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借口
白?拂英来到大殿时, 二十?四山的?人已经来齐了。
他们站在大殿中?,时不时交头接耳,小声地说着什么。
显然?, 他们并不清楚白?拂英突然?叫他们过来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中?洲那边的?动作?”一名?女修猜测道?,“那边最?近的?动作很频繁, 也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
“我看八成是?这个原因。”身边男修很是?赞同?她的?猜想,“除了这个原因以外,最?近太荒也没出什么大事吧?”
白?拂英接手太荒后, 管理比较严格, 毕竟她可不想底下的?人都是?一滩烂泥。
而对于太荒这些穷凶极恶、无法无天的?家伙来说,没有什么手段比严刑峻法更为?直接有效的?了。
也不是?没人偷偷抱怨过太荒严酷的?法纪, 但这样做的?好处也很明显——太荒肉眼?可见地宁静了下来, 连偷鸡摸狗的?都少了。
都怕自己被抓去杀鸡儆猴。
没见当初白?拂英肃清太荒、暴力镇压叛乱的?时候,那血流成河的?场面吗?
恶人们被更凶恶的?恶人镇压,变得老实了许多, 连目光都清澈了。
根本没人敢闹事。
二十?四山的?人都认为?事情跟中?洲有关,实际上他们也没猜错。
白?拂英现出身形,走入殿内。见到她的?身影, 二十?四山的?山主们顿时如同?小孩见了大人一般, 神情肃然?地站好。
这些人的?势力范围覆盖大半个太荒,在太荒也是?声名?赫赫的?修士。
只不过在实力高强、手段狠辣的?白?拂英面前, 装也得装得老实。
“城主。”
白?拂英应了一声, 扫了眼?底下的?人。
二十?四山的?山主都到了, 几个正在闭死关的?也派了副手过来。
“各位坐吧。”
白?拂英坐到上首, 示意?众人坐到各自席位上。她没有让人一直站着的?习惯。
二十?四山的?山主和副山主们交换了个眼?神, 各自坐下。
坐下之后,就有人开口表忠心:“城主叫咱们过来, 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有事情尽管说,我邓柳儿一定不会推辞!”
白?拂英扫了一眼?。
说话的?这人名?为?邓柳儿,她的?道?场离太荒城最?近。此人性格极为?精明油滑,甚至在她没动手整合太荒之前就悄咪咪向她投诚了。
比起看不清形势还固执的?蠢人,白?拂英更喜欢这种聪明人。
“是?关于中?洲。”白?拂英用手指点了点椅子的?扶手,“那边派遣了一支使团过来,想要与我们和谈。”
她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向下说,任由二十?四山的?人讨论。
“和谈?”
“中?洲这群人是?活得太安逸了吗?还和谈?”
“他们想谈出来个什么?”
白?拂英听?了一会儿,发现山主们对这场谈判都比较不屑。
太荒修士的?字典里,可没有“和谈”这个词。
遇到冲突,就硬打。打得过就说了算,打不过就死,他们从来没想过给自己或者对方留退路。
这也就是?太荒修士的?凶狠野蛮之处了。
白?拂英没有发表意?见,坐在上面静静地听?着修士们的?讨论。
过了大约半刻钟,修士们说够了,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邓柳儿道?:“城主,中?洲那边选择主动退步讲和,应当是?有所顾忌。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看看能不能从他们身上占到什么便宜。”
“没错!尤其是?这个太荒结界!”
“还要承认我们太荒修士的?正当身份!”
白?拂英笑了一下。
“各位,你们说得没错。我们确实需要打开结界,也需要正当的?修士身份。不过……”
她抬起头,双眼?微微眯起,眉间带着凌厉的?锋芒,扫视着四周。
“中?洲没见过我们的?手段,还留有余地,不会答应我们提出的?要求。想要让他们同?意?,只有把他们逼上绝路。”
中?洲不可能主动与太荒开战。
现在中?洲,可是?处于内忧外患的?状态。
魔神山的?事,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他们的?威胁可比太荒大多了。
且中?洲又不是?一个整体,各宗各族都有自己的?想法,谁也不想让自己的?人冲到最?前。
对他们来说,平白?给自己找个敌人是?下下之选。
但白?拂英也不能主动出手。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中?洲势大,要是?真开战,她也讨不着便宜。
所以,她要让局势紧张起来的?同?时,让中?洲认为?此事有斡旋的?余地,也就是?让中?洲觉得自己理亏。
二十四山的人也不是蠢的?,闻言对视一眼?,都有了主意?。
“使团?”
“使团的?人冒犯了我们城主,倒是?一个不错的?开战理由。”
要说其他人无缘无故冒犯她,那估计是?栽赃陷害,但是?玄云……考虑到玄云和她的?过节,中?洲的人有理由相信是真的。
“白?拂英!”
这时,魔火从殿门外飞进来,大声道?:“白?拂英,气死我了!玄云那群家伙,又在说你了!”
众人一听?,眼珠顿时转起来。
白?拂英伸出一只手,魔火落到她的?手上。它的?火焰带着滚烫的?温度,却没有灼伤她。
底下顿时有人问了:“魔火大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是?玄云那些人,说你爱那个谢眠玉爱得死去活来,肯定愿意?为?了他回玄云!”
这话一出,二十?四山的?人齐刷刷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嘶……顶头上司的?八卦,还是?别听?比较好。
不过“爱得要死要活”?这个形容真的?能和心狠手辣的?白?拂英同?时出现吗?
“不必理会。” 白?拂英倒是?心平气和,“也不必阻止。”
“啊?那你就任由他们这么自信?”
白?拂英勾了勾唇角。
“不。不仅要任由他们自信下去,还要给他们的?自信心添上一把火。”
白?拂英招了招手,几名?手下来到她的?面前。她轻声叮嘱了几句,几人行?礼,随后退下。
“好了。各位山主也在我这城主府多待几日吧。”
白?拂英缓缓道?。
“毕竟到时候,也需要各位山主一同?欢迎一下中?洲来的?使团,以表重视。”
众人齐声应是?,心里知道?:那个什么使团,要倒大霉了。
二十?四山的?山主留在了城主府,一待就是?好几日。
山主们知道?白?拂英有谋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但是?中?洲这支使团队伍,却有些坐不住了。
他们已经在太荒城待了七日了,白?拂英就像忘了他们一样,这种忽视难免令人烦躁。
但有一个好消息就是?,在他们到达城主府后,周围的?侍女侍卫都对他们友善了很多,还给他们送了不少东西,一副把他们当贵客的?样子。
这让提心吊胆的?中?洲一行?人松了口气。
而第三天夜里,一名?玄云弟子无意?间听?到的?两个侍女的?谈话,更让众人成竹在胸。
“你知道?这里住的?那些人吗?”
“中?洲那些?也不知道?他们来干什么。这群自命不凡的?大小姐大少爷,不是?最?看不起我们太荒了吗?”
“哎呀,你可小心点。这里面住的?那些人,可是?城主以前的?同?门啊!”
“同?门?城主不是?早就和他们恩断义绝了吗?”
“那只是?表面上,实际上城主很在乎他们的?,还特地嘱咐巡逻队关照他们。对了,她还和陆雪绒陆管事提过,说是?想回到宗门。”
“……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我看要不了多久,城主就要见他们了。你可小心点,别把人得罪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玄云弟子们唬得一愣一愣的?。
开始他们还有些不信,结果没过两日,陆雪绒就亲自过来送了些东西,还出言安抚。
陆雪绒是?白?拂英的?亲信,众人都清楚。
玄云弟子们本来就迷之自信,觉得白?拂英会回宗门。现在有她亲自出面,他们顿时就信了七八分。
“他们反应如何?”
陆雪绒道?:“很高兴,看样子是?信了。”
白?拂英嗤笑一声。
还真蠢啊。
修真界智力最?低谷了。
不过也是?。他们要是?不蠢,叶梦蓁怎么可能在那种情况下还诬陷成功,还功成身退了?
白?拂英已经不想知道?,究竟是?所谓“剧情”让他们降智,还是?他们本身脑子就有问题。
反正,她的?目的?达到了就行?。
“让他们再得意?几天吧。”
于是?,玄云弟子就在这过年一样的?氛围中?过了好几日。
四
名?驻守弟子倒是?嗅觉敏锐,发现了一些不对。
他们曾试图让玄云弟子们冷静一点,但玄云的?人早已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
无奈,四名?驻守弟子只能愈发小心谨慎。
就在这紧张又松弛的?氛围中?,在某一日的?早上,已经在偏院等了好几日的?众人,终于等来了白?拂英的?使者。
“各位。”陆雪绒略圆的?脸上,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快和我来吧。城主已经在等你们了。”
谢眠玉惊喜道?:“她同?意?见我们了?”
陆雪绒微笑:“当然?。”
顿了顿,又意?味不明地说道?:“城主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而已。”
至于没有下定决心做什么,她确实没有说。
这番颇带暗示性的?话鼓舞了众人。顾不上多想,中?洲一行?人立刻跟在陆雪绒的?身后。
穿过漂亮的?花园,路过一片平静的?湖泊,再走过蜿蜒的?抄手游廊,众人来到了城主府议事用的?主殿。
白?拂英已经坐在殿中?了。
同?样坐在殿内的?,还有二十?四山的?山主。
第192章 师姐
离得远远的, 中洲众人就见到那大?殿中站了不少人。
众人都有些意外,他们以为白拂英会?单独见他们,没想到还叫了这么多人。
几名驻守修士尤为紧张。他们在中洲与太荒的边界驻守多年, 对太荒比较了解。
因此?刚一走过来,他们就发现这里面有几个人比较面熟。
定睛一看, 好家伙,这些不是太荒势力最大?的那几个修士吗?
看他们这毕恭毕敬的模样,恐怕是早就投靠了白拂英。
白拂英将手底下的人都召集了起来, 她?对谢眠玉真的余情未了?总觉得这说法很?不靠谱的样子。
玄云的人, 却是信心十足,只有叶梦蓁心里忐忑, 还在盘算该怎么挑拨白拂英和谢眠玉的关系。
谢眠玉完全没注意到她?恶意满满的眼?神。他情不自禁地向?前?一步, 正?欲跨入殿中,却被一左一右两名护卫给拦住了。
“这位道友。”左边的守卫道,“想要进去, 还要等我们通传上去,城主答应了才行。”
中洲修士们纷纷蹙眉。他们明明离大?殿只有一步之遥,已经能看到白拂英的身影, 想必白拂英也能看到他们。
都这么近了还要通传……这是个下马威吗?
谢眠玉止住脚步, 微微垂下眼?眸。他很?想杀了这个挡他去路的守卫,但想到白拂英, 他还是按捺住杀意。
“那就……劳烦你通传一声。”
守卫也感觉到那股无形间的压迫感, 浑身一冷, 心道这谢眠玉也不是好相?与的。
不过下一秒, 一道灵力从殿内窜出, 替他挡住了那股压力。
那股压力就好像被击溃了一般,守卫顿时觉得浑身一松。
然而压力并?没有消失, 只是转移了。在那刹那间,殿外的众人同?时胸口一窒,好像失去了呼吸的本能一般。
但这种压力只维持了一瞬间。几息后,压力缓缓消退,随后传到众人耳中的,是轻柔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女声。
“不用通报了。”白拂英道,“让他们进来吧。”
守卫对殿内行了一礼,听?话地让出一条路,示意众人进去。
谢眠玉看了那守卫一眼?,当先进入大?殿。
走出这一步的时候,情绪的海浪已经填满了他的心胸。在那一刻,他的脑海中出现了许多画面。
有初见时,白拂英从大?雪中的死人堆里救出他的画面;
有进入玄云后,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有她?送给他的东西,精心挑选的礼物,珍贵的丹药和法器……
当然更多的,还是她?被逐出玄云时的场景。他还记得她?当时脸上流露出的怨恨表情,无论何时,那表情都怨毒得令人心悸。
种种画面在他眼?前?一晃而过,她?的表情,温柔的、欣喜的、痛苦的、怨恨的,就这样重叠成?上首之人面无表情的脸。
谢眠玉站在下方?,只觉得一阵恍惚。
不仅是他。中洲的众人看到白拂英那张脸时,都感受到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恍惚感。
白拂英,这个一直站在修真界风口浪尖上的人。
她?长得并?不凶神恶煞,反而看上去很?温柔和善,上面好像写着“好欺负”三个字一样。
光看这张人畜无害的脸,没人能想到她?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只身在中洲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在众人打量白拂英的时候,白拂英也在打量着他们。
比起前?世的同?时期,站在她?面前?的谢眠玉看起来颓废单薄了许多,并?没有她?记忆中的那样意气风发。
他的气场——原本那种让他无论出现在哪儿,都是人群关注的焦点的气场,不知何时散去了一些,整个人都变得黯淡下来。
就像是一颗宝珠蒙上了灰尘,变得黯淡无光。
当然,更大?的可能就是他本非宝珠,只是被人为地镀了一层金的鱼目。
当表面上的这层金子被磨去,自然就会?露出底下灰蒙蒙的本质。
至于叶梦蓁,白拂英对她?没兴趣,视线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间,就移开了视线。
这明晃晃的不屑让叶梦蓁差点咬碎一口牙。
她?瞧不起她?吗?
可笑!当初赢的可是她?!她?能把?谢眠玉从白拂英身边抢走第一次,就能抢走第二次!
她?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她??难道她?觉得自己稳操胜券了吗?不可能!
叶梦蓁握紧了拳头。
双方都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大殿之中,似乎酝酿着一股略有些不妙的气氛。
过了一会?儿,还是一名玄云弟子先开口:“白师姐,你……”
此?言一出,二十四山的人顿时哄笑起来。
这些山主能坐到今天这个地位,自然是集无耻无赖等负面特质于一身,根本不跟玄云众人讲什?么利益。
“什?么师姐,这是我们城主。”
“你们玄云,难道是来和我们攀关系的?”
“哎,这可真是,人要是厉害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过来攀亲戚了。”
“你们——!!”
玄云众人被这群人挤兑得面红耳赤。
他们管白拂英叫师姐,确实有攀关系的想法。
陆雪绒不是和他们暗示了吗?说白拂英有回归玄云的想法,所以他们才要表现出一个既往不咎的态度,给她?一个台阶呀!
这些人明明是白拂英的手下,怎么这么不懂她?的心思呢?
还是几个驻守修士老练靠谱一些,见场面一片混乱,赶紧出来打圆场:“白城主,是我们这边的不是,请您不要怪罪。”
心里则是把?玄云的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驻地派这些人来,是想和白拂英打感情牌的!没想到一上来感情牌没打上,反而被人一阵挤兑。
只希望白拂英不要生气。
驻守修士此?言一出,周围的笑声也停了下来,殿内陷入一阵寂静。
而寂静,远比哄笑更折磨人。
良久,白拂英才淡淡开口:“无妨。既然你们是来谈判的,就先说说正?经事吧。”
驻守修士松了一口气。而玄云弟子本来因为被嘲笑而涨红了脸,但听?白拂英这么说,他们反而放松下来了。
白拂英只说“无妨”,可没纠正?他们对她?的称呼。
这是不是说明,她?心里的确还有玄云?
而就在玄云众人做梦的时候,白拂英则是让手底下的邓柳儿列出太荒方?面的条件了。
首先是太荒结界必须撤除,相?对的,白拂英也会?严格约束手下的修士,让他们遵守中洲法度。
再有,就是白拂英本人的名誉问题。
“我可以证明,当日东方?家的事是他们先出手。”
白拂英从袖中掏出一块巴掌大?的水镜,扔进一名驻守修士的怀中。
这水镜中录了她?离开传承塔后,东方?眉等人围攻她?的影像。其中内幕,中洲的人一看便知。
白拂英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背这些黑锅。
虽然覆灭东方?家是她?先计划好的,但先动手的又?不是她?。她?所做
的一切,不过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我杀了他们,也属于正?当防卫的范畴。”
这个答案,让中洲修士们都振奋起来。
果然,她?是有苦衷的!
“所以,我希望中洲方?面撤销对我的悬赏,协助恢复我的名誉。”
白拂英的视线扫过中洲众人,语气凉凉的,像是傍晚的露水。
“毕竟,谁也不想顶着邪修的名号,人人喊打吧?”
“这个……”几名驻守修士则是有些犹豫。
倒不是不想,主要是白拂英所图甚大?完全不是他们几个小修士或者说单个势力能决定的。
想答应她?的要求,必须要经过全中洲商讨才行。
白拂英则是表现得非常善解人意:“我知道你们的顾虑,可以给中洲商讨的时间,不急着要一个答案。”
几名驻守修士松了口气,心道白拂英也没有传说中的那样咄咄逼人。
这不是挺好说话的吗?看样子,和玄云弟子描述的老好人形象也有一定的相?似。
“对了。”白拂英似乎想到了什?么,“关于玄云给我的判决……你们也要撤除。”
“什?么?”
此?言一出,反应最大?的就是叶梦蓁。她?心里恐慌,毕竟白拂英要是翻案了,倒霉的可就是她?了。
“此?事证据确凿,你——”
“师姐!”
一道声音突然打断了她?没说完的话。叶梦蓁猛然侧过头,只见说话的正?是谢眠玉。
他向?前?一步,正?抬头看着白拂英,一张白皙的脸上带着复杂的神情。
这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驻守修士心里暗骂,玄云弟子心怀期待,二十四山的人抱胸站在一边,一脸看乐子的表情。
“我们答应你的要求,重新调查那件事。”
叶梦蓁不敢置信地看着谢眠玉。他……他什?么意思?他明明知道,如果重新调查这件事,她?的性命就保不住了。
他为了白拂英,要舍弃她??!
“师兄!你当时不是‘亲眼?’看见白拂英杀害同?门吗?这件事还有什?么可调查的!”
叶梦蓁也顾不上场合,伸手抓住谢眠玉的袖子,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谢眠玉这根救命稻草,却一把?狠狠推开了她?。
“当初我也是受了你的影响,出于信任才为你做出证言,这才伤害了师姐。”
谢眠玉的目光从叶梦蓁身上扫过。叶梦蓁最喜欢他的眼?睛,但她?从没想过,当这双眼?睛饱含恶意地看着她?时,给人带来的是怎样一股寒意。
“师姐放心。我们玄云,一定会?还你个清白。”
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吗?
避重就轻,这恐怕不只是谢眠玉自己的主意,也是贺松子的主意。
白拂英是被叶梦蓁冤枉的,自然没有错;谢眠玉是被叶梦蓁蛊惑的,也没有错。
他们都没错,错的是叶梦蓁,其他的人都只是被叶梦蓁利用了。
两名天才都保住了,只牺牲一个不那么出众的叶梦蓁,不好吗?
白拂英斜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从始至终,她?都没露出任何表情。
没有喜悦,没有快意,更没有感同?身受的愤怒。她?就像是一个局外人,观看着一场无聊的戏码。
只有看到谢眠玉把?所有过错归咎于叶梦蓁时,她?才轻轻地笑了一声。
二十四山的人听?到这声笑,都绷直了后背。
跟着白拂英这么久,众人对她?都有一定了解。她?平时不常笑,但一旦发出这种轻笑,那通常就有人要倒大?霉了。
当然——这次倒大?霉的人肯定不是他们,而是这几个走错片场的愣头青。
但谢眠玉不清楚白拂英的笑意味着什?么。他还以为她?心软了。
“师姐……你难道忘了,我们在玄云时的日子了吗?”
玄云几名弟子也走上前?。
“是啊白师姐,识人不清是我们的错。”
“我们一定会?把?这件事给调查清楚的。”
“请你不要那么绝情,给我们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几名闭着嘴的驻守修士站在玄云弟子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扫视着附近,见二十四山的山主们都一副低眉顺眼?,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心里愈发觉得不好。
其中一人正?想着阻止一下,让玄云弟子们少说两句。然而还没等她?动手,就见谢眠玉已经上前?一步。
“师姐。”他深深地看着她?,眼?中仿佛有星子在闪烁,“和我们回玄云吧。”
可等待他的,不是白拂英的投怀送抱和感激涕零,而是一阵极强的威压。
轰!!
第193章 仁慈的白拂英
灵力像是狂风暴雨一般呼啸起来, 短短几?息间?,就席卷了整个大殿。
众人被包裹在这股强大的气压之下,身体都忍不住倾斜。
二十四山的人在威压出现的一瞬间?, 就各自飞身朝着身后?退去,连一直躲在角落看戏的魔火都识时务地?躲到白拂英身后?。
只剩下中洲一众人没反应过来, 被风暴一般的灵力冲撞了个正着。
那钢板一样的力量直直撞在众人身上?,不少人都觉得胸口?一痛,肋骨险些被撞得粉碎。
然而, 所有人都已顾不上?胸口?处的疼痛了!真正让他们恐惧的, 是白拂英对他们出手这件事所传达出的态度。
她这是……要?与中洲为敌?!
“师姐!”谢眠玉后?退一步,一只手按住胸口?, 双眼微红, “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吗?你真的……真的那么绝情?!”
叶梦蓁见他的模样,忍不住咬着牙,急声道?:“师兄, 她都对你出手了,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
“你闭嘴!”谢眠玉转头,用赤红的双眼看着她,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你……我说这些, 还不是为了你考虑!”
白拂英靠在椅背上?,冷眼看着这出狗咬狗的好戏, 好像自己从未身在戏中。
或者说, 她早已从这种苦情的无聊戏码中走了出来。
“好了。”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拍了拍手, 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漠然道?:“你们吵完了吗?”
此言一出,又把在场众人分散的注意力重新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小师姐, 你难道?还在生我的气吗?”
谢眠玉将叶梦蓁推到一边,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在附近的护卫顿时默契地?提了提剑,挡住了他的脚步。
见状,谢眠玉更是不甘。
以前在玄云的时候,他和白拂英向来是亲密无间?,白拂英也从不会抗拒什么。
那时候她那么好,可现在她的眼中却只有一片冰冷,这种变化,让他觉得痛苦。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如此陌生了?
陌生到,他几?乎无法在她身上?找到那个柔弱的、善良的小师姐的影子。
白拂英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他的想法。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太明白谢眠玉了。她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只要?他一个眼神?,她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不好吗?”白拂英抬起手,摸上?腰间?的剑,“我现在的样子?”
不好。
当然不好。
他只想要?以前那个白拂英。一个软弱的、受人摆布的、看重他胜于自己生命的小师姐。
而不是强大的、有主?见的、将他弃若敝屣的太荒之主?。
“可是对我来说,我现在的样子才是最好的。”
白拂英站起身,从上?首走下来。
她迈下白玉阶,一步又一步,黑色衣摆摇晃,脚步声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你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好,谢眠玉。”
她一字一顿地?说着。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好像一把利刃,毫不客气,直把人的血肉剖开,露出鲜血淋漓的内里。
“你傲慢、愚蠢、无知?、懦弱、自私自利、忘恩负义,还喜欢把别人当傻子。”
短短几?息间?,白拂英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谢眠玉,你是以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些话?”
她的目光逼视着他。
“论实力,我独
自斩杀过渡劫期,而你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论地?位,我是太荒之主?,你只是玄云的普通弟子;论道?义,我几?度摧毁魔神?山的阴谋,而你……”
她看着他,轻轻一笑。
“是魔神?山的棋子。”
她的声音轻轻的,像是蝴蝶在扇动翅膀一样轻。然而话音甫一落地?,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什么?她说什么?!”
“谢师兄是魔神?山的棋子?她疯了吗!”
“她肯定是报复谢师兄当时给叶师姐作证的事!”
在众人注意不到的角落,叶梦蓁后?退一步,身体摇摇欲坠,面色倏然变得惨白。
她……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
是不是,是不是谢眠玉告诉她的?还是说,哪里露了破绽?!不行,不行!
而她的所有异常,都被站在队伍最后?的几?名驻守修士看在眼里。
他们和白拂英以及玄云都没有利益纠葛,因此能站在一个相对客观的立场上?思考此时的真实性。
究竟是确有此事,还是白拂英故意诬陷?
几?人先是看向叶梦蓁,见叶梦蓁面色有异;又看谢眠玉,只见谢眠玉神?色变幻,眼神?晦暗不明。
他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坏了,看这模样,白拂英好像还真没说错啊。
白拂英忽略了众人的面色。
她只是神?色淡然地?将没说完的话说了下去。
“我和玄云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至于我原不原谅、绝不绝情,那也由?不得你说了算。”
她没说一句话,谢眠玉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等她将所有话都说完,谢眠玉的脸上?已经没了任何血色,好像所有的鲜血都在那一瞬间?被抽离出他的身体。
“小师姐,你……当真如此恨我吗?”
他的眼眶红了,配上?那张俊美的皮囊,足以让任何定力不足的人心?软。
白拂英的手却轻轻搭在了剑柄上?。
下一刻,就见谢眠玉面色突然一狠,身体前倾,几?把冰剑瞬间?凝聚成形,朝着白拂英的方?向刺来!
“师姐,就算你不愿意,我也一定会把你带回?玄云!”他欺身而上?,眼中闪过一抹果决,“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你继续留在太荒受苦!”
他相信,白拂英之所以对他冷言以对,只是因为她还在气头上?。
她怎么可能不爱他呢?!她只是在生他的气而已。
只要?……只要?把她带回?玄云,他会对她好,从前的白拂英就一定会回?来!
“看来,我刚才还少说了一条。”
白拂英笑了笑,说出的话却如同利剑一般尖锐。
“你不仅傲慢自大愚蠢,还听不懂人话。”
不过,她已经习惯了。
谢眠玉就是这样的。他永远不会强调自己做了什么,只会指责别人对他做了什么,
就算别人指责他,他也能用这种办法蒙混过关。好像除了他之外,别人说的话都不算话一样。
白拂英不想和这种人多费唇舌。刚刚那番话,已经是她想对谢眠玉说的全部。
下一刻,她倏然抽出剑。
雪亮的剑光如同一道?白练,仅仅只是看着它?,便能感觉到从剑上?传来的杀气与怨怒之气。
在场的所有修士,无论是练剑的还是不练剑的,目光都瞬间?被这把剑吸引。
那是什么剑?魔剑?邪剑?
即使不用剑的修士,也能感受到那剑上?传来的暴虐可怖的气息。
那种气息像是海浪一样翻滚着,仿若一只择人而噬的怪兽一般,就这样朝着谢眠玉冲去。
即使用料普通,那绝不是一把普通的剑。
甚至不是锻造师或者器修能炼出来的剑。它?像是一把自然形成的、天生的剑。
按理说,这样凶暴的剑少有人能压制住,甚至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反噬。
可白拂英拿着那把剑,非但没有表现出任何吃力,反倒看着十分融洽,就好像她本就该用着这把剑一般。
白拂英是从哪里搞到这种剑的?!
然而剑的事只让修士们出神?了一瞬。
下一瞬间?,白拂英身形一闪,几?把冰剑还没来到她的面前,就被她周身环绕的充盈的灵力震碎,只剩一地?冰碴。
冰霜飞舞,寒冷的灵力被她动作间?带起的利风搅动。谢眠玉眼瞳微缩,眨眼之间?,白拂英的剑就已来到了他的面前!
防不住!他防不住!
“师兄!”
几?道?声音从侧面传来,紧随其后?的,是各式各样的攻击。原来是玄云弟子见谢眠玉陷入危险,连忙出手相助。
白拂英根本不在意他们这点小攻击。她体内灵力飞速运转,摩擦发出强烈的震动,直接撞在玄云众人身上?。
只听“嘭嘭”几?声,众人被凝实的灵力直接撞飞出去,狠狠地?撞在大殿的墙上?,力道?之大,甚至将墙都撞出了几?个大洞。
二十四山的人见到这情况,便知?道?自己表忠心?的时机来了。众人便如饿狼扑食一般,上?前制服这些玄云弟子。
连使团里几?名没动手的驻守修士也没放过,众人一拥而上?,将人抓了个干净。
几?位驻守修士还算聪明,知?道?自己现在不该反抗,就算反抗也反抗不了这么多人。
干脆束手就擒,还能养精蓄锐,少受点伤。
于是,在这大殿之中,还在战斗的也就只有白拂英和谢眠玉了。
说是战斗,倒不如说是单方?面的殴打。即使白拂英没出全力,谢眠玉也已经捉襟见肘,没过一会儿,身上?就已满是伤痕。
乒!!
白拂英的剑斩下来,谢眠玉神?色微凝,体内不自觉地?逸散出一股阴冷的力量。
是浊气。
没与浊气打过交道?的人对它?不敏感,可能感觉不到,但白拂英一眼就认出了这东西。
但比起普通的浊气,这种浊气像是经过淬炼的,浓度更高,应该就是他体内那个魔神?血脉的力量了。
白拂英眼神?微动。她用灵力缠绕了一丝浊气,想吸收一下看看。没想到却发现这浊气的质量虽高,但还不如祭器里面的浊气。
所以她干脆放弃了吸收浊气的想法。反正这也不是谢眠玉身上?最有价值的部分。
见谢眠玉身上?没有更多的价值,白拂英也不想再?和他耗下去。她肯与他战斗,其实也不过是想看看他的实力到了哪种阶段。
现在一看——也不过如此。
甚至还不如她之前在幻境里看到的幻象强。
白拂英身形一转,长剑朝着谢眠玉斩去。
剑光烁烁,如长虹贯日?,强大的气息凝成一线,顺着剑锋朝谢眠玉斩去。那冷冷的蓝色光辉,映亮了他的大半张脸。
这一击又快又狠,不留任何情面!若是被砍中,他的大半个头颅都会被她削去,再?也无力回?天。
躲开!躲开!
仿佛有一道?声音在他心?里叫嚣着。谢眠玉后?背在一瞬间?被冷汗浸透,直愣愣地?看着那一剑。
可剑斩下来的那一刻,似乎格外漫长。
不知?为何,他想到了他与白拂英的最后?一次争执。
那是她被关入大牢等待流放的时候,他为了受伤的叶梦蓁,去取她的血。
他取血的时候,白拂英试图反抗了。可当时她是那么软弱无力,他只用出了几?道?冰锥,就将她钉在了地?上?。
那么轻易,好像抬抬手就能做到。
可现在,为什么一切都变了呢?
为什么现在,无力反抗的人成了他,而她高高在上?,用最冷酷的话语审判着他?!
不应该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乒!
她的剑停在距离他的脸不到一指宽的地?方?,没有砍下去。
白拂英感觉到了。
薄薄的一层屏障,挡住了她的剑,和上?次的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的屏障更薄,更无力。
白拂英能感觉到,只要?她再?稍微多注入一些灵力,这层屏障就会如冰霜一样溃散,被它?护着的谢眠玉,自然也会人头落地?。
但白拂英没有动手。
她收回?了剑。
屏障消失了。有什么薄薄的一层东西落到了她的掌心?,像糖霜一样的轻薄。
而这,就是谢眠玉的价值所在。
她收剑入鞘,周身的灵力渐渐散去。
随着她的动作,谢眠玉仿佛失了所有力道?,狼狈地?跌在地?上?,昏厥了过去。
在他英俊的脸上?,横亘着一道?长长的血痕,而他的另一只手掌已经离开了他的手腕,掉在了地?上?。
她……没杀他?
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一点。众人一会儿看看白拂英,一会儿看看谢眠玉,都有些拿不准白拂英的想法。
白拂英没有管他们。
她径直回?到上?首处坐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片狼藉的大殿。
几?个漂亮的琉璃摆件被打破了,昂贵的白玉地?板也碎成了蛛网状,连墙壁也被撞破了几?处。
二十四山的人见她回?到上?首,乖觉地?在下方?站齐了。他们速度很快,生怕惹白拂英不满。
白拂英问:“人都抓起来了吗?”
很明显,这是明知?故问。中洲总共就派来十个人,这十个人都在殿内,一数便知?。
不过,二十四山的人可不敢让她自己数。
“回?禀城主?,人都控制住了。”
几?个押着中洲修士的人走上?前。白拂英一眼看去,只见玄云的人大多挂了彩,受伤不轻。
玄云弟子皆是头发散乱,略带怨愤地?看着白拂英,好像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攻击他们。
叶梦蓁则是流着泪看向谢眠玉,时不时瞪白拂英一眼,目光尤其怨毒。
令有几?人将谢眠玉从地?上?拽了起来,扣上?禁灵锁。这禁灵锁也是白拂英在东方?家搞到的战利品,好用得很。
不过谢眠玉的一只手被她斩断,有些不方?便带禁灵锁,几?名修士捣鼓了半天才给他带上?。
先前大殿情况混乱,众人都看不清战局。直到此时,中洲修士们才看到谢眠玉丢失了一只手。
这情况,令玄云众弟子心?头一震。
其实在这之前,他们一直没把白拂英当作真正的敌人看待。
就像他们和驻守修士说的一样,玄云弟子觉得,白拂英迟早会回?归玄云。
就算她生气,也不会真正伤害他们。
然而所有的美梦,都在看到谢眠玉那只断掌的时候破碎了。直到这时,玄云众人才猛然意识到了真相。
她连昔日?最在乎的师弟谢眠玉都能伤害。
也许——她并不想回?玄云。
不。不是也许。
她不想回?玄云!这个想法一出现,恐慌就如同瘟疫一般在众人的脑海中蔓延。
“白拂英!你疯了!”
叶梦蓁几?近崩溃地?尖叫起来。
“你怎么能这么对谢师兄!明明他那么在乎你,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我为什么不能?”
若不是白拂英救了谢眠玉,他早就死在大雪中了。他欠她一条命。
结果他却为了叶梦蓁诬陷她,害她修为尽失,流落太荒,又欠她许多。
更不要?提前世的种种纠葛。
他欠她的东西太多了,她凭什么不能收回?来?而那只手——就当是利息了。
叶梦蓁张了张嘴,还要?说些什么。
白拂英却抬起手:“把她的嘴堵上?,免得吵了各位的清静。”
心?思活泛的邓柳儿立马开口?附和白拂英的话。
“是啊是啊,这女人也太吵了。而且我们城主?坐拥太荒,砍一只手而已,碍着她什么事了?”
“就是,又没砍她的手。”
“况且刚刚不是那谢眠玉先出手的吗?他先动手冒犯,我们城主?饶他性命,只要?了他一只手,她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真是不知?足啊。”
说话间?,已经有几?名修士听白拂英吩咐上?前,给叶梦蓁施展了个禁言法诀。
叶梦蓁像是脱水的鱼一般猛烈挣扎起来,奈何她灵力早已被封住,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老老实实被封住了嘴。
只不过,她一双眼睛仍旧用仇视的目光看着白拂英。
白拂英冷淡道?:“我也不介意挖掉你的眼睛。”
语气不凶恶,却自带一股阴冷之意。叶梦蓁攥紧拳,到底还是别开双眼,不敢与她对视。
她……怕了。
昔日?和她竞争的情敌,变成了如今这杀人不眨眼的模样。以前向来只有她觉得白拂英蠢笨的时候,可现在……她怕了。
叶梦蓁的嘴被封上?,殿中顿时安静下来。
白拂英扫了眼大殿,继续道?:“中洲来的诸位,假借和谈之名,实行刺杀之事,可否给我太荒一个交代?”
此言一出,几?名驻守修士叫苦不迭。
谁知?道?玄云这几?个精神?病,会突然出手啊!
本想带着他们打感情牌,没想到感情牌没打成,还被白拂英抓住了把柄。
现在,可是中洲这边理亏了。
而且玄云这些人自己倒霉也就算了,还要?拉上?他们一起倒霉,现在完了。
只希望白拂英看在中洲的面子上?,别把人全都杀了。
其中一名修士试探着说道?:“白城主?。”
“嗯?”
“这件事里还是有一定的误会,我们中洲是真心?来和谈的,没有刺杀的想法。”
白拂英道?:“你的意思是说,刺杀这件事是玄云弟子的个人行为?”
那名修士正想说是,见她面色冷然,立刻咽下了没说出口?的话。
“中洲难道?也把我们当傻子?”
邓柳儿得了白拂英的示意,就上?前一步说道?。
“你们是一起来的,那就是一伙儿的,哪有同伙坏了事后?把自己摘出去的道?理?”
几?名驻守修士闻言,心?中暗骂玄云弟子坑人。
但他们还不得不赔着笑道?:“我们不敢推脱责任,但还是希望白城主?能谨慎处理这件事……”
白拂英抬起手,止住他还没说完的话。
“我会谨慎处理的。左茯苓。”
左茯苓上?前:“城主?!”
“把他们吊到城墙上?,瞿不知?需要?有人陪。”
这话一出,中洲修士心?中顿时慌乱。
吊到城墙上?暴晒!这中洲的太阳可不寻常,若没灵力防身,被吊起来晒个几?日?,就要?丢掉半条命的!
更别说中洲人最要?脸面,想到自己被吊在城门口?,被路过的太荒修士指指点点,羞愧都能羞愧死。
左茯苓兴奋道?:“是!”
说着,伸手去扯离她最近的一名玄云弟子:“给我过来吧!”
玄云弟子被她扯得踉跄,忍不住瞪大眼睛:“你——”
左茯苓斜着眼睛看他:“你也想被堵住嘴吗?我不喜欢堵嘴,我喜欢割掉别人舌头。”
那弟子立刻噤声。
就算是修士,除非特别情况,否则身体的残缺也是无法修补的。
而这些名门正派的人,尤为注意自己的形象。他们是宁愿死,也不愿意自己的外貌有缺。
更别说,是被割掉舌头这种颇带羞辱性的残缺。
左茯苓嗤笑一声,拉着人正要?走,又听白拂英道?:“等等。”
听到这话,众人又紧张起来。
“把玄云那六个人吊上?去,另外四个人……”
白拂英敲了敲椅子扶手。指节与扶手相撞,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
“留着吧。把他们关到偏院,严加看守。”
此言一出,几?名驻守修士立马感觉有好几?道?目光从身边射过来,视线中还带着些许不忿。
不过几?名驻守修士可不想管这些视线。
逃出生天的喜悦瞬间?充斥了他们的脑海,连手段冷酷的白拂英,都在这一刻变得慈眉善目起来。
“多谢白城主?。”
“不必谢我。”
白拂英扬起嘴角,似笑非笑:“毕竟,我对中洲可没有恶意。”
第194章 落败的野狗
好戏结束, 二十四山的人纷纷退场。
白拂英没有让他们离开太荒城,而是让他们留在城主府中,继续待命。
这个决定又让二十四山的人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但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没有人敢质疑她的决定。
众人离开, 只?剩白拂英坐在大殿之中,周围是一片废墟。看来她这城主府,也要好好修缮一番了。
白拂英早有重新修缮城主府、乃至整个太荒城之意。她现在手里不缺资源, 没必要让太荒就这么邋里邋遢下去?。
不过?, 现在可?不是修城的好时机。
“白拂英,你是怎么想的?”魔火凑上来, “只?是吊着他们, 未免太轻了!依我?看,就应该……”
它说了一大堆白拂英闻所未闻的酷刑,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从哪里学到这些东西的。
总不能是在东方家?吧?
魔火说了半天, 见白拂英完全?不回应,就老老实实闭上了嘴。残破的大殿内安静下来,只?能听得到殿外轻轻的风声。
白拂英倚在椅背上, 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晌, 她抬起?手,示意魔火看过?来。
“你能感觉到吗?”
“嗯?这是什么?”
魔火凑近查看了一下, 发出一阵不解的声音。
在它的感知中, 白拂英的掌心上漂浮着一块奇怪的东西。那东西无形无质、无影无踪, 却散发出一股莫名的能
量, 屏蔽了它的感应。
然而正因如此?, 反倒让魔火格外注意它的存在。
“从他身上得到的。”
灵力顺着手臂向上,很?快就将那股能量吞噬。白拂英缓缓合拢掌心, 换了个姿势,看向殿门外的阳光。
“他?谢眠玉?”
白拂英轻轻点了点头。
她其实早就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之中操控着这一切。
白拂英早就知道,这个世界只?是一本虐文演化而成的,她前世的经历,自然也有剧情上的依据。
但也有许多问题让她迷惑。
若这世界只?是一本书,谢眠玉为什么是男主?纵观“原著”,此?人除了一副皮囊以外,似乎没有什么优点。
忘恩负义、毫无主见、刚愎自用,前期几乎是被女配牵着鼻子走,后期发起?疯来,更是让人厌恶得不行。
白拂英觉得,自己就算在太荒这种道德洼地随便找上一个人,也比谢眠玉有资格当这个男主。
毕竟就算是恶人,也很?难恶得这么恶心了。
白拂英一直疑惑这个问题,直到那次宗门联合大比,有一股力量挡住她剑锋的时刻,她才隐隐有了猜测。
这件事的背后,一定有一股力量在扶持着谢眠玉,就像是操控棋盘上的棋子一样。
可?惜谢眠玉一点也没发觉这点,反倒顺着那股力量安排的道路一路走下去?了。
魔火道:“你的意思是……这就是那股力量?”
“只?是一部分。”白拂英道,“这也许是附着在他身上的那部分气运。”
气运在修真界并不是毫无根据的传说。
白拂英知道好几名修士极为擅长观气,据说能通过?附着在修士身上的气运,来判断此?人未来的成就。
玄云就有这样一位擅长观气的长老。
想到这里,白拂英顿了顿。
所以说,当初玄云选择保下谢眠玉和叶梦蓁,放弃白拂英,恐怕也有谢眠玉气运强胜的原因。
毕竟,一个是身负大气运、以后会凌驾于整个修真界之上的气运之子,一个是命途坎坷、注定早亡且平平无奇的倒霉蛋,玄云仙宗放弃后者?也很?正常。
玄云没看走眼。
不过?命运这东西,不是普通人类能琢磨透彻的。
那次宗门联合大比后,白拂英就隐隐感觉到,自己的运气好了许多。
开始她还以为是错觉,直到后来在玄光镜中遇到兰佩元,得知了浣灵道体的真正秘密,白拂英心中才升起?了某种猜测。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的浣灵道体,在谁也不知道的时候,悄然吸收了谢眠玉那丝因抵挡她致命一击而溃散的气运?
“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有办法躲过?天罚雷劫了。”
白拂英露出一个笑?容。
有气运的人,就好像得到了某种豁免权一样。他们无论?做什么都很?容易,躲过?一个天罚雷劫,对气运之子来说也不算太难。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把?谢眠玉一次吸干净了,还留着他干什么?”
“我当然不想留着他。”
白拂英垂下眼帘,睫毛挡住眼中思绪。
“但他因果缠身,一次性夺走太多,恐怕会伤及他性命。”
“……他死了,不是更好?”
“当然不是。”白拂英望着远处的日光,“不管谢眠玉背后的是什么东西,它只?要还想走前世的剧情,就绝对不会放过我。死了谢眠玉,难保不会有其他人。”
而谢眠玉,现在对她没有任何威胁,她大可?以留他一命,看看那东西到底想要干什么。
若是谢眠玉死了,那东西选了个又聪明?又强的人,还隐藏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那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还不如先留谢眠玉一条命。反正这条命是他欠她的,她随时都能取走。
魔火啧啧两声:“白拂英,还是你会算计。不过?看你这样子,你是完全?不恨谢眠玉了?”
若换成刚重生?到太荒的时候,白拂英肯定会抓住机会,把?谢眠玉挫骨扬灰,以解心头之恨。
但现在,她更理?智、更无情,也更让人恐惧。
白拂英站起?身,从废墟间穿过?,朝着殿门外走去?。
当听到魔火的话,她脚步一顿,微微笑?了一声,平静道:“恨?值得吗?”
这句话,让魔火愣了一下。
值得吗?
的确……不值得。
她现在什么都有了。有实力、有权势,还有赫赫凶名。
能和她谈条件的,是中洲大势力的宗主家?主,有资格和她作对的,也是能操纵整个世界命运的未知存在。
在这种情况下,还对谢眠玉这个可?恨可?悲的小喽啰耿耿于怀,真的值得吗?
魔火道:“好像……是有点不值得。”
准确来说,是他不配。
所以,现在谢眠玉最大的价值就是被挂在城墙上,充当一条肥美的鱼饵。
当然,要是他身上的气运能恢复一部分,那他也有资格给白拂英当个可?持续的血包。
仅此?而已了。
白拂英走入阳光中,火辣辣的阳光落在她的皮肤上,让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暖色的光晕。
酷暑。
想必被吊在城墙上的那几位,已经被晒掉一层皮了吧?
“幸好被吊上去?的不是我?们。”
几名驻守修士被押到一个小院子里。
院门重重地关上,外面是一层一层的看守,防守之严密,恐怕连只?蚊子也飞不出去?。
而修士们手上还戴着禁灵锁链。锁链的钥匙在白拂英手上,链条极为沉重,行走十分不方便。
但即便如此?,修士们也没有一丝一毫抱怨的想法。
“和玄云这些人一起?来,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见其他人都离开了院子,四个人围坐在一个石桌旁,小声地抱怨起?来。
其实他们也不是爱抱怨,或者?喜欢把?错都归咎于别人的人。
只?是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完全?是无妄之灾,就算是圣人,心中也难免生?出怨念来。
“明?明?都劝说过?了,也警告过?了,让他们面对白拂英有点分寸。”
“说是白拂英还想认回玄云……呵呵,我?看太荒人说得没错,他们哪里来的自信,觉得白拂英会和他们回去??”
“嘴上说说就算了,还对白拂英动手!也不知道上面为什么让他们来,这到底是来谈判的,还是来拱火的啊!”
说起?这个,众人都是一肚子的委屈无处诉说。
你一言我?一语地控诉着玄云弟子,但想到玄云那群人现在被吊到城门口,四人又觉得心中消了一口恶气。
“行了行了,看样子,白拂英暂时没打算取我?们性命。”
“这么看,这个白拂英还算是宽宏大量你们说玄云那件事,该不会……”
“那是玄云的事,说那个干什么?还不如商量商量之后怎么办。”
虽然白拂英只?是囚禁了四人,没有取他们性命或者?折辱他们的意思,但也没释放出明?确的信号。
几人想联系中洲那边,但现在储物戒指都被收走了,想联系恐怕也联系不上。
其中一人道:“你们说,白拂英为什么不处置我?们?”
另外三人想了想。
“我?觉得,她对中洲也确实没有进
攻的意图。只?惩罚玄云弟子,也是想把?这次事件定义成玄云弟子的个人行为。”
“没错。”
“也就是说,还有得谈了?”
“没其他办法了,暂且等?着吧。我?想,白拂英既然没处置我?们,肯定是有需要我?们的地方,说不定过?几天就找我?们了。”
众人一商讨,觉得在被囚禁的情况下,也只?有耐心等?待一条路,因此?互相安慰了几句,就老实等?待。
而就在他们商讨的工夫,新的景观已经被吊在了太荒城的城门上。
太荒城的人,对城门上吊人这件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白拂英最开始从瞿不知手上接手太荒城的时候,就把?许多不服她的人吊起?来,这可?是她的一贯手段。
手段有些残酷,但确实是个杀鸡儆猴的好法子。
“哎?你们看,今天城门上好像多了不少人啊!”
人挂出去?不久,就有眼尖的太荒修士注意到了城门口的盛状。在等?待进城的工夫,就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难道又是想叛乱的人?啧啧啧,这群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身上有几两肉。”
看到城门上的人,众人第一反应就是“叛乱”。
但人群中,也有知道一些内情的:“叛乱?才不是叛乱。”
“哦?不是叛乱,那是什么?”
“你没看到吗,这几个人身上的衣服!”
听这人说话,众人抬头一看,才注意到后被挂上来那几人都穿着统一样式的衣服。
他们之前似乎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身上的衣服都有些许破损,且衣服沾满了灰尘和血迹,有些看不出来本来样貌。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人认出了那衣服的款式。
“玄云?!这衣服,不是玄云仙宗的弟子服吗?”
有人开了个头,其他人立刻应和起?来。
“还真是玄云。”
“玄云不是中洲的宗门吗?怎么会到我?们太荒来?”
“你们别忘了,玄云和我?们城主之间那些事。”
“玄云这群人,错把?鱼目当珍珠,反而把?城主流放到太荒,混成这样子,也是他们活该喽。”
或大或小的议论?声传到城门上。叶梦蓁只?觉得胸口堵住了一口气,提不起?,咽不下。
不仅是她,其他玄云弟子也是烦躁地闭上眼,不想理?会外界传来的声音。
但他们没了灵力,无法屏蔽感官,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仿佛无穷无尽般钻入他们的耳中,令人心中烦躁。
中洲这些名门大派的修士向来看重面子。
像现在这样,作为战俘被吊在城门上示众,还被他们瞧不起?的太荒修士指指点点,更令他们的自尊心受挫。
与其这样,不如被白拂英杀了。
好几人心中都闪过?这个念头。但可?惜的是,他们灵力被禁锢,四肢又被困了个严实,连自尽都做不到。
左茯苓站在城墙上,扫视着这几人。
见到他们脸上的表情,顿时挑起?眉头。
就算白拂英不杀他们,这几个人也可?以说是半废了。
所有骄傲都被别人踩在脚下,尊严和意志一朝崩塌的感觉,足以让这几人心魔丛生?。
以后回了中洲,他们要么就此?消沉下去?,泯然众人;要么就执念难消,心理?扭曲,成为无恶不作的邪修。
不过?,左茯苓可?不同情他们。
当初他们就是如此?对待白拂英的。
只?不过?白拂英更坚韧,更善于忍耐,这才能东山再起?。
如今高高在上地嘲讽白拂英的人被她吊在城墙上、道心破碎,旁人见了,也只?能说一句“天道好轮回”罢了。
“师兄……师兄……”
叶梦蓁小声呼唤着身边的谢眠玉。
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居然把?她和谢眠玉吊在了相邻的位置。
只?不过?谢眠玉一直处于昏厥状态,身体软塌塌地耷拉着,那只?断了的手一直在流血,状态并不乐观。
“师兄!谢眠玉!”
叶梦蓁咬了咬嘴唇,孜孜不倦地呼唤着。
谢眠玉的肩膀似乎抽动了一下,叶梦蓁眼中闪过?一抹欣喜,身体尽力朝着他那边蹭了蹭。
只?是她受的伤同样不轻,这么一动,身上许多伤口被扯动,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上的弟子服。
叶梦蓁咬了咬牙,忍住疼痛,正欲继续靠近谢眠玉,忽然瞳孔一缩,身体奋力朝边上一躲。
下一瞬间,一杆长/枪擦过?她的脚踝,钉在了厚重的城墙。
左茯苓从城墙上方翻了下来,脚尖稳稳地立在了枪上。
叶梦蓁认出了她,她是白拂英手底下的人。
想到这里,她眼中顿时染上戒备。
左茯苓立在枪上,看着叶梦蓁凄惨的模样,挑了挑眉头:“看来你很?喜欢这个男的啊。”
叶梦蓁皱眉看着她,眼中戒备不减。
左茯苓见她咬紧嘴唇不说话,便看向一边的谢眠玉,上下打量几眼后“啧”了一声。
“跟条死狗似的,也不怎么样嘛。”
这倒不是左茯苓偏颇。
再俊美的脸,也架不住他像落败的野狗一样,满身血迹地被吊在城门上。
“你什么意思!”
叶梦蓁有些生?气。左茯苓骂她可?以,但是骂谢眠玉,她就不乐意了。
“本来就是啊,你也知道,所以才怕我?说?”
左茯苓本身就有能烦死人的潜力,当她执意要气死某个人的时候,连白拂英都有些招架不住。
“要我?再说一遍吗?他就像一只?落败的死狗一样。如果你没听够的话,我?可?以再重复一万遍。”
她这副故意气人的模样,差点把?叶梦蓁的嘴都给气歪了。
“真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
“你这种人怎么会懂?!”
她就是喜欢谢眠玉,从见他的第一眼,她就喜欢他。
他是中洲最好的男修,为了得到他,她什么都乐意做!
“我?懂,我?懂。我?当然懂。”
左茯苓耸了耸肩。
“我?曾经也喜欢过?一个人,纵然他不爱我?,我?也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哪怕是去?死。”
叶梦蓁眼神一动。她以为左茯苓动了怜悯之心,于是楚楚可?怜地开口。
“你也明?白我?的感情,对吧!我?们都是爱而不得的人,求你让我?看看我?师兄的情况吧。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你的心上人满身是伤,被挂在城墙上,你又会有多么心痛?”
左茯苓眼神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不屑地撇了撇嘴。
“你在说什么呢。”
她指了指最左边。
“不用换位思考。喏,我?的心上人就挂在城墙上呢。”
叶梦蓁:??
她下意识地朝着左茯苓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在玄云众人的最左边,还真的挂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不是,还真有啊。
叶梦蓁:“……”
疯子!一群得癔症的疯子!她看这太荒城里,就没有一个正常的!
第195章 强袭
叶梦蓁的脸耷拉下来?, 不再与?左茯苓搭腔。
左茯苓见她不理自己,也觉得?没趣,于是翻上城墙, 掏出长/枪离开了。
她一走,叶梦蓁的视线再度回到谢眠玉身上, 完全忽略了自己身上的痛苦。
但很快,随着太阳越升越高,最开始还在忍受范围内的痛感不断加强, 变得?令人难以忽略起来?。
高温令人产生一种窒息感, 身上的伤口经受暴晒,也发?出一阵尖锐的刺痛。
更悲惨的是, 众人的灵力都被?禁锢, 甚至连运转能力屏蔽疼痛都做不到。
不多时,几名受伤较重的玄云弟子就?觉得?头重脚轻,马上要?昏厥过去?。
“师兄……”
叶梦蓁忍住身上的不适, 仍然在小声地呼唤着谢眠玉的名字,视线同时扫过他的伤口。
谢眠玉受的伤不轻,除了手腕那处, 身上还有许多深深浅浅、大小不一的伤口。
这?些伤都深可?见骨, 却不致命,就?好像是故意掌握了分寸, 不想?让他就?此丧命一样。
伤口还在流血。短短几息间, 他的衣襟已经被?血染红, 而鲜血又在烈日?的烘
烤下干涸, 紧紧地黏连在他受损的皮肉上。
叶梦蓁眼?中?不由自主地蓄满了泪水。她并不是喜欢哭的人, 即使被?白拂英打伤她也没哭过。
可?见到谢眠玉这?副凄惨的样子,她的心?却也忍不住抽痛起来?。
“白拂英……”她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心?狠呢?
她不是爱谢眠玉吗?
叶梦蓁搞不懂。
她一直把白拂英当?成假想?敌, 连做噩梦,都是怕白拂英把谢眠玉从她身边抢走。
因为这?些噩梦,她几乎日?日?夜夜难以安眠。
本来?跟着队伍来?到太荒,叶梦蓁也是打着破坏和谈、制造误会让谢眠玉对白拂英死心?的想?法。
可?是,白拂英对谢眠玉,怎么?是这?副不屑的态度呢?她不喜欢他了?
这?对自己来?说是一件好事,但想?到白拂英漠然的眼?神,叶梦蓁总觉得?自己高兴不起来?。
也是平生第一次,她的内心?升起了一阵迷茫。
不过,还没等她想?明白,边上就?传来?一阵微弱的呻/吟声。
叶梦蓁收敛心?绪侧头一看,原来?谢眠玉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发?出微弱的喘息声。
“师兄?”
叶梦蓁刚想?叫他,突然意识到城墙上还有守卫,于是连忙压低了声音,轻声问道:“你醒了?你感觉如何?”
感觉如何?
谢眠玉没有回答。
他的后背靠在城墙上,身体被?禁灵锁勒得?发?麻,身上的伤口被?锁链挤压,更是发?出阵阵刺痛。
而右手手腕处,更是传来?某种令人难以忍受的痛感。他想?动动手指,却无论如何也感觉不到右手的存在。
很痛。
但比起痛,更多的是恐慌。
失去?灵力的恐慌,失去?右手的恐慌,还有……失去?某种特权的恐慌。
谢眠玉说不清自己失去?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一定失去?了某种东西,而那种东西比手臂、比灵力,要?重要?几千倍几万倍。
他没有理会叶梦蓁的话?,只是出神地盯着虚空。
盯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我要?见白拂英。”
叶梦蓁听到他嘴里吐出这?个名字,脸色立刻就?变了:“白拂英害你到这?种地步,你还想?着她?!”
谢眠玉不管她,只是道:“我要?见白拂英!让我见她!”
他明明已经虚弱至极,却还能分出力气让人带他去?见白拂英,可?见他的迫切。
很快,城墙上就?探出一个脑袋。
“谁要?见我们城主?哦,原来?是你啊。”
谢眠玉看着城墙上的人,一字一顿道:“带我去?见她!就?告诉她说我要?见她,她一定会见我的!”
左茯苓轻轻笑道:“真有自信。不过不用告诉她了,我替我们城主回绝了。”
谢眠玉拧起眉头,冷冷地看向左茯苓。换作以前,他的威压还能震慑住一些人,但是现在嘛……
毫无威慑力。
左茯苓道:“我们城主,可?从来?不见你这?样的丧家之犬,你不如现在做做梦,还能快一点实现愿望。”
说着,她又把脑袋收了回去?,对着身后的守卫挥挥手:“别管他,就?当?没听见,也别去?烦城主。”
守卫们纷纷对视,心?道谁会为了这?么?几个人去?烦城主啊。
嘴里则是齐齐应是。左茯苓见他们答应,满意地点点头,带队去?其他地方巡逻去?了。
说起来?,玄云这?几个人运气也是不错。
白拂英本来?打算把他们晒满半个月的,没想?到只晒了三四天,太荒就?下起了暴雨。
浓重如墨的云层遮住了灼热的日?光,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滴,洒在太荒城中?的每个角落,同时也把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带到了中?洲。
“你说什么??!”
陈长老“唰”地站起身,险些掀翻面前的桌案。以她的身份和实力,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可?见这次是真的着急了。
当?然着急了,毕竟送进太荒的十个人全被?白拂英扣下了,里面还有好些个玄云的精英弟子呢。
况且,白拂英这?一举动,岂不是说明她有意于中?洲开战吗?!
王长老道:“陈长老,我们等他把情况说完吧。”
陈长老这?才冷静下来?,看着来?汇报消息的修士:“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修士行了一礼,也不磨叽,用最简洁的语言将前因后果都叙述了一遍。
而听他说完,两?位长老只觉得?双眼?一黑,眼?前一片天昏地暗,要?不是修为高,恐怕要?被?刺激得?晕厥过去?。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故啊。
什么?叫玄云弟子对白拂英出言不逊?
什么?叫谢眠玉先对白拂英出手?
什么?叫白拂英把玄云弟子挂在城墙上示众?
等那报信修士说完,两?位长老沉默了良久。
过了好半天,直到热茶变冷,王长老才道:“这?玄云……比我想?象中?还要?大胆。”
不。
与?其说是大胆,不如说是找死。
现在想?想?,两?人根本想?不起来?当?时为什么?自己会同意玄云弟子进太荒了。
不对,他们两?个好像根本没同意啊,还不是玄云那些人自己争着抢着要?去?,结果还弄成这?个模样?!
不过木已成舟,说这?些却是已经晚了。
陈长老沉吟几息:“这?件事还是要?通知玄云。”毕竟出事的是玄云弟子。
王长老也觉得?头痛极了:“搞不好,玄云还要?追究我们的责任……对了,季轻虹呢?当?初可?是她同意玄云弟子进去?的。”
“她?她不添麻烦就?算帮忙了。”
陈长老坐回桌案后,抿了口已经彻底凉下来?的茶。可?没成想?,一口茶还没喝完,外?面又传来?修士的声音。
“不好了,两?位长老!轻虹真君听说玄云弟子被?白拂英扣留的消息,擅自往太荒结界方向去?了!”
“……”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两?个字:
完了。
季轻虹根本就?是个疯婆子,她去?太荒结界附近还能干什么?好事?
两?位长老来?不及说一句话?,快速起身,身形化作两?道闪电,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太荒结界的方向赶去?。
只希望还能拦下吧。
两?人以最快速度来?到太荒结界附近,离得?老远,就?季轻虹站在飞剑上,正停在半空中?,俯视着结界内部的风景。
“轻虹真君!”陈长老高声劝道,“我们很快就?会派人进去?救人,你可?不要?轻举妄动!”
“是啊轻虹真君,三思而后行啊。”
听到两?人的声音,季轻虹回头看了一眼?,便见两?道流光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飞速涌来?。
她勾了勾嘴唇,露出一个扭曲的轻蔑笑容,随即伸出一只手。
砰!
下一瞬间,结界破碎!金色的灵气碎片在半空中?飞舞,缓慢地消失在雨幕中?。季轻虹一句话?也没说,刹那间就?化作一道流光,飞入太荒之中?。
暴雨还在下着,丝毫没有停歇的征兆。白拂英抱着剑站在廊下,看着雨水顺着尖尖屋檐留下来?,在地上砸起一个小水坑。
些许凉意伴着雨水,落在她的掌心?。白拂英看着掌心?的水滴,忽地“嗯?”了一声。
她能够感觉到,一道强大的气息像是流星一般,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自远方飞奔而来?。
而随着那强大气息的接近,笼罩着太荒的结界也彻底破碎,消散在风中?。白拂英收回手,水珠顺着她指尖滚落在地。
“来?了啊。”
对此,她并不是十分惊讶。
“城主?”陆雪绒见她低声自语,便上前一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白拂英笑了笑:“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有人寻仇上门了而已。”
寻仇?陆雪绒眼?珠转了转,顿时猜到了几分。
“你去?组织人手疏散城中?的人,让他们尽快找地方躲起来?。这?太荒城,马上就?要?变成战场了啊。”
陆雪绒心?头微惊,领命去?疏散城中?居民。
而白拂英,则是分身离开城主府,来?到太荒城的城墙上。左茯苓正在城墙上,见白拂英过来?,颇有些意外?。
“不会吧?你真的来?见他?”
白拂英眉头一皱:“见谁?”
转念一想?,就?知道左茯苓在说什么?了。
“我不是来?见他的。”她只随口解释了这?么?一句,“你不必巡逻了,带队下去?疏散居民,有敌人要?——不对。”
她忽然止住了话?头,抬眸朝着远方望去?。只见那浓重如墨的乌云之间,突兀地闪现出一道高挑的人影。
“她已经来?了。”
下一刻,一道铺天盖地的巨大剑光猛然亮起,仿佛要?将整个太荒城斩断一般,径直横亘在太荒广阔的土地上,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朝白拂英袭来?。
白拂英毫不犹豫,同样快速地抽出腰间的长剑!
锵!
两?道剑光相撞,发?出一阵金属相撞产生的噪鸣。
这?噪鸣声无比巨大,附着在灵气上朝着四周传播,有一些修为较低的人已经口鼻流血,暂时失去?了听觉。
一击完毕,白拂英毫不停留,伸手用灵力将城墙上挂着那几个人给卷了上来?,交给后面跟着的守卫。
守卫接过人,便拿刀抵住他们的脆弱的脖子。这?下,他们就?成了完美的人质了。
暴雨如断了线的珠帘一般倾泻而下。白拂英持剑站在暴雨中?,远远地,就?看到了那道朝她奔来?的身影。
那是季轻虹。
她疯了一样,在大雨中?疾驰,甚至没用灵力隔绝雨水。
雨水浸湿她的长发?,她乌黑的头发?黏在一起,散发?出某种危险又疯狂的气息。
季轻虹似乎也注意到了白拂英的窥探。她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笑容。
眨眼?之间,她就?盯着那个笑容,来?到了太荒城下。
“白拂英。”
白拂英垂着眼?俯视着她:“轻虹真君来?我这?里干什么?啊?”
明知故问。
季轻虹冷笑一声。
她不喜欢仰视与?白拂英说话?,于是运转灵力,将自己托到与?白拂英齐平的高度,凌空而立。
她也不废话?,盯着白拂英开门见山道:“白拂英,把人交出来?。”
白拂英挑起眉,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这?样的态度,又让季轻虹更加烦躁了。
她咬了咬牙,幻视四周,当?目光落在白拂英身后时,瞳孔猛地一缩。
那里站着一名守卫,守卫正用刀抵着某个人。
那人虽然骨瘦如柴,被?折磨得?几乎没了人样,但季轻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瞿不知!!
她的徒弟,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居然被?白拂英折磨成这?样!
季轻虹面色一厉,在剧烈的情绪波动下,剑意不受控制地逸散。一道道华丽明亮的光芒,就?这?样朝着白拂英袭来?。
白拂英并不怕她。自始至终,她都保持着冷静,还分出剑意与?其对抗,护住了整座太荒城。
“轻虹真君还是冷静一下吧。”
等第一波剑意消散,白拂英轻笑了一声,语调平静到诡异。
“我们不如好好谈一谈。”白拂英缓缓道,“是你们中?洲提出和谈,是你们中?洲派了使者,但也是你们中?洲的使者公然刺杀。中?洲对此,不该有个交代吗?”
虽然事情发?展成这?样,背后也有她推波助澜的原因在,不过白拂英可?不会把这?点说出来?。
第196章 出手
双方对?峙着, 气氛变得紧绷起来,战斗一触即发。
白拂英站在城墙上,毫不胆怯地看着季轻虹。
与?此同时, 她感觉身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想也知道?是谁。
白拂英神色未变,仍旧平静地注视着季轻虹。季轻虹眉头竖起, 看样子已经烦躁到了极点。
“白拂英,你私自扣押虐待我们玄云的弟子,是想与?整个中?洲为敌吗?!”
“轻虹真?君的意思?是, 玄云能代表整个中?洲?”
白拂英根本没有踏入她的圈套, 反而反问道?:“这?么说,玄云弟子前几日刺杀我, 也是中?洲的意思?了?”
季轻虹拧起眉头, 还?没回答,远处突然传来两道?声音:“白城主,我们中?洲没有这?个意思?!”
白拂英将灵力探出去一看, 原来是陈王两位长老。这?两人刚追上季轻虹,就听?到这?句话,吓了一跳赶紧否认。
“这?么说, 就是玄云打着中?洲的旗号擅自行动了?这?样看来, 我扣押他们也没错。”
季轻虹脸颊微微抽动起来。
“不过,既然中?洲的态度这?么诚恳, 我也可以让上一步。”
白拂英拍了拍手, 身后守卫上前一步。他们手中?各自钳制着一个人质, 只要他们动动手指, 被按住命门的人质就会即刻丢掉小命。
“选一个带走吧, 就当是我送给玄云的礼物。”白拂英身体侧了侧,露出身后的众人, “不过,也只能选一个。剩下?的,就任我处置了。”
至于?交给她处置后,她是会继续把这?些人吊起来示众,还?是一刀了断,亦或是进行更惨无人道?的折磨,那就没人知道?了。
连白拂英自己都?不知道?,因为她还?没想好。
赶来的中?洲众人闻言,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白拂英身后。
在她身后,一共站着七个人。
其?中?六个是本次被派过来的玄云弟子,还?有一个,是瞿不知——姑且也算是玄云弟子吧。
反正都?是一路货色,没太大区别。
说完这?句话,白拂英就抱着胸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中?洲修士,似乎在期待他们的选择。
而在她身后,中?洲修士们听?到她的话,则是不约而同地朝着季轻虹看去。
被当作某种战利品一样任人挑选的感觉并不好,但?比起这?个,被挂在墙上承受风吹日晒雨淋的感觉更不好。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中?洲众人都?觉得压力巨大。
季轻虹没有立刻做出回答。
叶梦蓁有些急了。她不顾白拂英的威胁,用嘶哑的声音道?:“轻虹真?君!你一定要先救我师兄,他那么厉害,他不能死!”
此言一出,边上的玄云弟子都?有些不乐意了。什么叫谢眠玉不能死?他不能死,难道?其?他人就能死了?
就像是几名驻守修士怨怪玄云的人破坏了和谈一样,玄云几名弟子对?谢眠玉和叶梦蓁也有些不满。
在他们看来,如果?谢眠玉不先出手惹怒白拂英,那众人也不会落得这?么个地步。
这?件事不是谢眠玉挑起来的吗?对?了,白拂英还?说过,他是魔神山的修士……
等等!如果?谢眠玉真?的是魔神山的修士,那这?次他难道?是专门来破坏两方和谈的?!
修士们不甚灵光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意识到了什么。
谢眠玉是魔神山的人……这?样一想,好像很多事情都?说得通了欸!
白拂英转身看了眼叶梦蓁,扭头对?左茯苓道?:“她身上的禁言诀呢?”
左茯苓耸耸肩:“就第一天用了。后来她老实了,估计也没力气喊叫了,我就没用。”
施展禁言诀也需要灵力呢!虽然需要的不多,但?蚊子腿大小的灵力花在他们身上,都?是一种浪费。
显然,除了叶梦蓁,其?他人身上也没有禁言诀。
因为这?些人居然互相?拆起了台:“不可!轻虹真?君,谢眠玉身份有异,疑似是魔神山的人,真?君救人前请三思?!”
叶梦蓁咬牙:“你们什么意思??难道?,难道?你们就这?么相?信了白拂英的鬼话!”
叶梦蓁没想到这?群人会在这?时候拆台。
毕竟她和谢眠玉,虽然真?的是魔神山的人,但?平时为了维持人设,对?这?些弟子很是不错。
白拂英倒不意外。
这?些人能背弃她,就能背弃谢眠玉和叶梦蓁。对?他们的人品抱有期望,那也太天真?了。
当然,玄云中肯定也有选择沉默的中立派。
但?他们
选择沉默,在某种意义上,就已经算是默许了这?种行为。白拂英同样不会对这些中立派手下留情。
兴许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互相?说了两句,众人很快就没了争吵的力气,只能将目光投向季轻虹。
白拂英道:“轻虹真?君选择谁呢?”
在季轻虹身后,陈王两名长老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季轻虹应该会选择谢眠玉。
谢眠玉的名气,在年轻一代里也仅次于?白拂英了。他可是玄云的未来支柱,也是玄云的门面。
“你放了……”
季轻虹扯了扯嘴角,说出了一个让人谁都?想不到的名字。
“瞿不知。”
这?是一个让普通中?洲修士有些陌生的名字。
不过,但?凡在太荒附近待过的人,绝对?不会不知道?这?个名字。
此人正是太荒城的前任城主,同时也是季轻虹以前的弟子、玄云仙宗的叛徒、被逐茹太荒的邪修。
“什么?!”
王长老不敢置信地侧过头,看向季轻虹:“真?君,你……”
选瞿不知干什么?
但?一句话没问出口,他突然想到了前段时间季轻虹异常急躁的表现,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季轻虹这?古怪的选择,不仅让外人疑惑,更是让玄云的弟子心觉怪异。
白拂英却一挑眉,语气明明平静如常,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刻意要火上浇油一般。
“轻虹真?君和瞿不知真?是师徒情深。就算他当了邪修,你也还?是放不下?他啊。”
白拂英看了眼身后。
“既然这?样,把他放了吧 ”
左茯苓撇了撇嘴,略有些不爽。不过她看到瞿不知的模样,心里也就舒服了。
现在他离死只剩一步。这?副模样,就算被季轻虹带走好好疗养,也不可能有修炼的可能了。
这?样一个半死人,被囚禁了几年,即使?留着一条命,又能做什么?
想到这?里,左茯苓也不再磨蹭,粗暴地拿钥匙解开了禁灵锁,又把瞿不知带到城墙边,一把推了下?去。
季轻虹瞳孔一缩,立刻出手将瞿不知接住。然而她却没有即刻离开,而是反手将瞿不知扔到自己心腹的手上,扭身一剑斩向白拂英。
她敢如此折辱瞿不知……她要她死!
这?一道?斩击用上了她的全?力。全?身大部分?灵力都?被灌注在剑里,暴虐又华丽的剑意自九天垂落,将周围的一切都?碾成碎片。
白拂英脚下?的土地传来一阵轰鸣,一道?深深的沟壑刹那间劈开整座太荒城,将城池一分?为二!
这?一击又快又狠,其?中?蕴含的灵力能将最坚固的城墙撕裂。城墙上的守卫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纷纷向周围躲避。
轰!
又一道?剑光亮起,白拂英不知何时抽出了剑,锋利的剑挡住强敌的袭击。
两道?剑光相?撞,剑器摩擦的声音响彻天地,像是巨大昆虫产生的巨大鸣叫声。
连暴雨声都?停滞了一瞬,好像在那一刻,世?间万物都?陷入了永恒的径直。
而一瞬过后,所有的事物又恢复了运转,暴雨狂怒地落在地上,将所有草木的颜色都?冲刷得鲜亮。
白拂英脚下?的城墙碎裂了。朴素干净的青石砖受不了过于?强悍的力量,刹那间碎成一地齑粉。
她站在随风挥舞的粉末之中?,望着眼前那股耀眼的力量,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她的太荒城,是时候修一修了。
而修城的这?个钱,正好让中?洲来出。
灵力相?撞,短暂的接触后爆裂开来,巨大的冲击波撞在两人身上。
白拂英后退半步,稳住身子,而她对?面的季轻虹则是倒飞出去,一直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脚步。
即使?只是第一回合,但?战斗的结果?似乎已经很明确了。
“怎么回事!”
早在战斗开始的第一时刻,陈王两位长老就带着手底下?的修士,很机灵地朝后退了一段路。
也因为这?个,他们才能躲过刚才那场战斗的冲击。
但?即使?如此,战斗的余波还?是将碎石与?残余剑意卷到了他们的身上,让一些修为一般的修士受了点小伤。
两位长老修为都?很高,倒不至于?受伤。不过此时的状况,已经足够让他们心累了。
“所以……怎么又打起来了?”
还?嫌现在情况不够乱吗?
这?玄云的人,都?这?么爱自作主张,给人添乱?那个谢眠玉是这?样,现在季轻虹更是在没有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贸然出手。
“我们要不要上去帮季轻虹?”
虽然战斗才刚开始,但?季轻虹已经显露出了颓势。要是众人不去帮忙,那她必败无疑。
但?要是帮了,就等于?直接代表中?洲向白拂英宣战。这?个结果?,谁也承受不起。
想了想,王长老道?:“算了,他们出手时候也没通知过我们,我们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替他们善后擦屁股?”
他话糙理不糙,陈长老表示同意。
两人组织手下?向后退,自己则是站在稍前的地方,静静观察着战局。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又交手了几回合,白拂英很明显地占了上风,剑招愈发凌厉起来,气息也不断向上攀升。
“等等?”陈长老突然皱起了眉头,“你看这?天上的云,是雷劫吗?难道?白拂英要渡劫了?”
王长老抬头一看,果?然见天上的云黑得不自然,里面还?有电光翻腾。远远看去,还?能感觉到一股独特的力量在云中?涌动。
雷劫?可这?云里的闪电,气息和普通劫雷的不一样不说,颜色怎么是……黑红色的?
这?颜色看着如血一样厚重,带着某种不祥之意。从来没听?说谁的雷劫是这?个颜色的。
王长老眉头一拧,几息后,他神色剧变,高声道?:“快离开这?里!这?不是普通的雷劫,这?是——”
一句话还?没说完,巨大的雷鸣声便震动了整个太荒。而他没说完的后半句话,也被淹没在如浪潮般的雷声中?。
这?是……
“天罚雷劫!!”
第197章 渡劫
天罚雷劫, 令中洲所?有修士都闻之色变的雷劫。
这种雷劫是天道对于修士的惩罚,通常出现在一些作恶多端、因?果缠身、逆天而行的修士身上?。
一般来讲,天罚雷劫会在修士晋升的时候, 代替晋升雷劫出现。
从有历史文书记载的古时至今,能从天罚雷劫下幸存的修士人数是——零。
毕竟, 天罚雷劫象征着天道的裁决力量。这种高规格的力量,岂是寻常人能抵挡?
“她招来天罚雷劫了?”
突如其来的雷劫打断了众人的思路。在这一瞬间,太?荒附近所?有修士的目光都聚集在天空中那片翻滚的雷云之上?。
王长?老也不禁喃喃道:“她究竟做了什么, 怎么会招惹上?天罚雷劫?”
要知道, 不是所?有人都能招来天罚雷劫的。普通邪修即使?是作恶多端,也未必会引得天道降下惩罚。
白拂英手底下的确有不少亡魂, 但这点亡魂还不足以把天罚招来。她一定是还做了其他的事?, 这
才引来了天罚的注意。
正想着,边上?的陈长?老突然道:“不对劲。她的天罚雷劫,怎么比我知道的还要强上?不少?”
其他人听到她的话, 纷纷仰头看向天空。
黑红色的雷电在云层中穿梭着,像是一条色彩鲜艳的巨龙。
巨龙盘桓成漩涡状,而风和?暴雨都沿着这巨型漩涡盘起, 云层像是山峦一样起伏。
而这雷云的规模甚至还在不断扩大。短短几息间, 雷龙就?笼罩了整个太?荒,将整个太?荒的上?空都染成红色。
天地间只剩一片红光, 宛若末日?降临。
“好像是啊……”王长?老也喃喃应了声, “而且这雷劫, 怎么迟迟不降下来?”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凡是修炼过的都知道, 劫雷酝酿得越久, 降下来时候的威力就?越大。
传说?从前修真界有一名修士,渡元婴雷劫时, 劫雷整整酝酿了三日?才落下。这名修士本?来也做了充足准备,但还是被天雷劈得炸都不剩。
不过……白拂英死在天罚雷劫下,对中洲来说?也许是件好事??
王长?老和?陈长?老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算计。
陈长?老道:“看这雷劫的样子,白拂英是活不下来了。”
她没用任何表示推测的词语。在她心里,白拂英已经是个死人了。
“天罚雷劫不是你我能插手的。我们先?躲远些吧,别被雷劫波及了。”
王长?老颔首:“说?得对,我们先?离开这些。”
两人达成共识,就?带着队伍朝着更远的方向撤去。结果没走出去几步,就?见许多太?荒修士从另一个方向跑过来。
这些人成群结队,人数虽多却不显混乱,前面还有几名修士正在维持秩序。
看样子,这些是太?荒城的居民,出去避难的。
陈长?老打眼一瞧,就?认出在前面组织众人的女修正是刚刚站在城墙上?的那位。
再?看太?荒修士队形有序,众人脸上?也没有惊慌失措的表情,看样子是早有准备的。
她眉头一动,心中忽然升起一个荒谬的念头:难道说?,白拂英连这件事?也提前料到了?
在他们看到左茯苓的时候,左茯苓也看到了他们。她眼中立即闪过一丝戒备。
陈长?老虽然出身世家,但总体而言还是个和?气人,于是也没有刻意做什么,只是试探着问道:“各位这是刚从太?荒城出来?”
左茯苓没说?话。在她身后,邓柳儿道:“我们奉城主命令疏散城中居民。”
二十四山的人一直留在城主府没离开,后来就?按照白拂英命令疏散居民了。
闻言,陈王二人对视一眼。
这白拂英知道自己即将迎来天罚雷劫,还能游刃有余地吩咐这些?
难不成,她觉得自己能从天罚雷劫中活下来?
陈长?老客气地对众人点点头,左茯苓就?带着人走了。
见到一行人的背影越来越远,王长?老才低声道:“你说?,白拂英会不会活着渡过天罚雷劫?”
“不可?能。”陈长?老斩钉截铁道,“寻常雷劫也就?罢了,但是那天罚雷劫……”
天罚雷劫这东西存在的意义,就?不是让人活着躲过去的。
“自修真界有记载以来,从来没人能活过天罚雷劫。白拂英的确是天才,如今实力你我也未必能及。但她终究是血肉之躯,怎么对抗天地伟力?”
王长?老道:“我也只是猜测。”
说?话间,两人已经带着众部下躲到了远处一座山丘上。这里离雷劫中心有一定距离,不至于被卷进去。
加上?这里地势比较高,也方便观察太?荒城情况。
众修士暂时停在此地,但谁都无心休整。
众人沉默地看向山脚下的太荒城,而陈王二人则是负手而立,同?样密切地关注着劫云。
陈长?老摇头:“便是猜测也不可能。”
“也是。不过这雷劫也算是帮了我们的忙。白拂英一死,太?荒群龙无首,估计又会恢复到以前那种混乱的状态了。”
王长?老用指间点了点手臂,笑道:“不过嘛,她要是活了下来,那惨的就?是我们中洲了。”
陈长?老道:“是玄云才对。”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风依旧吹着,暴雨残酷地拍打在太?荒不算肥沃的土地上?。站在山上?,时而还能看到太?荒城中闪过的剑光。
看样子,白拂英和?季轻虹还在打个不停。
两人新仇旧恨,都没打算让对方活着,剑意如同?暴雨落下,将一整片天空都渲染成另一种颜色。
“要换作之前,季轻虹就?危险了。但白拂英倒霉,偏偏遇上?天罚雷劫,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两人同?归于尽了。”
两人远程观战,偶尔还出言探讨几句。听到陈长?老的话,王长?老点了点头,正欲附和?几句,话头突然一顿。
“快看!雷劫落下来了!”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一道足有整个太?荒城那样粗的雷电从天空落下,猛然击在地面上?。
即使?离得很远,众人也能听到闪电落下时,发出的强烈电流声,脚下甚至也身临其境地传来一种酥麻的感觉。
不少修士被电了一下,都忍不住闷哼出声。
这还是在他们不是劫雷目标的情况下。
可?想而知,在这场风暴正中央的白拂英,会受到多么恐怖的袭击。
不过众人已经没时间想这些了。所?有人都紧紧盯着远方那道落下的雷电,连眼睛都忘记眨了。
这毁天灭地的一幕,足以让所?有修士震撼。
“这……这是劫雷吗?”陈长?老怔了好几息,才说?了这么一句话,“这么强的雷电?”
那雷电那么粗,几乎都是一道光柱了。要是不说?,估计都没人能认出是雷电。
没人回答他。
那雷电劈在太?荒城上?,只持续了一瞬间,就?消弭于无形。借着天上?的红光,站在高处的人能够看到低处太?荒城的……遗址。
没错,遗址。
在极其猛烈的攻击下,一整座城市都被夷为?平地,只剩下一地断砖碎瓦,甚至看不出原本?太?荒城的样子。
毁得很干净。
这么强的雷劫闻所?未闻。所?以白拂英应该是死透了吧?
众人心里想着,却没有人提出来。几息的平静过后,自天上?落下的,是第二道劫雷。
这也就?意味着,白拂英还没死。
因?为?如果渡劫的修士死了,雷劫也会随之散去的。
比起第一道劫雷,第二道劫雷的强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原本?就?碎成废墟的城池又被碾了一次,这下连遗址都没了。天雷消散,自高处望去,只能见到地上?一个深深的大坑。
“死了吗?死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
可?劫云还没有散去的征兆。
“也就?是说?,她躲过了那两道雷电?”
陈长?老看了眼王长?老,小心地分出灵力探查了一下。
果然,在她的感知中,那个被雷电劈出来的深深巨坑中,还有一道气息留存。
诡异的是,那道气息非但不虚弱,还如同?正午的太?阳一般无比强盛。
不过没关系。
天罚雷劫不同?于其他雷劫,它一般有九十九道。
距离一百道只差一道。而缺的那一道,正代表着天道留下的一线生?机。
不过这线生?机约等于没有,这么多年来,连渡过第一道劫雷的人都少见,别说?九十九道了。
这九十九道雷劫下去,便是真神?降世,恐怕也要被劈成碎片了。
“还有九十七道。”
魔火在她的识海中小声说?道。
白拂英应了一声。她站在坑里,而这个大坑中亮晶晶的,到处都是逸散的灵力。
在不远处,则是一具尸体。尸体已经被劫雷引来的天火烧焦了。
白拂英有些可?惜没能听到季轻虹的遗言,也没有跟她说?上?最后一句话。
在刚刚的战斗中,白拂英一剑刺穿了季轻虹的胸口。紧接着,没等季轻虹说?话,一道雷就?从天上?劈了下来。
然后,她就?被这么劈成了灰烬。
不过,就?这么死去,未尝不算是一种幸福。
因?为?如果季轻虹还剩最后一口气,白拂英一定会赶在她死之前告诉她:她很快就?会把瞿不知送下去陪她。
这个“很快”,取决于瞿不知能撑多久。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想到白拂英你都不愿意让她死个安宁。”
白拂英笑了笑:“其言也善的都是将死之人。我又不是将死之人,恶毒一点不是很正常吗?”
魔火道:“别忘了,还有九十七道雷劫等着你呢。”
“我知道。”
说?话间,连续几道劫雷落下!
天罚雷劫似乎也厌倦了这种游戏,连续几十道雷劫毫不间断地劈在这片废土之上?。地面一片焦黑,离得老远,也能听到一阵阵刺耳的雷声。
“在那边!”
震耳欲聋的雷声中,好几队修士都越过了已经破碎的太?荒结界,朝着风暴的中心赶来。
原来,在谢眠玉等人迟迟未归之时,察觉事?情
不妙的陈王二位长?老就?将消息通报给3了全中洲,尤其着重通知了玄云。
为?的就?是以防白拂英突然翻脸开战。
这些人收到消息后,就?日?夜兼程朝着这边赶过来,有几支队伍甚至在几天前就?到了,一直驻扎在山下的镇邪城内。
太?荒结界破碎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这些人的耳中,众人连忙带队前来,结果刚走到太?荒与中洲的边界,就?正好碰上?了这恐怖的雷劫。
“嗯?”
贺松子捋了捋胡子,遥望远方的渡劫现场,双眼微微眯起。
作为?宗主,他本?应该亲自镇守玄云。但这件事?太?过重大,他只能亲自来一趟了。
“天罚雷劫……是谁引来的?”
而且这劫雷还一直落个不停,从没见过这样的。
贺松子心里疑惑。不过这里也没人能解答他的疑惑,众人只能继续向前走,希望能快点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不只是玄云,还有许多势力都进到了太?荒,想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白拂英略有些狼狈。
她的头发散乱,鲜血将头发黏在一处,身上?满是细小的伤口,有些皮肤组织边缘焦黑,胸口有几处被重击导致的伤口。
这些伤口已经不是第一波伤了。
距离第一道雷劫劈下已经过了一刻钟左右。
在这一刻钟的时间里,她体内的灵力正在疯狂运转着,浣灵道体的潜能被激发到了最大。
受伤、痊愈、受伤、痊愈。这个过程不断循环着,短短这么一会儿工夫,白拂英几乎蜕掉了一层皮。
细微的麻木感在伤口处蔓延到全身,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灼烧的感觉。
这也是正常现象。被雷劈了,哪有不麻的。
劫雷像是暴雨一般密密麻麻地落下,没有一刻停顿。白拂英感觉到了它想要除掉她的决心。
“还有多少?”
白拂英站在远处,指尖因?麻痹而动弹了一下。
“五道。”魔火道。它一直数着劫雷的数量,白拂英一问,它就?立刻回答了。
白拂英点点头。
“快结束了。”
多亏从谢眠玉身上?搞到的那些气运。这些东西虽然无形无质,却有一种特别的作用,让她的运气好一点、再?好一点。
天空的颜色好像淡了一些。从血一般的深红色,变成一种稍浅一些的绯红色。
而劫雷愈发声势浩大。
劫雷一般是越靠后,力量越强。天空中雷鸣滚滚,这也说?明,天罚雷劫已经来到了尾声。
白拂英仰首望着天空。明明是在仰视,但任何看到她的人,都会在她的身上?读出一种莫名的鄙夷意味。
她将手放在了剑柄上?。这一般是她攻击的前兆。
魔火疑惑:“白拂英,你要干什么?”
“反击。”
下一瞬间,电光与剑光同?时亮起,照亮了整个太?荒。冷冷的兵器光芒落在众人的脸上?,与劫雷相撞。
意料之外的,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这场对战反而近乎无声。只有闪电滋啦滋啦的声音和?剑器相撞,发出微弱的嘶鸣。
随着嘶鸣声响起,巨大的闪电被竖劈成两半,消散在空气中。
不待远处观战的众人反应过来,又有两道雷劫一前一后地撞在白拂英的剑上?。将她向后击退了好一段路。
白拂英的身体“嘭”地一声砸在地面上?,后背传来断裂般的痛感。但她很快就?借着这股力道从地上?弹起来,持剑斩断那两道闪电。
而趁着她动手的时候,最后两道闪电终于找准时机劈下!
四道闪电宛若一个雷电牢笼,将白拂英团团围住。白拂英被困在其中,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
白拂英眼神?微动。她脸上?虽布满血污,却不曾出现任何惊慌或恐惧的神?色。
灵力倾巢而出,化作高几十丈的海浪,朝着身后两道闪电撞去。原本?柔和?的水却成了坚硬的盾牌,狠狠与电光相撞。
刹那间,两股力量像是藤蔓一样纠缠起来。天上?的漩涡被扯动,墨色乌云被狂风撕碎,朝着白拂英的方向涌来。
几息后,一切都散去了。
雷电消失了,乌云消失了,那铺天盖地让人感到惊惧的血光也散去了。
风暴过后,只剩下土地上?巨大的坑洞,以及一个伤痕累累的白拂英。
这一切都消散得如此快,从电闪雷鸣,到风平浪静,也不过一个喘息之间。
白拂英呼出一口气,缓缓松开捏着法诀的手。她身上?的麻痹感也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渐渐消退。
结束了。
她环顾着这满目疮痍,静静地想着。
“白拂英!你居然真的渡过了天罚雷劫!”
魔火从她体内钻出来。白拂英并没有动用太?多浊气,所?以它的力量没有太?多消耗。
“就?是你的城也被劈坏了。”
白拂英将剑收回剑鞘。听到魔火的话,她扯了扯嘴角:“坏了就?坏了,重建就?是。”
她早就?打算将破破烂烂的太?荒城拆除,重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城池了。
新城要更大,更坚固,也不该叫太?荒城了。
至于建城的钱,可?以让中洲的人出一部分。毕竟太?荒城的损坏,季轻虹也要负一定责任。
“我同?意。”魔火说?道。
白拂英应了一声,抬脚正欲朝外面走去。然而刚走几步,她目光突然一厉,瞳孔猛地收缩,近乎本?能一般回过身,抽剑一挡。
锵!
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她的剑上?!
那东西没有形态,没有颜色,无形无质,就?好像是空气一般。可?即便如此,白拂英却能感受到从那攻击上?传来的强大压迫感。
什么人?不对……是什么东西?!
这种强度的攻击,绝对不是修真界任何一名修士能够发出来的!
且比起攻击,它的能量波动反倒与刚才那些劫雷更为?相似,好像就?是那些雷劫中的一道,只不过看不见罢了。
白拂英只觉胸口疼痛,剑对面的力量却越来越强,逼得她连连后退,鞋子在地上?划出几道长?长?的印记。
是什么东西?是劫雷?难道是第一百道劫雷?
不对……她还是能够感觉得到,这力量似乎在冥冥之中有着一股熟悉感。
白拂英眼神?一动。
是浊气!
她在这道莫名其妙的攻击上?,感知到了些许属于浊气的气息!
而这,也就?是这道“劫雷”与其他劫雷最大的不同?。
本?质是浊气吗?
白拂英纷乱的思绪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收拢,凝成一道清晰的脉络。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好似不再?抵抗。
然而,就?在那攻击想要再?进一步的时候,她突然放开了身上?的灵力,任由灵力与那道无形的攻击交融在一起。
白拂英的灵力甫一将那无形的存在包裹住,就?开始快速而稳定地吞噬着它。
她的浣灵道体已经进化到了极强的程度,那道攻击虽强,却很难抵挡住她灵力的同?化。
似乎察觉到了白拂英的意图,那东西拼命地挣扎起来,想在她的灵力中撕开一道裂缝逃走。
几息之间,那道攻击就?被白拂英吸收了大半。白拂英感知了一下,果然是浊气。
一种特殊的浊气,和?她掌握的那种有一些微妙的不同?,似乎是混入了什么更玄妙的东西。
白拂英眼睛闪了闪,似有所?感。但她没有停下吞噬的动作,灵力更进一步地将那奇怪的浊气包裹起来。
几息后,那股奇怪的力量彻底被她吞噬。白拂英只觉手上?一松,压迫感彻底消散,随之涌上?心头的,则是浓重的疑惑。
那……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攻击她?
白拂英站在原地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索性她也不多想,干脆地收起剑,朝着远处走去。
天雷散去,太?荒再?度恢复了明亮。日?光冲破乌云,静静地洒落在被劫雷劈得焦黑的土地上?。
在高处的山上?,中洲一行人看着雷云渐渐消散,一时间都愣在原地,面面相觑,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天罚雷劫消散了。
也就?是说?,白拂英这是…
…渡过天罚雷劫了吗?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即使?到了此时此刻,修士们也很难接受这个结局。
——从来没人能在天罚雷劫下幸存。她是第一个。
从古至今的第一个。
白拂英缓缓抬起头,朝着远处看去。
金色的日?光落在她的脸上?,让她的面容看起来多了几分暖意。
她看向他们,远远地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让众人回过神?来。
陈王两位长?老对视,暗道一声不妙。
虽然不想接受这个结果,但事?实就?是,白拂英渡过了天罚雷劫。
而中洲……有麻烦了。
第198章 玄云的希望
离得?老远, 白拂英就感知到远处山上的气息了。
那些中?洲修士还没走?是在等她死吗?
“城主?!”
稍远一些的地方传来几道?声?音,原来是左茯苓等人见天罚雷劫过去,就跑出来找白拂英了。
二十四山的山主?有一半都跟在她身后, 另一半则是和陆雪绒一起留在临时避难场地维持秩序。
左茯苓上上下下看了她几眼:“城主?,你没有受伤吧?”
从外表来看, 白拂英身上都是血,看样子受了不少伤。
不过仔细感知她的气息,就会发现她的呼吸绵长有力且凝实, 完全?没有受伤之人应有的样子。
“我没事。”白拂英轻声?回了一句, “城里的人怎么样了?”
左茯苓道?:“多亏撤退及时,没有出现太大伤亡。不过太荒城, 额。”
她看了眼脚下。
不久之前, 这里还伫立着太荒唯一一座城池。但现在,这里只剩一片焦土。
再?仔细一看,只见土地上沟壑纵横, 有几处被剑意?划出巨大的裂痕,还有不少地方直接凹陷了下去,可见这场战斗之艰巨。
“不用担心。等此间事了, 选址重建就是。”
众人说话的时候, 山上的中?洲修士们则是有些沉不住气了。两位长老带着一行人从山上走下来,对白拂英拱了拱手。
“白城主?。”
白拂英道?:“城已经没了, 就不必叫城主?了。”
她语气淡淡, 听不出太多情绪, 不过这话说得?倒是有些阴阳怪气。
两人有些摸不准她的想法, 沉默几息后, 十分自然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白城主?,刚刚渡的可是天罚雷劫?”
虽然两人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 肯定那就是天罚雷劫,但他们还是问了出来。
渡过天罚雷劫的事太过骇人听闻,众人一时间甚至无法接受这件事。
原来天罚,也是能够被战胜的吗?
还没等白拂英回答,魔火就从她身上蹿了出来,凑到陈长老面前。
陈长老作?为世家长老,自然知道?这火焰是什么东西?,当?即不着痕迹地退了半步,以免被它沾上。
魔火不乐意?道?:“切,胆小鬼。”
陈长老听到它的声?音,脸颊抽动了一下,还是选择忍一忍。她也许不是很怕魔火,但绝对忌惮魔火身后的白拂英。
“白拂英渡的当?然是天罚雷劫,难道?你们连这都看不出来吗?”魔火围着白拂英转了一圈,“除了天罚雷劫,还有哪种雷劫能凝聚出九十九道?天雷呢?”
它语气略有些轻蔑,但中?洲修士沉浸在震惊之中?,已经完全?顾不上它的不礼貌了。
即便心中?早就有了猜测,但陈王二人还是被惊得?呆怔了一瞬。幸而两人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愣了几息后很快就反应过来。
“那,就恭喜白城主?渡过雷劫了?”
白拂英道?:“没什么好恭喜的。”
她回过头,扫了眼身后的废墟,冷冷道?:“太荒城毁在雷劫之下,恐怕我不能请两位长老进去坐坐了。”
“无妨无妨,这个?无妨。”
王长老顺着她的话就说下去了:“看样子,白城主?还有事情要做,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打扰?”白拂英重复了一遍,“称不上打扰。诸位先别急着走,我还有事要和中?洲谈谈呢。”
顿了顿,又道?:“关于玄云。”
“玄云”这两个?字一出,中?洲众人顿时叫苦不迭。
再?看看白拂英的状态,游刃有余、态度放松,看来是没在雷劫中?受太大的伤。便是这时候让她立刻加入战斗,她恐怕也是不怕的。
两位长老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不知道?是该答应,还是不该答应。
正当?两人沉默以对,犹豫不决之时,又有几道?庞大的气息逐渐接近了太荒城的废墟,短短几息间,就落到了众人不远处。
是中?洲来支援的修士。
负责支援的修士环顾四周,看着这一地废墟,也是惊疑不定,似乎想不通这里发生了什么。
贺松子上前一步。
他是个?瘦削的中?年人,留着白色的胡须,披着一身青色衣袍,从表面上看,完全?就是一位仙风道?骨的仙人。
而他给中?洲人留下的印象也差不多就是这样。
大部分都觉得?,他是个?志向高洁、一心为了玄云奉献的高人,也只有白拂英,才清楚这人有多么爱和稀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贺松子做这些确实也是为了玄云。不过……谁让她和玄云是敌人呢?
贺松子稳稳落在地上,先是看了眼两位长老,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两位长老也回应了,但他们的眼神可就不是那么友善了。
其余驻守修士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怪异。太荒闹出了这么大的事,这锅大半都要扣在玄云身上,修士们心中?都生出了怨怼。
贺松子和两人打过招呼,才捋了捋胡须,看向白拂英。
白拂英被打入太荒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式地看着这位玄云的弃徒。
可看到她的第一眼,贺松子脑中?却闪过了一个?念头——这真是玄云被流放的那个?白拂英?
脸确实很像没错,但气质可以说是截然不同甚至相反。
一刹那的怀疑后,贺松子余光瞄向自己的师弟。
他的师弟名为吴星子,修为一般,但最擅长相面观气之术,这次他把吴星子带出来,也是想让他看看白拂英身上究竟有什么门道?。
可刚一侧过头,还没来得?及问,原本好端端站在他身边的吴星子就突然踉跄了一下,像是有些虚弱。
贺松子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臂,吴星子这才没有摔倒。
可是他面色苍白,嘴角隐隐有鲜血溢出,看样子是受了内伤。
见贺松子看过来,吴星子站稳身体,隐蔽地是他摇了摇头。贺松子看见他的动作?一怔,又打量了几眼白拂英。
吴星子身体没有大问题,而刚刚他也没感觉到谁攻击了他。那他变得?如此虚弱,原因大概只有一个?。
观气秘法失效,被反噬了。
贺松子心中?更是忌惮。
他和吴星子认识多年,知道?对方技艺高超,这么多年来,观气失败的次数屈指可数。
且吴星子之前也看过白拂英的气运,当?时他只说此女“一生孤苦,年少早亡”,但现在白拂英可一点也不孤苦,以她的实力,也不太可能年少早亡。
是之前看错了?
还是白拂英的命运,在冥冥之中?发生了某种令人难以预料到的变动?
贺松子敛下思绪。
他尽可能扯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看向白拂英:“白城主?,最近可还好?”
作?为一宗之主?,贺松子比那些听风就是雨的普通弟子还是多了几分分寸,没有上来就和白拂英套近乎。
“托玄云的福,还挺好的。”
白拂英冷淡地回了一句。
“就是有些想念玄云,希望有时间还能回去看看。”
原本应当?勾起人温暖回忆的话,却透露出冰冷的寒意?。
就算再?迟钝的人也能听出来,她说这话绝非出自好心。
贺松子却好像没注意?到话中?的恶意?一般,笑呵呵地说道?:“城主?想回玄云看看,玄云随时敞开门户,扫榻相迎。”
听得?一边的陈长老和王长老都暗自捏了一把汗,心道?这贺松子养气功夫还真是好,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好像白拂英不是被他们赶到太
荒的一样。
“只怕玄云不太欢迎我。”
白拂英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话音刚落,又有几波灵力赶了过来,都是来支援的各门派修士。
有人来得?晚,没见到白拂英渡劫的场景,只见到一片狼藉。一直在这边观察的修士小声?为他们解释发生了什么,闻者无不震惊。
很快,白拂英渡过天罚雷劫的消息,就在赶来支援的中?洲修士中?传开了。
“既然大家都来了,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邓柳儿上前一步,“城主?,属下那里已经收拾好了,不如将诸位道?友带过去,咱们再?接着商谈?”
白拂英挑起眉,扫了眼众人:“那就走吧。”
说罢,身形从众人之间穿过,径直朝着邓柳儿的道?场走过去。从始至终,她竟没有问过任何一个?人的意?见。
对她这种高傲的态度,中?洲修士们心底都有些不满。
不过白拂英可没给他们选择。
修士们只能跟在白拂英身后,想看看她到底想搞些什么。就算有个?别人心中?不爽,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那可是将四大家族变为两大家族,连天罚雷劫都杀不死的女人。和这样的人作?对,何苦呢?
路上,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众人都沉默着,心思各异。
有人单纯震惊于白拂英的实力,有人暗自揣测白拂英的态度,而比起这些人,玄云更担心的则是俘虏问题。
他们还不知道?季轻虹已经死在劫雷之下。现在,他们只想把谢眠玉要回来。
其他人回不回来都无所谓,玄云实力强盛,损失几名精英弟子虽然让人难受,但不至于让玄云伤筋动骨。
但谢眠玉不一样。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贺松子就深信,此人绝对是玄云的机遇。
为了抓住这个?机遇,玄云无论花费多少、舍弃多少,也在所不惜。
而白拂英,只是被玄云消耗掉的一枚棋子而已。
没人能想到,这枚废棋能于绝处逢生,并在此时此刻,以压倒性的姿态,重新回到棋盘上。
第199章 合法身份
邓柳儿的道场名为红流山, 距离太荒城遗址很近,以修士的速度,飞上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能到。
中洲众人就被带到了?红流山中, 在?议事厅大眼瞪小眼地等待着白拂英。
白拂英去整理仪表了?。她现在?身上满是灰尘和?血迹,不适合见客。
“两位长老?。”
众人等了?一会儿, 贺松子率先开口了?。
“之前是发生?了?什么事?那天罚雷劫又是什么情况?”
陈长老?和?王长老?互相看了?看,最后由陈长老?先开口道:“这件事要说起来?,和?玄云的轻虹真君有很大关系。”
她这么一说, 贺松子才发现, 从进到太荒起到现在?,他居然一直没看到季轻虹的影子。
季轻虹可不是多么低调的人。想到这里, 他心中顿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 陈长老?接下来?的话也?验证了?他的猜想。
她轻声细语,缓慢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包括季轻虹打破太荒结界、跑到太荒城下和?白拂英交易, 最后又死在?天罚雷劫之下这一系列事件。
贺松子是越听越沉默。等陈长老?说完最后一句话,他的眉头已?经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贺宗主,我看那白拂英, 很可能拿这件事作为要挟啊。”
贺松子摇了?摇头:“等她出?来?再说吧。”
很明显, 他不是很想和?其他人谈这件事。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好像没听到两人的对话一般, 不过那一双双闪着精光的眼睛, 说明其他人对这件事也?不是一点好奇都没有。
只不过贺松子不想说话, 别人也?不能逼着他开口。众人都低下头, 脑海里闪过纷乱思?绪。
过了?一刻钟左右, 白拂英的身影在?门口出?现了?。
她换了?件新的法衣,长发披散在?脑后, 幽深的瞳孔中散发出?一种明亮的光,这光芒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
那是势在?必得的光芒,亦是仇恨的光芒。
谁也?没有说话。
白拂英不在?意他们的沉默。她走到上首空着的位置,视线一一从众人身上扫过。
这次来?的都是各宗各派有实?权的长老?或者宗主,这些人有资格代表自己的势力?做出?决定。
这就很好。
“说一说玄云的事吧。”白拂英开口道。
她清冷的声音惊醒了?尚在?沉思?中的众人。
白拂英才不理会他们有没有反应过来?。她瞥了?一眼贺松子,继续道:“玄云两度派人刺杀我,第二次还毁了?太荒城。这件事,是玄云的选择,还是整个中洲的行为?”
毁了?太荒城?
毁了?太荒城的,不是你的天罚雷劫吗?
这锅可不能背,鬼知道重建一座城市需要花费多少。即使对玄云来?说,这也?是一笔巨款了?。
贺松子正欲说话,白拂英就抬起手拍了?拍。
“给贺宗主看看证据。我可不是那种靠捏造证据诋毁别人的人。”
话毕,身边的邓柳儿就呈上一面水镜。
其余的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白拂英这话说的,话里有话,明摆着是在?指责玄云“捏造证据”。
有人去看贺松子的脸色,奈何贺松子养气功夫不错,就算听到白拂英的话,面色也?只是变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而另一边,白拂英从邓柳儿手里接过水镜,输入灵力?,只见光芒一闪,水镜上顿时闪过一段画面。
正是季轻虹一剑劈开太荒城的场景。
在?她剑意的攻击下,太荒城内的建筑片片倒塌,成了?一片废墟。可以说她这一剑,就将?太荒城毁去了?大半。
说是季轻虹毁的,还真不是诬陷。对于太荒城的毁坏,她少说也?要负七成以上的责任。
但?现在?,季轻虹已?经死了?。于是这个锅只能背到玄云身上了?。
“我想,贺宗主应该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
白拂英收回水镜,平静地说道。
贺松子脸色青白,半晌才吐出?一口气:“既然是季轻虹做的,我们玄云当然会付钱赔偿。不过,白城主是不是也?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你是说那些被我们扣押的修士?放心,他们还活得好好的。”
白拂英看了?眼邓柳儿,邓柳儿会意,悄然退下。不一会儿,十个人就被她带到了?大殿内。
陈长老?和?王长老?认出?来?了?,这十个人正是被派到太荒的使者团。
可明明是一支队伍,在?这十个人中,却呈现出?了泾渭分明、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
一组精神十足,衣衫整洁,除了面色稍微有些憔悴外,看不出?有任何外伤。
被带到大殿中,他们都有些惊讶,激动地看向陈长老?等人,不过动作却称不上激烈。
而另一组却不一样?了?。他们满身鲜血、伤痕累累,精神状态也?十分?萎靡,像是经历过不少折磨的重刑犯一般。
他们还穿着白紫色弟子服,众人一眼就认出?来?,他们正是来?自玄云的人。
见到众人,这几人眼中猛然迸发出求生的欲望,那凶狠绝望的眼神,让众人心头齐齐一跳。
“白拂英,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松子拍案而起,眼中几乎燃起凝成实?质的怒火。
他很愤怒。
这种愤怒不仅在?于白拂英折磨了?玄云弟子,更在?于她只折磨了?玄云弟子,却对其他人以礼相待。
而在?看到六人中的谢眠玉的那一刻,他的愤怒再度到达了?顶峰。
作为高阶修士,贺松子一眼就看出?谢眠玉受了?多重的伤。太荒太阳毒辣,他被暴晒几日,几乎被晒脱了?一层皮,身上几处伤口被反复撕裂,命都没了?半条。
而且他还失去了?一只手。
那可是一只手!
伤得这么重,都影响到了?根基,就算回了?玄云,也?不知道要养上多少年才能好。
那可是谢眠玉!她怎么能那么对他!
“这几人出?手刺杀我,我审问一下刺客,有什么不对?”白拂
英挑起眼角,“还是说,玄云觉得他们不是刺客?”
说话时,邓柳儿极有眼色地上前一步,呈上另一面水镜。打开水镜,里面正是谢眠玉对白拂英出?手的情形。
……你怎么什么东西都要录进水镜里啊!!
众人面对确凿的证据,一时间有些哑然。
“况且我也?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那些没对我动手的,我照样?以礼相待。”白拂英朝那四名修士看了?眼,“你们说是吧?”
这下子,修士们的目光又齐齐落在?了?那没被折磨的四人身上。
四名修士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是的,城主只是限制了?我们的自由,并没有对我们做什么。”
“后来?也?解开了?禁灵锁,允许我们修炼。”
白拂英勾了?勾嘴角。
“既然今日各位齐聚于此,那我也?不绕圈子了?。现在?太荒结界已?破,还是被你们中洲人打破的,非我等之过。”
白拂英的视线落在?中洲修士们身上。见有人垂眸沉思?,有人眉头微皱,有人暗中点头,都大概猜出?了?各势力?态度。
大部?分?人都不想对她和?太荒出?手。
毕竟是能强行渡过天罚雷劫的狠人,要是打起来?了?,谁负责牵制她?反正各宗各派都是不乐意的。
“我太荒无意与中洲为难,只要你们愿意承认太荒修士的正当身份,对两起刺杀事件做出?交代,以及为我正名,那我自然也?会约束手下,于中洲秋毫不犯。”
“那怎么行?”立即有人道。
白拂英扫了?一眼,说话的原来?是一个依附玄云仙宗的小家族。
“有什么不行?”
“太荒修士大多是邪修,穷凶极恶,放出?去会造成中洲动荡!”
“那中洲执意与我们开战了??”白拂英冷冷地扯了?扯嘴角,“各位可有此意?”
冰凉的声音吓得众人出?了?一身冷汗:“没,我们没这个意思?。”
白拂英的视线又转到刚刚那名反驳的修士身上。
那修士立马讪讪地闭上了?嘴,不敢直视白拂英那双漆黑的双眼。
白拂英笑了?一声,继续说了?下去。
“诸位要是无法统一意见,我倒是可以接受不同的态度,就像是这样?。”
她指了?指毫发无伤的四名修士,又指了?指遍体鳞伤的玄云修士,很明显是要对两方做一个对比。
“承认我太荒的势力?,我们不会冒犯。要是不承认也?无妨,但?若有人不承认我太荒的正当性,我们也?没必要心慈手软。”
没有给众人反应的时间,白拂英轻轻敲了?敲桌子:“好了?,各位,你们怎么想呢?表明态度吧——趁现在?都在?一起。”
最后这一句话很轻,却带着别样?的意味,听得众人头皮发麻。
什么叫“趁现在?都在?一起”?聚起来?方便杀是吧?
“这……白城主,这时间也?太短了?呀,可否给我们几日时间,让我们商量一下?”
“明日复明日,这件事拖了?几个明日,再拖下去,中洲什么时候才能统一意见?”
白拂英态度强硬。
“况且,现在?太荒结界已?碎,我可以等,我太荒的人可等不了?。”
这也?是众人最为头疼的一点。
毕竟人是活的,就算他们不同意,太荒修士也?能流窜到中洲各地,到时候想管理更是难上加难了?。
众人各自交换眼神,好像在?确认其他人的想法。过了?一会儿,一只手率先举了?起来?。
“白城主,我武一宗同意。”
武一宗是太荒结界附近一个末流小宗门。
越是小的宗门,越不在?乎别人看法,对他们来?说,生?存才是最重要的。
比起什么脸面,他们更希望自己不被流窜的太荒修士侵扰。
于是,他们率先表明了?立场。
原本没人吱声,大家一起沉默,还能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
但?现在?有人打破了?这种平衡,气氛瞬间变得焦灼了?起来?。
第200章 她的报复
沉默几息后, 又?有?人盯着众人的视线举手表明了态度。
“白城主,我们孟家也?愿意?承认太荒修士的身份。”
同武一宗一样,这孟家也?是?个根基比较浅的小势力。
不过比起武一宗的人, 孟家家主更精明些,想的也?更多?。
太荒结界已毁, 白拂英实力高强无人敢动,中洲各势力还?互相推诿责任,太荒成为一方霸主已经是?大势所趋。
反正孟家一个小家族, 不管同不同意?, 都起不了决定性作用。既然如此,那为何不赌一把呢?
赌赢了, 还?能?卖白拂英个好。
而且看白拂英以前经历, 江妙法姐妹对?她有?恩,她就?顶着江家的压力为她们取来碧湖雪莲;
祝家人和她交好,她也?未曾辜负祝家人, 相反,祝家还?因此躲过劫难,更上?一层楼了。
可见白拂英是?个恩怨分明之人。和这样的人攀关系, 总不会犯错。
就?算赌输了,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孟家这种小势力别人都懒得针对?。
所以, 孟家家主义无反顾地举起了手。
不过由武一宗的人当第一个, 他这第二人也?凸显不出来什么好。孟家主咬了咬牙, 又?添上?了一把柴。
“白城主会约束手下人吧?这样我孟家子弟, 以后见到了太荒修士, 也?就?不用怕了。”
果?然,此言一出, 白拂英便掀开眼帘,瞧了他一眼。
冷冷的一眼,没什么情绪,却给孟家主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而其他人看着他的目光,也?称不上?十分友善。
因为孟家主的话,让他们注意?到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如果?两个势力的弟子一同遇到了太荒修士,一个势力因承认太荒修士而被放过,另一个势力则因不承认而受伤或者被杀。
那毫无疑问,后者在中洲范围内的声望会下降,宗里弟子有?可能?心生怨怼,那些天才在选择宗门时,也?会考虑这一点。
一年?两年?还?好,时间长了,对?宗门的发?展极为不利,宗门甚至可能?因此而走向没落。
尤其是?离太荒近的势力,受到的影响更大。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有?白拂英这个大杀器坐镇的太荒,可不仅仅是?“蚁穴”那么简单。
中洲修士都不傻。电光石火间,有?好几个人同时开了口。
“我天单门愿意?承认太荒!”
“我们孙家同意?白城主的要求!”
孟家家主那一番话撬动了不少人。白拂英的目光从?新表决的几个势力代表身上?掠过,落在孟家主身上?。
孟家主露出了一个略显忐忑的笑容。
果?然,规模小,只能?在夹缝里艰难求生的小家族,也?有?自己独特的智慧。
相比一些已经步入正轨的势力,他们更擅长抓住机会,是?一把极为好用的尖刀。
白拂英微微笑了一下,对?孟家主轻轻颔首。见到她的态度,孟家主紧绷的后背一下子松了下来。
成了。
白拂英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过多?停留。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又?看向了在场其他人。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又?有?好几个势力表态,无一例外都是?一些小势力。
真正的大势力,诸如三宗二族,以及一些一流二流势力,仍在考虑中。
这些大势力的顾忌太多?,很难当机立断地表态。
“白城主。”几息后,陈家长老?上?前一步,“其余的我们都可以答应,只不过为你正名这一点……”
白拂英眉头动了动:“怎么?你们还?想认定我是?邪修不成?”
陈长老?苦笑:“我不是?那个意?思。东方家那件事还?有?得说,但?是?当年?那件事是?在玄云内部审判的,我们实在不知道内情,也?没法帮你正名呀。”
说完这句话,她还?看了眼贺松子,果?不其然看到贺松子眉头紧紧皱起,神色不悦。
他似乎没想到陈家会背刺他。
对?不起了贺宗主,死道友不死贫道。况且这事,本就?是?玄云
惹出来的。
想到玄云这些人捅出来的篓子,陈长老?心里最后一丝愧疚也?消散了。
“这件事,我们中洲愿意?公开再?次审理,如果?当年?是?误判,我们也?愿意?还?城主一个公道。但?不管怎么说,事情发?生在玄云,要是?玄云不同意?,我们也?重审不了啊。”
听到这话,众人齐齐心骂一声老?狐狸。
这陈长老?看似没表明态度,实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同意?了,还?坑了玄云一下。
当然,这也没什么不好的。自己的宗门好就?行了,玄云的死活,谁在意?呢?
灵衍真宗的长老上前一步:“陈长老?说的在理。要是?玄云不答应,我们就?算有?心帮你主持公道,也?有?心无力。”
“没错,现在就?看玄云了。”
白拂英自然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但?她一点也?不在意?他们这点小心思。
当年?玄云让她被千夫所指,她被带离山门时,耳边充斥着声声嘲笑。再?回过头,又?只能?看到一双双盛满了讥讽之意?的眼睛。
一夕之间,她像被丢弃的垃圾一样,被赶出了从小生活的宗门。
背弃她的,却正是?这个被她当成家的地方。
今天,她也?要让玄云尝尝成为众矢之的的滋味。
而这也?只是?个开始。她会不停地报复,让这个背弃他的地方一步步走向崩溃。
所以,白拂英只是?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看向贺松子。
“贺宗主之前还?说欢迎我随时回玄云,看来是?不把我当邪修看了?那现在,玄云愿意?为我主持公道吗?”
两句话,直接把玄云架在火上?烤。
贺松子顿了一下:“陈年?旧案,案情恐有?遗失。”
“但?三位关键人物可还?活着。”
白拂英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下方的谢眠玉和叶梦蓁,笑了一下。
“我们还?活着,这件事就?永远不会结束。”
贺松子哑然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既然白城主坚持,那这件事就?……择日调查吧。”
他这话说得吞吞吐吐。
当年?的事,贺松子不是?一无所知。
只可惜,只可惜……
如果?早知今日,那他当初绝对?不会将白拂英赶出山门,而是?会将她留在身边,悉心培养。
要是?那样,她现在就?不是?什么太荒的白城主,而是?玄云的首席弟子了。
要不然,趁她实力低微,将她处死以防后患也?可以。
可是?谁能?想到,在几年?后的今天,白拂英会以这样一种强势的姿态回归,几乎将玄云逼上?死路呢?
反正就?是?后悔。
不过现在说后悔,也?已经晚了。
“好。”
白拂英坐在上?首,眼睫低垂。
“但?玄云作为当事的一方,还?是?不要参与调查了。我信得过中洲诸位,这件事,就?由各位联合调查怎么样?”
这时,边上?忽然有?一人上?前一步:“众所周知,我散修联盟向来中立,和各方势力都无甚牵连。这次由我们牵头组织人手调查,各位觉得如何?”
许是?为了避嫌,散修联盟那边来的不是?江妙法和江灵仙,而是?同样和白拂英相熟的林山青。
他比较稳重,之前一直站在人群中,也?不出头。直到白拂英说要调查,才出来表态。
散修联盟……中立……
但?这白拂英,以前可是?你们散修联盟的人。
心里腹诽,但?没人说出来。反正不管白拂英是?不是?冤枉的都和他们没关系,他们又?何必当这个坏人。
又?有?几个势力出来,说是?愿意?和散修联盟合作调查,其中不乏一二流的势力,都是?想给白拂英卖个人情的。
“我自然信得过各位。既然这样,等此间事了,就?劳烦各位立刻去玄云调查了。”
说话时,白拂英的目光和林山青对?上?。林山青愣了一下,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听白拂英这么说,众人自无不应。
这件事解决,中洲修士们也?没了不同意?的理由。
当然,他们本来也?没打算开罪白拂英,就?算有?理由不同意?,他们也?不会说出来。
众多?势力,包括陈家、灵衍以及散修联盟等势力都表示同意?,条件是?要白拂英约束太荒修士,若有?作恶之人,也?应负起铲除的责任。
白拂英欣然同意?。
至此,中洲大部分势力都认同了太荒的存在,剩下的小部分是?没到场的,想必也?不会和白拂英为难。
在这群人里,没出声的玄云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白拂英视线落在贺松子身上?:“贺宗主怎么想?”
贺松子嘴角动了动。
老?实说,他不太想同意?。
然而身体刚向前一步,他就?感觉身后有?人扯了扯自己袖子,回头一看,果?然是?师弟吴星子。
比起之前,吴星子的脸色更苍白了。他强撑着拉住贺松子,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意?思是?,让他不要阻止白拂英。
这是?……算到什么了?
贺松子心头微动,想拒绝的话立刻就?被他咽了下去,变成了另外一句话:“我们玄云没有?异议。”
白拂英略有?些讶异地瞥了他一眼。
怪了。玄云不该答应得这么干脆才对?。
难道有?什么阴谋?
白拂英的视线在贺松子身上?转了一圈,才收了回来。
“那最好。”
这话阴冷冷的,听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我也?该追究一下近日发?生的事了。关于对?我出手的季轻虹、谢眠玉等人,以及赔偿问题。”
白拂英看着贺松子。
“贺宗主,这件事,我们就?私下商谈吧?”
“……我正有?此意?。”
贺松子可不想再?让外人看热闹了。
玄云丢脸丢得够多?了。这一年?丢的面子,比过去几百年?加起来都要多?。
中洲修士互相交换眼神,都有?点遗憾,但?也?没说什么,纷纷告辞离开了。
在太荒留宿他们不放心。
幸好太荒山脚下就?有?驻地,他们可以在那里凑合凑合,顺便一起分析一下白拂英的想法。
中洲众人离开,邓柳儿和陆雪绒等人得了白拂英命令,负责安抚太荒修士,以及在太荒山脉附近布下人手拦截想要出去的人。
这时候的太荒修士就?像是?饿狼,如果?直接放他们出去,必然会惹出乱子。
还?是?要威逼利诱一番,且采取一些监管措施才行。
众人离场,刚刚还?挤满了人的大殿,就?只剩白拂英和贺松子,连玄云其他人都下去了,殿内变得空荡荡的。
两人谁都没有?立刻开口。
白拂英垂着眼,观察着脚下地板上?的花纹,而贺松子则是?端起一盏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几息后,他放下茶盏,轻声道:“我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白拂英也?笑了一声。比起刚才的强势,她现在尤为心平气和。
“离开山门的时候,我也?没想到还?有?回来的一天。”
那时候她还?没重生。
被押上?飞舟,即将踏入传说中的贫瘠之地,她满心绝望。
“毕竟是?太荒。”贺松子道,“太荒的日子不好过吧?”
说话的语气,好像两人是?许久未见的老?友。
“是?不好过。”白拂英淡淡道,“冬日苦寒,冷风能?刺穿人的骨头;夏日酷暑,太阳能?把人的皮都晒化。太荒人蛮横,以强者为尊,弱者在这里连猪狗都不如。”
这就?是?太荒。
她今生没在太荒吃过太荒的苦,那是?因为上?辈子把苦头都吃尽了。
贺松子只是?默默地听着。等她说完,他才开口:“你不好过,所以你想让玄云跟着你一起不好过。”
白拂英忍不住笑了:“贺宗主,你真是?会说话。”
她换了个姿势,用一种冷酷的眼神看着贺松子,嘴角却还?是?挂着笑容。
“不是?我让玄云不好过,而是?玄云亲手为自己创造了一位敌人。”
贺松子没有?说话。
“好了。我和你单独聊,可不是?为了说这些没什么意?义的事。我们还?是?说一说更重要的事吧,比如玄云打算给我多?少赔偿?”
贺松子看着白拂英。
这几年?来,她已经变了太多?太多?,能?一边推着玄云走向坟墓,一边笑着说这是?没意?义的事。
他有?些看不懂她。
不过,白拂英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他的确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赔偿我会给,但?我希望你能?释放谢眠玉。”
只提了“谢眠玉”,而不是?“全部玄云弟子”。
说完这句话,贺松子略有?些紧张地看向白拂英。
他本以为白拂英不会轻易放人。但?令他惊讶的是?,白拂英挑起眉,随即点了点头。
“可以,只要赔偿让我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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