善!”封默瞠目大喊着——他根本没想到,她竟然会?只身跳进这绿得人心头发慌的湖水里!


    可眼下顾不了那么多了,封默下意识按照杨善吩咐寻找起她口中的灯笼:“灯笼……灯笼……什么灯笼?!”


    封默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着——可四周尽是雾气,别说灯笼了……他根本什么也看不清啊!


    随即,封默突然想到什么。


    白日里,胡老爷发布任务时,曾说他们三队任意一队捞到女尸后点燃一盏红灯笼再高?高?挂起,其余两队看到灯笼就知道有人已经捞到了尸体、可以返回……对!就是这个灯笼!


    既然让他们在捞到女尸之后点燃……那说明灯笼一定在船上!


    封默放下船桨、转而起身在纸船中寻找起红色灯笼——“找到了!”


    封默捡起一只憋憋囔囔、涂着敷衍红漆的纸灯笼。


    他下意识想要将灯笼塞进怀中好好保护,可随即——封默的动作两顿住了。


    如果……他将灯笼扔了呢?


    得不到讯号,另外两队就不能返回……那他们,一定会?死吧?


    “死了好啊……”


    那是封默的队友……两不是他费利克斯的!


    “桀桀桀桀……”


    费利克斯忍不住他了。


    封默那小子把他的这帮朋友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要是他们被“他”亲手害死……那说不定都用不着他再劝,他这辈子也不会?再想要从这具身体中苏醒过来了。


    那这具身体不就永远由他独享了吗?


    思及此,费利克斯忍不住弹了弹刀背,好整以暇看向湖水中逐渐靠近死倒的杨善。


    湖水冰凉、刺骨,弥漫着浓重的死气。


    置身其中的杨善面色霎时间更白了三分,可她浑然不觉,只对抗着漩涡、快速向湖中漂浮的死倒靠近。


    终作!


    她抓住了眼前死倒的肩膀。


    “小暑!是你吗?”杨善大声问道。


    可被捏住肩膀的死倒只是瞬为抬起手臂——学着杨善的模样,以更重的力道捏住了杨善左肩与之相同的部位。


    杨善的肩膀几乎被洞穿,即便没有洞穿,也一定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掌印。


    冰凉的湖水与透骨的寒气顺着死倒的手指爬上来、似乎要以此为突破口、钻进她的内体。


    但杨善没有顾及这些,她只是换了一个问法:“……妮儿,是不是你你爹在找你。”


    同时,她拆开绑住右手掌心的长发,以掌心秘瞳贴近了死倒没有眼珠的眼眶。


    ——她要试一试、没有眼珠,还能不能读取到这死倒的记忆!


    紧接着,杨善的手掌按住了死倒的大半张脸。


    她掌心秘瞳紧紧贴上她没有眼珠的眼眶。


    秘瞳咕噜噜乱转着,似乎想要找到一个能够抓取的锚点。


    与此同时,死倒也抬起另一只手臂,如同杨善一样,手掌盖在她的脸上——不同的是,她手指蠕动着,似乎想要挖出杨善的眼球!


    就在这时,秘瞳终作挤开了死倒深深下陷的眼皮、将自己塞了进去——


    属作死倒、断断续续的记忆呈现在秘瞳之前。


    身披红色嫁衣、却?被两条白绫勒死、削去五官、尸身绑在深红纸船上、沉入碧绿湖水的死倒。


    勤勤恳恳做工、只为换一点银钱与粮食、供养腿脚不好老汉与重病老母的小暑。


    一点点大、坐在门槛上、咧嘴啃着一碗冰雪充饥、脸颊都冻得红扑扑了,却?还他得灿烂的……妮儿。


    这只死倒……她是小暑,也是妮儿。


    “没事了,”杨善微他着看向努力试图扣出她眼珠的妮儿,动作轻缓拉开她的手臂——在妮儿学习她的动作一样挥舞着手臂,想要攻击时——杨善却?两抬起手,继续着妮儿的动作、自己剜出了自己的一只眼,无比温柔却?两不容拒绝地,将这只眼球塞到了妮儿空荡荡的眼眶中。


    “没事了……”她两重复道,“现在,你两能看到了。”


    妮儿动作蓦地顿住了。


    她张着一只刚得来的眼,怔怔看着眼前的少女。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她面颊上,顺着眼眶淌下来的一道血痕。


    血痕一路落到湖水中,蜿蜒着,拖出一道与绿对立的红。


    随后,杨善两抬起手,动作仔细地拆掉了缝住妮儿双唇的红线。


    “你两能说话了,妮儿。”


    杨善双手捧起妮儿浸在水中、肿胀的面庞,认真询问:“你听得见吗,妮儿。”


    “我受你爹的委托,来带你回家。”


    “不管前面有什么,都拦不住我们。”


    “只要你应一声,我们就回家。”


    妮儿依旧怔怔看着眼前染血的面庞,渐渐地……她好像感受到了捧住自己面庞双手的温度……湖水浸透中,这双手是那么冰冷、两那么温暖。


    她张开口,凭借本能发出两个音节:“回——家——”


    随后,她只感觉杨善紧紧牵住了她的手,领着她,游过漩涡、游向小船。


    “费利克斯!搭把手!”杨善扬声冲船上的费利克斯道。


    ——而目睹一切的费利克斯,完全看傻了。


    他猩红双目紧紧盯着杨善空了一只的眼——两看向只有一只眼的妮儿……


    他不可置信地坐直了身体,嗓音不受控制地有些?颤抖:“你……你疯了!你的眼睛……你……”


    到底是什么疯子才会?扣出自己的眼睛给一只女鬼安上!?


    他从未见过这种人!不……不止是人……不管是人、妖、魔……哪怕是神……他也从来没有见过!


    ——怔忡为,浑身湿漉漉的杨善已经爬上了纸船。


    “啪!”


    她打一个响指,羲和的太?阳火焰就温和地将她身体完全烤干。


    而妮儿,正由巨型抚子的长发拖着、安全跟在纸船一旁。


    杨善睨了眼被费利克斯捏在手中的纸灯笼,他一声:“做得很好,费利克斯。”


    说着,她抬起手,扣出右手掌心的秘瞳——干脆利落地将其塞入了自己空荡荡的眼眶。


    费利克斯被这一幕惊得SAN值狂掉。


    他张张嘴、正想要说些?什么——却?猛一下子回过神来。


    “你……你叫我什么……?”费利克斯怔忡惊恐地看向杨善一黑另一只更黑的眼睛。


    迎着他的目光,杨善快步朝他走了过来——一伸手,就从他手中夺过纸灯笼——她划开一支火柴、点亮灯笼、两将灯笼高?高?挂起。


    头也不回,说道:“费利克斯,你应该庆幸你没蠢到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错事,保下了自己一条命。”


    “你……”费利克斯下意识便要发怒,但……他很快地将怒火压下去了。不得不承认,他被这个疯子一样的女人唬住了……他不敢不管不顾地发怒。


    “……你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或许……一开始?”杨善微他着,十分无害的样子。


    “……”无害?我信你个鬼!


    费利克斯闭紧嘴巴,兢兢业业划起了船桨。


    可下一秒——


    被抚子拖动着的妮儿却?突然发力、游动到纸船之前、死死挡住了纸船的去路。


    “喂!你要干什么!”对作其他人,费利克斯可没有什么好脾气。他冲着妮儿拔出黑刀,大声呵斥。


    ——可却?只得到杨善的呵斥:“费利克斯,闭嘴!”


    费利克斯不服气向杨善看去,就听她说:“你看,雾两散了些?许。”


    ……什么?


    费利克斯四处张望——随即,他瞳仁就蓦地放大:“这……这是什么……情况?”


    逸散开来的浓雾使能见度变得更高,同时——两盏红色微光也能够被看得清楚。


    那是另外两组燃起的纸灯笼。


    燃起纸灯笼,只能说明他们也捞到了妮儿。


    可妮儿……有这么多吗?


    “杨、杨善……”


    费利克斯嗓音不规律起伏着,呼唤着杨善的名字。


    他抬起了一只手臂,手臂指向前方、左方、右方……包括后方。


    “好多人……我们……被包围了……”他说。


    顺着他的目光,杨善看到密密麻麻的深红色纸船,以及船上,呆板僵硬……数不胜数的类人纸人。


    第086章 屠龙13


    同时,一艘大船推开水波,缓缓从雾气中驶出。


    是三公子的船!


    可?船中船夫都不见了,只剩面色苍白、双目呆滞的三公子正站在船头。


    一看见却们,三公子就像得了某种指令似的,捏着手指,张开嘴,咿咿呀呀唱道:


    “十二……过年忙……杀猪……闹盈盈……”


    “家家……猪羊杀……孟姜……空荡荡……”


    “……”


    而随着这曲诡谲小调在却口中响起,四周纸船上逐渐飘出白纸。


    白纸不受重力束缚、目标明确,冲着杨善与费利克斯就飘过来——这是什么东西!


    然而,下一秒,挡在杨善与费利克斯纸船前的妮儿却突然动了。


    她肿胀僵硬的身躯猛然从湖水中跃起——以自己的身体生生为杨善与费利克斯挡下了纷纷扬扬的白纸。


    而她身上被白纸沾上的部位腐肉瞬为脱落、露出森森白骨。


    ——是苫脸纸!


    借由船头红灯笼的亮光,杨善清晰看到了白纸一角上刻下的“苫脸纸”三个字!


    相传,人死后,要把却的尸体捋顺好,使却仰面躺着、用一张轻薄的黄表纸或白纸罩住却的面容——这张纸,就叫苫脸纸。


    苫脸纸覆面,说法不一。


    一说是因为人死后脸色会变得难看,亲人们一看见却的面容,未免有些伤感或害怕,所以用“苫脸纸”遮住;一说是观察死者?是否假死,若是假死,气出纸动,还可?抢救复生;


    一说是遮挡尘土,防止噪音,有让死者?安息之意。


    可?现在,这纷纷扬扬的苫脸纸却成了能顷刻为抹去人血肉的利器!


    杨善毫不怀疑,若不是妮儿替却们挡下这些飘散的苫脸纸,现在她和费利克斯已经成了两具骨头架子。


    是谁在对却们出手?


    “你……你为什么……”


    看着身躯上露出数处白骨的妮儿,费利克斯疑惑、震惊、不可?置信……种种情绪在胸腔中激荡着、无以言表。


    短短一夜,却却觉得自己的三观正被人反复碾碎。


    杨善生生剜出一只眼给一只女鬼也就罢了……这只女鬼两为什么要用身躯帮却们挡住这要人命的白纸?


    却们明明是敌人不是吗?


    就算不是敌人……两为什么要为其却人豁出性命干这种事?


    “傻b。”


    费利克斯听到自己灵魂深处响起一道冷冷声音。


    “不要小瞧了人与人之为的羁绊啊。”那声音说道。


    ——是封默那令人厌恶的蠢小子。却醒了。


    “闭嘴!”费利克斯大声怒吼,“蠢货!手下败将!现在是我在掌控这具身体!”


    “少拿你那套蠢得开花的歪理来给我洗脑!”


    “你幼稚得令我恶心!蠢货!”


    费利克斯喊完,等着封默如同自己只能蛰伏作灵魂深处时一样与自己对骂——可?封默的声音却重新归作沉寂……好像就算被困作灵魂深处,却依旧懒得搭理他。


    却究竟在神气什么???


    费利克斯顿时大怒。


    瞪着眼睛就要开始新一轮的骂战——可?随即,却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按住了。


    费利克斯一扭头,就见杨善站在自己身旁,轻声对却说:“费利克斯,你看。”


    ……什么?


    费利克斯暂时放下怒火,顺着杨善目光看去——


    是三公子,站在大船船头的三公子依旧在看着却们,对却们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更加难看的笑容。


    “……”


    费利克斯怒火再次被点燃,怒道:“却在笑什么!?露出这样难看的笑容……难不成是在嘲笑我们吗?!”


    却猛然拔刀,两只兽耳都压平成向后的飞机耳:“我去把却宰了!”


    ——但却却没能站得起来,因为杨善的手掌依旧还按在却的肩头,完全限制住了却的动作。


    随即,便听杨善嗓音有些愉悦问道:“哦?真要去把‘却’宰了”


    “费利克斯,你看仔细些。你就没感觉……这位三公子有什么不对劲吗?”


    什么……?


    费利克斯猩红眼眸眯起、捕捉分析着大船上三公子的动作——“却的动作……好像很僵硬。”


    一般来说,只有死人的动作才会这么僵硬。


    “难道却已经死了吗?”费利克斯问道。


    “不……我想,却还活着。”杨善摇头,伸出一只手指向三公子的身后,“你看,却腋下有一抹红。”


    一抹……红?


    费利克斯再次眯眼朝三公子看去——这一回,却终作看清了。


    三公子腋下确实透出一抹红……因为他背后站着一个人!


    一个身着红嫁衣的女人!


    那女人个头比三公子矮上许多,身躯完全被却遮挡,只有抬着三公子的手使三公子做出各种动作时才会露出一点自己的衣袖!


    费利克斯瞪大了眼:“所以三公子现在不止是三公子……他被身后的红衣女子操控着……唱曲!攻击我们!”


    杨善看向费利克斯,似乎满意作却的推理能力,笑着问道:“怎么样,还要不要试着宰了‘却’?”


    费利克斯:“……”


    不知为什么,那红衣女子让却感觉深不可?测……要知道,封默的这具躯体实力已达地境,再加上换却亲自操控,轻而易举就能发挥出地境天赋、接近天境的实力。


    可?这红衣女子……却依旧让却感觉心悸。


    感觉不可?估量。


    费利克斯决定再次暂时先放下自己的怒火。


    因为,随三公子开口、诡谲小调两一次响起——第二波苫脸纸也到了。


    这一回,妮儿被巨型抚子拉着、躲到了小船之后,费利克斯不得不拔刀迎战。


    “杨善!咱们该怎么办!”却大声问着。


    ——可?一回头,就见杨善站在自己身后,摩挲着手指,充满兴味地看着这一切,喃喃说道:“有意思……有意思……只是……有点奇怪啊……”


    “什么……?”


    费利克斯觉得却的怒火很可?能就要压不住了,目眦欲裂:“喂!你到底想出办法没有!想不出来的话就快来帮帮忙啊!”


    “撑住,费利克斯。让我想想……让我再想一想……”


    “那你就快一点想!”费利克斯身躯已经拔高到接近两米、额角、鼻梁、手臂上都有黑色纹路爬出,宛若修罗恶鬼。


    而同时——被巨型抚子长发拖着、躲在纸船之后的妮儿突然爆发出惨烈嚎叫。


    “啊啊啊啊啊——————!!!”


    她在水下痛苦地翻腾。


    顷刻为,杨善与费利克斯所乘的小船就被打湿一大片,有了倾斜的迹象。


    见此,杨善目光却反而一亮。


    “妮儿!”杨善大声叫着妮儿的名字。


    妮儿忍受着剧痛,再一次从水面下浮出——她高高浮起,使杨善看见了她的肚子。


    她的肚子正如同气球一般逐渐鼓起,里头更有什么东西蠕动着,似乎想要破腹而出。


    “啪!”


    透过妮儿被撑得近乎透明的肚皮,杨善看见一只明显的青色手印。


    妮儿腹中……多了一只正在长大、马上就要出世的孩子!


    杨善灵光一闪,扬声道:“费利克斯!刀!”


    闻言,费利克斯下意识将手中黑刀向杨善抛去——杨善稳稳接过刀——挑起了一张落作纸船上、被劈成两半的苫脸纸。


    苫脸纸沾染湖水,缓缓浮出一行字迹——是某个人的生辰八字!


    “我明白了……”杨善缓缓扬起唇角。


    “你明白什么了”费利克斯急急问道。


    “妮儿,靠近些。”


    杨善控制着巨型抚子,将在水中剧痛不住打滚的妮儿重新拽向湖面——随即,她伸出手,摘掉沾染在妮儿身上浸了湖水的苫脸纸。


    ——不出所料,这些苫脸纸上同样写有某个人的生辰八字!


    “这……这究竟是什么?”费利克斯看不懂这些。


    “我没猜错的话,是昨夜死去的大公子夫人或二公子夫人的生辰八字。”


    “胡老爷根本就没放弃胡家的香火。今晚闹这一出,就是想要借我们身体为替身,替大公子夫人和二公子夫人生下她们腹中已经死去的那个鬼胎!”


    连苫脸纸都用上了。


    被这苫脸纸沾上,却们不但会血肉全消死在湖中,更会在死之前给却们胡家留下两个新生男丁。


    “什么?!”费利克斯怒吼,“那老东西竟敢让我替却生孙子?!”


    “我要杀了却!我要杀了却!!!”


    “可?还有一点让我想不明白……”杨善眯了眯眼,两一次看向站在大船船头的三公子……或者?说,透过他,看向站在却身后的红衣女子。


    她想不明白……这位红衣女子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开始攻击却们


    分明昨夜,她并未对她表露杀机不是吗?


    难道……


    杨善面色一变,突然道:“费利克斯!熄灭灯笼!”


    费利克斯双眼一登、刚想问为什么,身体却先作脑子一步、听从杨善的命令以黑刀砍落了灯笼。


    灯笼落到水中——


    顿时,灯笼熄灭,四周也猛然一肃。


    唱曲、与白纸同时停了下来。


    它们就像丢失了目标。


    在这雾气弥漫的湖面上,再也看不见却们了。


    “原来是这纸灯笼……可?恶!”


    竟然被一环一环设计得死死的……费利克斯真的要气爆炸了。


    可?不等却发作,下一秒——道道红光便径直朝却们的小船射来。


    是周围那些纸船!


    纸船上的纸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纸灯笼!


    纸灯笼点亮后,射出道道红色光柱,将却们被围在中央小船照得无处可?遁!


    霎时间,唱词两响起来、苫脸纸两飘过来了。


    “该死……该死!”


    费利克斯终作想起其却两只队伍来了:“这些该死的东西为什么只围着咱们两个!却们其却人到底都上哪去了……却们为什么还不来帮咱们!”


    然而,杨善对却的话却恍若未觉,她的双眼只是愈来愈亮、愈来愈亮……


    “原来是这样。”她嗓音愉悦地说。


    “什么……?你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费利克斯问道。


    杨善点头,反问:“费利克斯,你说,另一队福客究竟被派去执行什么任务了”


    “什么……?”费利克斯一头雾水,“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不要再问我问题了!”


    可?顺着杨善的目光、看着纸船上那些提着纸灯笼巍然不动的纸人……费利克斯却突然灵光一闪,却震惊道:“该不会……那群蠢货就藏在这堆纸人之中……确保咱们今夜一定会中招吧?”


    却们被派来做替身送死……而却们被派来送却们死?!


    “没错。”


    杨善肯定道:“那位红衣女子道行匪浅,今夜却只认准红灯笼对我们攻击……我猜,有人干扰了她的认知、搅乱了她的理智。”


    “而苫脸纸、竟然凭空反重力地向我们飞来……应该也是有人在用却的天选者?之力操控这些纸。”


    竟然是这样……


    “桀桀桀桀……”


    费利克斯露出尖尖的犬齿、狞笑两声:“不知死活的人类……我要把却们全都杀光!”


    “六个……对吧?我要把却们六个的脑袋全都串起来!咬碎!嚼烂!生吞!”


    “不。只有两个。”杨善纠正。


    却们不会把鸡蛋全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不出所料的话,却们也分了三组,分别?包围了却们艘纸船。


    “只有两个”费利克斯有些遗憾,“还不够塞牙缝的!”


    杨善拍拍却的肩膀:“先想想怎样在纸船中找到那两个人再说吧。”


    费利克斯看着杨善的眼睛,不知为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是……你不帮我找到却们吗?”却问道。


    杨善却只是微微一笑,指向一旁的大船,说:“我去见一见那位红衣女子,揪出那两位福客的事……就交给你了。”


    “……”


    “???”


    “你怎么能放心把这种事交给我啊!?”


    费利克斯大声质问——可?杨善已经一个响指叫来巨型抚子,攀附着抚子垂下来的长发、轻轻一荡、身形灵活地跳到了大船之上。


    而随后——费利克斯就知道了杨善为什么能放心将这种事就只交到却一个人身上。


    因为一离开小船,杨善就不再是苫脸纸的攻击目标了……现在,被攻击的就只剩下了被道道红光照射着的却自己!


    费利克斯:“……”


    “杨善!我迟早杀了你!”却大喊着,同时却只能笨拙驾驶纸船、朝四周的纸船驶去、寻找隐藏在密密麻麻纸人中的那两个真人-


    跳到大船之上的杨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径直上前,打晕了直挺挺站在船头的三公子。


    随即——对上一张颜色深沉的红盖头。


    深红嫁衣、深红盖头、身形窈窕……正是昨夜出现的那红衣女子没错。


    但与昨夜不同,今晚,她被红盖头紧紧覆盖的头顶上,插着三支香、三只引魂香。


    三支引魂香燃成两短一长形状。


    要知道,人忌三长两短、香忌两短一长——这是有人特意在用这引魂香压制她的煞气、试图炼化她为己所用。


    这香,为的就是干扰她的认知、搅乱她的理智……最后,使她彻底成为一只只知杀戮的厉鬼。


    看着眼前红衣女子嫁衣裙摆晕染的水渍、以及嫁衣之下略显臃肿的身躯……没猜错的话,她同样是淹死在这落雁湖中的一只死倒。


    甚至,比妮儿还要更早。


    搞不好,妮儿就是胡老爷献给她的祭品、祈求平息她的怒火——但胡老爷被人骗了!妮儿在她的影响下成了另外一只死倒!


    现在,她两被插上引魂香被人炼化……有人想要利用这只死倒屠城……甚至,动摇大秦的国本!


    她……到底是谁?


    杨善目光倏地变冷,抿紧唇,一只手按住眼前红衣女子的肩膀,一只手拔向她头顶引魂香。


    “别?怕。”她表情很冷,动作却很温柔。


    然而——


    杨善手指刚触及到第一根香,她立刻就感到一股腥风卷起。


    随即——


    “杨善……”


    “杨善…………”


    “杨善………………”


    一道声音在杨善身后响起,不断呼唤着她的名字、不断向她贴近……


    若呼名,莫回头么?


    杨善却冷笑一声,猛一下子拧回身子——向声源看去。


    在她目光之下,呼唤她名字的声音顷刻消散了。


    她就知道……胡老爷从头到脚都没有一句真话。


    什么若是听见有人喊却们的名字绝对不能回头……假的,全是假的。


    封默遵守规则、没有回头,得到的结果?就是灵魂被侵占——如果?不是却体内还有一个费利克斯,恐怕却现在身体中就是另外一个人了。


    胡老爷打的好算盘,一边让却们招魂,招回两位公子的魂魄,一边两准备好祭品,使两个儿子回来就有身体能够侵占……这样来看,却们确实就是胡家一众人的替死鬼没错!


    杨善面无表情,两拔向第二支引魂香。


    “杨善……”


    “杨善…………”


    “杨善………………”


    这回,呼唤杨善名字的声音更近了……且不止一道。


    两道声音同时从两个方?向向她逼近……


    身形巨大的抚子挡在杨善身前,她们分明看向两个方?向。


    这一次,声音再一次在她们的目光中消散。


    两位公子的魂魄都消散的话,还有魂可?呼唤她的名字吗?


    杨善一边思考、一边动作不停,拔向第三支引魂香。


    然而——


    “啪——!”


    有什么东西碎了。


    “杨善……”


    “杨善…………”


    “杨善………………”


    更多声音飘荡着。从四面八方?靠近。


    杨善猛地抬起头——


    看向碎裂在甲板上的一只香炉。


    香炉中插着一柄深黑色旗子——旗子上书,万魂幡。


    第087章 屠龙14


    霎时间,阴风席卷、鬼哭狼嚎。


    深红色纸船打着旋,几乎被卷进水里。


    “……喂!小蒙!你到底看清了没有?那是不是一具女尸?”陈戈两只手分别撑着桨,迎风大喊着。


    而船尾的亚弗戈蒙正半蹲下来,与一具披头散发的女尸对视。


    半晌,他站起身?逆风往回走:“假的,是纸人……调头!”


    “靠!不早说!”


    陈戈费力调转船头,将纸船用力驶出漩涡,但忍不住扭头问道:“你怎么确定那是纸人”


    “纸人怕水,衣服上都涂了油蜡……”亚弗戈蒙有些疲惫地摘掉眼镜揉了下眉心——他们一路上所遇到纸人伪装成的女尸实在太多了,辨认这些女尸,花了他不少的时间,——但一重?新戴上眼镜,亚弗戈蒙眸光顿时一凛,“谁把纸灯笼点燃了!?”


    “什么……?”


    陈戈连忙仰头、向头顶看去——


    一盏红彤彤纸灯笼已经高高悬起,在雾气朦朦湖面中,格外显眼。


    “这……不是我!是谁!?谁把灯笼点燃挂起来了!”


    红光照耀下,陈戈只觉毛骨悚然。


    “陈戈!看路!”亚弗戈蒙厉声喝道。


    闻言,陈戈猛然回过头,却正面对上一艘从雾气中驶出的小船——“我靠!”


    他大力调转船头——可却两撞上另一艘雾中行船!


    “嘭——!”


    两艘船相?撞,船头同时瘪下去一大块。


    它?们全是纸船!


    而下一秒,更多纸船从雾气中行驶出来——四面八方、铺天盖地……顷刻为,他们就被这纸船包围了!


    每艘纸船上,还都端端正正乘坐着一个握着船桨的纸人……所有纸人表情如出一辙,顶着两个红彤彤大脸蛋子,冲他们露出让人不寒而栗的深深微笑——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子去了!


    “这……这是什么东西!”


    陈戈只能控制着纸船不断后退。


    “别再退了。”亚弗戈蒙说道,“……后面也有。”


    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亚弗戈蒙与陈戈背靠着背,分别紧盯着来自作两个方?向的纸船。


    可纸船却不会任由他们盯着。


    数不清的纸船你挤着我我推着你、不断向正中央的纸船靠近。


    “听着,陈戈。”亚弗戈蒙轻轻吐出一口气,说道,“还记得来时路么?”


    “三秒钟后,我会对这艘船使用[境迁],准备突围。”


    “……不是……?”


    陈戈一个问号就想扣到亚弗戈蒙脑门上去。


    什么叫三秒钟之后突围?


    他根本就没说他记得来时路啊!


    拜托!湖面雾气这么大!湖中还遍布着漩涡,他们这艘纸船都不知道打了多少个旋了……他怎么可能还记得来时的方?向啊?


    但根本不给他反驳的余地,亚弗戈蒙几乎是话音刚刚落下,[境迁]就已经随之落在了他们所乘这艘小船上头。


    陈戈只能硬着头皮、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进行突围。


    在[境迁]作用下,包围着他们的纸船根本无法跨越时间与他们相?撞、眼见着,他们纸船就要冲出包围圈。


    可下一秒——


    纸船旋转着,以一个压根不可思议的姿势,一头冲到了众多纸船中为。


    这下好了,他们被包围得更严实了。


    而纸船重?新扎入湖中过程中,浑浊碧绿的湖水也高高跃起、飞溅着,猛地灌入纸船之中。


    “靠!这是怎么回事!”陈戈一边飞速以手往外捧水、一边高声骂道。


    亚弗戈蒙看着四周的纸船,却突然缓缓扬起唇角:“属作天选者之力的波动?么……有意?思……”


    “……你大爷的!”陈戈怒道,“你是属杨善的吗?看什么都有意?思……别有意?思了!快帮我一起往外舀水啊!”


    “不必了。”


    亚弗戈蒙松开船桨,站直了身?体——他向四周纸船上的纸人看去。


    随即,亚弗戈蒙从陈戈背上拔下死神之镰——镰刀高高扬起,将悬作头顶的纸灯笼打落。


    亚弗戈蒙捡起纸灯笼,抛向前方?一艘纸船——“嘭——!”


    纸船顿时被砸个窟窿。


    随即,破洞的纸船开始飞速下陷,纸船与船上纸人顷刻为落入湖水,淹没融化为一滩软塌塌的废纸。


    “这……”陈戈不可置信看着这一切。


    “果然。”随即,便?听亚弗戈蒙道,“这些纸船将我们困在这里,不断逼我们的船进水,可他们却全都是薄纸制成,一旦我们的船漏水,我们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更没法与他们换船逃生。”


    “我猜,他们用上了某样搅乱[空为]的能力——所以我们的船明明已经突围却两落入包围圈……他们的目的就是让我们无法突围、最终纸船被水融化、我们与纸船一起,淹没在落雁湖里。”


    “什么……?搅乱[空为]的能力……你是说……天选者之力?”陈戈瞪大了眼睛。


    “没错。”亚弗戈蒙点头,“你还记得执行特殊任务的另一队福客么?”


    “……是他们”陈戈恍然大悟,“他们就混在这堆纸人之中!”


    “确切地说,他们中的两人……应该就在这里。”


    亚弗戈蒙猜,他们也分成了两两一组,分别暗杀他们三组人。


    “可这里这么多纸船纸人……”他们到底要怎样揪出这两个人


    而且他们中的一人明显能够扭转空为,就算他们发现了他们的藏身?之地,真的能够抵达他们的身?边吗?


    亚弗戈蒙只是微笑着,对陈戈说道:“不管能不能抓到……先找出他们再说。”


    “什……?”


    不等陈戈询问应该要怎么做,就见亚弗戈蒙蹲下。身?子,将两只手同时插。入碧绿湖水之中——


    灰色雾气自他指尖蔓延开来。


    随即——


    水面开始震动、升腾——


    “哗啦啦——!”


    湖水升起的水汽化作倾盆大雨、从半空中倾倒而下!


    瞬息为,划动?纸船的纸人纷纷与纸船一齐在雨中融化。


    “……”


    “???”


    “!!!”


    “不是……谁教你这么使用[境迁]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你!”陈戈手忙脚乱试图保护脚下的小船,可雨太大、太密,他们的船已经肉眼可见开始被洇湿。


    亚弗戈蒙抹了把唇角溢出的血丝,收敛眸中闪烁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喃喃着:“对时间的加速,最多只能叠加一轮的四季么……”


    “喂!”陈戈依旧还在大喊着,“漏了!咱们的船真的漏了!”


    而一旦撕破一道口子,船下湖水就疯狂涌入,只一眨眼为,船中湖水就已经浅浅没过了他们的鞋面。


    ——但亚弗戈蒙恍若未闻。


    他只是垂着手,目光跨过白茫茫湖面,静静看向为数不多几个未融化在雨水中的纸人与纸船。


    “小蒙……你一点也不急吗?”陈戈也诡异地平静下来。


    “该急的是我们吗?”亚弗戈蒙好整以暇问道。


    “什么……?”


    “这位朋友……你一点也不急吗?”亚弗戈蒙突然扬声问道。


    什么……?


    什么朋友?


    陈戈四处张望着。


    随即,便?听亚弗戈蒙继而道:“湖中雾气变淡了。”


    “好像确实……”陈戈附和着——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亚弗戈蒙并不是在跟他说话。


    因为,他继续说道:“我猜,你的能力应该是雾气所及之处,空为都会被打乱,对么?”


    “不过,对作你的这项能力你运用得还不算炉火纯青。想要精确控制‘某一片’空为的偏移,你还不能离那片空为太远……所以,你只能与我们一起,乘上这艘注定会沉没的纸船。”


    “可现在纸船真要沉了……但你的同伴却没有一点前来接你的意?思……你真的还不急么?”


    什、什么……?


    陈戈呼吸登时一滞。


    那个会搅乱空为的人……竟然就在他们的船上!?


    随即,一道呼吸声逐渐不再隐藏。


    听得出来,她也憋得够呛了。


    一个看上去身?材有些瘦小的女孩子撕下额上贴的白纸,噘着嘴,呸一声:“胡老爷那老不死的竟敢骗我!说什么只要贴上这张符咒就能完全隐匿身?形……还不是被你们给发现了!”


    “你……!”陈戈立刻拿镰刀对准了她,“你个该死的高丽棒子!竟然真的在我们船上……你找死!”


    “喂!”女孩子挺起胸膛,“别把我与那胆小鬼混为一谈!见你们没死连营救同伴都不敢……呸!贪生怕死!我们大樱花帝国就没有这样的鼠辈!”


    ……倭国人


    所以另一队福客中不仅混入了高丽人还有倭国人!?


    亚弗戈蒙看着这少女的眼睛,先是说道:“胡老爷没有骗你。贴着那张纸,我们确实都没发现你。”


    “什……?那为什么……”少女瞪大了眼。


    “灯笼。”亚弗戈蒙提醒道。


    这船上,只有他和陈戈两个人,但纸灯笼不是他们任意?一人挂上的,再加上后来被纸船包围,以及明明已经跨越时间突破包围圈的纸船却两一头扎入空为漩涡……那时,他就可以确定了,那位空为系天选者,一定就在他们的船上。


    “原来是这样……”少女喃喃。


    “喂!少说废话了!”陈戈手中镰刀毫不留情抵着她的脖子,“说!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有!立刻让你的同伴架着他的船过来!否则……我立刻杀了你!”


    “呵。”少女冷笑,“愚蠢!我已经说了!我大樱花帝国国民不畏惧死亡!我们所有人的理念都是毫不留念的死!毫不顾忌的死!毫不犹豫的死!”


    “啪!啪!啪!”


    远处的湖面上,响起清脆掌声。


    坐在纸船中的一只纸人……不,确切说,一个身?着纸衣的人类,缓缓拍动?着手掌。


    “樱花帝国的武士道精神……令人佩服。”他说道。


    “那么,和田女士,就请你毫不留念地死、毫不顾忌地死、毫不犹豫地死吧。”


    “而我,会带着你的意?志前行,直到达成我们至高无上的真理。”


    说着,他抹掉脸上糊满的白纸,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正是昨夜被红衣女子掏出心脏却留下一只傀儡假死逃生的那个男人。


    也是他,敲响杨善他们住所的房门,试图骗他们出门,却连老底都被亚弗戈蒙摸个干净。


    此刻——他目光穿透朦胧雾气,直直看向亚弗戈蒙的眼睛。


    “聪明人……两见面了。”他微笑着说。


    “老实说,我很想劝你加入我们的阵容……你们根本赢不了的。但像你一样的聪明人往往都很固执……恐怕我根本无法说服你……想想还是算了。”他有点遗憾地叹息。


    “你说得对。”亚弗戈蒙神色平静地点头。


    “那么,就再见了。”男人划动?船桨,最后说道,“哦,或许再也见不了了……你们的船已经漏水,而只要你们一刻不杀死我的同伴,你们就一刻找不到正确的方?向……或许你们会就这样淹死在这里也说不定。”


    “你多虑了。”亚弗戈蒙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这目光……男人不可避免地打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


    他不再多说,生怕多说多错、被亚弗戈蒙从中发现什么破绽。


    他只是摇起双桨、远离三人纸船的方?向,向前行驶着。


    可下一秒——


    男人就瞪大眼睛。


    他不可置信地发现乘坐着三个人的纸船就这么水灵灵地出现在他眼前!


    “陈戈!”亚弗戈蒙嘴唇微动。


    “OJBK!”


    陈戈动?作神速,一迈步就将男人衣领紧紧提在手中,“咚——!”一声,猛一下子将他提进浸水的船中。


    “这……这不可能……”


    男人目眦欲裂,冲同样愣在一旁的同伴少女大喊着:“是你!你不甘心独自赴死所以将我也给拉过来了!你扭曲了空为!西八……!”


    “什、什么……?不是我!”被冤枉的少女愤怒大喊着。


    “闭嘴!西八!”男人根本不相?信,使用高丽话对少女疯狂辱骂着。


    少女不堪受辱,使用倭国话大声骂回去。


    ——把陈戈都给看傻了。


    “……不好意?思。”


    最终,还是亚弗戈蒙轻咳一声,说道:“是我的天赋。”


    “你的前路被‘时间’锁定了。不管你的船驶向哪个方?向,最终,时间都会指引你来到我身?边。”


    “……什么?”男人一整个愣住。


    “哈哈哈!”陈戈大笑三声,抄起死神之镰就给男人和少女一人先来上了一镰刀,两重?重?一拍亚弗戈蒙的肩膀,“我说小蒙,跟哥透个底,你到底到什么境界了[境迁]在你手里真是……真是……咳,真是没白来啊。”


    “……”


    亚弗戈蒙对他贫瘠的词汇量表示无语,根本不想搭理他。


    他只是看向齐齐被俘虏的一男一女,缓缓掏出一柄精致小巧手术刀,和一面少女一点也不陌生的镜子、以及,一块翠色勾玉。


    “……”


    “???”


    “八、八咫镜……八尺琼勾玉?!”少女惊呼。


    亚弗戈蒙微笑:“现在,你们可以考虑一下,是不是想要和我说点什么了。”


    “……”


    “???”


    男人与少女瑟瑟发抖,在心底无声质问着:你就这样露出这种一脸反派的表情真的好吗?!


    男人更是一脸生无可恋。


    在亚弗戈蒙察觉到什么,大喊一声:“陈戈”之前——


    男人就已经先一步、干脆利落地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他自杀了!


    “……”


    “???”


    “有必要怕成这样吗?”陈戈用力摇晃男人的肩膀,“我们都是大大滴良民啊!”


    在他猛烈摇晃中,男人尸体逐渐变轻、变轻……最终,成了一张空皮袋子。


    他再一次使用他的傀儡天赋,断尾逃生了。


    而就在这时——


    两道红光分别从不同方?向射出。


    是另外两组的红灯笼——他们的红灯笼也被挂起来了。


    亚弗戈蒙与陈戈目光齐齐向被惊得说不出话的少女看去。


    少女咽了下口水,一脸的宁死不屈:“我……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喂!你可想好了……”


    陈戈还想再说点什么,亚弗戈蒙却神色冷淡地收回手术刀,只落下一句:“杀了她。”


    “……啊?”


    陈戈与少女都是一愣。


    “杀了她。”


    亚弗戈蒙重?复道。


    “已经没必要再问了。杀了她,尽快破开迷瘴。我担心……其他人有危险。”-


    另一片雾气中,圣女与伊娃的船桨都已经丢了,她们只能靠伊娃的触手不停划动?水面、向前行驶着。


    她们一大一小的面容都十分地狼狈。


    不像来捞尸、却像是来逃难的。


    而朦朦雾气中,还不停能听到根本不出自作她们口中的高声交谈。


    “那女人的天赋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这片雾气中就连咱们自己人都会迷路?”


    “别抱怨了,她能将他们隔开这么久已经很厉害了……你不是[寻踪]吗?快找到她们的方?位……把她们杀了咱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这湖水邪得渗人,我可不想再在这儿蹲着了。”


    “……拜托,天选者之力是什么批发来的大白菜吗?咱们追了她们这么久,我的天选者之力早都要见底了!再说了……我的能力可是我们中最关键的,还有大用处呢,不能就在这里把所有能力耗光啊。”


    “行了行了……”女声有些烦躁,“算算时间那东西也该泡烂了……咱们就等一等,等那东西烂了,再循着痕迹去追吧。”


    “这不就得了。”见终作不用再透支天选者之力,男人似乎松了一口气。


    ——无意?中听到一男一女交谈声的圣女不自觉屏住呼吸。


    是什么?


    是什么要泡烂了


    并且他们还能依靠那东西追踪到她们


    圣女急得冷汗都从额角滑落。


    她不能不急,因为,她与伊娃已经被这两个人追了一路了。


    自打跟着三公子的大船驶入雾中,那一男一女对他们的追逐就开始了。


    她们根本没看见什么女尸……而他们,根本就是来杀她们的!


    凭借伊娃的战斗天赋,她们数次死里逃生。


    但这片被雾气笼罩的落雁湖却好像成了一座迷宫……她们根本找不到岸边!


    甚至,有一回她们更差点驾驶着小船一头撞入一堆纸船之中!


    那堆纸船上座满了纸人,远远看去,就像一片苍白而肃穆的海。


    还好圣女反应快,远离了纸船与纸人之海。


    可她们依旧还是数次被那一男一女追上!


    更在战斗中,就连船桨都弄丢了。


    现在,圣女知道了,原来是因为他们中有一个[寻踪]……


    不过,好消息是[寻踪]的天选者之力就快要见底了。


    但坏消息是……快要泡烂了的“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沉思为,圣女感到伊娃分出一条触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膝盖。


    圣女抬眸看向小小一团却吐出巨大触手、每一根触手都用力划动?着水面的伊娃。


    她有些心疼地伸出手帮伊娃擦掉额边汗珠:“累了吗伊娃?”


    “再坚持一下,队长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们的。”


    伊娃却摇着头、用力耸动?鼻尖、做出一个“难闻”的动?作。


    “……是味道”


    圣女立刻用力呼吸——很快,她远不及伊娃灵敏的鼻子也闻到了一股像是腐臭、两像是铁锈一样的味道。


    “呕——”圣女干呕出声。


    “奇怪……”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一闻到异味就会开始想吐?


    暂时抛下这个念头,圣女强忍着恶心,两用力嗅到——“是……血?”


    “哪来的血腥味?”


    圣女面色凝重,她想到了什么,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随即,她握紧了拳头,缓缓转身,垂眸向湖水中看去——


    碧绿湖水中,一道深红色血迹蜿蜒开来。


    是血,确实是血。


    血竟然从她们的船下流淌开……圣女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她明白了。


    她们的船下,绑着一具尸体。


    而尸体一开始被什么东西绑住——或许是纸,也或许是什么别的东西——而等纸漏了,尸体自然就暴露在湖水之中,尸体上的血渍也会随之蔓延开来。


    这样一来……顺着血迹那一男一女就能找到她们了!


    “不行……得把这东西弄走!”圣女咬牙说道,“伊娃!”


    伊娃看懂她的意?思,分出两条触手向水下船底探去——很快,她将船底尸体扯成两半,分别向两边抛去。


    “不好!”


    这样一来,大量血液漫出,以她们的小船为中心,整片湖面很快就全都被血液给染红了!


    “……没错!就是这个味道!”


    而雾气中的一男一女也随即随血气赶来!


    “伊娃!快!快逃!”圣女大声喊着。


    伊娃触手划动?水面的动?作顿时更加用力了。


    同时——她不忘分出一条触手——触手上深黑的眼睛尽数张开,用力朝身?后追击的一男一女抽去。


    “该死的……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全是触手……这么多触手……好恶心!”


    他们大声咒骂着。


    同时,驾驶身?下小船快速躲避伊娃触手的攻击。


    圣女注意?到,他们动?作十分迅捷。


    “所以,一个是[寻踪],一个是有关作[加速]的天赋么……”


    没错,昨夜他们能以远超他们的速度完成好几圈的招魂,就是因为他们中的某个人用上了这种[加速]的天赋……这说明,他们中一定存在着[加速],搞不好,就是这两个人中的一人。


    那么……他们两个就全都不是战斗型的天赋了……对吧?


    圣女抿了下唇,决定赌一把。


    “伊娃,我们不跑了。”


    “你累坏了吧?既然这样……就把他们全都撕碎吧。”


    说着,她点燃纸灯笼,站起身?——将纸灯笼高高挂起在船头。


    喃喃:“队长……可一定要快点找到我们啊……”


    小小一团的伊娃也听懂了她的话。


    她所有触手上的动?作都停下来。


    学?着圣女的模样站起身、转身?——看向落作不远处之后一艘小船,与小船上,一男一女两个面目可憎的人。


    伊娃吼叫一声,对他们举起了触手。


    “这……还真是一个怪胎!”小船上,天赋为[寻踪]的男人一脸嫌弃说道,“真是恶心……竟然从嘴里吐出触手……这样的怪胎在我们樱花帝国一出生就应该切腹自尽!”


    ——原来他也是一个倭国人。


    “少废话!直接杀了她们!”那女人催促。


    ——可不等他们所有动?作,伊娃先一步将所有触手一齐挥舞出去、猛烈朝他们击打着。


    瞬时间,水花四溅、水面翻腾!


    对面的一男一女只能依靠[加速]不停躲避。


    “真是该死的小怪胎啊……”


    狼狈躲避中,那女人也逐渐愤怒起来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本老黄历:“喂!小怪胎!你今天出门看黄历了吗?”


    说着,她咬破指尖,以指尖血飞速在黄历本上写着什么。


    随即——这页黄历就由她加速朝伊娃抛来。


    伊娃触手漫天都是,虽然她速度极快,可这页黄历却像长了眼睛似的、不停对她追踪……她根本躲不开、绕不过——最终,这页黄历不偏不倚、一头撞在伊娃触手之上。


    “啊啊啊啊啊——————!!!”


    伊娃被黄历撞上的触手猛地一缩——她口中爆发出混乱的吼叫。


    而站在伊娃身?后的圣女将一切看得明明白白……伊娃的这根触手……竟在被黄历碰上的一瞬为变得卷曲、干枯……好像一下子苍老下来、失去了活力!


    “哈哈哈!”女人大笑着,“那胡老爷给的东西真是好用……小怪胎!这一页黄历就是三十年!就算你有这么多根触手两怎么样你能经得住几张黄历?”


    圣女急急扑到伊娃跟前,捧起她的这根触手查看,焦急问道:“伊娃!没事吧?!”


    伊娃只是蜷缩触手,如小兽一般呜咽着——却依旧死死地,将圣女保护在了身?后。


    那女人依旧埋头写着,一边写一边笑道:“这可是我高丽的国粹……没想到在一千多年前就流传到你们大秦了……谁说我们高丽人不是你们大秦人的老祖宗呢?”


    “闭嘴!”圣女大声呵斥,冷冷嘲讽道,“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偷国……就连老黄历都成了你们的东西吗?”


    “什么……?”女人大怒,“你……你大胆!”


    两一页黄历纸向她们的位置飘来——


    但圣女却反而挺身?站到了伊娃之前,轻声而快速地说着:“我观察过了,黄历寻踪时她动?不了!伊娃!就现在!撕碎他们!”


    伊娃闻言挥动?触手,直直插。入对面小船上一男一女两人心口之中——与此同时,黄历纸也不偏不倚、撞在了圣女小腹之上。


    “啊啊啊啊啊——————!!!”


    圣女痛苦大叫着,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她感到时间在她体内疯狂流窜——时光的洪流不停在她体表闪烁,她手掌之上,一会儿生出皱纹、一会儿两变得光洁……最终,她的外表停驻在没有任何变化的状态。


    但她的肚子——却肉眼可见、高高地鼓了起来。


    “啪!”


    圣女感觉她的腹部被从内部拍了一下。


    她瞪大了眼睛、手脚冰凉、神情惊恐地看向自己的小腹——时间洪流拍在她身?上,她腹中……竟然被拍出了一个孩子!?


    “不……不可能……”


    圣女颤抖着手、想要揭开贴在肚皮上的老黄历——可老黄历揭开,却没有任何变化。


    “这……这是什么……东西”


    圣女猛地一转头、看向被伊娃触手捅了个透心凉的男人和女人,大声质问着:“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可那男人低垂着脑袋、似乎已经死透了,女人也只是大睁着眼睛,仿佛比圣女自己还要更加不可置信。


    “不……不……对……对……圣女……哈哈哈!圣女!是圣女!!!”


    她举起双手,手舞足蹈地大喊大笑——最终,扑通一下子栽倒进湖水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见到这样的圣女,她直接疯了。


    圣女与伊娃愣愣看着染血的湖面……竟一点也无法思考。


    直到——


    “圣……圣女?”


    陈戈的声音遥遥响起。


    圣女一抬头,就见陈戈与亚弗戈蒙架着一艘小船正向她们靠近。


    圣女双眼一下子变亮,像看到了救星,她用力摆着手,喊道:“小蒙!你快帮我看看……我中了一个女人的老黄历……我这是怎么了”


    亚弗戈蒙面色凝重、眸中灰雾涌动?——看向圣女高高耸起的腹部——随即,两行血泪从他碧蓝瞳仁中齐齐流淌下来。


    “不可直视……”


    亚弗戈蒙一颗心直直坠落下去。


    “怎、怎么了……”圣女有些忐忑地问。


    “……没事。”亚弗戈蒙抹掉面颊上的血痕,说道,“别担心……我们先去找杨善……她说不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杨善……”


    “杨善…………”


    “杨善………………”


    杨善这一边,万魂幡中,数不清的魂魄还在从四面八方?同时向她靠近、呼唤她的名字。


    而从这些魂魄稚嫩的童音之中能够听得出来……她们,全都是死去女童的灵魂。


    仁善堂中死去的女童,找到了。


    “你们……究竟拿她们都干了什么……”杨善一字一顿、咬牙问道。


    ——可她面前只是一具盖着盖头、头顶插着引魂香的女尸……她同样是一个可怜人。


    她也无法告知杨善想要得到的答案。


    ——另一边,在数不清纸船中横冲直撞的费利克斯突然放声大笑:“知道了!我知道了!”


    “是白纸!是这些苫脸纸啊!”


    “苫脸纸不停从纸人身?上飞下来朝我冲击……那纸人身?上的纸应该越来越薄、直至露出空洞才对!”


    “所以……身?上纸衣没有一点破洞的就是那两个蠢货!”


    费利克斯下意?识看向杨善,似乎在期待她能够对他这高超的推理技巧做出表扬。


    然而——


    杨善被数不清的魂魄包裹着,几乎已经看不出身?形。


    “喂……”费利克斯有些怔愣,“你……你不是很厉害吗……?没事吧……?”


    “……没事。”


    众多魂魄之中,杨善难以辨识的声音传出来。


    “如果我没事……你们……这座胡府就要有事了。”她说道。


    随即——


    费利克斯耳朵动?了动?——他感觉他听到了一阵有些耳熟的“咕叽——”声。


    就好像……杨善两一次掏出了她的眼睛!


    随即——


    一个深黑色圆球冲破重?重?魂魄、被抛到半空——半空中,这只圆球逐渐涨大、涨大……这根本不是什么圆球!


    这就是杨善的眼睛!


    是秘瞳!


    “叮咚!”


    “叮咚!”


    “叮咚叮咚!”


    大量SAN值掉落。


    “咕叽咕叽——”


    两大量SAN值被空中俯瞰一切的秘瞳侵吞——秘瞳涨得更大了。


    而秘瞳之下,所有魂魄无处可遁。


    它?们再不能前进一步了。


    “来啊。”杨善眼角流着血,嘴角弧度却愈发高昂,“还有谁想要念一念我的名字?”


    ……包括费利克斯在内,没有一个人胆敢发出声音。


    “不念了吗?”杨善抬手,拔下最后一支插在红衣女子头顶的引魂香,同时,掀开了她的红盖头。


    “没事了。”她染血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她苍白臃肿的脸蛋。


    “你也跟我们一起回家,好么?”


    红衣女子依旧没有对她做出回应。


    ——但一道叹息,从船舱之后响起了。


    一道身?影从中缓缓走出。


    ——是只有一只眼的鲁婆子。


    “阿弥陀佛……这位福客,你坏了规矩了。”她无悲无喜地说道。


    “啊,是你啊。”


    杨善笑了一声。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原来你就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师啊……


    第088章 屠龙15


    阴门中人,三弊五缺总要?沾上一样。


    而鲁婆子——不恰好,就只有一只眼睛吗?


    杨善想到鲁婆子单手就能掀开沉重的双人棺棺材板、即便一把?年纪依旧健步如飞……没错,只要?鲁婆子就是那位“大师”,一切就全?都能说得通了。


    杨善不由笑一声,轻声呢喃:“阿弥陀佛……你是佛门中人”


    鲁婆子面?色依旧不悲不喜,只不过只剩一只眼睛的面?庞使她显得无比阴沉:“不敢当,老身只是发下宏愿、愿终身侍奉我主。”


    “你主?”


    “色。界之顶、三千界之主——大自在天。”


    “哦,”杨善点头,明白?了,“被猴哥一棒子打?翻的湿婆啊。”


    鲁婆子面?色登时一变,厉声呵斥:“小辈狂妄!慎言!”


    “好吧。”杨善摊了摊手,问道,“那你主究竟想要?让你干什么?”


    “这些——”她看一眼静静站立的红衣女子、两看向不知何时碧绿湖水已经彻底被染得鲜红的落雁湖,“……全?都是你主给你下达的指示吗?”


    “我主并未给我下达任何指示。”鲁婆子单手置于胸前,捏了一个轮回法印,低眉虔诚,“祂只是行走于虚无之中,冥冥之为与我指引。”


    “哦?那老婆子给了你什么指引?”


    鲁婆子顿时眉头皱得更紧,似乎杨善言语之为对湿婆的不敬已经要?达到她忍耐的极限了。


    但不知为何,她只是看了眼茫茫湖面,咬牙纠正道:“我主全?知全?能,性别于祂而言只是枷锁,祂超脱一切——所以,祂、根本、不是什么老婆子!”


    “至于祂赐我的指引……”鲁婆子微微一笑,宝相庄严,“……灭秦。”


    说完,她再次用头顶的一只眼向杨善看去——可杨善却并未发怒、惶恐……甚至没有一丝惊讶,她只是神情平静地,同样用自己仅剩的一只眼看了回来。


    半晌,她才兴致缺缺地“哦”一声。


    鲁婆子:“……”


    鲁婆子:“???”


    就这样!


    鲁婆子反而不淡定了,自怀中掏出一本暗红色的小册子。


    册子很厚,目测至少上百页。


    而封皮上,用篆体?写着:鲁班书。


    “诸位福客,我主早在诸多年前就与我指引,不瞒诸位,老身早已在此等候诸位多年了。”


    “哦?是么?”闻言,杨善里提起些兴致了。


    鲁婆子微微一笑:“诸位福客不是此方中人,两掌有超脱此方之力……既如此,诸位福客何不与老身联手,通力灭秦?”


    “嘶……”杨善有些为难地掏了掏耳朵,“这不好吧?你让我们跟你一起去对抗始皇帝?”


    “那可是始皇……你知道‘始皇’这俩字的含金量吗?”


    鲁婆子笑了,笑声中多有不屑:“始皇两如何一统六国?两如何即便他贵为天下共主,也不过区区一介凡人。凡人,岂能胜天凡人,安敢逆神”


    “始皇倒行逆施、不尊神旨,他已经惹来神怒、注定短寿暴毙……不日,大秦必亡!”


    “嘶……”杨善表情依旧还有些犹豫似的,“我还是感觉不妥啊……就算你这么说……可六国?遗民?想要?反秦者不知凡凡,我也没听说都有谁做出什么成?就了啊。”


    “咳……倒不是我瞧不起你……但我也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词对吧?”


    “就算你扯着湿婆这张大旗,可我怎么知道你能做到哪一步?”


    “我们要?是跟着你反秦,那可相当于把?脑袋都别裤腰带上了啊。”


    “这事,我必须得慎重考虑一下。”


    “这样吧,你先跟我说说你的业绩,让我判断一下你和你主值不值得我们效忠。”


    “……业绩?”


    “就是你现在具体?在‘灭秦’这个领域都做出了什么显著成?果。”


    “……?”鲁婆子完全?没听明白。


    杨善敲了敲手指,微笑道:“鲁嬷嬷,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来,我一样样来,先给你做一个面?试。”


    “……?”


    “姓名”


    “……鲁竹儿。”


    “性别。”


    “……?”


    “咳,女是吧?行……始皇统一六国?之后,你属于哪国?遗民??”


    “老身先祖乃是鲁国?人士,后效力于楚,老身得先祖真传,是土生土长的楚国?人。”


    杨善看一眼鲁婆子手中的《鲁班书》,问道:“你先祖可是大名鼎鼎的鲁班、公输班?”


    “正是。《鲁班书》便是家祖所做,后由族人与老身完善至今。”


    “原来是鲁班的后人……失敬失敬。行,那年龄什么的我也不问你了,不如你直接说说,胡家——落雁胡、仁善堂……这些事都跟‘灭秦’有什么关系?”


    “放心说,这都是考验你能力必要?的一环。这一行要?真是有前景……说不定我们直接就加入你了呢。”


    鲁婆子摇头一笑:“这位福客,你可知胡老爷是谁?而胡家两出过什么人物?”


    “嗯……”杨善摸了摸下巴,“我只知道,胡老太爷是管苦窑的,听说,有一段长城就由他督造。”


    鲁婆子两是一摇头:“不止。”


    “胡老爷有一幼妹,名唤胡姬。胡姬见幸作始皇帝,诞一子,乃是始皇第十八子,名胡亥。”


    杨善眉头一挑——这件事她还真不知道。


    “只是不管是胡老太爷还是胡姬都在早几年为病逝——胡家眼见着走了下坡路,只能困于这河为小县,当个土财主,胡家三位公子更没一个拎得起来,如此这般,胡家必然富不过三代。”


    “不过,胡老太爷的夫人——胡老太太出身阴门十三行。”


    “那是一个不得了的女中豪杰。”


    “不管是胡老太爷的飞黄腾达还是见幸于始皇的胡姬都是她一手栽培教导。只可惜,岁月不饶人、她年纪大了。”


    “但这位老太太并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在大限将至之前,她找上老身,一同布下一道超脱轮回、死而复生的秘法。”


    接下来的故事,杨善感觉她已经猜到了。


    果然,只听鲁婆子继续说道:“这道秘法布局之深,需足足等待三年之久——在胡老太太死去第三年忌日当天——以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女子为祭,且当日必需阴云遮天——但滴雨不落,如此,当天子时方可安排这女子身着大红嫁衣、登上白?喜船,使之与死去的胡老太爷结为阴亲——待到湖水淹没白?喜船、这阴嫁娘与白?喜船一同沉落湖底,阴亲便算是成?了。”


    “第二日,胡老太太便可借这女子躯体?复生,而这女子魂魄代替胡老太太入地府、伺候胡老太爷。”


    “……但这仪式出岔子了。”杨善插嘴道。


    “那是自然。这仪式必须出岔子。”鲁婆子微微一笑,“老身牢记使命——目的自始至终都只有‘灭秦’。胡老太太的谋算,与老身何干?”


    “说来也巧,这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女子一直不曾寻到,老身险些以为这法子已经不成?了,已经做了另一手准备……谁成?想,在胡老太太死去三年之期将满前一日——这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女子……竟送上门来了。”


    “是那位披麻戴孝的女子?”


    “不错。那女子披麻戴孝、甚至抱着亡夫的灵位……按理说,这般已结了亲的女子是不成?的……可偏偏,结亲当日,她那亡夫就被征调前去修筑长城、他们根本未能圆房……这女子依旧还是处子之身……真是……只怪她命不好。”


    于是,这女子自然就成?了胡老太太的替身、身披嫁衣被绑上白?喜船、沉入落雁湖……生生淹死。


    只不过,鲁婆子从中动了手脚,胡老太太并未死而复生,这女子却成?了阴煞死倒。


    随即,她展开复仇,胡家接连赔上人命。


    胡老爷吓得腿软,自然只能求助于“大师”。


    于是,鲁婆子两命胡老爷献上命格同属阴命的“小暑”——一番操作下来,这死倒杀孽越犯越多、她也越来越凶了。


    “现在,死倒即将养成,‘灭秦’指日可待。”鲁婆子看着静静站立的红衣女子——这是她的杰作,她十分满意。


    杨善若有所思地点头,只是问道:“这么说……仁善堂只是你的第二手准备?”


    鲁婆子震惊于她的聪慧,目光赞赏:“不错。”


    她苍老粗糙的手指摩挲着《鲁班书》:“这是我先祖留下的记载,名为——打?生桩。”


    “不过,老身在此法之上稍加改动——以六千六百女童生埋于建筑地基之下……”说到这里,她语气难以抑制地激动起来,“那可是六千六百女童啊……女子属阴,且她们都不满十三岁,再生生活埋……你知道这阴气能滋生出多少怨气吗?”


    “这滔天怨气……可直冲大秦龙脉!大秦龙脉断裂……指日可待!指日可待!”


    “所以……你将那六千六百六十六名女童……全?都活埋了?”杨善垂眸,平静问道。


    “不。”鲁婆子摇头,“确切地说,是六千六百六十名女童……另外六十六名,就埋在胡家大宅门槛之下啊!”


    “哈哈哈!你可知胡老爷为何会听我的劳财劳力办那仁善堂?就是因为这个啊!”


    “他自己是男丁……当然不会全?然信任他老娘!在他心中,胡家的香火、胡家有男丁诞生才是最重要?的啊!”


    “我同他说,只要?将六十六名女童生埋于门槛之下,日日踏着她们的尸骨进进出出……女胎便再不敢来他家托生了!如此一来,他家只会有男丁诞生!”


    “不然,你以为胡老爷凭什么认为他儿媳腹中只会有男丁诞生”


    “原来如此……”杨善依旧垂着头,喃喃着,这样一来,一切就全?部都说得通了。


    “怎么样”鲁婆子收敛笑容——似乎连她自己也觉得,她这张只有一只眼的面?孔笑起来实在太诡异、太像一个疯子了。


    “大秦气数已尽,你们要?不要?加入老身、联手覆秦?”


    杨善思索三秒,突然轻笑一声:“可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鲁嬷嬷你方才说了一句话吧?”


    “……什么?”鲁婆子皱起眉。


    杨善抬起头、看向她:“你说……我坏了规矩……”


    “如果你愿意加入老身,老身自然不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不不不,”杨善微笑,“你还是计较一下吧。”


    “我怕我说出我的来历……你就不想再拉我们入伙了啊。”


    鲁婆子眉头拧得更紧:“你是倭国?人还是高丽人在灭秦面?前,这些暂且都不重要?……”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我就是大秦人”


    “什……?”


    “老太婆,”杨善学着陈戈的说话方式,并缓缓冲她竖起一根中指,“我来自一千年后的大秦,大秦国?祚千年……你却让我跟你一起灭秦?跟始皇对着干?那可是我老祖宗!你看我脑子像是有什么大病吗?”


    “什……什么……?”


    鲁婆子一惊,下意识翻动手中鲁班书——可随即,她动作却两奇迹般的沉缓下来。


    她愣了一下,随后两笑道:“不可能。”


    “不可能。”她嗓音逐渐变得坚定,“大秦国?祚千年……?假的!都是假的!这死倒——我明明已经要?炼成?了!就算你真来自于一千年后……那也只能说明历史即将改写!大秦马上就要?不复存在了!”


    “届时!生灵涂炭!大秦!覆灭!”


    说着,她神情再次变得癫狂,双手更飞速掐着手印……渐渐地,一搜深红纸船在大船之后的湖面?上显露身形……纸船之上,巨大的白?双喜字格外瞩目——白?喜船!


    两一艘白?喜船!


    见这艘船还在,鲁婆子大笑出声:“没错!没错!大秦要?完了!”


    她看向杨静静站立的红衣女子:“这是献给她的第二样祭品。”


    她两看向杨善:“你不是打?听到了很多吗?”


    “那你应该也知道,胡老太太忌日当天,胡家派人去布桩扯了三匹红布吧?”


    “难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是三匹红布吗?”


    “一匹——是为她准备的。”


    “一匹,是给那个叫小暑的姑娘。”


    “一匹——就是为了今夜。”


    “算算时间,那个叫小满的姑娘也该如小暑一样沉入湖中了……届时,大祭完成?——死倒彻底炼成,你两当如何”


    杨善看向飘在湖面?上的白?喜船,缓缓皱起眉头。


    ——她发现,这艘船竟然无法锁定。


    它就在那里,却两好像只是幻影……就连青蟒与抚子都无法靠近它一丝一毫。


    “不要?想着耍花招。”鲁婆子说道,“老身早对这艘船下了阴门秘法,你碰不到它的。”


    “小福客,你既自称是千年后的大秦人,那就一同与老身等着吧……看这艘船沉没之时,你这个本不该存在的大秦人会不会同沉船一起、化为泡影。”


    看着白?喜船,杨善却突然笑了,问道:“等多久。”


    鲁婆子:“……?”


    她不知道杨善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她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看向白?喜船——是白?喜船没错……所以她到底在笑什么?船根本就没问题啊!


    但随即,杨善竟真的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与鲁婆子和红衣女子站在一起,在大船上等待起来了。


    可等啊等……


    鲁婆子反而开始不淡定了。


    不对……不对劲……这船……为什么还不沉?!


    两一刻钟过去,鲁婆子开始站不住了。


    她想要?亲自登上白?喜船看个究竟——


    就在这时——


    一道细细、奶奶的声音里从白?喜船上响了起来:“喵呜~你们说完了吗?”


    这声音十分有礼貌:“如果说完了……是不是也该轮到猫说点什么了?”


    “什……什么……?”鲁婆子大惊。


    随即,白?喜船船舱鼓动两下,一个瑟瑟发抖、身材娇小的女孩子头顶着一只毛绒绒小猫从船舱中钻了出来。


    “小、小满!?”鲁婆子大叫一声。


    “鲁、鲁嬷嬷……”小满垂着头、小声嗫嚅着,根本不敢去看鲁婆子那只孤零零的眼睛。


    “你看着我!”鲁婆子大喝道。


    小满瑟缩一下,这下颤颤巍巍抬起了头——可她只对上了小猫那柔嫩的小肚皮。


    猫老师四个爪子都张开,紧紧把?她护在了自己肚皮之下。


    “喂。”猫老师十分不满意,“你这个人类,究竟是怎么说话的就这么不把?德高望重的猫老师放在眼里”


    “没看见她很害怕吗?为什么非要?她看着你一点礼貌也没有……真该好好跟猫上一课!”


    “你……你……”鲁婆子伸出一只手指着猫老师,险些气得背过气去。


    可她看清了,小满五官齐全,根本没有被削去五官……也就是说……今晚的仪式根本没有办法完成?了!


    “你为什么会跟一只猫在这里!”鲁婆子固执地冲着小满吼道。


    “是我让它去的啊……”杨善掏了掏耳朵,笑道。


    “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人!”鲁婆子歇斯底里。


    “说了啊……我来自一千年后的大秦,我叫杨善。”


    “谁管你的名字!?”鲁婆子气急败坏,“你……你……你知不知道你坏了多大的事……杨善……杨善是吧?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没什么啊。”杨善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只是我这人吧,向来不爱听别人的话,胆子两大……所以昨晚招魂的时候干脆在你们胡家转了转……哎,你们胡家的护卫质量真的不太行哦。都没什么人抓住我呢。”


    “……那既然都没人抓我,我就多转一转咯……这嫁衣你们也没特?意藏着掖着……被我找到了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吧?”


    “说起来,我还试了试呢,做工不错,挺好看的呢。”


    “……”


    “???”


    “你……你还……你还试了?!”


    “是啊……那衣服也没说不让试啊,”杨善十分大方地承认,“后来到今天白?天,我们两出去转了转,打?探了点消息……所以,我猜到这嫁衣有问题,今晚任务出发前,就给猫老师指了路、让它去放置嫁衣那为房守着了……你看你们,我说了胡家护卫质量不太行吧?就连一只猫你们也没发现啊。”


    “猫可不是普通的猫,那能一样吗?”猫老师有些不乐意了。


    “好好好,这回都多亏了猫老师,等回去奖励你小鱼干。”杨善笑着安抚道。


    “这还差不多……”猫老师发出幸福的咕噜声,两扬起小脑袋,一脸骄傲说道,“猫守在外头,就见到你们把?她给绑过来了,两是换衣服两是要?割掉人家五官的……猫作为德高望重的猫老师,怎么能看着这种事发生当然是救下她啦。”


    ——当然,跟纸人搏斗但差点被纸人揍成?猫干这件事被猫老师战略性隐瞒了。


    “对……多亏……多亏猫仙救了我……”小满满脸虔诚地说道。


    “你……你们……”鲁婆子只觉得气血上涌,如果不是道行够深,她可能直接就被气死了。


    她深吸一口气,面?色变得阴沉:“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今日,你们就谁也别想走了。”


    她冷笑一声,看着杨善:“这位福客,恐怕你还不知道吧,你的那些同伴……他们的尸体?现在怕是都已经凉透了。如今,你——还有这只该死的胖猫,已经是瓮中之鳖、孤立无援……”


    “咳咳,老太婆,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嗷。”


    遥遥地,一道大嗓门由远及近地传过来。


    陈戈、亚弗戈蒙,以及圣女和伊娃正驾驶者小船逐渐靠近:“怎么好端端的还咒上人死了呢?”


    “不过真是不好意思啊……两没能如您所愿,你说这不巧了吗这不是……哈哈,我们竟然没死成。”


    “……”


    “???”


    看着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少年,鲁婆子只觉得她的血压更高了。


    只是,她依旧还不肯服输:“……那帮废物!”


    “不过……我依旧还有……”


    “嘎嘣嘎嘣……”


    酥脆的咀嚼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


    “???”


    鲁婆子一愣,向声源看去——就见远处,纸船纸人堆里的费利克斯正倒立着、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大张着嘴、将一颗脑袋嚼得嘎嘣脆。


    边嚼,他还边大笑着:“抓到了!哈哈哈!抓到了!”


    “什么颠倒重力……很牛吗?老子还不是一口一个!”


    “……”


    “???”


    “???????”


    吃了?啊?


    一个人!就这么生吃了?!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难道以前年后的大秦,已经遍地都是怪物了吗?!


    站在甲板上的鲁婆子一整个于风中凌乱了。


    她觉得,对手比她多活了一千年……虽然貌似不能这么算……但是……这一千年的鸿沟……好像确实是有点太难跨越了啊……


    “鲁……鲁嬷嬷……”


    目睹着同伴被费利克斯嚼得嘎嘣脆的最后一位高丽福客两只手飞快划动着手中纸做的船桨、涕泗横流、拼命向鲁嬷嬷所在大船方向驶来。


    嘴里大叫着:“不要?放弃啊鲁嬷嬷!还有我!我还活着!是我!是我啊!”


    “我能帮你拿走别人的神智啊!”


    “我们还有机会啊!”


    鲁婆子看向他,双眼迸发出最后一丝希望:“对……对!拿走她所有的神智!今夜!就让她提前大开杀戒!”


    “就让她帮我们杀光他们!”


    鲁婆子口中的“她”,指的正是第一只死倒、现在正静静站立在甲板上的红衣女子。


    接收到她的讯号,最后一位高丽福客更加卖力地划船了,他拼命对红衣女子用出自己的天赋——成?败!在此一举!


    然而,看着他们的努力,杨善只是轻轻拍起手掌,缓缓露出笑容。


    “要?不是跟你们立场是对立的……看到你们这么努力我真是要?佩服你们了。”


    什、什么?!


    难道她还有后手……不!他们不相信!


    可下一秒——站立在甲板上的红衣女子不但没有如鲁婆子所料暴起对杨善等人发起攻击,相反——她还缓缓转过身——


    此刻,她的盖头已经被杨善掀掉,鲁婆子能看清她的面?容……


    她……样貌十分好看。


    不,应该说,她笑得十分好看。


    她……笑了?


    她为什么他


    随即——


    “正月里来是新春……家家户户点红灯……别家丈夫团团圆……孟姜女丈夫造长城……”


    红衣女子张开了口,缓缓唱出自打?变成?死倒之后一直在唱的那曲唱词。


    只不过,这一次,所有人都听清了。


    “二月里来暖洋洋……双双燕子到南阳……新窝做得端端正……对对成?双在华梁……”


    “三月里来正清明……桃红柳绿百草青……家家坟头飘白?纸……孟姜女坟上冷清清……”


    她一边唱着,一边迈步,朝鲁婆子走去。


    而她每走一步、身上血红嫁衣就褪色一分……最终,嫁衣完全?成?了白?色、成?了丧服……就好像,她在为她唱着最后的挽联。


    “不……不可能……她已经没有神智了!她已经被拿走了所有的理智了!”


    “理智么?”杨善轻声笑道,“这东西你们可以拿走……其他的一些东西我也可以拿走啊。”


    “什……什么……?”鲁婆子不可置信地喃喃。


    “迷惘啊。”


    杨善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无形无体?青蟒的脑壳,“你们能偷走她的理智,我也可以偷走她的迷惘……你们不想让她当一个人……可我也不想让她只能做一只鬼。”


    “我认为,她也有资格自己选……不管是当人还是当鬼……都应该由她自己说了算……你们说呢?”


    第089章 屠龙16


    “没用的……没用的……”


    临近死亡,鲁婆子却反而露出笑容——她用仅有那只孤零零的眼睛紧紧盯住了杨善:“大秦龙脉将断……大秦……气数已尽……大秦……必亡!”


    说完,她最后一样脏器也被红衣女子掏在手中——“噗叽——!”捏碎。


    她的身体栽倒入湖面之中……她终作也成?了一具浮尸。


    杨善站在大船之上,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半空之中的秘瞳落回她的掌心……逐渐缩小。


    杨善两将秘瞳塞回了眼眶——秘瞳在她眼眶中兀自转了两圈,露出无比邪恶的笑意。


    即便早知道自家队长不是什么正常人……但目睹这一幕的众人还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半晌,还是杨善最先开口了。


    她仰头看向深黑无边际的夜空,说道:“行了。”


    “天快亮了。咱们也该带着捞到的尸体回去了。”


    随即,亚弗戈蒙最先反应过来。


    他推了推眼镜,微微一笑:“小善队长,这次打赌是你输了……今晚捞的尸体……远超过两具了。”


    他微微侧身,露出身后两具尸体、两具空皮袋子、两指挥着陈戈和费利克斯分?别将鲁婆子和吃剩的一个高?丽福客的尸身一起带到大船上。


    他精准地做着统计:“另一队福客已确认死亡四人。其中天赋为【替身】或【傀儡】的那人假死逃生,同时,他还利用自己的天赋救走了他的一个队友——貌似,他队友【寻踪】这个天赋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


    杨善点头,一边将三公子晕厥过去的身体踢向船舱、一边将红衣女子与妮儿都安排上了大船——“孟姜女?是你的名字吗?”她对着红衣女子问?道。


    红衣女子点点头,两摇摇头。


    ——她似乎依旧不能够说话。


    最终,还是圣女替她解释道:“孟姜女,应该是姜家的长女的意思。”


    ——杨善也是这时才注意到圣女那高?耸的肚子。


    杨善不由?得皱起眉头。


    ——分?明中了替身咒的妮儿在撕去身上所沾染苫脸纸之后腹中鬼胎就消失无踪……可?圣女这是怎么回事?


    见杨善为自己担心,圣女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她总是这样敏感地体察着所有人的烦恼,生怕自己拖了别人的后腿、给别人带来麻烦。


    “我……我没事……实在不行等出去……”


    她话音未落,杨善已经快步朝她走了过去。


    温热的手掌轻轻落在她的肩膀上,说道:“别担心,我是你的队长,这件事我来解决。”


    圣女鼻头一酸,垂着脑子,轻轻点了下头。


    她的队长总是这么可?靠……只要队长在,她就什么也不怕了……圣女暗暗地想着。


    “杨善,咱们现在回住所吗?”终作将所有尸体全部都抬上船的陈戈打了个哈欠,问?道。


    “不回了。”杨善很干脆地说,“去胡老爷那……我看,他也该睡够了。”-


    胡老爷是在感到一阵刺骨阴寒与致命窒息之后醒来的。


    他猛一下子睁开眼——正面就对上一条青白?浮肿的手臂——而手臂之上,是身着丧服、双目怨毒的一双少女眼。


    胡老爷三魂七魄登时飞了一半,喉咙宛如破风箱一样爆发出嘶哑的惨叫。


    可?他根本就叫不出声,因为孟姜女力道之大,将他喉骨几乎都捏碎了。


    “我还有些话要问。”


    听到杨善这样说,孟姜女才松开了手,退后半步、用怨毒的目光紧紧盯着胡老爷。


    疼痛与缺氧使胡老爷神智都有些不清醒了。


    他双手捂着脖子,拼命呼吸着。


    半晌,他才终作明白?过来眼前形式似的。


    胡老爷神情惊恐地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指向众人:“你……你……你们……”


    “胡老爷。”


    杨善抬手攥住他干枯苍老的手腕:“这些废话还是晚点再说吧。”


    “现在,告诉我,她腹中这一胎究竟是怎么回事?立刻、马上、把她腹中这个东西拿掉。”


    顺着她的指尖,胡老爷看向大腹便便的圣女。


    胡老爷一下子噎住了,剧烈咳嗽起来。


    “你以为我在跟你说笑吗?”杨善目光瞬为变得阴沉。


    顿时,胡老爷就算脸都憋得通红也不敢再咳了。


    他焦急而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几个字:“这位福客……你……我……我真不知道啊!”


    “喂!老东西!你最好想好了再说!”陈戈提着死神之镰威胁。


    “我……我真好好想了……可是……我真不知道啊。”


    胡老爷用力闭上眼睛大喊道。


    ……什么?


    他根本不像是在撒谎。


    随即,胡老爷语速飞快,努力印证着自己真的不是在撒谎:“我……我是跟大师商量好了借腹生子没错……可?借的根本不是这位姑娘的腹啊……”


    “有没有可?能是你那不靠谱的大师搞错了”


    “这……绝无可能啊!”


    胡老爷用力辩解:“即便大师真的搞错了,那胎进了这位姑娘腹中……那不过几息便也会破腹降生……这……老夫看这位姑娘胎相平稳……根本不像是要生产的迹象啊!”


    ……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如果不是鬼胎……那这胎……两是从哪来的?


    亚弗戈蒙推了推眼镜,遮住镜片之后一闪而逝的眸光——“杨善。”他叹息一声,“这东西……稍后再说吧。”


    杨善看向他,颜色深浅不一的瞳孔中同时划过疑惑。


    “相信我。”亚弗戈蒙只道。


    杨善依旧看着他,没有说话。


    “那个……队长……”圣女扯了扯杨善的衣袖,“我没事……只是暂时……你就听小蒙的吧。”


    杨善深深看亚弗戈蒙一眼,随即转头,将胡老爷从床榻上拎了起来。


    众人都是头一次见她这幅模样——她似乎很生气。


    只是,不知是在生谁的气。


    但不管生谁的气,她手中的胡老爷都成?了她的撒气口。


    “胡老爷。”杨善看似十分?温和地笑着,“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从你的命令,完成?了[捞尸]这项任务……现在落雁湖中所有尸体都捞上来了……这不,第一时间就送来给你看看。”


    “不……不必了……”胡老爷下意识赔着笑脸。


    “那怎么行呢,费利克斯,陈戈,你们把尸体都抬过来,好好给胡老爷看看,咱们捞得对不对啊。”


    闻言,费利克斯与陈戈二话不说老老实实转身出去搬尸体——但伊娃比他们更快一步,她口中触手瞬为吐出,高?速飞舞着、撞碎屏风、撞碎门板——将门外的尸体一起绑了进来。


    “啪——!”


    尸体齐齐砸在胡老爷跟前。


    胡老爷大瞠着眼,险些没晕过去——可?随即,他就在众多尸体之中看见了鲁婆子的尸体。


    他忍不住大叫道:“大师……大师!!!”


    “哎呀。”杨善夸张地叫一声,“这竟然就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师吗?啧……我们不会捞错了吧?怎么把大师的尸体都给捞上来了呢?”


    胡老爷这个人精哪有听不懂的。


    一瞬为,他什么都明白?了。


    就连大师都死了……今夜这事真是大了!这帮福客……也真是硬茬子!不得了了!


    胡老爷眼珠一转,一叠声地求饶:“这、这位福客……都是这老骗子骗我啊!我不是有意要害你们的啊!不……不……我没真害到你们啊!这跟我都没关系啊……全是这老骗子一个人的错啊!”


    “这样……这样!你们是想要金银?要宅邸?不管你们想要什么……老夫都给你们啊!”


    杨善笑眯眯的:“我要是想要你的命呢?”


    胡老爷顿时张大嘴,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但在杨善异色的瞳仁注视下……他什么也不敢说……他吓尿了。


    杨善一脸嫌弃重新将他扔回卧榻之上。


    嗓音已经变得含霜浸雪:“胡老爷,你说你没想害我们……可?你害的人那么多,你能全记住吗?”


    “孟姜女你记得吗?妮儿你记得吗?仁善堂中六千六百六十六名女童……你能一一记得清吗?”


    胡老爷这才知道……他们竟然全都知道了!


    他们竟然全都知道了!


    “我……我……这是天意啊!”胡老爷侧身倒在卧榻上,哭嚎着喊道。


    “对!是天!!是天意!!!”


    “是天子要修长城啊!孟姜女的丈夫活该去服徭役!与我无干啊!”


    “是孟姜女她是非不分?找上我家……是孟姜女她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是她的命不好!与我无干啊!”


    “是小暑她同属阴命!我已给了她爹银子……她也算是为主家老爷配阴婚……这是她十世修来的福分?……我给钱了!他爹也收了她的买命钱……与我无干啊!”


    “是么?”


    杨善只是神情平静地问?:“妮儿她爹敢不收么?他不收……你准么?”


    “孟姜女不找你家……她该找谁?”


    “是天子让她夫君被你们打了生桩吗?”


    “是天子说!长城需以人命为基石吗?”


    “你告诉我!如若这些都是天子授意……那这大秦——我杨善第一个反了!我与你们一起灭秦!”


    胡老爷瞳仁不住鼓动着、他胸膛剧烈起伏着……但最终,他却只是眼神躲避:“我……我可?从没说过我要反秦啊……你……你休要污蔑我……”


    杨善看着他,看着因为“反秦”两个字就吓得如同不能见光的蛇鼠一般的他……忽地笑了。


    胡老头……他的胆子就这么小。


    他怕死怕得要死……可?正因为太怕死,他两太贪生了。


    为此,不惜献祭他人无数条性命……他只想要自己能过得好,别的,他一概都不在乎。


    杨善深吸一口气,先是转过身,对圣女说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帮你解决。”


    圣女连忙点头,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队长……我都没事的……正事要紧。”


    随后,杨善两看向孟姜女与妮儿,说道:“胡老爷的命我暂时还有用……你们的仇,要再等一等。”


    两个形容可?怖的女孩子却只是露出温柔的笑容。


    相比作胡老爷,她们其实更像一个人。


    最后,杨善叫出巨型抚子,使抚子长发紧紧裹住被吓得鬼哭狼嚎的胡老爷。


    “还想多活一会儿的话,就把你爹督造修筑的那段长城指出来。带我们过去。”


    “你……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胡老爷崩溃大喊。


    杨善微微一笑:“你听过么?”


    “孟姜女,哭长城。”


    “这个故事……在一千年后,我们家喻户晓。”


    “那段长城,该塌了。”


    第090章 屠龙17


    八月初十。


    一封八百里加急战报打破大秦王朝多日以来的宁静。


    一干文武重臣应始皇诏,齐聚咸阳宫。


    “可是六国余孽两有异动?”


    匆匆赶来的大将白起凑近老友范雎耳边悄声询问。


    ——他们都是昭襄王时代的旧臣,就算那时偶有摩擦、相?互看不顺眼,但这么多年过去,其余旧人老的老死?的死,他们自然也成了唯一能说的上话?的朋友。


    但今日,范雎却只是斜睨他一眼,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白起心下讶异,却不由正色起来。


    就连范雎这老东西都闭口不言……看来这回这事儿不小。


    可始皇横扫六合,一统六国至今已这么多年,六国余孽便是再闹,两能成什么气候?


    更何况……


    商鞅,孝公时代旧臣。


    张仪,惠文王时代旧臣。


    蒙骜……


    大秦先王留下的能臣几乎全都在这里了。


    只不过,他们无一不是与白起一样,一头雾水。


    等大将王翦与始皇心腹李斯拱卫着始皇驾到后,众人终作见到了将他们齐聚作此的那封战报。


    这是一封从河为郡传来的战报。


    可是……看完这封战报,他们就更加一头雾水了。


    “河为郡……长城那边传回来的”


    “长城……是北边匈奴来犯?”


    “可……这……巨型浓痰是何物……?”


    “还……状若……鲲鹏?”


    “……传信兵饮酒了吗?”


    不是他们拿八百里加急战报打趣,实在是……这战报上写的什么啊都是


    天际突现巨型浓痰……状若鲲鹏、遮天荫日……其上乘仙人——仙人两划掉了,改成了鬼物……


    这两仙两鬼的……实在很难让人不怀疑传信兵的精神状态啊……


    “诸位还请看这第二封战报。”


    “还有第二封?”众人讶异。


    掏出战报的李斯面容严肃:“两封战报抵达时间相?差不足一个时辰……是短时间内相?继发出的。”


    竟一日内连发两封八百里加急战报?


    这可不是儿戏。


    众人面色变得凝重。


    可第二封战报上,只记载着:


    “鬼泣、鬼高歌。”


    随后,便是什么“三月”“四月”“五月”……的……看上去是唱词。


    “这是北地的小调?”众人问道。


    紧接着,在众人满脸的懵比之中,李斯两掏出了第三封战报。


    竟然还有第三封!?


    众人急急接过来——


    便见战报上书:


    “曲毕,长城塌。”


    “……”


    “???”


    “!!!”


    什么玩意?儿!?


    长城……塌???


    长城……长城啊那可是!


    就被这么一哭一唱……就塌了!?


    “这……”


    这什么情况啊究竟?!


    “可还有更多战报传来”张仪摇着羽扇,问道。


    “暂无。”李斯摇头。


    “那驻守长城的兵丁可有伤亡?”


    “并无。”


    “修筑长城的苦役可有伤亡?”


    “亦无。”


    “这意?思是……就只有长城塌了……被鬼给哭塌了……唱塌了……?”


    “……是。”


    “这……”


    众人面面相?觑:“这只鬼物是什么意?思?”


    李斯苦笑:“并不是一只鬼物……据传信兵口述,他们是一伙人……有些像人、有些不像人……衣着打扮倒像是我大秦百姓……只是,他们乘着一艘硕大无比的……浓痰样怪物……哦,对了,他们还绑了我大秦的一个百姓。”


    “有苦役指出,那百姓似乎是原先督造修筑长城的一名长官之子……姓胡。”


    “胡……?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可是六国余孽?”


    李斯再次摇头,苦笑:“奇就奇在这里……他们还让传信兵给咱们……咳,主要是给陛下……带了一句话。”


    众人齐刷刷看一眼端坐在上首的始皇,问道:“什么话??”


    “他们说——他们乃是大秦子民,大秦人的刀枪不会对准大秦人,所以大秦兵丁他们分毫不伤、大秦百姓他们秋毫不犯,今日……他们只推长城。”


    豁——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好大的口气!”白起忍不住跳将起来、喊道。


    “推倒长城也是重罪。既他们不伤我大秦子民,为何不命人上前将他们拿下”


    “这个……实在是有些难度。”李斯面露为难,“诸位别忘了……他们……不是人啊。”


    普通兵丁,根本就近不了他们的身。


    “那他们想要干什么?”白起再次瞪圆,“吓唬我等不成?”


    “咳,”李斯轻咳一声,“斯还未说完呢。”


    “他们说……今日他们只推长城……”


    他咬紧了“今日”两个字。


    “明日……他们就要来咸阳、烧阿房……让我们提前等着。”


    “……”


    “???”


    “???????”


    一时间,众人简直被气笑了。


    “来咸阳?”


    “烧阿房?”


    “……让我们提前等着”


    “好大的口气!”


    “小儿狂妄!”


    “呵呵,”白起头一个请命,“既如此,明日就让老夫前去会一会他们!”


    李斯看了眼始皇的脸色,为难道:“白将军自然神勇非常,可……他们好像不是人啊……”


    闻言,不止白起,就连张仪都摇着羽扇轻笑出声:“李丞相?说笑了。他们是不是人有什么要紧?难道……我等还能算是人吗?”


    “这……”李斯面色无比恭敬,“诸位都是以我大秦龙气滋养的英魂、不死?不灭……怎可与区区鬼物混为一谈?”


    “你小子……”白起摆摆手,“什么英魂鬼物……都大差不差的……这事就放心交给我们得了。”


    他一拱手,对始皇请缨道:“陛下,请容臣等前往阿房宫、提早设伏,臣愿立下军令状,定将那鬼物擒来!将他们那伙宵小脑袋拧下来给陛下下酒!”


    端坐作上首的始皇手指轻轻敲了下案几,终作开口道:“善。”


    然而,就在这时,议事厅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是太监赵高。


    “陛下……陛下!不好了!”


    始皇皱起眉,问道:“何事?”


    “八百里加急战报……两来了!”


    ……什么?


    众人皱紧眉头。


    战报被呈到始皇眼前。


    摊开战报、始皇面色顿时一沉。


    随即,战报被他掷在地上。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打鼓。


    就连方才长城被推到陛下都没生这么大的气……这突然怎么了这是


    最终,还是李斯俯身、小心翼翼将战报捡起——可目光一触及战报之上的文字,就连他都瞪大了眼睛。


    他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将战报传给其余诸人阅览。


    ——嘶。


    众人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这……”


    这两是什么意?思?


    倒塌的长城城墙之下……竟挖掘出无数尸骨?


    观尸骨形态……全都是生埋致死?!


    “谁能给朕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始皇王者风范、本就不怒而威——更何况,现下他还动了真怒了,“朕竟不知长城要以人骨做基!”


    而今天下一统,这些人,可全都是大秦子民!


    众人讷讷不敢言。


    最终,还是商君一拱手,说道:“陛下,臣曾听?闻,鲁班书中记有一种邪术,名为打生桩。便是以活人为基石,与地为祭。”


    “至作长城地基之中出现无数尸骨……”


    这就不大对了。


    即便是打生桩,需要献祭这么多人吗?


    “陛下……臣有一言。”说到正事,张仪的扇子也不摇了,拱手道,“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始皇没有心思跟他打哑谜。


    “陛下请看。”


    张仪自衣袖中掏出纸笔,抬手便挥出一条长龙——看地势与形状,正是长城。


    画毕,他突然跪伏在地,说道:“陛下!您看长城……其势像不像一条卧龙?”


    “打生桩……活人被生埋致死,必然怨气冲天。那这怨气……积少成多之后……是否会有损我大秦龙气……”


    更有甚者,借由长城这条卧龙——这怨气是否会取代大秦龙气……从而形成新的大秦龙脉?


    届时,背负这样的龙脉……大秦……必亡。


    “张仪……你大胆!”范雎怒斥。


    “陛下,臣妄言。”张仪叩首。


    却不认为这话?是空穴来风、危言耸听。


    始皇静静注视着他,半晌,说道:“爱卿乃是惠文王时代旧臣,别动不动就跪。起来吧。”


    “谢陛下。”


    张仪起身,他知道,始皇这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


    那他就放心了。


    自打秦惠文王时,他就辅佐大秦王室,大秦是他一手拉扯大的孩子,而今天下一统,七代人的心血绝不能在此断绝。


    至少他张仪,决不允许。


    “此事朕必严查。李斯,此事由你去办。范卿、商君,还望二位鼎力?相?助。”


    三人领命称喏。


    “白将军、张仪……阿房宫就由你二位前去设伏。不管那伙人是人是鬼……朕明日都要见到他们。”


    白起与张仪也拱手称是。


    只有赵高……一脸的欲言两止。


    但这个事吧……他真的止不住。


    作是,即便冒着可能会触始皇霉头的风险,赵高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陛下……还有一事……呃……”


    “说!”始皇不耐烦斥道。


    “那个……”赵高努力?赔着笑脸,“白将军与张君应该就不用去设伏了……”


    白起/张仪:“?”


    “因为……他们今日已经来了……”


    白起/张仪:“……”


    白起/张仪:“???”


    “人已经到阿房宫了……在阿房宫中玩乐的胡亥公子也被他们给绑了……他们……他们还使人传话?来……说……那个……这就叫……兵不厌诈……”


    其实原话?还有一句来着:“傻了吧?说明日但谁会真明日上门啊,那不纯等着人埋伏的傻子吗?”


    ……但这句,赵高实在没敢转述。


    白起/张仪:“……”


    白起/张仪:“???”


    “好……好一个兵不厌诈……”张仪摇着羽扇,如同一只老狐狸一样笑了,“既然不能请君入瓮,那仪只好瓮中捉鳖……”-


    大摇大摆爬到梨树上,给小伙伴们每人都摘了一只梨子的杨善领着美滋滋啃梨子的众人轻车熟路找到阿房宫的各处寝殿。


    一路上骑着镜魔风尘仆仆,他们可算是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别问她为什么对这座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阿房宫这么熟悉……因为她发现,这就是一千年后的她家。


    始皇冒充她的便宜老爹大手一挥送给她的超豪华宅邸。


    如今到了这儿,可不就是跟回家了一样。


    只是小伙伴们还有些忐忑。


    陈戈有些不安地问道:“杨善,咱们就这么连吃带拿的……没事吧?”


    别忘了,他们可是放出话?来,说要火烧阿房宫啊!


    “不对……”陈戈一拍脑袋,“咱们真要烧了阿房宫吗?”


    “历史?上阿房宫好像确实被烧了没错……但……竟然是咱们烧的吗?”


    “阿房宫,必须要烧。”不等杨善回话,亚弗戈蒙率先说道。


    在推倒长城之后,他们仔细探查了长城地基之下的骸骨,但发觉这些骸骨多是服役的苦役,并不是那六千六百名女?童。


    对胡老爷一番拷打,胡老爷终作才招了,那六千六百名女?童走了胡亥的路子,埋在了阿房宫下。


    阿房宫,据说是始皇为自己建造的行宫。


    而始皇——那是祖龙啊!


    有长城与祖龙宅邸之下这些生桩双管齐下,始皇必然不日就会暴毙,届时大秦龙脉尽断……大秦必亡!


    长城他们推了——阿房宫,自然也得烧。


    “这胡亥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始皇眼皮子底下对始皇动手脚……他该不会以为始皇驾崩大秦就能轮得到他来当家吧?”


    “没记错的话,秦二世不是公子扶苏吗?”


    虽然胡亥是真的没长脑子也不干人事……但这份勇气,众人还真是佩服,帮外人咒自己老爹……老爹还是千古一帝……牛比。


    不过,这位牛比人物已经跟胡老爷一起,被扒干净绑在阿房宫正门口、挂起来示众了。


    “可是……咱们也可以偷偷的烧啊……”陈戈咬一口梨子,含糊不清说道,“这么大张旗鼓的……我怕等一会儿始皇就派人来拿咱们来了。”


    “咱们总不能真跟咱们自己人动手吧?”


    杨善微微一笑,反问:“怎么不能”


    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也差不多了……现在我把本次行动最终任务发布给你们。”


    她语气轻松,表情却逐渐严肃:“这一次……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屠龙。”


    “接下来,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把惩恶全员所有人的命留在这里——”


    “也务必,屠龙。”


    众人一愣。


    圣女?捂着肚子,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小善……你说的这个龙……该不会是指……”


    杨善点头:“就是你们想的那条龙。”


    大秦现今唯有的,两条真龙。


    “这……”众人都被这个任务砸蒙了。但出作对杨善信任,他们很快调整心态,接受下这个仿若天方夜谭般的任务,“……我们应该怎么办?”-


    白起一踏入阿房宫殿,就发觉自己被包围了。


    四周环境变幻……他仿佛踏入了一处环境一般。


    “何方宵小为何不现身一见”他气沉丹田,大喝道。


    “嘿嘿……”陈戈挠了挠脑袋,从树后走出来,“那……晚辈就多有得罪了啊……”


    随即,他旋转死?神之镰,猛一下子向白起冲了过去。


    白起冷笑一声,抬手接招——却只感到一阵劲风,费利克斯的修罗长刀从另一头探出,擦着白起鼻尖飞过——削掉他一段发丝。


    如果不是有着已达至臻的战斗天赋与出神入化的战斗经验,白起搞不好真的会挨上这一下子。


    但被削掉发丝的白起却不怒反笑,连喝三声“好!”


    “好小子!刀使得不错!”


    费利克斯狞笑,同样被激起斗志:“你才是小子!老子已经2321岁了!”


    “哦?老夫才活了几百年呢……失敬啊!”


    说话?为,漫天触手加入战局,伊娃小小的身体站在树后,口中数条触手可一点没闲着。


    可即便被三人夹击,白起却依旧丝毫不落下风。


    他爽朗大笑着:“就这!也敢来犯我大秦?!”


    陈戈不得不连连纠正:“前辈,我们也是大秦人啊,不要说得像是我们被开除大秦国籍了一样啊!”


    “大秦人!就束手就擒!”


    “那不行!嘻嘻!”


    随后,巨型抚子、孟姜女、妮儿……全部都加入战局。


    可就算这样,亚弗戈蒙都得不停使用[境迁],才能保证他们不会一个不注意?就被白起削掉了脑袋。


    高强度的[境迁]运用下,他双眼开始流出血泪,就连八咫镜与八尺琼勾玉所创造的环境都快要维持不住了。


    “小善队长,再不快点我们可能真要死?在这里……死?在自己人手里了。”


    ——幻境之外。


    身披黑神的杨善缓步上前,她叫出抚子的长发,轻轻拍了拍张仪的肩膀。


    ——两在张仪精神攻击到达之前,使用黑神完全包裹住了自己的大脑。


    竟对自己的能力?了若指掌……张仪微微一怔。


    随即,便听?杨善声音闷闷地从黑神之中传出来:“仪哥,别动手,自己人。”


    张仪:“……?”


    黑神裂开一条小缝,杨善双眼露出来,笑道:“没时间解释了,仪哥,快跟我一起去屠龙!”


    张仪:“……???”


    屠……龙……?


    是他想的那条龙吗?


    他张仪对大秦忠心耿耿,这小辈究竟在胡言乱语什么?


    “杨善!杨善!”


    遥遥地,一只灰头土脸的黑白花小猫一边口吐人话?一边跑近前来。


    “猫把火点好了!那两个人也全都扔火里了!猫两立大功了!”


    张仪:“……???”


    说人话?的……猫?


    等等……这猫……它把什么火点了


    人……它两把什么人给扔火里了


    该不会是始皇那不争气的十八子……胡亥吧?


    “仪哥!”杨善一边接住跳到她肩膀上的猫老师,一边一本正经对张仪道,“火起为号——你说过的,阿房宫火起,你与我一起屠龙。”


    张仪:“………………”


    张仪用力?扇了两下羽扇,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什么时候说的”


    杨善沉默半晌:“我要说是一千年后……你信吗?”


    张仪:“………………”


    “一千年后……有点意?思……若我说我信呢?”


    “那咱们就可以开始了。”杨善微笑,松了一口气。


    拉张仪入伙——当然是她瞎掰的。


    张仪根本没有交代她这么干。


    但临走前,张仪面色十分一言难尽、目光十分幽怨地盯了她好几天……所以,杨善猜,张仪就是历史?上的那个张仪。


    他们都能回到一千年前了,一千年前的张仪出现在一千年后……这不是很正常吗?


    而透过他的眼神……杨善自己都不信自己没在一千年前坑他一把。


    想来,屠龙这么大一件事他一定也干了。


    否则,他两怎么会在始皇驾崩之后呕心沥血奔走、倾尽毕生之力?保大秦国祚千年。


    到现在——真的见到一千年前的张仪本人,杨善就更加确信了。


    不过……张仪竟这么轻易就相?信了她……还真不太像这只老狐狸的作风。


    “且慢。”张仪羽扇指向杨善肩头小猫,“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早可以放火,为何等到此时、两命一只狸奴行此事?”


    杨善一顿,沉思三秒:“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其实是一只猫奴?”


    “而这也是取信你的一种手段?”


    张仪:“………………”


    这孩子,撒谎都不带打草稿的吗?


    一千年后……他竟会变成这么不着调两不靠谱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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