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底气地生活
钟鹫：
但人生不就是在不断的重复中发掘乐趣吗？
王一在少有波澜的日常中写出了一部部热血壮阔的作品。
我没有那个笔力, 但也许我能在现实中实践一些热血？
在钟鹫毕业穿上警察制服的第一天，小绒毛回到了负司。
在后续剧情中小绒毛才知道，从认识的第二年开始, 钟鹫就将它当作了猫鬼。
意外淹死在海中、不愿意看到其他生命也死在海中的善良猫鬼。
陪伴着曾产生过寻死之心的人找到人生目标、并实现人生目标后, 猫鬼才放心离开。
穿着制服的钟鹫走到那个海边，轻声说：
“我已经学会了维持自己的爱好与生存欲，你……”
“可以放心地去投个好胎了。”
隔着屏幕，小绒毛开口：
“傻蛋。我是猫仙。”
“还有, 我是放心地去做下一个任务，陪伴其他人类。”
“距离我的投胎, 还早呢。”
负司：“是吗？”
小绒毛：“是呀。”
小绒毛还在后续剧情中知道, 王一始终保持着高昂的写作热情。
但她没有成为全职写手, 而是成为了一名记者。
王一写小说时天马行空, 一旦没有钟鹫外援就容易写出虽然爽度很高但逻辑链经不起推敲的剧情。
被读者指出逻辑漏洞时她经常还振振有词：“逻辑与爽经常不能完美兼顾，势必得有所牺牲。”
很多阅历丰富的读者觉得这说法没毛病。
但也有王一的老读者指出：
“你这本的这些章节, 那本的那些章节, 都是逻辑与爽完美兼顾的典范啊。”
“这种水平就不能维持全篇吗？”
“你为什么不能写一本爽与逻辑全篇所有章节都一直在线的文呢？”
“如果这过于烧脑, 那么我们不求多了，只要一本。”
“你只要能写出一本让我们膜拜一次就好。”
王一：
想什么美事呢？钟鹫哪有空陪我琢磨一整本的剧情。
再说，我写文这事, 虽然钟鹫大概早已知道, 但我还没直接跟她摊牌呢。
最重要的是，除了必须刷逼格时之外，我真的不想写烧脑剧情。
我就喜欢无脑爽爽爽。
要什么逻辑？故事的重点应该是冲起来呀。
但这样的王一写新闻时却极为严谨。
王一笔下的新闻报道绝不会出现未经证实的“据说”“据传”“疑似”“网友说”。
也没有为了流量的断章取义、炒作普遍矛盾。
更不会去照搬别人写的高点击文章。
她扎扎实实地将自己的名字打造成了一块在新闻界可以信任的招牌。
王一：
我又不靠当记者赚钱。
流量、名气、编故事, 都是我小说写手主业的日常。
我使用记者身份时, 当然要做作为小说写手做不到的事情。
不然我为什么要打两份工？
我以小说写手的身份给读者们以梦幻，那么记者身份就一定要给读者们以真实。
无论小说写手身份还是记者身份, 王一都经常缠着钟鹫申请援助。
小说写手需要钟鹫支援逻辑，记者则需要钟鹫透露第一手消息。
王一：
“违反保密原则的你当然不用告诉我，我丝毫不想伤害你的职业生涯。”
“只是那些需要报道出去、告知大众的信息，反正找任何一家正规媒体来报道都差不多，那你优先找我。”
“我来写还保证不给你们添油加醋、歪曲事实。”
钟鹫：“行。只要是我说得上话的消息，需要报道时我一定第一个找你。”
一开始是钟鹫推荐。
几次合作后，警方高度认可了王一的能力与节操。
后来即使是钟鹫分毫没参与、完全使不上力的案件信息，当地警方在需要报道时也会优先选择王一。
警方：
“这年头，找一个能正经说人话、不搞乱七八糟事情的记者不容易啊。”
“王记者正直到让我们担心她在这行当里会混不下去。”
王一自信满满：“放心，我有退路。”
钟鹫：
是啊，不仅旧文卖版权卖到手软，新文也全是爆火、大火、至少小火的层次。
真要把王一逼急了，她马甲一掀，将记者与写手的身份合二为一，不知道会有多少读者声援她。
尤其，王一写出的新闻可比她的爆火小说经得起逻辑推敲多了。
都是她的读者们心心念念的“全篇逻辑在线”，这些读者看了一定会非常感动。
钟鹫看着天空说：“有底气的生活真好，对吧，猫鬼？”
小绒毛：“是猫仙呀。”
这一刻，钟鹫仿佛隔空听见了小绒毛的话。
她自我纠正道：“你那么用心救人，且救人成功，离开人间后一定已位列仙班。以后还是改叫你为猫仙吧。”
小绒毛：“喵。”
看完了这场的后续剧情，小绒毛对负司说：
“这就是生活呀。”
“有种种的不顺心，但大体上都是平平淡淡。”
“虽然后续剧情里没提，但我猜钟鹫工作后与她父母的关系也是不咸不淡哒。”
“即使在钟鹫高考之前，她亲妈有一段时间将注意力放了一部分在钟鹫身上，但那可能只是对于钟鹫刚长期不在家的不适应。”
“当适应之后，也就是当钟鹫进入大学之后，她亲妈就恢复了对女儿的无视。”
“幸好她还记得每年给钟鹫转学费及生活费。”
不等负司回应，小绒毛原地打了个滚，说：
“我对本场总结完毕啦。”
“总结区真的不能提前结束吗？”
“你这个倒计时究竟是按什么设置的呀？每场都不一样。”
“有时员工们还没总结完就结束，有时员工们总结完后无所事事好一会儿才结束。”
“你不更新一下你的设置吗？”
负司言简意赅：“就不。”
小绒毛：“呼噜。”
负司：“如果你求我，也许我会考虑让古任仔细跟你解释总结区时长的计算原理。”
小绒毛：“那我不如直接去求古任。”
负司：“你去啊。你看他会不会理你。”
小绒毛：“说得好像古任一定会理你似的。”
负司：“你一次最多骚扰他七天就必须进情绪场给我工作，我却可以不间断地一直骚扰他。你说是你骚扰的成功率高，还是我的？”
小绒毛：“好叭，这次算你赢。”
可能是因为小绒毛对总结区时长的吐槽，小绒毛进入第六十四场时，又遭遇了一次时间短到来不及看任务介绍的准备区。
小绒毛：负司小心眼，呸呸呸。
且这次进入情绪场后，小绒毛的落点在很多人的包围之下。
也就是，不适合立刻分心去看任务介绍。
小绒毛：虽然我确实是不需要看那玩意啦，但你不准我看就很讨厌。
当前围着小绒毛的一共有六人，情绪都很激动。
其中一个平头、左耳带着耳钉的青年男子吼道：
“他一直说我们‘七人’必须怎样、不然就怎样，这里的各种东西也都是七人份的。”
“但问题是，我们这明明就只有六个人啊！”
“那‘第七人’到底在哪里？！”
尚不清楚状况的小绒毛看看神情中多少都带着些慌乱恐惧的六人，尝试着开口：“喵？”也许第七人是指我？
平头耳钉青年指着小绒毛继续说：“还有这只猫。为什么他放了一只猫在这里？还是……”
平头耳钉青年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这样的猫？”
小绒毛：哪样的猫？你对我如此可爱的长相有什么不满？
一个戴着眼镜、刘海很厚、留着齐肩短发的青年女子声音有些发抖地说：
“也许，也许这只猫也是受邀者之一？”
“也就是，它就是那个人口中的‘第七人’？”
小绒毛赞赏地看了这个厚刘海短发眼镜女一眼：想法很好，猫认同你。
一个同样戴着眼镜、但那眼镜好像并无度数、似乎只是用来装斯文的、穿着一身三件套西装的青年男子声音冷淡地说：
“‘第七人’。你把这个词的第三个字重复一下？”
厚刘海眼镜女低下头。
从小绒毛的角度依然可以看清她的表情，那是懊恼中又带着一些……
羞涩？
小绒毛：“……”
一个留着波浪及腰长发、穿着一身与此地风格极不搭调的华丽礼服长裙的女人开口：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能变人的猫妖呢？”
小绒毛：这个真不是呀。
一个长着一头小卷毛、手上摆弄着一个打火机的男人说：
“很多造型与人完全不搭边的机器都被称为机器‘人’。”
“这只猫如果能站起来两脚走路，也不是不能把它称为猫人。”
小绒毛：呸。猫才不稀罕蹭你们人类的称呼。
以上五人的年龄看起来都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
而第六人明显比他们大了一辈，应该有四五十岁。
是一个穿着很朴素、身材微微发胖、一双手格外粗糙的女人。
这个女人好像插不进另五人的话题。
且比起另五人来，她对当前的这个环境似乎格外心中没底。
小绒毛：
嗯……这六个人类特色鲜明的外表，以及表现，感觉好像很套路呀？
就是在侦探小说中会一个接一个死掉的那种套路角色。
如果说这房间里有谁能作为主角活下来，那应该就只有我啦。
通过这六人相互的交谈，小绒毛发现他们彼此也并不认识，且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
他们每一人都被那个人分配了一个代号。
分别是：耳钉男，眼镜女，西装男，长发女，卷毛男以及胖大婶。
很明显，在这一系列名字中，“胖大婶”这个代号与该代号对应的人一样，画风与其他人的不太一样。
第842章 0842
☆、第六十四场——七人
另五人在交流中也有意无意地强化了这份画风差异。
越来越将胖大婶排除在交流之外。
小绒毛：将明显不一样的那个当作炮灰, 用以试探不确定的规则吗？
胖大婶可能并没有意识到其他人有将她当作炮灰使用的意图，但她肯定感受到了自己与其他人之间有隔阂。
而她……好像接受了这种隔阂。
胖大婶默默地站得离其他人远了些。
片刻后，她还在桌子旁边找到一块抹布, 开始擦起了桌子。
手上有事情做后, 胖大婶惶惑的神情舒缓了不少。
小绒毛怀疑，如果现在有谁交代她把整个房间打扫一遍，她可能会干得很卖力、很投入。
哪怕她并不知道这么做了后能不能得到好处，也不明白那谁凭什么能给她下指令。
耳钉男看了胖大婶一会儿, 实在没忍住，问：“大婶, 你在干什么？”
胖大婶仿佛受惊似的缩了下脖子, 顿了几秒钟才讷讷地说：“我看这里有点脏……”
耳钉男：“所以？”
胖大婶：“那, 那个人不是说, 我们要在这里生活一百天吗？我想，打扫干净些会比较适合生活？”
耳钉男：“他说一百天就一百天啊？我们六个人集体失踪, 警方接到报案不会查吗？说不定一周后我们就得救了。”
胖大婶声音更小：“那也得在这里生活一周啊。而且……而且, 我失踪一百天可能没有人帮我报警……”
胖大婶这句话说完后, 其他五人的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
耳钉男强撑着说：“我还是有几个兄弟的。他们……起码打麻将缺人、喝酒不够热闹时，应该会找一找我……”
卷毛男反复地将打火机点燃又熄灭，语气极为肯定地说：
“区区一百天, 不会有人找我的, 更不可能帮我报警。”
“半年内有人能发现我失踪都是奇迹。”
长发女：“只有诈骗电话会找我。”
眼镜女：“我也，没有人……”
西装男没有接这个话题，但从表情看, 他也不认为有人会因为他的失踪而报警。
小绒毛：这精挑细选的烂人缘。而且看起来你们都是无业游民呀, 不然至少当老板的怎么也会搞清楚员工没按时上班的原因。
眼镜女看向小绒毛：
“这只猫很干净，而且圆滚滚的, 应该是深受主人宠爱的家猫。”
“也许它的主人会为它……起码贴出寻猫启事？”
耳钉男：
“然后呢？”
“猫失踪了报警肯定没用。”
“它的主人肯为了找一只猫在寻猫启事上承诺多少酬劳？”
“一百块？两百块？”
“有几个人会为了这点钱认真找？”
“即使有一两个人意外闯入这里，你觉得是他们把我们救出去的几率大，还是他们也被囚禁在这里的几率大？”
长发女轻飘飘地看着耳钉男：“看不出来，你还有点脑子。”
耳钉男：“得了吧，能被骗到这里的人，谁特么不是蠢货？”
眼镜女低声：“猫不是。”
耳钉男烦躁：
“你能不能不要再提那只猫了？”
“它肯定就是乱跑误闯进来的。”
“猫这种玩意跑到哪个破地方都不奇怪。”
“它进来后那人正好把出去的通道全部封锁，于是它出不去、只能和我们一起待在这里。”
“它不可能是那个人的目标！”
“‘第七人’肯定是一个‘人’！”
小绒毛：我的魂体里包含了人的灵魂碎片呀。叫邢异呢。
西装男：“也许，那个囚禁我们、对我们宣布规则的人，就是第七人。”
卷毛男：
“但这里我们所能看见的各种东西都是七份。”
“七个房间、七个杯子、七副碗筷、七张椅子，食物看着也是七人份的。”
“这一切都说明，那第七人应该与我们生活在一起，在这一百天里天天与我们见面。”
“而不是只让我们听见声音。”
长发女：“也许我们可以先做一顿饭，看这只猫能不能吃下整整一人份的食物。”
耳钉男：“你们没完了是不是？冰箱里有七块巧克力，你们喂一块给猫吃啊。”
长发女：“哟，你还知道猫不能吃巧克力呀？讨厌猫的人可很少知道这个。”
耳钉男：“也许我热爱虐猫？”
西装男：“不过现在确实也到了吃饭的点。既然暂时找不到办法出去，那么即使怀疑这里食物的安全性，我们也不能把自己饿得手脚发软。”
眼镜女：“我对烹饪还算擅长。冰箱里的新鲜蔬菜外表看着都没有不对劲，做熟后应该更不用担心被下毒的问题。”
胖大婶尝试着开口：“我也挺擅长做饭的。只要是家常菜，我基本都会。”
三个男人和长发女眼神交流了片刻，似乎调整了将胖大婶当炮灰使用的原打算。
小绒毛：
即使这个房子里没有故意设下的杀机，光是“生活”一百天，也是不小的挑战。
平常的生活中也存在很多处理不好就很要命的危险哟。
如果这里不能叫外卖、只提供新鲜食材，那么一日三餐就是大难题。
还有洗衣服、打扫卫生等问题。
此外，既然是囚禁，那么肯定会全面切断这几人与外界的联系。
电话信号、网络信号都不可能有，于是这些现代人能找到什么娱乐方式呢？
如果连续一百天毫无娱乐活动、天天都思考着会不会有人来杀自己，精神肯定要崩。
然后便有可能伤害自己、相互伤害。
在做最终判断之前，我需要全面了解这房子内的已有条件。
小绒毛打开员工能量块屏幕稍微看了一眼。
内容倒是很平常的只有寥寥数行，但上面多了一个小绒毛从没在任务界面上看过的按钮。
小绒毛觉得有必要等完全避开六人的视线后再来仔细研究。
小绒毛没有等待太久。
小绒毛到达这个情绪场时便已经临近晚饭时间。
等六人利用房子里的食材及厨具警惕地做好饭、吃完，并相互观察了一会儿有无身体不适反应后，便到了九点。
在六人的交流中，小绒毛得知，在这房子内生活的一百天里有一项时间要求必须严格遵守：
每天晚上十点之后到第二天早上七点之前，必须独自待在自己的房间内。
不能走出房间，也不能待在别人的房间。
第一次违反，切去左腿。
第二次违反，切去右腿。
第三次，左臂。
第四次，右臂。
第五次，头。
据说，这房子里准备了远超出外界常规的治疗条件，保证被处罚者不会因为失血过多或感染而提前死亡。
那个人说：
“只要没有被重创要害，便都能救回来。”
“即，你们七人每人都有犯错四次而不死的机会。”
“建议你们充分地利用这项便利。”
六人当然都没兴趣利用。
虽然他们对那治疗条件很好奇，但谁都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四肢成为第一个探路者。
也不愿意贸然陷害他人，在这极为有限的空间中结仇、被其他人疏远排挤。
晚上九点一刻，六人聚在一起开始决定各自的房间。
这个房子的布局很怪异，也很简单。
中间是一个圆形的大客厅，是小绒毛落入此情绪场时到的地方，也是另六人来到这房子时首先踏足的地方。
六人是从房顶上落入客厅的。
现在房顶已经彻底封闭，找不到丁点儿像是能开门的缝隙。
环绕着客厅的有十四扇门，其中七个是私人房间，七个是公用房间。
从六人落入客厅到现在，十四个房间的门都大开着。
六人已看过每一个房间。
七个私人房间除位于客厅的不同方位外，内里的所有布局都完全一样。
包括一个小客厅、一个卧室和一个卫生间。
卫生间里有隔出的小淋浴间，还有牙膏牙刷毛巾洗发水等仿佛酒店标配的基础东西。
显得冷冰冰的，但够用。
卧室里主要是床和柜子。
这两样东西相对于卧室面积来说都格外大。
床是两米乘两米的尺寸。
床头靠墙放在房间中间位置。
所有柜子都是贴墙放置。
卧室内除了门和床头所在位置之外的所有墙，都被柜子遮挡得严严实实。
柜子厚八十厘米，高度直抵天花板。
打开柜门时，柜门边缘与床之间仅有两指宽的空隙。
卧室没窗。
天花板安装的唯一一盏灯大概只有三瓦。
木质的床和柜子表面全是带着不规则纹路的深褐色。
床上用品也全是深色系。
以上种种导致，人一进入这卧室就会感到憋闷压抑。
躺在床上时，更会怀疑柜子可能倒下来砸死自己。
不过经检查，已经排除了柜子倾倒的危险。
因为这柜子有一部分直接嵌在了墙体内。
只要墙不垮，柜子就不会倒。
——如果墙垮了，这柜子倒不倒也就算不上生死相关的大问题了。
将柜门全部打开后，最大感觉是空。
柜内放有几床厚薄不一的被子，还有床单、被套、枕头、枕巾等供换洗的床上用品。
此外再无其他。
加起来还没填满一格柜子，剩下的柜子全是空空荡荡。
私人房间的小客厅里有沙发、茶几、一个小冰箱、一个杂物柜。
虽然小客厅中各种东西的色调依然全部暗沉，灯光也不明亮，同样没有窗户，但因为摆放的家具体型较小，所以小客厅相对来说没有透不过气的感觉。
七个公共房间分别是厨房、食品储藏房、服装房、洗衣房、工具房、杂物房，以及备受关注的治疗房。
其中服装房内分为七个区域，分别放置着明显属于七个不同人的服装。
第843章 0843
☆、房间
六人已经试过, 他们每一个人都在服装房内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区域。
风格搭配先不提，反正衣裤鞋子的尺寸都是准确匹配他们的。
唯一剩下的那个属于第七人的区域……
很不好判断它对应了一个怎样的人。
因为那第七人的服装都是很休闲中性，且不太挑年龄, 甚至不太挑性别的风格。
从十七八到三四十岁好像都能穿。
只能从尺码确定这人身高应该在一米七左右——明显就排除了猫。
小绒毛：但没有排除掉邢异呀。
服装房内贴心地挂了一个温馨说明：自动出现在本房间内的服装都已经过清洗, 请放心使用。
虽然并不放心，但因为第一天时间紧张，所以六人还是从服装房拿了拖鞋、睡衣等东西回各自选定的私人房间，以便晚上休息。
至少长发女那一身完全不适合剧烈活动的装扮肯定得换, 不然遇到点危险她逃命的难度系数会太大。
耳钉男、胖大婶等人倒是可以先穿着他们自己的衣服忍一晚上，观察看看夜晚会不会出现大动静。
不过长期来说, 只要他们没获救, 他们便迟早得都穿上这房子提供的服装。
那个人没有直接给他们分配私人房间, 他们可以自己选。
不过一旦选定, 也就是今晚十点之后待在哪个房间，那么今后的每一个晚上便都必须待在那房间中, 决不允许更换。
好几人都觉得, 各个私人房间应该有差别。
但在匆忙的观察中, 他们并未找到那差别。
于是只能依据相邻房间的种类来猜测挑选。
耳钉男第一个开口，要了洗衣房与工具房之间的那间。
长发女思考片刻，选了食品储藏房与服装房之间的房间。
西装男是服装房与洗衣房之间。
卷毛男是工具房与杂物房之间。
眼镜女是厨房与食品储藏房之间。
胖大婶是厨房与治疗房之间。
最后小绒毛没得选, 只能住入杂物房与治疗房之间。
小绒毛：
这六人实在太容易被带节奏啦。
只不过是反派说了“因为治疗房可以治疗所有不立刻致死的伤, 于是部分处罚项目在常规意义上会比较激烈”，他们就畏惧治疗房、不愿意住到治疗房隔壁。
但这错的难道是治疗房吗？
需要被恐惧警惕的，明明是那个制定并执行处罚规则的反派呀。
治疗房明明是在救大家！
带着这样的同仇敌忾, 小绒毛昂首挺胸地走入分配给它的房间。
接着左后腿一踹, 房间门“砰”地一声关上。
准备等到九点五十五分之后再进入各自房间、在那之前还是觉得抱团待着更安全的六人看向那唯一被关上的私人房间，集体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
最终, 长发女先开口：“那只猫……”
耳钉男暴躁：“别管它！我看它就是那个人安排来搅乱我们心态的。”
眼镜女低声：“你之前还说它是意外闯入。”
耳钉男一拍桌子怒视眼镜女。
西装男喝止：
“行了。如果不幸，接下来我们要相处整整一百天，都收敛点自己的脾气。”
“不然总共就这么大的房子，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把关系弄僵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耳钉男转移怒气对象：“你像是个日子人的样子吗？”
西装男：“比你这种小混混样子像。”
房间里的小绒毛：
隔音好差呀。连手摩擦衣服的声音都能听见。
哦，不对，这主要好像不是隔音的问题，而是我听力太好。
一般人的话，隔着门大概只能听见比较激动的争吵叭。
如果待在卧室或卫生间里，且把门关好，可能只有当外面大声吼时才能听见。
所以，是普通的隔音水平。
小绒毛再仔细检查了一遍房间，确认了只有小客厅和卧室里各有一个摄像头，卫生间没有。
小客厅里的摄像头可以拍到整个小客厅。
而卧室里的摄像头是斜对着床。
当柜门打开、人站在柜子前取放东西时，那摄像头基本拍不到人。
如果躺床上睡觉时保持柜门打开的状态，则只能被拍到很小一部分。
——只是门打开后那黑漆漆空荡荡的柜内场景，可能有碍普通人的睡眠质量。
小绒毛钻进小客厅杂物柜的抽屉里，把抽屉关得只留下一条缝后，开始仔细查看此次情绪场任务的相关信息。
场名：七人。
背景介绍：
几个相互不认识的人必须在同一个屋檐下遵守特定规则地共同生活一百天。
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他们的人生都会就此发生剧变。
个人任务：一，二，三，四，五，六……嘻嘻嘻……你猜七在哪里呢？
团队任务：团什么队。保住自己吧。
这一次还直接单用一行列出队友情况：无。
小绒毛：谢谢，不用你说。虽然准备区时间很短，但也足够我看清准备区里没人类啦。
在背景介绍语句的末尾，就是小绒毛特别关注的、以前没亲眼见过的按钮。
按钮上写着：接收记忆。
按钮旁边还有小字备注：建议确定身处至少一小时内无人打扰的环境中时，再接收。
小绒毛采纳了这个建议，所以才准备十点以后再接收。
这时，大客厅的座钟响起了晚上十点的钟声。
铛，铛，铛……
一共响了七下。
响第一下时，小绒毛听见了门被关上的声音。
共有九道关门声。
小绒毛：那六人进房间时，只有四人关上了门，有两人故意开着门做试验。这两个房门加上公共房间的七道门，就是九道。声音传来的方位也符合。
钟响第二下时，小绒毛听见了整整齐齐十四道门上锁的声音。
门因为开启角度有大小区别，于是关上时有小小的时间差，所以小绒毛区分起来很容易。
但上锁声是完完全全的整齐、发生在同一毫秒。
导致以小绒毛的听力都有点不确定究竟是不是十四道上锁声。
小绒毛：
我的房间、左右两边的共四个房间，以及正对面的房间我可以确定。
但其他八道我就有点混啦。
主要是大客厅比较大又比较空，加上钟声的回音，让相对轻微的锁门声很不好判断。
而且门锁的新旧状态也高度相似，导致我分辨锁声主要只能靠距离远近，这格外容易被回声干扰。
钟响第三下时，小客厅的灯熄灭，卧室和卫生间的灯都转成了一瓦亮度。
小客厅与大客厅相连的、没有全密封的门缝显示，大客厅的灯也在这一刻熄灭。
钟响第四下时，一句轻柔的、有故意拖长嫌疑的“晚安”传遍了小客厅、卧室、卫生间、大客厅等各处。
小绒毛：这就是那六人频繁提到的“那个人”叭？给这场一百天囚禁生活定规矩的人。
钟响第五、第六下时，“晚安”的声音还有余音回荡。
钟响第七下时，整个房子似乎都陷入了死寂。
小绒毛：
其他人如果在他们的房间中走动起来，我应该还是能听见哒。
但如果他们原地不动、只发出呼吸心跳声，那我想听见就得使用能量辅助啦。
小绒毛又等了十分钟。
等听到耳钉男在小客厅与卧室之间走来走去、胖大婶挪动小客厅沙发、眼镜女在卫生间用盆子接水等动静后，小绒毛按下了它已记挂好几个小时的“接收记忆”按钮。
按下后，小绒毛确认，这个按钮的作用就是自己所猜测的，将记忆传输入它的脑中。
但这份记忆不仅仅是壳子记忆。
记忆是从失足开始的。
字面意义的失足。
一双属于人类的脚在杂草丛生的地面走着时，突然踩空、下坠。
当落到底时，人脚变成了猫爪。
接着猫在地下空间走起来。
一会儿变成人，一会儿又成为猫。
在这不稳定切换的过程中，小绒毛看到了这建筑从无到完全成型的几个片段。
得知这建筑位于地下，耗时五年建成。
虽然小绒毛没看见建造者的模样，不过却看到了隐藏在天花板、地下、墙壁中的一些机关。
小绒毛还确定了，它此次所借用的壳子并不具备变人的能力，也并没有五岁这么成熟——连五个月都不到。
会有前面那些人视角的片段，是因为残留在这建筑中的受害者的灵魂碎片进入了猫的身体。
原主猫被这些灵魂碎片惊吓到了，然后与情绪场及负司做了交易，才换成了小绒毛来接手。
小绒毛：
嘁，胆小猫。接收人的灵魂碎片、记忆碎片有什么好惊吓的嘛。
那是能让猫变厉害的养料。
不过，这主要可能得怪那些灵魂碎片记忆没有体谅小猫的承受能力。
它们一发现这猫能读取他们的记忆，便一股脑冲进猫的脑子。
叫嚷着让猫帮他们传出信息、给他们报仇。
没有留给猫适应时间。
不像邢异，会先以另一个猫格的形式存在，以柔和的方式领着我慢慢学会各种人类知识。
且不要求我回馈他丝毫利益。
人类很多，但真心对待猫、真正适合养猫的人，凤毛麟角。
当接收记忆中的时间线到达今天时，记忆节奏瞬间慢了下来。
也再没有了人猫切换。
小绒毛在记忆中听见了说“晚安”的那个人的声音。
记忆中的他说：“你们好，我的七位客人。很荣幸有机会与你们一起进行一场游戏。”
伴随着这个声音，记忆中的画面由暗转亮。
亮度达到了小绒毛刚入情绪场时的状态。
且记忆中原主猫身处的位置也和小绒毛刚入情绪场时的一样。
身边还正围绕着耳钉男等六人。
第844章 0844
☆、接收记忆
小绒毛：
这应该就是我来之前几小时发生的事情叭？
接下来我就应该会听见那个人宣布游戏规则啦。
听完之后, 我与那六人才算站到了同一条竞争起跑线上。
除了小绒毛已经从那六人口中间接听到的外，那个人还说了：
“游戏规则很简单。”
“在这个房子里生活满一百天后活着的人，可以平分七百万。”
“即, 如果你们七人都活着, 那么每人可以拿到一百万。”
“如果只一人活着，则这个人可以拿到七百万。”
“而假如所有人都死了，那么很遗憾，游戏奖金只能累加入下一轮游戏的奖池了。”
“生活必需品你们不用担心。”
“每天一早你们都可以在食品储藏房内获得足够你们所有人吃一天吃到撑的食物。”
“厨房、卫生间和洗衣房内的自来水, 厨房内的燃气，以及整个房子的电, 在这一百天内绝不会停哪怕一秒钟。”
“服装房内的衣服虽然款式不够丰富, 但肯定舒适保暖, 足够你们过冬。”
“如果你们受伤或生病, 治疗房能提供给你们超越当代科技水平的服务。”
“哦，对了, 光从医疗等级来说, 你们受罚被切下的四肢只要切口整齐, 治疗房是可以给你们接回去的。”
“但处罚就是处罚，不让你们彻底失去又怎么能算教训呢？”
“所以，可以接, 但不会接。”
“除非, 你们为这场游戏做出了重大贡献。”
“这个房子最大的缺陷或者叫特点是，没有网络。”
“这对现代人实在是很严峻的考验。”
“更严峻的是，这房子里也没有书本, 所以你们想靠看书来打发时间是完全不可能的。”
“在这房子里, 除了你们的自带、自制物品外，你们根本找不到任何一件带有文字的东西。”
“连产品包装都已经被替换成了无字版。”
“如果你们想要娱乐项目, 那么也许可以利用工具房和杂物房的东西自制。”
“当然前提是，你们的脑子认识那两个房间中的东西，并知道如何改造利用它们。”
“再说一遍，这里没有网络、没有书本。”
“你们没有实时查询的途径，一切判断只能依赖你们自己已有的知识累积。”
“最后，祝你们平安度过一百天，分别拿走一百万开启新的人生。”
这句话结束后，小绒毛接收到的记忆也结束了。
此时的小绒毛对自己刚入情绪场时看到的六人的表情有了新的理解。
小绒毛：
从我来后，那六人交流了很多。
我从记忆中获得的信息，其他多少都听那六人提到过，顶多是详细与否的差别，唯独“七百万”这条，他们只字不提。
为什么不提？
为什么回避？
因为，都动心了吗？
且是都对“七百万”而非“一百万”动心？
真的是好典型炮灰的剧情呀。
如果这六人都有做过严重恶事的历史，这剧情就更套路啦。
在接收到的记忆里，小绒毛看到了很多的人、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间倒下的场面。
全部都看不见脸，身材、姿势也是扭曲的。
唯有“倒下”这件事，以及“血腥味”“腐臭味”的存在，确定无疑。
小绒毛：
这可能意味着，从这个建筑开始建造起至今，死了很多人。
有的人可能是参与了建造过程，主谋为了严格保住秘密而灭口。
有的人可能与这六人一样，是被带来参与“游戏”，然后便再没能走出这个“游戏场”。
现在最大的疑点是，我没有在这房子里闻到第七个人或者更多人的气味。
死的活的都没有。
没活的还好说，可能那“第七人”就是用来扰乱参与者心神的烟雾弹，但死的也没有……
即使以前的尸体被清理走了，血能被清洗得如此彻底吗？
那可不是一两个人的血。
在小绒毛接收及消化记忆期间，六人房间里的动静从无到有到大到小再到无。
到凌晨两点钟时，所有人好像都睡着了。
到凌晨三点钟时，小绒毛听见斜对面的食品储藏房的天花板传出细微的声响。
接着有物品移动、冰箱开关门的声音。
小绒毛：
是在补货？
那么，如果这个时候我冲入食品储藏房，是不是可以顺着送食物进来的开口上到地面去？
可惜不现实。
只要我离开这个房间，无论是破坏门锁，还是在门上挖洞，只要我走到被分配给我的这个私人房间的门之外、踏上大客厅的地盘，按照规则，我都会立刻被砍下一条腿，接着被五花大绑送入治疗房。
完全没有机会到达食品储藏房的门前。
更来不及破坏门进去。
当然，也许我的能力足以对抗这里的机关，但暂时还没必要挑战尝试。
小绒毛在接收到的记忆中还看到，大客厅的地下、天花板上，以及多个家具摆件中，都藏着武器。
对于随随便便就囚禁人、杀人的主谋来说，讨论这些武器是否违法好像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反正，只要他没暴露，法律就无法制裁他。
而如果他暴露，杀人的罪已足够他被判死刑，也就无所谓私藏高危险武器的罪了。
小绒毛：
但这些武器好像和治疗房一样，采用了远超出这情绪场正常科技水平的技术。
食品储藏房的食物补充技术也是如此，所以我在新鲜食材上才完全没有闻到陌生的活人气味。
这建筑的主人，宣布规则的“那个人”，究竟是从哪里得到这些技术的？
这么全面超越，他该不会有一个助纣为虐的系统叭？
它们系统公司的很多统挑宿主时，好像是经常只关心利益最大化，不在乎宿主的品德。
甚至部分统的主线任务本身就有把宿主朝恶毒方向引的成分。
因为据说恶更容易走向极端。
难道，这个系统的任务就是给人制造自相残杀的场景？
场景搭建得越完善、自相残杀得越凌虐人性，系统获得的能量便越多？
小绒毛仔细挖掘接收到的记忆。
可惜原主猫没亲身经历过的、被硬塞的记忆碎片画面始终过分模糊混乱，小绒毛从中无法确认前面受害者的“游戏”条件。
小绒毛：
但可以肯定的是，前面受害者在“游戏”全过程中生活的环境没有这个建筑好。
食水衣服都有欠缺，水电气更是别想。
他们面对着很多基础生存条件的匮乏，他们的相互残杀主要就是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
而这一场的“七人”游戏，物质条件似乎没有压力。
只有七百万的诱惑，以及无娱乐封闭空间的心理折磨。
这两条能让人在一百天内突破法律底线吗？
而且为什么要明说“一百天”这个时限呢？
不提供明确的结束时间点应该才能制造更大的心理压力叭？
另外，“为了七百万杀人”的前提应该是确定自己杀人后能拿到七百万叭？
对于一个随便囚禁自己的人，可以交托这种信任吗？
这事只是那个人口头一说，如果最终他违约，已杀人者难道还能报警求警察主持公道？
在小绒毛的想不明白中，时间来到了早上七点。
大客厅的座钟再次响起。
同样是总共响了七下。
钟响第一下时，没有其他动静，仿佛只是一声解除夜间封锁的唤醒提示。
钟响第二下时，那个人刻意伪装欢快的声音也响起：“早上好。”
钟响第三、第四下时，建筑内依然回荡着那句“早上好”。
似乎希望让这建筑内的所有人都充分感受到那份早安问候。
钟响第五下时，卧室、卫生间的灯由暗变亮，大小客厅的灯也亮起。
钟响第六下时，十四道门锁被同时解开。
钟响第七下时，与大客厅相连的十四道房门同时自动打开约一百五十度。
也就是打开到小绒毛昨天刚来时看到的程度。
仿佛在示意，所有住客尽快走出私人房间、聚到公共大客厅。
一起发展友情。
或者制造案情。
小绒毛之前已听到，在五六点钟时，那六人便陆续有了动静。
很明显他们一晚上没睡好，最后是数着时间等开门。
于是，在门被打开后，五分钟之内，六人便都走到了大客厅。
第一个走出来的是西装男。
在西装男踏出私人房间的同时，小绒毛从抽屉钻出来，落到地上。
第二个走出私人房间的是长发女。
小绒毛是第三个。
接着是胖大婶、耳钉男、眼镜女。
最后是卷毛男。
每一个人的精神都不是太好。
不过也算不上太憔悴。
毕竟昨晚一切平静，没实际出现吓人的事故。
最能带给人压力的反而正是那过分的安静。
可能是因为建成不久的缘故，这建筑内的一切东西都结实顺滑。
各种门开关时，连接处没有丝毫的吱呀声。
除了卫生间之外的地面都铺着厚厚的地毯，走路、拖动东西能发出的声音都极小。
食品储藏房补充食物时，开关天花板、开关冰箱、摆放食物……照理说动作不少，但声音并不比人在地毯上正常走动大太多。
总之，昨晚能听见其他房间声音的，大概只有小绒毛。
小绒毛还注意到，各个房间的墙上也有不少吸音结构。
小绒毛：
做了这么多静音设置，却故意在大小客厅之间的门与地面间留出一条缝。
让人待在小客厅内时可以看见大客厅的灯光，也能听见大客厅的说话声。
啊，其他声音被尽量控制了，于是人的说话声会显得格外清晰？
第845章 0845
☆、第二天的探索
六个人类在大客厅中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长发女首先开口：“这只猫的房门开启程度与我们的一样, 所以可能它确实拿到了一个参与名额。”
耳钉男：“没人住的房间现在开启的程度也与私人房间一样。这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西装男：“你就这么不希望猫是第七人？”
耳钉男：
“我是在让你们看清现实。”
“‘第七人’明显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如果你们急吼吼地把猫定为第七人，而放弃对真正第七人的寻找，后期我们可能为此吃大苦头。”
长发女：
“能有什么苦头？为什么要寻找？”
“我们在这里唯一要做的不就是好好生活一百天吗？”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 这里太小、太无聊。”
耳钉男冷笑了一声, 没接这话。
但他眼神中透露出的含义明显是：不用装。有些事情，大家都心里有数。
胖大婶和眼镜女去食品储藏房拿食材做饭。
卷毛男想了想，也跟过去，然后对着充足的新鲜食材满脸沉思。
胖大婶问卷毛男：
“我们要不要拿一些食材放到我们私人房间的小冰箱里？”
“这样即使后面不送来新食物, 我们也不至于立刻被饿死。”
卷毛男：
“可以放。但那并不是我们死不死的决定因素。
“如果那个人真想饿死我们，他大可以在切断新食物供应后, 再等我们把小冰箱里的库存也消耗光。”
“反正, 没有人会来找我们, 他有充裕的时间消耗我们。”
“即使我们多存满七个小冰箱的食物, 也只能延缓死期，并不能改为死亡结局。”
“尤其他提供的这些食物, 除了米面之外, 哪怕放冰箱里也顶多能放一两周。”
眼镜女：“而米面在停水电气的情况下, 并不是合适的食物。”
胖大婶：“这里有不少东西都能当柴烧。”
耳钉男站在食品储藏房门外，满脸的不耐烦：
“你在搞笑吗大婶？就这没门没窗户的房子，空气都得靠那个人赏, 在这里面烧柴？”
“那我们倒确实不用担心饿死了, 我们会先呛死。”
胖大婶讪讪地抱起食材走向厨房。
和昨晚一样，主厨虽然是胖大婶和眼镜女，但其他四人也守在厨房内, 偶尔帮递个东西、洗洗菜。
但更多时候他们好像只是为了防止主厨下毒。
小绒毛用自己的鼻子保证, 这建筑里并没有能毒死人的药物。
小绒毛：
在这里要杀人，好像只能用物理手段？
包括而不限于用重物击打头部、用菜刀抹脖子、用剔骨刀扎心脏……
厨房里杀人工具的丰富程度好像仅次于工具房哒。
吃过早饭后, 卷毛男带头去研究工具房和杂物房。
工具房里放置着锯子、斧头、灭火器、锤子、钳子、钉子、螺丝刀、胶带等东西。
工具倒都是好工具，只是结合“此地疑似会出命案”的条件，这些工具的用途就显得过分微妙。
杂物房名副其实，放的全是乱七八糟的杂物。
比如已经露出了棉花的小熊玩偶。
比如有一部分已严重磨损的麻绳。
比如坏了一条腿的小板凳。
还有锁扣坏了的项链、只找到一只的耳环、碎了一个镜片的眼镜……
全部都是被使用过，且有部分损坏的东西。
这建筑内其他房间中的东西都是崭新的，唯独这杂物房，好像记录了某种历史。
小绒毛看向上面有一道划痕的机械手表。
小绒毛在接收到的记忆中看到过这只表被戴在某人的手腕上。
也看到了那道划痕是那人倒下时磕到地上碎裂的餐盘时留下的。
长发女开口：“我觉得这杂物房特别阴冷，我想这不是我的错觉？”
卷毛男用一个从工具房拿的镊子夹开挡在墙角的一团破布，说：
“可能确实不是心理作用，这里发霉了。我们私人房间中肯定没有霉斑。”
长发女手半掩着口鼻，说：“那团布看起来还有潮气，会不会滋生有害健康的病菌？”
卷毛男站起身，环顾所有杂物，说：
“旧物里的病菌从来都不能小看。”
“这些东西要是有一件属于传染病患者，那搞不好我们所有人都得送命。”
“不过各个房间中都没看到消毒用品。”
“别说医用酒精，连白酒都没有，可能并不会搞病毒攻击那一套。”
“我建议我们今天把这杂物房里的东西彻底清点一遍，接着好好去洗个澡。”
“虽然对防病菌没有意义，但为了我们的心情，从明天起的每天早上，我们离开私人房间后的第一件事情不妨定为把自动开启的杂物房门关上。”
“然后就当这建筑内没这房间。”
“最好能把门锁给破坏了，让它不能自动开。”
“正好工具房里有焊枪。”
西装男：“刚来第二天就搞破坏，是不是太冒险了？”
卷毛男：“你坐在大客厅里看到这杂物房确定不慎得慌？你待在自己私人房间中时，一开门也很容易看到这间。”
私人房间正对着杂物房的长发女有点懊恼：
昨天光想着距离明显有问题的房间尽量远，却没太考虑房间分布是一个圆。
离得最远也意味着出门一抬眼就正对着。
不过还是比直接住在这玩意隔壁强一些。
六人又再去看了看会让他们联想到断手断脚的治疗房。
治疗房里没有药品。
没有任何六人认识的、知道如何使用的处理伤口的工具。
只整整齐齐摆放了七台外观像鸡蛋的、每台能躺进一个人的仪器。
每一台的壳子上都贴着标签：治疗舱。
还有使用说明：
按绿色按钮开启仓门，放入伤患，让伤患平躺好。
再次按绿色按钮关闭仓门并开始治疗。
治疗完毕后仓门会自动打开。
治疗中途如发生意外情况，可按红色按钮中断治疗并开启仓门。
附注：治疗舱内外的红绿色按钮功能相同。
使用方式倒是简单明了。
只是，这玩意六人都只在科幻电影中看过。
放在这里，号称能作为他们的保命底线，实在让他们很难相信。
但又很想尽快见证一下效果。
六人：万一，这里真具备科幻程度的治疗水平呢？
胖大婶还想着：断手断脚都能治，那身体的其他小病小痛呢？
另五人一开始想拿胖大婶当探路石的原因之一，也是看出了胖大婶对治疗舱有想法。
他们觉得稍微劝一劝，大概就能促成一段你情我愿。
长发女：可能这位婶患了某种以当代正常治疗水平治不好或治起来很花钱的病？
卷毛男：
但无论是那个人，还是这治疗舱的说明，都只提了“伤”，并没有提“病”。
二者的治疗逻辑差别很大啊。
能把断手完美接回去的工具，面对伤风感冒可能束手无策。
后来，当五人发现莫名与他们享受同等待遇的猫一点儿也不怕他们、他们干什么它都大大咧咧跳到上佳观察位置盯住他们时，他们便觉得猫比胖大婶更适合作为试验品。
卷毛男：
病另说，但伤口在人身上与在猫身上，治疗逻辑没区别吧？
都是止血、缝合、防感染那些。
所以这治疗舱只要真能治好人，那么治好猫也没问题？
于是几人开始准备抓猫了。
其实小绒毛根据自己在星际时代生活过的经验，感觉这治疗舱是真家伙，也不介意亲身试一试。
小绒毛：但如果人类想抓住我、给我划出伤口、硬把我塞进治疗舱中成为他们的观察对象……
耳钉男的手掌、长发女的脸、西装男的脖子，都留下了血珠冒个不停的猫抓痕。
然后，小绒毛还虎视眈眈地看向卷毛男与眼镜女。
小绒毛知道这两个家伙也有意动，只是一个想再观察看看、一个对猫心有不忍，所以行动上慢了那三人一拍。
等看到那三人的惨样后，他们明智地选择了暂时放弃。
小绒毛：只有胖大婶好像是真的没有考虑拿我当探路石。
甚至，在小绒毛与三人快速交锋后，胖大婶还茫然中带着惊慌地说：
“这猫怎么还突然攻击人了？被猫抓伤也是要打狂犬疫苗才行的吧？”
小绒毛：嘁，就算你没有主观坏心，但傻到发出这种颠倒黑白的疑问，猫也会挠你哟。
卷毛男看向治疗舱，琢磨也许不能治病的这玩意能不能在治伤时顺便清除狂犬病隐患。
卷毛男：如果治疗足够迅速、清洁程度足够深，是不是有点希望啊？
小绒毛：我的爪子比你们的指甲干净多啦，才没有病。但我不告诉你们。
小绒毛跳到一台治疗舱上，趾高气昂地摇尾巴。
长发女拿出小镜子，颤抖地、不可置信地盯了一会儿自己的脸，突然发出惨叫：“我的脸！”
捂着脖子的西装男没好气：“叫什么叫？它差点抓到我的颈动脉我都没慌。”
长发女吼：“我宁愿它抓破我的颈动脉！”
耳钉男看着自己的手掌，一时没好意思说自己差点被抓破手筋。
总体来说，小绒毛给这三人造成的伤都有点可怕。
虽全是小伤，可位置比较危险。
小绒毛：
长发女应该惨嚎的是“差点抓到眼睛”才对。
当然，肯定是“差点”。我下爪有分寸哒。
这只是一个警告，不会真导致你们残疾。
现在，你们三个都快躺进治疗舱叭。让我看看治疗舱的实际效果。
被刺激得好像有点失去理智的长发女气势汹汹地按开一个治疗舱。
她爬进去躺好，又自己按下位于舱内的绿色按钮。
第846章 0846
☆、平静下的异象
其余五人及猫都默默地看着长发女动作, 并走到了距离这台治疗舱更近的位置。
舱盖是透明的，所以舱盖合上后，外面的生物可以看见舱内的治疗过程。
这时候, 冲动劲头有所缓解的长发女感到了一些害怕。
好在治疗舱没有让大家久等。
就在舱盖合上三秒钟后, 舱内出现了很多绿色的光点。
它们在长发女的体表飘动。
不胡思乱想的话，那场面其实挺漂亮。
又过了几秒钟，多数光点消失，只有一部分集中到了长发女的脸、右手食指以及脚跟处。
脸上的最多。
脚跟和食指处都只有几粒。
长发女此时脸正对着的方向, 以及舱盖外侧其他人可见的位置，分别有一个小光屏。
显示着一个人形图和三处标成绿色、与光点实际聚集位置对应的“治疗部位”。
长发女想起来, 昨天被困在这里之前, 她奔跑磨破了脚跟。
另外, 晚上她一个人待着时, 因为害怕而咬手指，也确实把右手食指咬出血了。
想到此, 长发女试探着抬起右手。
治疗舱虽然空间有限, 但没有束缚她的动作, 她很轻松地便让右手食指到达了自己眼前。
随着长发女右手的动作，食指附近的绿光点也同时移动。
它们始终贴着伤口，并逐渐融进伤口里。
等长发女看清自己的食指时, 食指上的小伤口已经痊愈。
同时长发女也意识到, 脸上的伤不痛了。
其他人之前根本没注意长发女手指上有伤。
对他们来说，更方便观察的肯定是长发女脸上的那几道猫抓痕。
随着绿色光点的融入，或者叫“随着伤口对绿色光点的吸收”, 抓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大概只一两分钟, 伤口便完全消失。
只有残存的血迹还证明了这里不久前伤过。
当肉眼已看不见伤口后，绿色光点还继续在原伤处停留了几秒, 接着才彻底消失。
而在舱内看不见绿色光点后，舱门自动打开。
长发女在治疗舱中坐起身，看向五人。
五人也看向她。
一时之间，两边都不知道能说什么。
最终是小绒毛打破了寂静。
猫跳到耳钉男脑袋上，肉垫拍拍他的头，然后指向另一台治疗舱，说：“喵。”
去试试是不是每一台都好使叭。
耳钉男看不见自己头顶的动静，但通过触感还有其他人的表情及视线移动，猜也猜得到发生了什么。
耳钉男：“……呵。”
眼镜女低声：“我觉得，这只猫真的可以视为第七人。”
耳钉男头一次没有反驳这个观点。
他也开始觉得这只猫是有点不像单纯的猫。
耳钉男：也许它是一只仿真度极高的机器猫？其内含的科技水平与这治疗舱持平？
耳钉男和西装男使用不同的治疗舱治好了他们的伤口。
三次成功的实例让在场六人都无法再怀疑那个人所说的治疗效果。
卷毛男：
“我们……是不是穿越了？”
“这种治疗舱，与我们所熟知的医疗水平，完全脱节。”
“我相信大众所知、常用的技术与世界最顶级的技术之间有显著差距，但，也不至于差这么多。”
“快速治疗猫抓伤还好说，但断手断脚也这么一躺便治好，实在太扯了。”
“简直不像是同一个发展体系的。”
耳钉男：
“所以呢？现在我们应该掐着那个人的脖子逼问他从哪儿弄来的技术？”
“然后上交国家？”
“要是能联系到国家，我倒是非常乐意。”
长发女对着镜子反复检查自己的脸，越看越满意。
觉得治疗舱好像不止治好了她的伤口，似乎还给她美白了。
她美滋滋地说：“你这个小混混，意外地非常信任官方呢。”
耳钉男：“我的代号是耳钉男。”
长发女：“那个人给我们分配代号时真不走心不是吗？他给西装男准备的衣服里甚至根本没有西装。”
现在穿着一套运动衣的西装男：“……”
服装房里准备的衣裤基本都是运动休闲款。
既像是在建议众人要放松心态，也像是在暗示他们迟早需要剧烈运动。
——搏生死的那种剧烈。
西装男看着长发女：“你好像对你的礼服毫不留恋？”
长发女：“谁没事喜欢穿那种玩意？姿势稍微没摆好就又丑又难受。”
接下来七天，建筑内风平浪静。
六人加一猫初步摸索出了大家都可接受的相处模式。
他们排出了做饭、打扫卫生等的轮班表。
因为被囚禁的生活实在过分无聊，于是连本对家务非常排斥的长发女、西装男也比较主动地进行了学习。
只不过，每次做完家务，长发女都要躺进治疗舱，花不到一分钟进行治疗。
就为了让她的皮肤状态达到最佳。
一次从治疗舱出来后，长发女珍惜地摸摸治疗舱的外壳，说：“它的存在让我觉得一百天太短了。”
眼镜女：“它不治疗近视。”
长发女不以为意：“说了只治伤嘛。”
眼镜女：“但近视说到底是身体部件的物理变形。如果这治疗舱不能治疗近视，那么肌肉扭伤呢？”
卷毛男：“它也不治颈椎、腰椎病。”
长发女对这些完全无所谓，她只关心治疗舱的美容效果。
长发女：这可是免费的，靠被囚禁就能换到，太值了。
胖大婶对此却非常失落：“什么病都不治啊……”
西装男：“和说明的一样，它只在治疗利器伤害方面有奇效。”
卷毛男：“这种严重局限倒让我有点真实感了。好像是我们所在世界努努力能达到的层次。”
在六人一猫住入这建筑的第十天晚上，六个人类已经适应良好地能在卧室内放松熟睡。
人类：
就只是家具摆放挤了些、色调暗了些嘛。
习惯之后也没什么可怕的。
不仅给留了灯，床垫、枕头还符合人体工程学，躺起来特别放松，被子也柔软保暖，比家里的都舒服。
只有小绒毛知道，从第三天晚上开始，它所属的私人房间内出现了额外的东西。
一开始，那个东西只是出现在卧室的床边。
当小绒毛趴到床上时，能模糊看到床与柜子之间的人形黑影轮廓。
自第五天起，那个东西开始走到小客厅，在小客厅内一圈一圈地走。
没有发出声音，但地毯上能看到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脚的尺码与服装房给第七人准备的鞋一致。
到第七天时，那个东西开始走入卫生间开关水龙头。
也正是从开关水龙头起，那个存在物的动静越来越明显，越来越……
像一个人。
会从冰箱里拿食物，会一口一口让食物消失。
会挪动沙发、改变小客厅的布局。
还会拉开被小绒毛当作窝的抽屉，在小绒毛旁边取放东西。
甚至会戳一戳小绒毛的额头。
小绒毛确定，这不是人。
但也不是鬼。
小绒毛：
猫是能看见鬼哒。
尤其我还是当过鬼差的猫。
在这个房间中出现动静时，我根本没有感知到情绪能量。
所以只有两种可能性。
一，这只鬼的魂体中完全不包含情绪能量。
二，这不是鬼。
已知，生物死后如果要保持灵魂凝聚、不消散，则要么得获取负司合同那种级别的外部束缚，要么就得自身有强烈执念。
执念直接对应着强烈情绪，并附带有情绪能量产生。
所以因执念而留于世间的鬼我肯定能感知到。
至于合同的情况，签了合同的鬼正常应该和我一样凝实到能被普通人看见。
这属于外力造成的必有被动效果。
只有使用特定能量技能可以进行隐身，但能量技能的使用又会附带出现我有能力感知到的能量波动。
所以两种可能性都排除，这便肯定不是鬼。
于是，结合治疗舱、补充食物的技术水平，我房间里的这个制造动静的多余存在物，应该是科技产物。
或者说，是用科技手段做到的装神弄鬼。
黑影用光线制造。
脚印也许是做出了空气脚？
开关水龙头最简单，也许那水龙头本身就是和门锁一样可远程控制的智能式道具。
抽屉可能也是遥控式。
戳我头的感觉也许是突然吹来一股定向的、较强的风。
“食物在空气中一口一口消失”这个现象比较难解释，但在魔术中似乎也有，所以肯定也是人可以制造出来的假象。
到了第十天晚上，那个东西不再满足于在私人房间中徘徊。
通往大客厅的门锁被解开，小客厅的门被大大拉开。
拉开到了每天早上那么大的角度。
小绒毛：应该是一模一样的角度。一百五十度。这算得上远程控制的实证了，简直懒得掩饰。
脚印从小客厅的地毯延伸到了大客厅的地毯。
当脚印出现在小客厅时，几乎无声。
但到了大客厅后，伴随着脚印的，还有“咚、咚、咚”的重物砸地的声音。
脚印和砸地声从小绒毛房间开始，以逆时针方向一个接一个地快速路过各个房间。
杂物房，卷毛男房，工具房，耳钉男房……
那脚步声仿佛是在奔跑。
奔跑得还有些凌乱。
透出一种恐惧感。
似乎脚步声的主人路过各个房间是为了求教。
却连停下来、敲一敲门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小绒毛听见那六个人类逐渐都被惊醒了。
敏感些的，比如眼镜女，在大客厅中响起第一下砸地声时，便在卧室的床上猛地坐起身。
迟钝兼有些耳背的，比如胖大婶，直到砸地声绕了一大圈达到她房间门口时，她才懵懵懂懂地在床上翻了个身。
第847章 0847
☆、十分之一
最后, 砸地声回到小绒毛房间门口，走进小绒毛房间，和脚印一起消失了。
只留下依然敞开着的小绒毛房间门。
小绒毛：哎……规则只要求不能夜间离开私人房间。开着门, 只要我不走出去, 就不算违规叭？
接下来，直至早上七点，六个人类都无法再入睡。
小绒毛则蹲在只差一步就能走入大客厅的位置。
一边警惕门会突然迅猛关过来、击中它、把它拍到大客厅去，
一边观察夜间的大客厅与白天的有什么不同。
答案是, 在只要有一点点微光便能看清一切的猫眼中，没有不同。
小绒毛房间门一整晚都没有再被遥控关上。
早上七点, 所有门准时开启, 六个人类都直直看向小绒毛房间。
依然蹲在门口的小绒毛：“喵。”
早安呀。我看到你们的黑眼圈了哟。
眼镜女呢喃：“太好了, 猫依然是活着的。”
耳钉男：
“是啊, 我都想象出好几种死猫被摆放的方式了。”
“比如悬挂在门框上、用长钉钉在门板上、被压成一滩泥黏在地毯上……”
小绒毛：
放心，你们能不能活着出去不一定, 但我肯定能。
我随时可以出去。
一个瞬移的事。
虽然瞬移后的落点情况不能保证, 但落点情况不好我就继续瞬移。
连续瞬移个十几二十次, 总能找到让我看着相对满意的地点。
气氛沉重地吃完早餐后，西装男说：“我们已经在这里度过了预定时间的十分之一。”
长发女：
“是每过十分之一，那第七人的存在感便会明显增强一大截？”
“还是过了第十天就是结束了新手保护期, 之后每过一天, 那第七人都会变得更强，会更直接地威胁到我们？”
耳钉男：“现在你们不坚持猫就是那第七人了？”
卷毛男：“不矛盾。没有证据说昨晚那声响不是猫弄出来的。”
本待在桌上的小绒毛闻言用力朝地上一跳，发出“咚”的一声。
马虎听去, 与昨晚的脚步声还真有些像。
至少面前这六人明显都受到了惊吓。
眼镜女捂住了嘴。
长发女扯住了自己的头发。
耳钉男身体一抖。
西装男碰倒了水杯。
卷毛男猛地站起身。
胖大婶脸色发白。
小绒毛：以人类的破烂听力, 确实很难分辨其中的不同。明明在猫的耳中，差别可大啦。
小绒毛仰头看向他们, 周身散发出无辜气场地说：“喵。”
卷毛男：
“其他我不确定，但有一点，这只猫肯定能听懂人话。”
“不是‘过来’‘吃饭’这类简单指令。”
“我是说，就像我们能从彼此的言语中提取信息一样，它也能。”
“它对语句的理解程度不比我们低。”
眼镜女：“它的眼神确实是很通人性的样子。”
卷毛男：“这不是简单的通人性问题，它……”
这一天似乎被设定成了惊吓重重的日子。
不等卷毛男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那个在第一天之后便只对他们说“晚安”和“早上好”、似乎只是播放录音的声音突然又说出了新的有含义的句子。
他说：“我的七位客人，经过这几天，你们应该已经完全适应在这建筑内生活了吧？”
小绒毛专业判断，这一句话让六个人的恐惧情绪值都上升了至少二十点。
小绒毛：
可惜还在继续缓慢升，没有快速降下来。
这样不产能呀。
不过为什么会一下子上升这么多呢？
除了囚禁，以及昨晚他们才第一次察觉的“第七人”存在痕迹，这个声音的主人还没有对他们六个做什么叭？
只好吃好喝地养着。
那个声音继续说：
“在初期的新鲜感过去之后，你们是不是感到了无聊呢？”
“你们给自己制造出了足够多的娱乐工具了吗？”
“其实你们回忆一下自己的小时候，最快乐的应该不是独自玩电子产品，而是与小伙伴、与其他人类一起玩吧？”
“最能带给人类乐趣的，一直都是人类。”
“祝你们早日返璞归真，在一起生活的伙伴身上找到远比冷冰冰电子产品更刻骨铭心的快乐。”
卷毛男：“请问，这只猫也是我们的‘伙伴’吗？”
那个人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计划中就没有与被囚禁者们聊天的项目，在卷毛男的问句后，那个人继续说的是完全不相关的话题：
“我很遗憾地发现，昨晚有人没有遵守规则，已经受到了处罚。”
“幸运的是，仅一次的处罚正常并不会致命。”
“但不幸的是，作为第一个受罚者，他因为慌乱而没有去治疗房及时治疗。”
“他胆怯地只想着躲在自己的房间中、躲避处罚机器。”
“作为伙伴，你们快去到他的身边。”
“告诉他，处罚已经结束，现在也已经到了他可以出来的时间，他可以进入治疗舱接受治疗了。”
“今天你们帮助了你们的伙伴。”
“明天，伙伴也会帮助你们。”
“人与人之间，不就是在这样的互帮互助中不断发展的吗？”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那个人的声音再次消失。
同时，六人闻到小绒毛房间内传出浓重的血腥味。
伴随着的还有低低的“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小绒毛：
血和人声都是在出现瞬间便达到了人类可感知的程度。
没有只能被猫察觉的低浓度前置示警
虽然即使有前置示警，我也不会真去提醒他们哒。
六人僵在客厅，脸色惨淡地看向小绒毛房间。
耳钉男竭力压制但声音中还是透出颤抖地问：“喂，猫，你房间里……住的不止你吗？”
小绒毛：“咪呜。”
耳钉男凶狠地瞪向小绒毛，质问：“你是不是跟那个第七人达成了合作？你会帮助他恐吓我们？”
长发女：“敌视第七人就算了，把猫扯下水算什么意思？还是这么小一只猫。它能懂什么？”
眼镜女：“猫每天和我们一起吃饭。那个第七人即使存在，能给猫什么更好的东西？”
卷毛男：“特制猫罐头？食品储藏房里没有专给猫吃的食物，但那第七人也许从那个人那里获得了？”
长发女：
“你觉得这合理吗？”
“特意避过我们地提供一份猫食，就为了给第七人收拢一只猫帮手？”
“它要是成年猫我还能理解一点，但就这样的奶团子，它能分清同伙与……玩具？”
“还不是逮什么玩什么。”
“最重要的是，长它这样的能吓唬得了谁？”
“它再努力吓人，惊悚度也比不上昨晚那些脚步声的千分之一。”
“不对，应该说，在吓人方面，它只能拿负分。”
“它的存在反而是在帮我们降低惊恐感。”
“以现在来说，如果那房间没有住猫，如果在空了十天后，突然告诉我们第七人一直住在那里面，我们还能有条有理地分析？”
“所以这猫明明就是我们的友军。”
小绒毛：
以貌取猫。
吓唬是重点吗？
你们唯一需要操心的难道不是生命安全吗？
哪怕我真是普通猫，我也能爬到你们脖子旁，一口咬断你们的血管。
嗷呜。
胖大婶：“猫罐头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做猫饭的手艺打败过很多猫罐头。”
之前在交流中其他五人已经听胖大婶提了，她当过一段时间的保姆，其中服务的部分人家有养猫。
所以胖大婶专门练过猫饭手艺。
深受雇主好评，还因此涨了工资。
西装男：“现在的重点是，我们要进去……帮助第七人去治疗房吗？”
卷毛男：“如果不帮，他会死吗？死了会怎么样？变鬼？与现在的区别在哪里？”
眼镜女：“可能是……对我们的恶意更大？”
卷毛男：
“但如果我们帮了，他对我们恶意真的会小吗？”
“现在距离那个人结束说话，已经有一会儿了。”
“在有些人的思路中，所谓的同伴如果没有在知道他需要帮忙时立刻出手，就等于对他有二心、不值得为伴。”
“之后一旦有机会，他害起‘同伴’来，会比攻击敌人更狠。”
“还声称这只是回报同伴曾对他做过的事情。”
耳钉男烦躁：“所以我们到底要不要进去？”
西装男：
“我认为，即使我们不进去，第七人应该也会自己去治疗房，不会真把自己拖死。”
“毕竟他……存在的意义就是吓唬我们。”
“如果他这么轻易就死了……从戏剧性的角度说，太高开低走。应该不是那个人想看的……”
“娱乐场面。”
长发女咬了咬自己的手指，说：
“我们假设一下，如果第七人今天真的死了。”
“然后，我们虽然依然看不见他，但就像我们能闻到他散发出的血腥味，我们也能闻到他尸体腐烂的气味。”
“也许过一段时间还能看到从他尸体上爬出来的蛆虫。”
“每一天早上，所有房间的门都必然会打开。”
“哪怕它一开，我们便立刻冲过去把第七人的房间门关上、把门缝堵住，但这过程至少也要花几十秒。”
“几十秒，足够越来越浓的尸体气味扩散到大客厅、钻进我们各自的私人房间。”
“再说，我们能找到足够好用的工具完全堵住门缝吗？”
“我们好像没有找到胶带？”
“就算白天把门缝堵严实了，晚上大家的门都关上时，怎么保证那堵塞物不会被某种力量弄掉？”
耳钉男：“你闭嘴吧！”
长发女：“你得承认我的假设是合理的。”
第848章 0848
☆、不出所料
卷毛男：“是的, 我承认。无论生死，第七人在这个建筑内的存在感都应该只会越来越强。”
耳钉男：“尸体再臭，也比看不见的活人拿着凶器砍我们强吧？”
卷毛男眼神奇异地看向耳钉男：
“你以为尸体腐烂过程只是散发恶臭的问题？”
“先不说变厉鬼那种玄幻剧情, 只说现实的, 这个建筑通风程度如何全都在那个人的一念之间。”
“你真的明白‘与一具尸体在封闭空间中一起生活九十天’是什么概念吗？”
“还是你以为完全放任不管的尸体的恶臭及其他附带产物，很容易适应？”
“另外，依然不考虑玄幻剧情，我们来看看治疗舱。”
“那是我们所了解的‘常识’中能存在的东西？”
“如果尸体的变化方向与治疗舱在同一级别, 你猜尸体会不会变成高危险病毒的培养皿？”
“再深入一些分析，我们看不见第七人的原因, 如果不是玄幻向的‘遇到了鬼’, 那么……”
“会不会我们正与一个高维生物生活在一起？”
耳钉男：“‘高维’就是科幻而不是玄幻了吗？”
卷毛男：“一般是这么分类的。”
耳钉男：“打着科学旗号的迷信就不是迷信了？”
眼镜女：“他在说‘你们会有报应的’。”
有意无意用专注讨论来回避第七人声音的其他几人：“……”
西装男：
“不能再拖了。”
“进那房间救‘人’, 或者不进、放任不管, 必须有个决定。”
“来举手表决。”
“伸左手代表进，右手代表不进。”
“我倒数三声, 数到零时, 所有人都要伸出自己的决定。”
长发女：“平局呢？”
小绒毛：“喵。”这里有单数个生物哟, 不会平局的呀。
六人看向猫。
西装男：
“在决定进不进房间之前，再来一个表决。”
“同意算上猫的伸左手，反对的伸右手。”
“现在开始倒计时。”
“三, 二, 一，零。”
七票通过。
其他五人看向耳钉男。
耳钉男：“只我一个投反对票也没用。”
长发女：“吼什么吼？又没人嘲你。”
耳钉男：“你现在不就在嘲？”
西装男主持大局：“好了，现在进行进不进房间的投票。准备, 三, 二，一, 零。”
五票选择进，两票反对。
反对的是耳钉男，和西装男。
虽然结果是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但西装男还是貌似冷静地说：“那就进吧。”
说完，西装男第一个走向今天之前称呼为“猫房间”，今天开始大概得改称为“第七人房间”的、此刻充满了血腥味与痛苦声的那间。
耳钉男一手指着猫，看向长发女，问：“你刚刚说它什么来着？什么都不懂？”
虽然在两次表决中，有没有猫投票结果都不变，但两次猫都确实伸出了左爪、投票成功。
长发女：“聪明和懂阴谋，是两回事。”
在房间外时，六人产生了很多恐怖幻想，以至于迟迟不敢进来。
可当真正走入这第七人房间时，他们却突然发现，血腥味没了，第七人的声音也没了。
房间内干干净净。
没有血。
也没有哪处存在人类躺过的痕迹。
众人懵住。
小绒毛走进房间，又走出来，再走进去，再走出来。
反复多次后，小绒毛看向了卧室的天花板。
六人跟着猫看去。
但除了一个光线不佳的灯泡，再没有看见其他。
六人回到大客厅，立刻又闻到从第七人房间，准确地说是从卧室传出的血腥味与咒骂声。
是的，现在已经进化为咒骂了。
骂他们六人。
说他们怂恿他尝试，却在他受罚后对他置之不理。
他发誓他一定不会让他们好过。
长发女：“还带栽赃的啊？”
卷毛男：“维度。也许我们做的事情投影到他那个维度后，确实成为了他所说的那种事情。”
眼镜女：“我们确实存在怂恿猫夜间出门、替我们试探的行为。如果……”
耳钉男：“我反正觉得，把猫与第七人混在一起，会严重妨碍我们靠近真相。”
小绒毛：但不知真相对你们的生命未必是坏事哟。
眼镜女：
“我的意思是，如果真的按维度理解，那么在我们这个维度，我们看不见第七人、只能听见他发出的少量声音。”
“而在第七人的维度，他看不见猫，却间歇性地看得见我们。”
“我们与他之间，存在不完整的、部分信息缺失的互动。”
“他误以为我们对猫做的，是针对他的。”
耳钉男：“包括让他吃猫食？”
胖大婶双手搓了搓，好像难以相信锅突然到了自己身上。
卷毛男：
“有道理。”
“如果第七人不是和那个人一伙的，如果第七人与我们一样，是被那个人抓来的倒霉蛋……”
“那么为了制造第七人与我们之间的冲突，那个人扭曲了我们与第七人之间的信息传递。”
“我们是一直知道第七人是一个必须怀疑的、与我们不一样的存在。”
“但在第七人的视角，他也许一直能看见我们、听见我们。”
“第七人也许以为我们是……故作神秘的真人。”
“对于我们当着他的面说的话、做的事，第七人自己以为他听见看见了全部，但其实那个人只让他听见看见了一部分。”
“我们所有与‘第七人不存在’相关的内容，那个人都屏蔽了他。”
“可能那个人还屏蔽了更多内容，且第七人能听见看见的部分信息也被那个人扭曲了。”
“于是最终，第七人被那个人误导，以为我们都在恶意害他。”
“第七人因此对我们产生深刻了的仇恨。”
西装男：“现在怎么办？即使我们愿意把他抬去治疗房，我们也根本找不到他。”
卷毛男：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把治疗舱搬到这卧室里。”
“我看过了，治疗舱没有外接任何线，可以搬动。”
西装男：“没有外接，它能量是哪儿来的？”
卷毛男：“鬼故事还可以编，超出时代的科技是想理解就理解得了吗？做实事吧。”
小绒毛看着他们六人忙忙碌碌，打了一个大大的、睁不开眼的呵欠。
等呵欠打完，重新睁开眼时，小绒毛面前的场景已经切换成了空无一物的负司总结区。
小绒毛：嗝。
小绒毛：“你到底什么情况下是开了通道后，隔一段时间再让员工回来，什么情况是毫无征兆地让员工回来后才意识到通道已经开过啦？”
负司：
“问什么废话？明知道我不会答。”
“买后续剧情吗？”
小绒毛：
“其实并不感兴趣。后续不外乎那么几种可能。”
“一，他们六个，或者七个，全死，主谋继续挑选新的猎物囚禁戏耍。”
“二，有一两个幸存，但对背后主谋一无所知。”
“幸存者浑浑噩噩地过完下半辈子，主谋依然是继续着他的游戏。”
“三，六或七人不仅都活下来，还揪出主谋，将他绳之以法。”
“四，活下来的人逃出那建筑后发现，自己穿越了时空。”
“他们来到了科技高度发达，但不拿自己这种‘原始人’当人的未来。”
“所谓囚禁，其实是一场直播娱乐节目。他们的生死只是未来人打发时间的小乐子。”
“实际是哪一种呢？”
负司：“买了你就知道。”
小绒毛又打了个呵欠：“真的兴趣不大呀。”
负司：“不买拉倒。你把总结区剩下的时间睡完吧。”
小绒毛：“算啦，还是让你赚点外快叭。买。”
买完之后，小绒毛快进放完。
小绒毛：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整个故事套路得毫无意外。
小绒毛：
“哎，负司，为什么你能一直对赚能量这事如此有兴趣呢？”
“范峨栈放弃了他建好的商业帝国，司佑的更新频率也已显著下滑。”
“你为什么没有懈怠呢？”
负司：“纵容你们这些产能马马虎虎的员工混日子、对你们的提问爱答不理，就是我懈怠的表现了。”
小绒毛：“但你还是会找寻合适的新员工、给我们分配队伍、给各队选合适的情绪场、与情绪场签能约束限制我们活动范围的合同。也挺忙哒。”
负司：“其实吧……”
小绒毛睁大眼睛仔细倾听。
负司：“你这不还是有感兴趣的事情吗？”
小绒毛：“嘁。”
负司：“既然你刚刚对那情绪场的后续那么能猜，现在也来猜猜我‘其实’后面想说什么吧。”
小绒毛：
“其实你根本没有针对每一个员工的个人特色为其挑选队友和情绪场？”
“都是划定一个大范围，然后随机？”
“如果后勤愿意对随机结果进行微调，是后勤自愿加班，你的收入会更高。”
“如果后勤不干活，那将就随机结果用你也不会亏？”
“一名员工与你签下合同后，以你丰富的经验，你观察他三场便基本能划出适合他未来数百场的组队方式及情绪场类型。”
“然后再用七场进行校核。”
“十场之后，这名员工就完全进入了限定范围内的随机出差模式。”
“只偶尔你来了兴致，或新手中出现了适合与这老员工组队的人，你才会稍微给这老员工发布超出原定范围的工作。”
负司：“嗯哼。”
小绒毛：“反正你不会给我准确答案，所以我就当我猜得对。”
负司：“哦。”
小绒毛：“我要把这份正确猜想发到员工论坛上去，给新手们以启发。”
第849章 0849
☆、中年颓废
负司：“呵。这与你新手期在论坛上看到的各种‘经验帖’有本质区别吗？”
小绒毛：“我对。”
负司：“发经验帖的员工里, 至少有一半都认为自己说的是真实。”
小绒毛：“这不还有一半是故意编造以混淆视听、欺负新手嘛。”
负司：“比烂是吧？”
小绒毛：“汪。”
负司：“啥？”
小绒毛：“反正只是一个发音嘛。我说‘喵’时经常也不是在说猫语。”
负司：“我应该恭喜你吗？将常规意义上明确代表了不同种类的事物视为同类，意味着你距离达成一线合同解约条件更进了一步。”
小绒毛：
“我觉得，至少此时此刻觉得, 从一线解约后, 我可能会选择当一段时间后勤。”
“因为在公司内的生活让我感到愉快，不像在情绪场内那么容易无聊。”
负司：
“那是因为你现阶段每次只能在我内部待七天。”
“你稍微做一个乘法吧，截至今天，你待在我内部的总时间才四百多天。”
“比你待在很多情绪场里的时间都要短。”
小绒毛：
“哦, 那可能下一场结束后我就会改变主意，把‘当后勤’这个选项彻底从我的未来规划里排除掉叭。”
“员工入情绪场之后, 出现回来通道的条件是：员工在该情绪场内的产能总额已高出及格线, 且继续待下去产能效率小于等于待在你内部的产能效率。”
“提问, 这个猜测是正确的吗？”
负司：“你爱猜就猜。”
小绒毛：
“可能员工论坛上很多被证伪了的发言并不是真的完全胡编。”
“而只是‘描述的真相不全面’。”
“针对同一件事情, 在这个情绪场里你这么做，在那个情绪场里你那么做。”
“两种做法都是你的做法, 但都不能代表你的全部。”
“也不能由此推测在其他情绪场里你会如何做。”
“经历了某种做法的员工说出了自己的亲身经历, 却被亲历了其他做法的员工证伪, 挺冤哒。”
负司：
“有什么好冤的？各做各的证明呗。”
“本公司唯一的真理就是我这个老板的存在本身。”
“至于老板的具体做法，当然可以千变万化。”
“好了，本次总结时间结束。再见。”
这次总结区外是新手宿舍门口。
看着明显露出惊魂未定、劫后余生、愤愤不平、忐忑难安等情绪的新手们, 想到现在的自己一回到总结区便将情绪场经历彻底抛开、连后续剧情都看得敷衍, 小绒毛长长地叹了口气。
引来新手们的好奇打量。
好奇，却又不敢靠小绒毛太近。
新手们可能还不认识其他负司老员工，但对负司里这唯一一只猫, 新手们甚至能说出它经历情绪场的总数。
那数字让只熬过了一两个情绪场的新手们心生敬畏。
——很多新手觉得自己能在情绪场里活下来, 是靠了几分侥幸，而“侥幸”显然不可能场场庇佑自己。
新手们：能活成资深老员工的, 肯定都有强大的真本事。
一个新手尝试与小绒毛搭话：“恭喜猫前辈成功完成六十四场任务。”
小绒毛稳重点头：“谢谢。”
太稳重了，让这位腼腆的新手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小绒毛歪头看她：“喵？”
新手们笑起来，还有几个蠢蠢欲动想要摸一摸猫头。
小绒毛脑袋摆正，面无表情地说：“蠢蛋人类。”
新手们：“……虽然经常在玩梗中说猫会鄙视人类，但当猫亲口说出来……还是感觉很怪。”
小绒毛：“重点是，你们真的觉得我还是猫吗？”
新手们肃然起敬：“难道您已经掌握了变成人的技术？”
小绒毛不屑：“那算什么技术？有必要掌握吗？即使真掌握了，值得你们如此惊叹吗？”
新手们：“那，掌握变成大老虎的技能？”
小绒毛：“可以考虑。”
新手们：“哇。”
小绒毛转身，慢悠悠地朝自己宿舍走去，再次重复：“傻蛋人类呀。”
新手们：“哦哦哦，猫前辈慢走，有空再来找我们玩。”
小绒毛去找了古任，当面问他：“你能看出我魂体内人的比例占了多大吗？”
古任：
“这怎么看？”
“魂体这东西，无论是人的，还是猫的，都是由相同属性的灵魂因子所构成。”
“无论活着时是什么种族，死后灵魂消散，也都会化为相同属性的灵魂因子。”
“或者更笼统一些说，灵魂因子就是能量。”
“而且是世间最基础的那一种能量。”
“不是情绪能、光能、电能等上层分类，灵魂因子这个层级的能量相当于物质界的原子。”
“它们以不同的方式结合便能构造不同的东西，但本质上，原子与原子、能量与能量，并无区别。”
小绒毛：
“能不能不要说得那么‘本质’？”
“毕竟我现在的魂体是大量灵魂因子组合后的成品，不是微观基础粒子。”
“猫的灵魂与人的灵魂，组成方式就是不一样哒。”
顿了顿，小绒毛问：“应该不一样叭？”
古任：“一个你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成为问题的问题，你非要问。”
小绒毛：“我的猫格分裂已经近乎痊愈啦。我现在呼唤我的邢异猫格，他给我的回应已经让我感觉我是在自言自语。”
古任：“你为此感到惆怅？”
小绒毛：
“不。”
“我只是对‘散开灵魂，化为无数的灵魂因子、无数的能量颗粒，在无数的时空中飘荡’那一天的到来产生了期待。”
“觉得那样子可能会很有意思。”
“即使在飘荡时我不产生‘有意思’这种情绪，但当曾经属于我的那些灵魂因子分别参与进不同生物灵魂的构建、成为新的生命时，那些生物会因彻底放松过而感到愉快叭？”
“他们不记得愉快感的源头，但他们会高高兴兴地生活。”
“不会轻易对生活中发生的事情感到无聊、倦怠。”
小绒毛问古任：“你每天有多少时间会感到倦怠？”
古任：“你这只猫……怎么越来越哲学了？”
小绒毛：“经历得太多、懂得太多，就是很难一直保持没心没肺嘛。”
古任：
“因无知而天真的孩童固然容易快乐，但因历尽沧桑而看淡很多事情的老人也因更能发掘事物的美好面而生活得满足。”
“你现在这样当然是脱离了孩童心态，可显然还不够格称为老人心态。”
小绒毛：“啊，这是中年颓废心态。”
古任：
“活人中年颓废是因为工作方面不仅难以更进一步、还随时可能失去工作，家庭方面上有老下有小、每一个的衣食住行都需要中年顶梁柱操心。”
“压力太大，几乎要把中年人压平。”
“你有什么压力？”
小绒毛：
“我工作六十四场啦，与负司合作的情绪场类型我大致都经历过啦。”
“之后的情绪场除非彻底颠覆世界观，否则很难再带给我新鲜感。”
“而以负司的保守作风，‘颠覆’应该很难发生。所以……”
古任：
“你自己不会找乐子吗？”
“以你现在的能力，情绪场中已很难出现威胁到你生命的东西。”
“既然如此，你大可以玩得更肆无忌惮些。”
“比如你上一场，如果你入场第一天就杀了他们六人，大概率在你回负司前能激得主谋现身。”
小绒毛：
“你这个人类怎么动不动就要杀人呢？”
“破坏规则秩序并不是我的兴趣所在。”
“看到世界大乱，比起看着人类晨跑来，并不会让我情绪起伏更剧烈。”
古任：
“我只是打个比方。”
“具体什么让你感到有趣、激动，那只有你自己才能知道。”
“你可以多方面尝试，直至找到为止。”
小绒毛：
“我知道曾经有员工以杀无辜原住民的方式来发泄。”
“而回负司的通道开启后，他的队友都回来了，唯独他，进不了通道。”
“他被永久地留在了那情绪场内。”
“他的队友们从后续剧情中得知，通道排斥了他，却吸走了他的员工能量块、半破坏了他的负司合同。”
“残缺的负司合同依然维持了他的形体，却让他失去了他所有的存款能量，及在那场中新产的初级情绪能量，也让他失去了存储之后新产能量的能力。”
“也就是说，被留在那情绪场内的那人失去了所有能量、不能再使用能量技能，连维持魂体健康的基础生存能量都没了。”
“只剩下一具可以与活人互动的壳子。”
“他会和普通活人一样饿、渴、困，力量速度等参数也大幅下降。”
“这样的他最终必然会被与他有仇的原住民抓住、报复。”
古任：“至少他不感到无聊、颓废了。”
小绒毛：
“我不觉得做那些违反正常秩序的事情时他是真正感到愉快、满足哒。”
“能被选为负司员工，就说明这人不是天生反社会，而是一个常规意义上的普通人。”
“对于普通人，‘大量杀戮’这种行为，以产能效果来说，未必比得上听到一场好相声。”
古任：“相声的数量，比能拿来当作发泄对象的人的数量可少多了。更别提‘好’相声。”
小绒毛跳过古任故意的指歪路，说：
“我可以在进每一个情绪场之前期待该情绪场能让我感兴趣。”
“进入后，如果发现真的感兴趣，我便能高兴一场。”
“如果不感兴趣……”
“那也就是常规状态。”
第850章 0850
☆、穷举法
小绒毛：
“唉, 我都这么颓废了，为什么还是能保持收入大于支出呢？”
“想想我曾经厚着脸皮邀请赚钱强手们合作的日子……”
“那时候我的精神头可真好呀。”
古任自掏存款给出一个瞬移，把小绒毛送出后勤工作区。
被瞬移后出现在商业街的小绒毛嘟囔：
“你送走我很容易, 但我要再到达你面前也很容易呀。”
“然后我俩就会陷入消耗能量的拉锯战……”
“好无聊呀。”
小绒毛钻进旁边的一间店铺, 跳到人家的货架上，把顶端的小盒子给踹到了地上。
店主：“……”
小绒毛看向店主，呲牙：“要我赔能量吗？”
店主轻盈跳起，捏住猫的后颈皮, 把它甩到了店外。
完美落地的小绒毛：
偶尔跟人类打打架其实可能真的会有点意思？
但只能在负司里打。
相对于负司老员工，情绪场里的原住民可太脆弱啦。
进入第六十五场的准备区, 休息了七天的小绒毛发现, 虽然在负司内它经常摊平、什么都懒得干, 虽然在情绪场里它经常趴在角落、无所谓地旁观人类活动, 但每次来到准备区，它还是会产生一些期待感。
当然, 不是期待那越来越敷衍的任务介绍, 而是期待这一次的情绪场会让它眼前一亮。
小绒毛：
哪怕只在刚入场时亮一亮也好。
准备区就像进入新世界的大门。
虽然大门后的世界不一定真的“足够新”, 但……
有可能新。
毕竟，与负司合作的情绪场有那么、那么多。
多到数万员工在论坛里分享时基本碰不到相同的场。
所以哪怕概率微小，我也可能会碰上完美符合我兴趣、让我经常高高兴兴、完全不感到无聊的情绪场叭？
如果真能进入那样的场, 如果在那里面的每一天我都能大量产能, 负司必然会让我在里面待很久。
只要我产能效率不下降，我便可能长久地在里面待下去。
甚至待无限长的时间。
呀，这么一想, 好像不可能存在那种完美世界？
即使某世界在某一个时间段对我真的完美, 但随着它的发展，随着我心态的变化, 还是会出现不完美。
邢异：从热恋到七年之痒。
小绒毛：
啊嗯。
再说，即使不考虑后续的痒，光是怎么找到一个保质期有限的、当前完美的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从万亿情绪场里大海捞针吗？
还每七天只能捞一次。
呀，难道这就是灵魂消散成灵魂因子的意义？
单一一个个体做不到的事情，便化为无数的灵魂因子，散开去做穷举法？
在穷举中对比挑出自己最想要全心投入进去生活的完美世界？
而当这个一度完美的世界相对于自己的期待不再完美后，便再次散开灵魂，去穷举挑选新的完美？
第六十五场名为：方寸之间。
背景介绍：被困住了。
个人任务：据说猫是宅家动物？
团队任务：无。
队友：无。
小绒毛：
对比所有完成任务超过六十场的员工，我的队友总数应该是最少的叭？
负司就这么肯定人类员工与我组队有碍产能？
哼。正好我也觉得那些同事没啥新鲜感。
不仅老员工不新鲜，连新员工，哪怕人换了，那气质、思路、行动风格，都大同小异。
负司一直按相似的标准挑员工真的不会腻吗？
还是情绪场更有活力一些。
抱着对新情绪场活力的一点期待，小绒毛看着准备区倒计时结束，自己正式落入情绪场。
立刻直直面对一张蛛网。
小绒毛视线略微下移，看到通过一根蛛丝吊在蛛网下方的小蜘蛛。
小绒毛抬爪一钩，蛛丝断开。
无辜的、只是不巧被猫看到的小蜘蛛落到地上。
然后小蜘蛛迅速地爬向墙，从墙根的一个小洞逃走了。
目送小蜘蛛逃命完毕，小绒毛才开始仔细打量这个破房子。
是真的破。
墙、房顶、门窗、家具……
整个房子中称得上完好的，大概就只有看起来刚织好不久的蜘蛛网了。
小绒毛觉得不协调，于是又对着蜘蛛网抬起爪子。
但想了想，小绒毛又放下了爪子。
小绒毛：等蜘蛛回来能看见网时再来破坏叭。
这房子破也就算了，小绒毛并不是没见过更破的、连房子样子都没有了的房子，但这房子的糟糕之处还在于：
那么多破洞居然透不进多少光线。
因为穿过破洞，小绒毛能看见这房子有一半紧挨着石壁，房顶都有一半被石头挡住。
好像整个房子就是建在一个较浅的山洞里。
此外，房门口还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树帮这房子将另外一半可能有的光线又挡去了大半。
小绒毛：
这种挡法，哪怕外面艳阳高照，透进来的光也顶多是蜡烛级别。
而且光虽然被大量遮挡，石壁、树和房子组成的形状却刚好与此地的风向配合。
只要外面刮风，这房子内的风力必然更大。
导致房子内完全无法蓄热，还尘土飞扬，并时不时发出怪声。
难怪会被废弃。
小绒毛走出破房子，发现外面居然用篱笆围出了一个小院。
小院内的东西，除了最主要的那棵大树外，还有很多杂草、野花、兔子、鸡、虫等。
篱笆上也长满了野生植物。
小绒毛：
咦……虽然明显是长期缺人打理的样子，但好像也没人来搞破坏？
是因为其他人都看不上这里的东西，连把这里当个玩耍地点都不屑，还是他们忌讳着这里的什么？
或者是将可以科学解释的、风吹出来的怪声理解为不科学的鬼故事啦？
大人不愿来，还吓唬小孩子、不准小孩子来玩？
以小绒毛的听力，它已经听到了附近人活动的声音。
其中最近的那一个人，与小绒毛此刻所在位置的直线距离约为五百米。
小绒毛：
锅碗瓢盆碰撞、狗叫、小孩子打闹、大人凑在一起说闲话……
是日常生活的响动，并不是单独的一两人偶尔路过这里。
从响动的规模判断，那应该是一个村子？
既然这里距离村子不远，那正常来说便很容易成为小孩子的玩耍区域。
不该这样连个脚印都找不到。
啊，听到了电视剧的声音。
但不像是手机发出的，更像是电视。
好像没有听见手机声。
咦，那是座机电话按键声？
小绒毛闭上眼，只凭听觉逐渐勾勒出不远处那个村子的模样。
突然，小绒毛感觉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虽然说这房子因为阳光照不进来又小风不断，一直显得凉飕飕的，但此刻的凉意……
小绒毛淡定地睁开眼，再淡定地与一双红彤彤的人眼对视上。
小绒毛双眼一扫，将对方看了个完全，然后开口：“喵。”
红眼睛的主人蹲在小绒毛面前，语气有点为难地说：
“怎么来了这么小一只猫？”
“你妈妈呢？”
“我好像没在附近见过与你毛色相似的猫。”
小绒毛有点惊奇地看着这位红眼睛。
她是一只女鬼。
不仅眼睛是红色，身上的连衣裙、凉鞋也都是红色。
她的脸很年轻，大概二十岁左右。
但及腰的长发却和她的肤色一样雪白。
凭小绒毛当鬼差的经验，以衣服、鞋的颜色为判断依据还可能有误，但眼睛红成这样肯定得是厉鬼了。
且还应该是正准备发动攻击的厉鬼。
可小绒毛却完全没有从她的魂体上感受到危险。
在小绒毛的感知中，这位女鬼的魂体稳定度超过鬼差，仅次于负司员工。
她就像一个普通的、在愉快逛街时遇到可爱小猫的年轻女生。
对小猫很心动、想养，却又没把握养好。
小绒毛：不对，可能应该说，是回家时突然发现家里多了一只陌生可爱小猫。
小绒毛开口：“你没看出来吗？”
女鬼怔住。
小绒毛：“你真的没看出来呀？”
女鬼：“哇，你是猫妖呀？”
小绒毛惯性纠正：“是猫仙。”
女鬼：“对不起，猫仙大人。”
小绒毛：“为什么要加‘大人’？我不是人呀。”
女鬼双手合十，连连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作为人类的傲慢思维作祟，说错话了。”
“猫就是猫，不需要拿人类称呼当敬语。”
“请猫仙原谅我现在的狭隘，我以后一定会努力改。”
小绒毛：“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道歉，那猫就原谅你啦。”
女鬼：“谢谢猫仙。”
小绒毛：“不过我刚刚惊讶你没看出来的其实是，我不是活猫，你没看出来吗？”
女鬼惭愧：“真没看出来。我这是第一次遇到仙。”
小绒毛：
“哎，其实，‘猫仙’是我自封的啦。”
“重点在于，我和你一样，不是‘活的’，是死后未消散的魂体。”
女鬼的动作和表情都顿住。
她的手慢慢放下，重新抱住膝盖，双眼认真地看着小绒毛。
好一会儿后，她缓缓摇头：
“我看不出来。”
“虽然你的呼吸、心跳确实有伪装感，但在我的感知中，你的肉身是真实的。”
“也是与你的灵魂相契合的。”
“在我的理解范围内，你就是活猫。”
“不是我这样的鬼。”
“也不是僵尸。”
小绒毛：
“啊，这个肉身确实是真实且活着的哒。“
“这是另一只猫借给我哒。”
“它是活猫，它的灵魂还在这具身体里，只是暂时沉睡、把身体的控制权借给我。”
“到一定期限后，我会离开这具身体、将身体还给它。”
女鬼略微皱起眉：“你借身体是为了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小绒毛这次没接女鬼的话头，只说自己感兴趣的：
“你眼睛现在的红和刚刚的比起来，虽然都是红，但红得不一样哎。”
第851章 0851
☆、第六十五场——方寸之间
小绒毛：
“有了对比之后我才发现, 刚刚的红像是凝固的宝石，现在的红却是流动的……”
“应该是岩浆。”
女鬼笑起来：“不是流动的血吗？”
小绒毛：“已经过了那个阶段啦。”
女鬼的笑容更灿烂：“我现在真的相信你是死过的了。而且你的心中应该没有恨。”
小绒毛歪头：“喵？”
女鬼：
“因为你所看到的我的眼睛，反应的不仅是我的状态, 还有你的状态。”
“如果你心中有强烈的恨意——想要杀死某人的那种恨意——你一定会感觉我眼睛的红是流动的鲜血。”
女鬼站起身, 看向村子的方向：
“活人在这方面反应更强烈。”
“但凡能看见我的活人，要么本身距离死亡很近，要么强烈地想要杀死某人。”
“这些活人如果与我对视，无一例外, 都会看到鲜血。”
“不是看到一对仿若流动鲜血的眼睛。”
“而是看到流得满地、满床、满墙都是的鲜血。”
“那是需要把一个人抽干才能流出的血量。”
小绒毛：“那个村子里有你强烈憎恨的人吗？”
女鬼：
“哦，已经没有了。我恨的人早就死光了。”
“现在那村子里住的都是与我无关的人。”
“他们对于我的故事有所耳闻, 但只当是吓唬小孩的、被严重扭曲过的传言。”
“和一只绣花鞋什么的差不多。”
“毕竟, 我的故事于他们而言, 已经是快五十年前的事情了。”
“随着相关人员和证据一起全部死亡、毁灭, 一切……”
“都过去了。”
小绒毛对鬼故事没有太多感觉，只盯着女鬼的连衣裙和凉鞋琢磨时代发展的问题：
五十年前已有这种样式的裙子、鞋子。
五十年后的现在却没有手机？还在用座机？
是因为这附近信号太差, 于是带了手机来的人也只能把手机收起来不用吗？
还是这里的时代发展速度比我熟悉的那款慢很多？
女鬼注意到猫的视线, 拉了拉裙摆, 说：“这是我自己做的，你要也来一件吗？”
小绒毛：
“自己做的？但这裙子也是能量态……”
“我是说，裙子和你的魂体状态好像是一致哒？”
女鬼：“嗯, 这里面有一个转化的小技巧, 我教你呀。”
小绒毛：这好像是一只特别厉害的原住民鬼呀。
小绒毛便在这个破房子里住了下来。
并逐渐了解到女鬼的生平。
女鬼名叫方凝芝。
她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谁，她是被村子里的一个老妇人从河里捡到的。
方凝芝：
“当时，婆婆刚刚得知她的女儿去世了。”
“去世时已怀有七个月的身孕, 是一个女婴。”
“这是婆婆最后的两个亲人。”
“全村的人都在传婆婆命太硬、克死了所有亲人。”
“据说婆婆捡到我时, 我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村里的大夫看到我后直摇头，说我这样子即使捡回一条命, 也是个药罐子、活不到成年。”
“婆婆实在不忍心，对未能出生的外孙女的感情也有一部分寄托到了我身上。”
“所以她非常用心地、几乎是倾尽全力地照顾我。”
“而我不负她期待地，活了下来。”
“虽然我的身体是一直不如村里的其他孩子强壮，经常生些小病，但还是能帮家里干不少活。”
“不像真正的药罐子那样动不动就长时间卧床不起。”
“婆婆很高兴，几乎真的拿我当亲外孙女对待。”
“我的姓是随了婆婆。”
“‘凝芝’就是婆婆与她女儿商量的想要给她外孙女取的名字。”
“因为家里没有壮劳力，所以我与婆婆的生活条件不太好，但其实我觉得多数时间我都过得很开心。”
“哪怕后来村里因为连续几起意外伤亡事件，而说是我们这对命硬祖孙坏了村里的风水、把我们赶到这里来住，我也没觉得过不下去。”
“那时婆婆还安慰我说，‘命硬也有命硬的活法’‘老天爷让我们生下来，总会给我们一条活路的’。”
“是的，连婆婆自己也觉得自己命硬、认为那几起意外伤亡说不定真有她影响的错。”
“当时因为身边所有人都那么说，所以我自己也那么信了。”
“觉得我生来就是自带不祥的人。”
“觉得我唯一幸运的是能遇见同样不祥的婆婆。”
“觉得不祥与不祥在一起，负负能得正。”
“说实话，虽然后来我明白了‘命硬’什么的完全是迷信，也没有什么人是生有原罪，但婆婆真的幸运值很低。”
“用游戏玩家梗来说，就是幸运E。”
“一件事情只要有几率往糟糕的方向发展，婆婆就一定会遇到糟糕的结果。”
小绒毛：哎，这里已经有“幸运E”这种说法了吗？时代背景真的让我很迷惑呀。
方凝芝没发现猫的重点与她的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她继续投入感情地说：
“即使如此不得命运眷顾，即使一生坎坷，但婆婆依然乐观，依然温柔。”
“依然对人世间充满善意。”
“那个村子，我是说重建之前的那个，里面的村民虽然几乎全部都对婆婆和我很嫌弃，但很多也夹杂有几分怜悯。”
“只要我们祖孙俩远离他们、不连累他们，他们倒也没想过逼死我俩。”
“包括那几起他们认为与我俩的命硬有关联的伤亡事件发生之后，他们也只是驱赶我俩，并没有喊打喊杀。”
“连这房子，最终也还是村里人看我俩老的老、病的病，帮忙建的。”
“我不恨他们。”
“真的。”
“他们只是愚昧、迷信。”
“但依然维持着底线的善良。”
“想想他们是真的觉得我与婆婆不祥、真的认为我与婆婆会给他们带去灾害、真的对我与婆婆又嫌恶又恐惧。”
“可他们依然能压住自己对我俩的负面情绪，给我们祖孙俩留下活路。”
“站在他们的角度，已经是拿出了饲养猛兽的勇气。”
“我恨的只是利用他们的迷信，将他们还有我与婆婆当作刀、当作祭品的人。”
小绒毛：“你眼睛的岩浆喷涌出来啦。”
更客观一些说是，魂体有所不稳。
部分魂体逸散到了环境中，成为了灵魂因子，脱离了方凝芝。
即，方凝芝的魂体因此削弱了些。
小绒毛：
直接由局部魂体崩解形成的能量，与因情绪起伏产生的能量，最大的区别好像在于……
前者每一次都会带给魂体不可逆的损伤；
后者则可以无限生产、对魂体及生物都没有伤害。
不过，后者真的可以做到“无限”吗？
我们这些情绪能量制造机，情绪越来越难有起伏、看各种事情都难以感到新鲜，仅仅是因为“习惯”吗？
还是我们在制造情绪能量的同时，也在不断消耗我们魂体中与“感情”相关的那部分？
当那部分魂体被消耗光、全转化为情绪能量后，我们便失去了继续制造情绪能量的能力？
成为无波的古井？
但如果是这种思路，尤海汇魂体中与感情相关的部分也太庞大啦。
难道尤海汇的整个魂体都是由感情构建哒？
方凝芝闭了闭眼。
重新睁开时，她的双眼已经重新变为鲜红但不喷涌。
方凝芝笑道：
“见笑了。”
“那份恨意是我死后成鬼的原因。”
“后来即使我已经报复了我所恨的一切，那恨意依然作为核掌控着我的整个魂体。”
“时刻准备着彻底吞噬我、取代我。”
小绒毛：“哎？”
方凝芝：
“不用惊讶，你体内同样有核。”
“所有鬼，所有能脱离肉身长期存在的魂体，都有核。”
“一般称为‘鬼核’。”
“鬼核通常是鬼自己的强烈执念绑缚部分魂体形成的。”
“偶尔则是外力的捆绑。”
“你身上的鬼核比较特别。”
“是理性条款搭建出框架，再填入‘认同’‘达成一致’这类不算很强烈，但……会负责的情感。”
小绒毛更惊讶了：“是这样吗？”
方凝芝：“你的魂体能保持凝结态、不消散，主要是依靠一份理性条款。这个你知道吧？”
小绒毛：“知道。那是工作合同。”
方凝芝：“鬼公司呀。”
小绒毛：“啊嗯。”
方凝芝：“合同是你自愿签的吧？”
小绒毛：
“这个当然。”
“公司老板其实本来不想让我签，它嫌弃猫。”
“所以如果我当时稍微犹豫、稍微不愿签，它就肯定不会签我、直接把我赶出公司啦。”
方凝芝：“老板好相处吗？”
小绒毛整张脸都写上嫌弃：“嘁。”
方凝芝低声笑起来。
颇为开心的样子。
因为一提到仇人以及最憎恨的那件事，方凝芝就仿佛要变身成没理智厉鬼的模样，于是一鬼一猫便跳过了这个话题、跳过了讲那个时间段。
方凝芝给小绒毛讲她报仇完毕后的事情。
方凝芝：
“本来我以为，报仇完毕后我的鬼核就应该因为消除了执念而破碎。”
“接着我整个魂体也该破碎。”
“鬼故事里都是这么说的嘛，帮鬼消除执念是超度鬼的重要方法。”
“实际上，这些年来我也遇到过其他一些鬼，他们中真的有一部分是在执念被解决后立刻完全消散成灵魂因子、进入能量循环的。”
“但我自己，没了执念后我发现，我鬼核中的恨已经不需要依托事实了。”
“无论现实如何变化发展，化鬼时的那份恨意都牢牢地刻在我的魂体中，彻底固化。”
第852章 0852
☆、已不是同一个
方凝芝：
“我的魂体已经成为了那份恨意、这个鬼核的附属品。”
“更直白地说, 我已经不是我。”
“我拥有我还是活人时一生的记忆，但作为鬼的我只是拥有那份记忆而已。”
“本质上，从鬼核出现的那一刻起, 我的魂体结构便已与活人时的灵魂结构不同。”
“也就是, 成为了另一个人。”
方凝芝本说着说着有些放空的视线重新落回到小绒毛身上，继续说：
“能明白吗？”
“所有灵魂因子本质上都是差不多的能量。”
“灵魂与灵魂的不同主要在于灵魂因子们组成的结构不同。”
“所以一旦结构变了，灵魂也就换了。”
“死者灵魂显露出与生前相似的模样，不过是一种拟态。”
小绒毛：
“我的灵魂结构……”
“啊, 也变了的。”
“加入了负司合同，还加入了邢异的一小点灵魂碎片。”
“不过更重要的是, 在我一次次制造能量、使用能量技能的过程中, 那些情绪能量在强化我魂体的同时……”
“应该说, ‘强化’本身就意味着结构优化、改造。”
“但我不讨厌这些改变。”
“我喜欢邢异死后依然留下一部分陪着我。”
“也不讨厌在负司工作。”
“还享受慢慢变强的感觉。”
“哪怕我已经变得与最初的我差别极大, 我也依然觉得不坏、很好。”
“一直维持原形态没有意思嘛。”
方凝芝：
“其实我也觉得靠着化鬼而获得报仇力量不坏。”
“哪怕我因此不再是我。”
“但只要新的我能给旧的我报仇，旧的我便不介意献祭自己。”
“毕竟旧的我当时是那么地无力, 又那么地渴望报仇。”
说到“献祭”这个词时, 方凝芝眼睛的岩浆又流动了一下。
但这次她很快自己控制住, 继续说有关灵魂的学术研究成果。
方凝芝：
“有一个关键问题。”
“生物的灵魂结构与生物的肉身一样，是进化数十万、数十亿年的成果。”
“是淘汰了无数残次品后，才留下了我们现在使用的人魂结构、猫魂结构。”
“而我们死后用来改造我们魂体结构的时间仅仅只有几十、几百年。”
“且亲身参与改造者只有我们自己。”
“于是, 新结构稳定、好用的几率有多大？”
“如果改着改着突然彻底崩掉倒还好, 只是回归死后正常的能量循环而已。”
“偏偏因为鬼核的存在，再怎么崩也会被束缚住，达不到‘彻底’。”
“最终, 便形成一个难以言喻的怪物。”
小绒毛跟上了方凝芝的思路, 严肃接话：
“但在我们肉身死亡的那一刻，只要我们想作为魂体存在下去, 我们便必然需要改造我们的魂体结构。”
方凝芝：
“是的。”
“因为在自然界的设计中，灵魂与肉身是配对存在的。”
“其中任何一个死，另一个都应该死。”
“如果某一个想抛弃搭档独自存在，便必然得付出代价。”
小绒毛：“既然我们存在，那就意味着自然界允许我们存在。”
方凝芝：
“但因为我们这类东西存在的数量不够多、诞生过分随机，所以自然筛选优化机制不完善，便导致我们存在于夹缝中。”
“非生非死。”
“既结构不稳定，又不是完全的能量。”
小绒毛：“我们的存在数量不够多吗？各个世界都有那么多鬼故事。”
方凝芝：
“一所学校的灵异故事如果有十来个，应该就算多了吧？”
“如果有上百个，简直能震惊全球。”
“而这往往需要累积十几几十年才能有那么多。”
“对比起来，学校每年光新生就有多少？”
小绒毛：“但鬼起码比珍稀动物多？”
方凝芝：“我没研究过，但珍稀动物的灵魂结构足够稳定吗？比蟑螂的灵魂结构更稳定吗？”
小绒毛：“为什么要举例蟑螂？”
方凝芝：“因为‘强大’最直接的表现是‘生命力强’？”
方凝芝还给小绒毛介绍了那个村子。
方凝芝：
“那村子的原名就不提了。”
“我报仇那些年，那村子被称为‘怨村’。”
“后来住那里的人换了一批，‘怨气’‘复仇厉鬼’什么的，也被视为了迷信。”
“村名便根据新气象和来路不明的传言，改为了‘缘村’。”
“缘分的缘。”
“因为‘新传说’中，在缘村相识的男女，总能成就一段好姻缘，会一生恩爱和美。”
“还称有外地人慕名前来、大呼灵验。”
“但缘村改名至今才十五年。”
“哪对夫妻的‘一生’是只有十五年？怎么证明灵验？”
小绒毛：“缘村旅游业很发达？看起来不像呀。”
方凝芝：
“不发达。”
“这里交通不行，进出一趟费劲得要命。”
“不过确实有一些人就喜欢往这种地方钻，甚至为了体验这份新奇愿意冒生命危险。”
“但从‘奇’来说，缘村又没奇景，这就只是个被时代抛下的落后小村子而已。”
小绒毛：“你能不能告诉我外界主流的科技水平发展到哪一步啦？人类占领火星了吗？”
方凝芝想了好一会儿，才说：
“我好像听过火星探测计划。”
“但不确定那是科幻小说桥段，还是确有其事。”
小绒毛：“反正肯定没有大规模火星移民叭？”
方凝芝：
“完全没听说过。”
“你真是一只眼光辽阔的猫。”
“比起你来，我只关注这个村子，实在惭愧。”
小绒毛扭脖子：“其实我只是想知道能不能在这里上网玩而已啦。”
方凝芝：
“啊，别想了，我在的地方网络都不通。”
“我生气时，能让旁边的信号塔暂时失效。”
“之前市里派人来想在村子旁安信号塔。”
“结果专家检测了一通，说这村子磁场有问题，信号塔没用，于是就没安。”
“因为网络不通，连有线电话的信号都经常不够清晰，所以村里人有意将缘村打造成‘远离城市喧嚣，寻觅真心有缘人的世外桃源’。”
“但现代人不买账。”
“于是缘村就只能这么活得被时代抛弃。”
“现代人啊，一边大肆赞美古朴、原生态、纯手工，一边离开现代科技一天便痛苦万分。”
小绒毛：“叶公好龙。人类创造的词语用在人类自己身上永远是最合适哒。”
这个破房子是方凝芝生前死后的住处，也是缘村人人皆知的鬼屋。
但现在外界流传的这个鬼屋的相关故事与方凝芝亲历的完全不同。
缘村版的故事是：
这房子曾住了一对私奔的情侣。
他们落魄至极，却情比金坚。
即使两个家族相互敌对、用尽手段试图拆散他俩，他俩也丝毫没有屈服。
最终，他俩在穷困中死去。
死后的他俩成为了情侣的守护神。
尤其愿意守护穷困的情侣。
还传说，真心相爱的情侣只要在这房子中住一天，就能得到那对情侣的赐福。
小绒毛感叹：“为了打出缘村的名声，村里人非常努力了呀。”
方凝芝：
“烂大街的故事而已。”
“如果真有人来，这个故事能锦上添花。”
“但想靠这个吸引人来……”
“他们还是先修路吧。”
“故事编了这么久，可没见哪怕一个人来这破房子里住。”
“连靠近的都没有。”
“顶天了只隔着几百米远远地看一眼。”
“有时还用上了望远镜。”
小绒毛：“你妨碍了缘村上网，那妨碍他们修路了吗？”
方凝芝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双眼的红色流露出明显的恶意。
她眨了眨眼，收起笑容，眼神又重新回归相对的平静，回答：
“整个村子的磁场都在我的影响之下。”
“只要我还在这里，修路这事便总会遇到不顺。”
“比如资金总是批不下来。”
“或者好不容易批下来了，又遭遇暴雨连绵无法施工。”
“等终于雨停了，施工队被查出资质有问题。”
“重新换了施工队，前一次批的资金已经失效，又得重新走流程……”
小绒毛爪子指向方凝芝：
“你这不是在延续报复吗？”
“村子想发展必须得消灭你。”
“你如果一直存在，村子迟早会空。”
“这个世界的发展方向是不能离开网络哒。”
方凝芝面无表情：“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的鬼核、我的存在属性，就是如此。”
小绒毛：“唉。”
方凝芝也叹气：
“其实有时我也想上网看点有趣东西。”
“村里人只要离开村子就能正常上网。”
“我即使去往其他地方，也会在靠近电脑手机时让电脑手机断网、花屏。”
“我根本无法蹭网。”
“最多看看电视、听听收音机。”
“还得注意保持距离、控制情绪，不然同样会干扰信号。”
“但电视收音机已经越来越少了呀，我迟早会没得蹭。”
小绒毛：“你说你复仇就复仇，怎么会跟网过不去？你死时互联网存在吗？”
方凝芝：
“不存在呀。”
“害死我的人是用砖头那么大的东西跟外界联系的呢。”
“那时候村子里连座机都没有。”
小绒毛：“那你只断电话信号就好了嘛。”
方凝芝：“我想我的鬼核断的是‘与外界联系’。”
小绒毛：“不要什么都推给鬼核。”
方凝芝飘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鬼核就是我。所以这其实是自我反省。”
缘村的人虽然把方凝芝的住处称为鬼屋，且觉得那里的阴凉程度、风声都堪称怪异，从来都避着走，但现在真正觉得那里有鬼的人其实并不多。
第853章 0853
☆、隔离
村里人更偏向于相信那些怪异都是“磁场问题”。
村里人：
毕竟, 要相信科学嘛。
而且比起断网来，一点点异常声音算什么呢？
那房子有那么多孔洞，发出奏乐声也不奇怪嘛。
大概只有小孩子之间还情真意切地传播着多种版本的鬼故事。
不过因为缘村内没有学校、路又难走, 所以小孩子一般只有寒暑假才会住进缘村。
于是这些小孩子加工出的鬼故事与缘村的气质有些脱节。
更像是外人的猎奇议论, 而不是本地人的真情抒发。
日常时，缘村内的人主要只有三类：
上了年纪的，
努力改善缘村内生活环境的，
以及研究缘村怪异磁场的。
第一类是生活。
第二类是工作。
第三类是半工作半兴趣。
无论留在缘村内的初衷是什么, 在缘村内待久了后，生活节奏都会慢下来。
并逐渐习惯这样的慢。
甚至于, 偶尔回到城市中, 还会恍惚：
原来正常的生活是这样的吗？
原来缘村已经被时代抛下这么多了吗？
其实光说地理位置, 缘村并不算偏僻。
从距离缘村最近的镇到全国排得上号的大城市, 仅两个小时的车程。
只是从那个镇到缘村，基本只能徒步走。
且哪怕是走惯了山路的人, 也至少要走七八个小时。
以前在那个镇附近, 还有好几个像缘村这样被山路困住的村子。
大家都是一水儿的难兄难弟。
但现在, 其他难兄难弟村们都修好了进出的路。
开车到镇上只需半小时，人气便旺起来，经济也发展了起来。
光是靠着农家乐赚节假日的钱便热闹红火。
唯独缘村, 路就是修不起来。
缘村对外的路虽然客观上确实是各村中最难修的, 但理论上难度顶多也就相当于第二难修的那条路的一点五倍。
在其他村的路都完工且使用了五六七八年之后，缘村这条实在不至于连动工都没有。
其他村的人打趣：“缘村可能恰恰与路没缘吧。”
其他人倒没有太可怜缘村村民。
因为不愿意待在缘村生活的人早就陆续搬出来了。
有搬到临近村的，有搬到镇上的, 还有去大城市打拼的。
现在留在缘村的人, 多还就喜欢那种基本没外人打扰的生活。
有些外地人千辛万苦地走进缘村，也正是奔着那份与世隔绝。
临近村的人：“这就是城里人向往的, 隐居生活吧。”
久而久之，缘村人自己也习惯了这种隔绝，并将这视为特色。
缘村人：
嘿，这个时代，要在距离大城市这么近的地方找到一个隔离度这么高的，也是不容易。
这年头，只要特色强，再艰难的路也会有钱多时间多的人来尝试。
愿者上钩。
但这些等待傻鱼上钩的缘村人不知道的是，方凝芝的隔离气场影响的不只是物质，还有人的情绪。
对缘村产生了兴趣的人，会在不知不觉间淡忘那份兴趣。
将缘村当作了旅游目的地的人，会在中途改变计划，去到缘村的临近村，或者干脆出国玩。
正如针对缘村的每一份修路计划，总会延误、搁置、放弃。
也正如对缘村怪异磁场的研究思路，逐渐从科学转变为了玄学。
连缘村人自己都越来越觉得，缘村现在这样很好、他们这样的生活不需要改变。
缘村人：
不喜欢缘村生活方式的人，离开缘村就好了呀。
应该是人适应环境，而不是强迫环境来适应人的喜好嘛。
方凝芝的鬼气没有强硬地将某种想法植入活人的脑中，她只是缓慢地让相关人士对特定的事情忽略、不在意、无所谓。
方凝芝：“真的全是我的影响吗？也许人类本就是这样一种容易在困难中放弃的生物呢？”
小绒毛：“哦。”
方凝芝：
“假设这真是我的责任，那这就是一场战争了。”
“如果我赢，缘村就会变为无人区。”
“如果缘村人赢，我就会被消灭。”
“也许胜负的关键握在研究磁场的那些人手上。”
“以科学的方式来研究鬼核的影响效果……”
“谁说鬼不能是一种科学呢？”
小绒毛：“嗷。”
当代缘村人不认为他们村这个鬼屋真有鬼的原因之一是，这里的动植物长得特别好。
虽然很多鬼故事里鬼的住处都杂草丛生，显得植被茂盛，但方凝芝鬼屋附近的植物可不单是茂盛，还长得有一定的规律。
也就是不显得杂乱。
当然也没有到被人精心打理的模样，就是，显得颇有美感。
是城里人喜欢的那种干净的野趣。
动物方面更是充满了欣赏价值。
在鬼屋附近活动的动物看起来都特别灵性、格外漂亮。
这些野生的甚至比村里人家养的都更显得干净、懂人话。
而且虽然人类莫名排斥靠近那鬼屋，很多动物却都喜欢到那鬼屋附近生孩子。
似乎动物们认为，孩子在那里出生能得到祝福。
缘村人：所以，那鬼屋里果然生活着一对热爱生活、向往完整家庭的鬼仙吧？
小绒毛迷糊了：
“所以缘村人到底是信这里有鬼还是没鬼呀？”
“因为这附近环境好，所以觉得没鬼作祟？”
“同样因为这附近环境好，所以认为这里有鬼保佑？”
方凝芝：“信这里没恶鬼、有好鬼。好鬼等于仙。”
小绒毛：“懂啦，就像我是猫仙。”
缘村人没过多久就发现那破烂鬼屋中住入了一只小猫仙。
因为这小猫仙一点也不掩饰。
它会大摇大摆地在村里闲逛。
有时闻到哪家做了好吃的，还会直接跳到人家桌上，喵喵叫着让人夹一筷子给它。
如果人不夹，它就自己叼一口跑。
当它逛累了，或者逛得觉得没意思了，便会回到鬼屋院子里与鬼屋的其他动物常客玩。
有缘村人用望远镜看着小猫仙走进鬼屋院子，看着里面温馨的动物相处画面，遗憾：“外人看不到这么有吸引力的画面啊。”
小绒毛：你们不能拍照吗？等出村后到达可以上网的地方再上传照片，就帮我也帮你们村宣传了呀。
方凝芝：
“长期用不了网络的人，看到有意思的场景时，怎么会立刻想到网络分享传播呢？”
“他们想的是‘外地游客如果能进来亲眼看，一定会觉得不虚此行’。”
“而如果外地游客不来，他们便默认外人看不到了。”
小绒毛：“脱离时代。”
方凝芝笑着看小绒毛与其他动物们互动，也笑着看缘村人观察小猫仙。
方凝芝可以理解缘村人对小绒毛的兴趣。
方凝芝：
虽然乍一看小绒毛只是一只很普通的小土猫，但稍微多相处一会儿就会意识到，它太干净、太聪明，活动能力也太强了。
正经小土猫可做不到一巴掌将冲它叫的大狗打自闭。
很快，方凝芝发现，小绒毛带来的影响比她以为的更大。
因为缘村人时隔多年又开始商量起拉投资修路的事情。
商量得非常兴奋。
甚至，有了看起来颇为靠谱的依仗。
长期研究缘村磁场的团队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研究者：
“这样，这样，再这样，就可以屏蔽磁场干扰，保证有网了。”
“而如果将这项技术反向利用，部分制造屏蔽仪器的厂家肯定愿意投资。”
缘村村民：
“虽然听不懂，但有一点我们确定，这是你们的技术。”
“靠这个拉到投资也是属于你们而不是我们村的。你们跟我们讲做什么？”
研究者：
“这方面的投资是不太可能直接用来改善你们的生活，但修路分什么你们我们？”
“路修好了，后续我们传递研究资料、搬运研究设备，投资方取原材料，都方便啊。”
“这项技术需要使用缘村的几种特产矿物，路不修通没法干。”
缘村村民：“而路修通后，我们的生活能发展成什么样，就看我们能把握多少机会了。”
方凝芝面无表情地远远看着这些人兴奋。
小绒毛感觉到方凝芝的鬼气更浓郁地覆盖住整个缘村。
方凝芝尽量控制住自己，缩回到自己的鬼屋中。
但她散发出的鬼气依然精准地笼罩缘村。
尤其包裹住缘村内的每一个人。
商量得热火朝天的一群人中突然有人说：“怎么这么冷？”
另有人不在意地说：
“快入冬了嘛。说不定明天就下雪了。”
“晚上睡觉记得多加床被子，可别这个时间感冒了。”
“对，这个冬天我们要忙的事情可多。”
“趁着冬天把计划做好，把需要办的手续都办了，明年开春就进入新篇章。”
众人鼓掌，热烈的气氛部分驱散了方凝芝鬼气带来的寒冷。
方凝芝鲜红的眼睛盯向小绒毛。
小绒毛：“干嘛？”
方凝芝：
“那些人的情绪起伏转化成了可对抗我的能量，并实际地对抗了我，保住了他们对修路的热烈向往。”
“别告诉我你对此一无所知、毫无参与。”
小绒毛：“啊……如果我说这是本能导致的意外，你相信吗？”
方凝芝：“哦？”
小绒毛：
“我的工作就是利用情绪起伏来生产能量。”
“我工作了太久，已经太习惯做这件事啦。”
“只要进了工作场，我就会把握一切机会产能。”
“开始时，我只能收集我自己产的情绪能量。”
“后来，我学会了利用别的生物因我而出现的情绪起伏。”
“现在，只要是发生于我附近的情绪起伏，我都可以接收到少许能量。”
方凝芝：“你接收什么我不管。你哪怕吃了他们所有人我都不在乎，但……”
第854章 0854
☆、影响思维
小绒毛插嘴纠正：
“我不吃人。”
“只有在生物已经把情绪能量生产出来后, 我才有能力拿走少许。”
“即使我不拿走，那些已产出的情绪能量也是消散在空气中，不会回归人体内。”
“普通人能生产情绪能量, 但没有储存、利用情绪能量的能力。”
“所以我的拿走行为对当事人无害, 可以说毫无影响。”
方凝芝：
“我说了我不在乎那个。”
“重点是，你的拿走行为对他们并不是毫无影响。”
“而是帮他们拨开了我的鬼气给他们造成的情绪压制。”
“他们产生修路念头后，本该因为我的鬼气而淡化相关念头、无限制地延后实践。”
“但因为你搅动了他们身边的能量，致使他们只感觉到了鬼气的冷, 思维却不再受影响。”
“本来，他们只有在踏进我的院子时才会感到冷。”
“本来, 我的鬼气在我院子之外的地方都是专注地影响他们的情绪、思维, 不应该再肤浅地只是让他们感到冷。”
小绒毛：“喂, 你暴露了。你承认了你是故意影响他们的思维。”
方凝芝看着小绒毛, 整只鬼突然形态扭曲。
她身上的肉片片脱落，血如瀑布般倾泄, 迅速淹没了整个院子, 并朝着地势更低的缘村流去。
小绒毛跳上树, 从一棵跳到另一棵，跟上鬼血的流动，并看到鬼血中夹杂着一根根白骨。
那些白骨敲击石头、树木, 以及房屋。
缘村人看不到鬼血、鬼骨, 但隐约听见了敲击声。
他们相互询问：
“你们听到了吗？”
“哪里传来的？”
“好像到处都有？”
“哎，动物们是不是被什么吓到了？”
“那只猫，小猫仙, 在树上好像想警告我们什么？”
小绒毛确实有些想让缘村人到村外去。
哪怕现在天色太晚、不方便走去镇上, 在路上随便歇一歇也比被鬼血冲刷强。
不过小绒毛很快发现，方凝芝的血碰不到人类。
那些血最多只能到达距离人体还差二十厘米的位置, 然后便会化为鬼气。
那份鬼气会让人感到冷，但只要晒晒太阳，或者生产些情绪能量对抗一下，便能清除掉冷意。
那种冷似乎只能悬浮在体表，无法深入骨髓。
小绒毛坐在树上歪头、沉思。
一个喂过小绒毛吃肉的村民试探着问小绒毛：“小猫仙，发生了什么事？”
小绒毛：说起来，不用我提醒你们便自发地叫我“猫仙”，我很欣慰，但为什么你们非要前缀个“小”字呢？
小绒毛张嘴，回答：“喵呜。”
村里的动物们仿佛在这声猫叫中得到指令，一起叫出声。
因发音不同而显得不是太齐整。
但因为发音时间基本一致，于是又显得不是太杂乱。
倒似乎汇聚成了一种力量。
这力量让鬼血与鬼骨以来时的速度回退。
很快缩回到了方凝芝的鬼屋中。
——是的，甚至没有停留在院子里，而是直接躲进了屋内。
小绒毛的脑袋随着鬼血的流动而转动。
看着小绒毛的人也随着它脑袋的转动而移动视线。
最后所有人、所有动物，都看向了鬼屋方向。
即使因为距离、角度及树木山石的遮挡而不能实际看到鬼屋，但村里人都猜到了那是源头。
所以……
村里人再次问小绒毛：“发生了什么？”
小绒毛低头看向树下的这些生物，顺便对一只试图落到它旁边的傻麻雀亮出爪子、把傻麻雀吓跑，然后回答：“喵呜。”
村里人：“事情已经平安结束了是吗？”
小绒毛：“咪呜。”
有人灵机一动：“是不是我们准备修路的事情让鬼仙不安了，以为我们会抛弃他们？”
小绒毛：修路、不安，这两个重点抓得很对，但结论……仔细想想，好像也对？
村里人也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真相。
他们开始回忆以前每次准备修路时便会发生的不顺。
越回忆越觉得，自己终于拨开迷雾、抓住了盲点：
“原来是怕被忽视的鬼仙呀。”
“就像一胎很难接受爸妈生二胎？”
“什么破比喻？对鬼仙太不敬了啊。”
小绒毛看到，在有人嘻嘻哈哈的同时，也有人神情严肃。
后一类人好像回忆起了更多、更久远的事情。
夜深、等多数人都准备入睡时，小绒毛去听那些严肃人的墙角。
主要是老人。
某一家的老两口说：
“你记不记得，我们搬来这里之前，这里是荒村。”
“当时我们问过附近的人，这里是为什么荒的。”
“他们说，是因为年景不好、人都跑去更有活路的地方了。”
“当时我就觉得那些人说话的表情有点怪，好像是隐瞒了什么。”
“但那时候我们都快饿死了，急需一个落脚的地方。”
“这里好歹有野菜野果，甚至还有长得颇肥的野兔野鸡。”
“我那时觉得，即使这里真有问题，我们待在这儿，也比在外面能多活几天。”
“等在这里安定下来、与附近人熟悉了之后，我逐渐意识到这里可能发生过命案”
“还是非常凶煞的那种。”
“附近人含糊提到的村名不是‘缘村’，而是‘怨村’。”
“行了，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
“即使这里真的闹鬼，我们也已经与那鬼相处了这么多年，那鬼又没害过我们。”
“要我说，当时那些说得含含糊糊的人，自己可能也不清楚曾经这村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我们当年刚来时，这里看起来可荒了不止三五年，很多事情那时候就应该已经被遗忘了。”
“是啊，如果从我们来时那一年再往前推七八年、十来年，那是真的年景糟到能人吃人啊。”
“发生过什么都不稀奇。”
“那时候还没几个人识字，遇到事情很少会写下来，多数‘历史’都是口耳相传……”
小绒毛听着听着，跑出了缘村，跑到了镇上。
进入图书馆，找到了地方志，还找到了汇总全国所有地方志的网站。
小绒毛：
虽然这种比较正式的记录里肯定不会讲鬼，可能对于过分恶劣的事情也会模糊简略处理，但比如某村哪一年彻底无人、哪一年又重新住人，还有哪一年发生了特别重大的灾害，应该多少会写叭？
尤其缘村现在发展得……
虽然不能说好，但也算衣食无忧。
从荒村发展到这样，也算是一份可以夸一夸的政绩。
白天时，小绒毛躲在没人的角落翻纸质文档。
这时候，小绒毛才终于明确感受到自己进入的这个情绪场是现代社会。
因为图书馆里的人实在不多。
还有的人虽然进了图书馆、借了书、坐在椅子上端端正正地翻开了书，但看了没一会儿就开始玩手机。
晚上等图书馆关门后，小绒毛打开了公共电脑，查看网络资料。
经过一天一夜的信息收集，结合方凝芝所讲故事的模糊时间线，以及不被记入地方志的、网络上流传的“我听我姥姥说”这类野史，小绒毛大概猜到了方凝芝一提到就激动、以至于无法详细讲述的死亡经历是什么。
既有迷信，也有拐卖。
方凝芝死之前的一两个月发生了暴雨，造成了严重洪涝。
有招摇撞骗的人说可以通过做法来平息暴雨、消退洪水。
但需要特定命数的祭品。
方凝芝和她的婆婆应该就是被选中的祭品。
设置这个骗局的人目的并不是直接从已经吃不饱了的村民手中弄到三瓜两枣，而是想将方凝芝等人卖掉。
方凝芝这样漂亮柔弱的年轻姑娘可以卖。
以为方凝芝祖孙不祥、献祭了她们后村里便能风调雨顺的其他村民同样可以卖。
有的当作人卖，有的拆开来卖。
村里有人发现了这个阴谋，但他们的选择不是反抗，而是加入。
他们殷勤地对阴谋者说：
“卖掉那些好卖的、价格高的，其他人可以当你们的帮手啊。”
“只要给一口饭吃就行。”
阴谋者同意了。
方凝芝应该是那个最好卖、能卖出最高价的货。
所以村里其他人只要愿意放下良心，便有机会从受害者转为加害者，唯独方凝芝没有选择权。
方凝芝的婆婆为了保护方凝芝而死。
加害者为了震慑方凝芝、为了吓破她的胆、让她再不敢反抗，杀害婆婆的方式应该非常残忍。
自称是知情者后代的网友说：
“被害死的婆婆既恨那些加害者，又无比担心自己的孙女，于是化为厉鬼屠戮了外来的加害者，以及村里的所有帮凶。”
“最终，怨村活下来的只有孙女一人。”
“孙女在痛苦中安葬了婆婆的尸体，一把火烧光了罪恶的村子，之后便不知去向。”
有网友指出逻辑漏洞：“不是说那是暴雨没完没了的时期吗？那么容易就烧掉一个村子？”
自称是知情者后代的、讲故事的网友：
“厉鬼的怨气蒸发掉了所有潮湿，所以村子变得好烧了。
“而且随着怨村被烧成飞灰，厉鬼残留的怨气也升腾至空中，引得雨神叹息，终结了那场大暴雨。”
“所以，那对不幸的祖孙确实可以算是完美完成了祈雨的献祭。”
其他网友：“……靠，这槽点多的。”
小绒毛对自己拼凑出的故事并不满意，觉得里面依然缺失了很多关键信息。
此外，小绒毛还找到一篇以怨村传说为背景的小说。
但那篇是比“知情者的听姥姥说”更明显的编故事，可以明确看出小说作者的逻辑思路与感情偏向。
第855章 0855
☆、图书馆与网咖
在那小说中, 还能看出笔力不足的作者对人物命运的刻意把控。
绝不是旁观记录一段真实发生过的历史。
可能全文描写真实取材的内容就只有一两句话。
而且这篇虚假含量过高的故事还坑了。
只写到一个受害者逃跑失败被抓回村子，这时婆婆与孙女都还活着。
小绒毛：唉，时间太久远, 活着的亲历者太少, 几乎找不出物证，所以果然无法还原出真相了叭。
第二天早上，图书馆准时开门。
第一个走进的管理员大爷一眼便看到了趴在公共电脑显示屏上的猫。
他不满道：“嘿，现在这些猫, 真是越来越不怕人了。都是那些动不动就自称猫奴的小年轻惯出来的。”
大爷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小绒毛。
小绒毛盯着大爷的动作。
在他即将伸手抓它时, 小绒毛灵活跳到地上, 绕着大爷的脚边转了半圈, 然后跳到了一个书架上。
大爷：“哎哎哎, 下来下来，猫爪子抓起书来不得了。你该不是已经抓破书了吧？”
小绒毛伸出两只前爪给大爷看：瞧, 一点点纸屑都没有哦。我没有搞破坏, 人类不要冤枉我。
大爷没领会到小绒毛的自证意图。
他以为猫伸爪是在挑衅自己, 于是挽起袖子，抄起扫帚。
小绒毛：喂，人类, 你真觉得你挥舞扫帚的破坏力比我的爪子小？
大爷可不像小绒毛以为的那样对驱赶猫缺乏经验。
他用扫帚头一下一下地戳向小绒毛, 有时还画个圈，或者突然来个小幅度横扫。
逐渐的，小绒毛被动得很有技巧的扫帚头吸引了注意力。
等小绒毛再回过神来时, 发现自己已经跳到了图书馆大门外。
小绒毛：“喵？”
大爷对小绒毛摆了两下手：“去去去, 你找个能蹭吃蹭喝的地方玩去。图书馆规定不能带食物进来，对猫有什么好玩的？”
一个图书馆的常客笑道：“也许这是一只文化猫？”
大爷：“文化猫这么轻易就被扫帚吸引了？”
小绒毛：我只是在小村子里无聊久了, 一出来看到什么都新鲜。
大爷又对小绒毛挥了一下扫帚，恶声恶气地说：“还不走？”
小绒毛：
走就走嘛。
我去逛会儿街，晚点趁你不注意了还回来继续查资料。
你难道能一直守在门口防备我？
我昨天进入图书馆可容易呢。
你们这图书馆人气这么差，包括你在内的工作人员日常都懒散得很。
小绒毛跑走，听到身后大爷在对常客说：“那猫转身之前是不是对我吐舌头了？”
常客：“不要介意，猫就是这样的生物啦。”
大爷：“猫会这么嚣张，你们这些人的纵容要负很大责任。”
熟客：“其实从生理的角度说，人类对猫的宠爱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小绒毛跑入了一家网咖。
是看起来比较贵的那种。
内里的装修偏向二次元。
小绒毛看到了不少猫模样的摆件、贴纸、耳机、鼠标垫……
小绒毛：嘿……
小绒毛沿着墙脚到达一张椅子后面。
然后轻轻一跳，站到了椅背上。
坐在这张椅子上的是一个年轻男生，他正聚精会神地……
看恐怖片。
小绒毛看看这男生的左边，是一个年龄和他差不多的女生，正在激情洋溢地打游戏团战。
再看看这男生的右边，是一个年龄比他稍大一些的男生，好像是在写求职简历。
接着小绒毛重新再看一遍网咖内明显二次元画风的装修，觉得这网咖的定位好像有点怪。
小绒毛跳上椅背时，恐怖片正播放到一个紧张桥段：
一个小女孩躲在一个仅能让她勉强容身的、可以从内部上锁的箱子中。
她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只瞪大了一双泪光盈盈的眼睛，通过箱子上唯一的一个破洞向箱子外看。
一个拿着刀的人影从箱子旁缓缓走过，刀刃的寒光映入小女孩的眼睛……
看恐怖片的男生好像有些受不了这种紧张氛围。
他本来没有靠着椅背的背部渐渐后移，直至整个上半身都紧贴住椅背。
小绒毛朝旁边让了让，和男生一起盯住屏幕，也想知道小女孩能不能顺利躲过那个持刀者。
恐怖片剧情继续发展。
持刀的人影渐渐走远，画面镜头完全集中到箱子里的小女孩身上。
她的双手依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双眼瞪得更大，几乎显得有些畸形，眼中的泪水将落未落。
突然，她凌乱垂落在肩头的长发动了。
像是被风吹动了。
在除了刚刚小女孩用来看见刀刃寒光的、此刻正对着小女孩眼睛的破洞之外，完全密封的箱子中，小女孩的长发突然像是被风吹动了。
同时，一团阴影缠上了小女孩的脖子。
看恐怖片的男生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椅子扶手。
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处有东西。
有什么贴住了他的脖子。
似乎还有风吹到了他的脖子上。
恐怖片画面突然黑屏，耳机里传来小女孩的尖叫声。
看恐怖片的男生也大叫着一把拽下耳机跳起来。
网吧里其他人吓了一跳，纷纷看向这男生……
和挂在他肩膀上的猫。
男生跳脚，想把脖子上的东西弄下去，又好像不敢去看那究竟是什么。
他手向脖子伸到一半便不敢继续伸，似乎生怕碰到什么能吓破他胆的东西。
只一个劲儿地嚷嚷：“有东西有东西有东西……在攻击我的脖子。”
右边写简历的那个男生站起身，把小绒毛从简直被吓傻了的男生肩上摘下来，说：
“好了，攻击物已清除。”
网咖内笑声此起彼伏。
跳脚男生回头，与小绒毛对视，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啊？”
只是想换个更高的、视野更开阔的位置看恐怖片的小绒毛：“喵。”
小绒毛：我不是故意吓你哒，但吓到了就吓到了叭。
电脑屏幕中，恐怖片场景已经切换到一段热闹平静的校园生活。
小女孩的具体生死大概得在更后面的剧情中才会揭露。
胆子不咋样却看恐怖片的男生还是难以置信：“猫？”
小绒毛：“喵喵喵。”
写简历的男生：“看来不是你的猫。”
看恐怖片的男生：“那肯定不能是啊。我怎么会养这么遭瘟的猫。”
小绒毛：怎么说话呢？你自己胆小怪猫吓人？
网咖老板走过来问了一圈，没客人认领，于是确认：“野猫。”
然后开始跟小绒毛商量：
“那你来我们网咖当吉祥物吧？”
“我正好在琢磨挑几只猫来增添网咖的萌气质。”
“二次元怎么能没有猫呢是吧？”
“我连猫罐头都买好了。”
小绒毛：“咪呜。”你还是继续挑其他猫叭。因为你是留不住我哒。
网咖老板：“你同意了？太好了。来来来，我给你开罐头。”
小绒毛：行叭。我先来尝尝你们这个情绪场里的罐头。一个罐头换值班一天。
看恐怖片的男生哼唧：“它要是被你养了，以后再吓到人，你可是要负责的。”
网咖老板跟这个男生好像很熟。
他移动几步看了一眼男生那台电脑的屏幕，说：“你以后看片时别求我借猫给你抱着壮胆。”
看恐怖片的男生恼怒：
“把话说完整。什么‘看片’？我看的是恐怖片！”
“而且谁会指望猫壮胆啊？”
“在恐怖片里，猫都是增加恐怖气氛的邪物。”
小绒毛：“呵。”
看恐怖片的男生顿了一下，震惊状：“这猫呵呵我？”
小绒毛打呵欠。
网咖老板：“猫打个呵欠你都要大惊小怪？这种胆子你就少看点恐怖片吧。乖，去找点爱与和平的来看。”
看恐怖片的男生：“不是，刚刚那个‘呵’……”
小绒毛：“呵。”
网咖老板：“这是哈气呢。稍微有点养猫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猫在向它们认知中的敌对势力、威胁势力发出警告的意思。”
看恐怖片的男生：“不是，我知道猫哈气是什么声音。我觉得猫诡异恐怖，不代表我完全不懂猫的特性……喂，你们……”
以网咖老板为代表的其他人根本不理看恐怖片男生的解释，他们围着小绒毛夸个不停：
“好可爱。”
“好小。”
“肉嘟嘟的。”
“不能说猫胖，它只是毛厚。”
“我本来也没说它胖，肉跟胖才不一样。”
小绒毛干掉一整个罐头，评价：真是毫无新意。怎么哪个世界的猫罐头都是这个味儿？
吃完罐头后，小绒毛更加光明正大地巡视网咖。
后来还趁着一个人去卫生间时，踩到他键盘上浏览起网页。
小绒毛：这电脑果然比图书馆里的强多了呀。网速也快。屏幕盯久了还不会累眼睛。
注意着小绒毛举动的网咖老板把小绒毛抱起来，说：
“不要随便玩客人的电脑呀。”
“不然人待会儿打竞技输了、抽卡十连抽全是R都会怪你。”
去完卫生间回来、听到旁边人说猫刚临幸了他那台电脑的客人给了网咖老板一个白眼：“说谁呢？”
网咖老板：“说打新手村副本都要查攻略的某些人。”
然后网咖老板给小绒毛单开了一台电脑，让它随便玩。
小绒毛看到电脑桌面上最多的是游戏图标。
虽然小绒毛一个都不认识，但看名字和图大概也能猜到游戏类型。
网咖老板见小绒毛盯了图标们好一会儿，做主给它点开了一款训练打字的小游戏，然后把小绒毛抱到了键盘上。
小绒毛：踩键盘、码字、更新，呕。
第856章 0856
☆、调查
小绒毛跳下键盘, 跑出了网咖。
网咖老板：“哎……”
客人们起哄：“哎哟，捡猫失败，白白损失一个罐头。”
网咖老板：“这不是罐头的问题, 是我的网咖怎么会对猫没有长久吸引力？”
客人们：“也许是猫的问题？你多勾引几只猫试试？”
小绒毛跳到花坛的一个雕塑上思考：
还有哪里能弄到缘村的历史信息呢？
或者我该问, 哪里能找到方凝芝死亡事件的亲历……听说了第一或第二手消息的人？
如果那次事件死了很多人、死出了一个荒村，那么即使是在那个混乱的年代，也多少会调查一下叭？
即使是很敷衍的调查，也会有个调查记录什么的？
小绒毛潜入镇警局的资料室。
这一回小绒毛注意了小心躲藏。
因为它很清楚, 这地方不像公共图书馆，发现猫后只会随便驱赶一下, 更不像私人网咖, 发现猫后还会给猫上供。
这里逮住猫是肯定要把猫扔出去的。
好在警局资料室里的人比图书馆里的更少, 且资料架更密集、更方便猫躲藏。
顺着标签, 小绒毛很快在角落找到了存放五十年前纸质资料的抽屉。
然后等到夜晚只剩下少数人值班时，小绒毛小心打开这个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疏忽, 反正没上锁的抽屉。
一份文件一份文件地翻。
小绒毛：好多灰呀。管理真不到位。
更让猫忿忿的是, 它如此忍耐灰尘地辛苦翻阅, 最终找到的相关信息只有一句话：
确认XX村无活口。
那两个“X”应该是方凝芝还活着时缘村的名字。
不过因为资料保管不善，字迹已经模糊，所以小绒毛还是没能知晓村子早期叫什么。
只能从间距判断是两个字。
小绒毛：
虽然这个并不重要……
等等, 真的不重要吗？
方凝芝真的是因为觉得那名字已经是过去式、不需要留恋, 所以才懒得说的吗？
这行字里，“认”和“村”字虽然也不非常清晰，但辨认起来并无难度。
为什么独独夹在中间的村名就只剩下一点点墨迹了呢？
两个字却连个笔画都没能剩下。
小绒毛看向这份资料末尾的签名, 有三个。
小绒毛：
这三个签字的应该就是直接经手了这份调查的人。
五十年前, 哪怕当时他们刚工作、只二十来岁，甚至不到二十岁, 现在也是七十岁左右的人了。
小绒毛又去查找这三人的人事档案。
千辛万苦，使出浑身解数，花了整整一周，才找到唯一一个还活着且住在镇上的。
——另外两人，一个五年前已去世，一个住在其他城市的医院里。
小绒毛问自己：
我干嘛要这么认真地查呢？
这件事情的真相，方凝芝究竟是受害者、加害者，或者两种身份兼具，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即使我查得再清楚，并将调查结果公之于众，也改变不了方凝芝已成鬼、当年那个村子的所有人都已死的事实。
活人世界又不负责审判死人与鬼的是非对错。
哪怕活人信了我的调查结果，他们最多也只会且只能将这当作已过去的、无法挽回的故事而已。
但小绒毛还是继续去调查了。
小绒毛：算是“更投入地经历情绪场生活”的一种尝试叭。也算是回顾一下我学过的专业技能。
小绒毛到达在那份资料上签了名的、刚刚过完八十岁大寿的老人的家中。
确认这位老人身体硬朗，尤其没有心脏方面的疾病。
接着在入夜之后，小绒毛藏在一旁开口说：“怨村，怨村，怨村……”
小绒毛将自己的声音用空间力量略作扭曲，使老人无法分辨声音的源头。
老人只觉得声音好像来自四面八方。
似乎极近，又似乎极远。
以更通俗的方式形容这声音，就是鬼气森森的。
小绒毛：如果让那个在网咖里看恐怖片的男生突然听见这种声音，一定会吓得惊叫。
但眼前这位八十岁的老人非常沉稳。
他环顾了一圈自己非常熟悉的卧室，然后逐一检查容易藏东西的几处。
要不是小绒毛随时能瞬移，起码能被他逮住三次。
老人虽然最终没有找到声源，却发现有三次声音的飘忽环绕感减弱，甚至有一次干脆停顿了几秒钟。
老人仿若自言自语般地说：“所以，方向我是找对了。只是，存在超出我认知的技术？”
小绒毛：哎哟，老警察的职业敏感度呀。要不我还是直接站到他面前问他叭？
在小绒毛实施自首之前，老人又开口说：“怨村啊，就是缘村的老名字。好多年没用了。”
小绒毛停下动作，也停止出声，支起耳朵。
老人回忆了一会儿，才继续说：
“一把大火烧尽了一切。”
“一场很诡异的大火。”
“在火烧起来的之前及之后很多天，都是没完没了的大雨。”
“唯独火烧的那将近两天，阳光极好，湿度迅速下降。”
“好像是专为了那场大火服务似的。”
“我们到怨村时，不仅火已经烧完，雨都又冲刷了快两周了。”
“别说当年那技术、那办案态度，就算换成现在，在那种条件下也几乎不可能收集到有意义的线索。”
“当然，现在的话，不至于一个村子烧光后半个月警方才慢吞吞地到达现场。”
“还总共只去了两个人。”
小绒毛警觉：所以你是到现场的两人之一，还是只管签字的那个？
好在老人紧接着又说：
“打一开始，我和另一个倒霉蛋就不是去查案的。”
“我们只是去确认一个结果。”
“如果村子里没人了，就做个记录，以后找机会把无主的地卖了。”
“如果村子里还有人，就把他们抓回来当作犯人处理。”
“保证他们至少十年之内都无法回村，以让地变成无主的、好卖的。”
小绒毛：喂，你们那时候警方可以随便卖地赚外快的吗？
老人：
“那时候关于怨村有一个传言。”
“哦，对了，那时候怨村还不叫怨村，它叫龙尾村。”
“据说那里埋有龙的一截尾骨。”
“尾骨并不能让人大富大贵，但能实现一个‘合适的愿望’。”
“不知道什么算‘合适’。虽然能肯定与金钱权利无关，但既然与‘龙’有关，便有很多人觉得是好东西。”
“后来，我和另一个倒霉蛋把龙尾村的灭村信息传回来。”
“我听到一个神棍模样的人对我上司说‘完了，尾骨已经生效了。龙尾村已经没了价值。怨气竟然被限制在了龙尾村内’。”
“再后来，当我意识到时，龙尾村已经改名为了怨村。”
“又不知不觉变为了缘村。”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小绒毛从藏身处走出来，跳到桌子上，面朝向老人。
老人有点惊讶，但没有太惊讶。
他还不动声色地继续去看屋内的其他地方。
小绒毛开口：“你好像觉得我只是个附属品？”
老人这才正视起小绒毛，回答：“不，你可以不是。”
小绒毛：“你猜我是不是鬼呀。”
老人：“如果鬼都像你这么可爱，鬼故事就吓不到人了。”
小绒毛：“嗷呜。”
老人：“你是缘村、怨村还是龙尾村的猫？”
小绒毛：“都不是。我只是路过哒。”
老人：“路过……知道了缘村的部分历史，于是来找我这个……可能知道更多的人打听？”
小绒毛：“找到你挺不容易哒。”
老人：“想来也是。现在已经基本没有人提怨村这称呼了。至于龙尾村，说不定全镇只有我还记得。”
小绒毛：“是有人故意抹消了相关记录吗？”
老人：“可能吧。我不确定。但有些事情，少知道、不知道，才比较安全。”
小绒毛：“你是个好警察吗？”
老人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用现在的说法，我只是一个打工人。一直都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小绒毛：“你对龙尾村有愧疚吗？”
老人：
“我为什么要有？”
“龙尾村又不是我烧的。”
“想以及能把龙尾村的地卖掉的也不是我。”
“我只是被派去看了一趟，做了一个潦草的记录。”
小绒毛：“干了这份职业，却不尽责，就足够部分人恨你啦。”
老人：“那个时代不会的。那时候我不欺压、冤枉他人，就足够获得感激了。”
小绒毛嫌弃：“标准真低。”
老人：
“每一个时代当然都有不同的标准。”
“维持在这个标准附近，日子就能过得不错。”
“远低于这个标准，容易活不下去。”
“远高于这个标准，同样容易举步维艰、四面受敌。”
“你不能拿现在的标准去要求过去。”
“以我来说，当年的我以现代的标准衡量确实可以说不是个东西，但后来我被教育得有了职业道德。”
“到退休之时，我也算是个现代意义上的合格警察了。”
小绒毛：“这些年来，你问心无愧吗？”
老人：“……你不是来调查怨村事情的吗？怎么改为审判我了？”
小绒毛：“顺便嘛。怕不怕？猫仙可能会处罚你的罪恶哦。”
老人：“如果你真想让我怕，就不要用猫‘仙’这么……小清新的词。”
小绒毛：“但说成‘猫鬼’‘警猫’也很可爱呀。只要带了猫字，就都可爱。”
老人：“所以你真的是在吓唬我吗？”
小绒毛面露深沉：“专注地追着一个案子查到底、查得水落石出，好难呀。”
老人：“我也这么觉得。”
第857章 0857
☆、查案的艰难
小绒毛：“你对得起你的警服吗？哎, 你房间不挂警服的吗？”
老人：“我退休二十年了。”
小绒毛：“但是，职业惯性……”
老人：“没那玩意。我一辈子连个队长都没当过，一直就是在底层混工资, 你指望我对这职业多有感情？”
小绒毛：“入职宣誓呢？”
老人：
“我入职那年代, 没那玩意。”
“后来虽然进行过职业整顿，但对我们这些……历史遗留问题，依然有很多睁只眼闭只眼的不规范。”
“劝你不要因为对这个职业有滤镜而高看我。”
小绒毛：“我要是说，如果你不是好警察, 我就吃掉你……”
老人：“你确定吃得下我这把老骨头？这么不挑食吗？”
小绒毛：“看起来是很难吃哎。”
老人突然凑近了小绒毛，见猫没有拒绝, 便伸手搭在猫的背上, 说：“热的, 软的。”
小绒毛：“我又不是僵尸。”
老人：“人应该是碰不到鬼的吧？”
小绒毛：
“取决于鬼的力量, 以及鬼愿不愿意被人碰到。”
“如果我不愿意被你碰到，你的手就不可能搭到我身上。”
老人：“以我现在的身体素质, 是只猫就能保证自己不被我抓住, 不需要再加上鬼属性。”
小绒毛：“呼噜。”
老人帮小绒毛把话题拉回到正经的：“你希望将怨村的事情查出什么结果？是为谁申冤吗？”
小绒毛：“好像不需要。当事鬼自己说她已经有仇报仇啦。”
老人：“这位‘当事鬼’是死在龙尾村灭村事件中的吗？”
小绒毛：“你知道‘方凝芝’这个名字吗？”
老人：“好像有一个歌星就叫方什么芝。”
小绒毛：“你在装傻？”
老人：“你是想说那个方凝芝是龙尾村的……鬼？”
小绒毛：“嗯哼。”
老人笑笑：
“我说了, 我对龙尾村的了解仅限于它彻底毁灭之后的模样。”
“我看到了它的尸体，写下了一笔死亡记录。”
“它的毁灭以及后面的重建，跟我都没有半点关系。”
“我不能说自己很对得起自己的职业, 但我手上确实没有沾染过人命。”
“包括间接的。”
“一直当个底层小警察也有好处, 那些大错我根本就没资格犯。”
小绒毛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信没信，但看到老人好像很困了，它还是选择礼貌告辞。
小绒毛：“你先休息。睡醒后好好整理一下记忆和思路, 我过两天再来继续审问你。”
老人：
“如果办案审问都是你这样的方式, 能不能问出有效信息怕是只能指望被问者的良心。”
“而犯下大事的恶人是没有良心的。”
小绒毛：哼，下次我投影只血流成河的方凝芝给你看。
却不料隔了一天后再来时, 老人已经去世。
连灵堂都搭好了。
小绒毛：“……”
小绒毛不死心地去翻看老人的遗物，却当真没有翻到老人给它留下半点信息。
它还听来的宾客提到，在那份龙尾村记录上签字的、本在其他城市住院的第三人，一周前也去世了。
小绒毛：“……”
老人的孙女在看到沉浸在失败情绪中的小绒毛后，说：
“你就是爷爷提到的小猫朋友吧？”
“爷爷说他要请你吃东西。”
“来，这些是爷爷专门让我给你买的罐头。”
“都是你的。”
“你要是特别喜欢其中哪个口味，我还可以再给你买。”
小绒毛：他什么时候说过要请我吃东西啦？用来代替他那身一看就不好吃的人肉吗？我真的不吃人肉。
不过小绒毛还是收下了这些罐头，拿去送给附近的猫。
然后再没有出现在老人孙女的面前。
孙女对此还有些遗憾。
看到小绒毛后，她本来打算养它的。
孙女：捡到合眼缘的猫来养，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失去了所有追查线索的小绒毛垂头丧气地回到了那个在网咖里看恐怖片、被它吓了一大跳的男生的家中。
小绒毛是在查那个老警察的住处时碰巧看到这个叫卞踱的男生提着外卖回家，就顺便记住了他的住址。
之后需要休息时，小绒毛便会跑去卞踱家里待着。
主要是卞踱对猫不偏爱，当猫待在角落思考时，卞踱不会凑上来要猫陪他玩。
今天，看着近些日子似乎缠上他了的那只猫又跑进他家，还蹲在他卧室窗台上一会儿叹口气，一会儿叹口气，卞踱也忍不住叹气：
“你干嘛呀。”
“我一块饼干都不乐意喂给你吃，你不能去其他家玩吗？”
“比如我的隔壁邻居，她甚至给你买了一个猫窝。”
小绒毛：
太殷勤的人类会惹猫心烦。
尤其猫现在本来就心烦。
小绒毛最近频繁跑进卞踱家还有一个原因，它想把那部小女孩躲藏在箱子里的恐怖片看完。
但遗憾发现卞踱好像已经趁它不在时独自看完了那部，没有重看的意思。
小绒毛：我当时没注意片名，现在想搜都不知道该怎么搜。
小绒毛已经用“女孩”“箱子”“刀”“头发被风吹动”等关键词搜过了。
可这些似乎不是那部恐怖片的核心内容，也不是给多数观众留下深刻印象的片段，或者干脆那部恐怖片整个就没什么名气，反正结果就是小绒毛没搜到。
小绒毛考虑过要不要直接开口让卞踱告诉它片名，但老警察的突然去世让小绒毛没了看片子的兴致。
小绒毛：
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呢？
我去见他之前特意打听过，他的身体比较健康，连老年人常有的血压血糖等问题都不明显。
只关节风湿稍微有点严重。
明明那天晚上与我交谈时他还口齿清晰、思路流畅。
翻找可以藏东西的地方时，动作甚至称得上麻利。
除了我离开前因为过了他的习惯入睡时间而稍微显得有点困之外，看不出任何不妥。
但根据那些宾客的说法，那一晚我离开后，他入睡后，便再没有醒来。
直接在睡梦中去世。
稍微晚睡一会儿，晚了不到一小时，就致死吗？
小绒毛又叹了口气。
卞踱忍无可忍：“喂，那只不请自来的猫，你能不能出去叹气？”
小绒毛扭头看向卞踱。
卞踱缩了下脖子，刚刚驱赶猫的勇气瞬间减弱了不少，还莫名觉得……
猫的眼神中是不是有杀气？
卞踱心生委屈：所以说，猫这种生物，真的诡异到吓人嘛。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猫。
小绒毛也觉得自己不太能理解卞踱。
当然，小绒毛相信卞踱对猫是真的没有揉揉抱抱的想法，要是猫主动靠近他，他还会躲着猫走。
可要说卞踱有多怕猫……
小绒毛：至少与猫同处一室并不影响卞踱的睡眠质量。
小绒毛感觉，卞踱对待猫，就像对待恐怖片。
经常被吓，又经常主动去看。
如果连续一段时间看不到，还会日思夜想，非要看到一部、一只才能满足。
小绒毛：大概是有点受虐的爱好。
卞踱拿着笔戳了戳小绒毛的侧腹，问：“要怎么样你才肯再也不来我家骚扰我？”
小绒毛一爪子把笔按住，开口：“放心，今天走后我就不会再来啦。”
卞踱僵硬了一瞬。
接着猛然松开笔，连退三步，张嘴就要惨叫。
小绒毛凶狠：“闭嘴，不然挠你哦。”
卞踱抬起右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个动作让小绒毛又想起了那部恐怖片，于是顺口问：
“你第一次见到我那天，你在网咖里看的那部片子，你给我讲讲主体剧情叭。”
“十分钟之内讲完。”
“听完我就走。”
过了好几秒卞踱才反应过来：“啊，你说那部，其实剧情挺套路的……”
七分钟后，听完套路剧情、消除遗憾的小绒毛满意点头，起身就要朝窗外跳。
卞踱：“哎，等一下！”
小绒毛回头看向他：“干嘛？”
卞踱：“呃，你以后真不来了啊？”
小绒毛：果然是又怕，又想看。
小绒毛毫不留情：“是哒。你现在才想讨好我，已经晚啦。”
然后不再给卞踱挽留的机会，迅速跑出了他的视线。
卞踱站在窗边，看着白中带点黄的毛团子远去，惆怅：
“居然在永别之时才知道自己遇到了一只猫妖。”
“你早说你是妖嘛，那我也不至于连片饼干都不分给你吃。”
“甚至我还可以给你上几柱香。”
“说起来，在民间传说里，黄鼠狼妖是黄仙，刺猬妖是白仙，所以猫妖该叫什么仙呢？”
小绒毛一路跑回到了缘村，看到已经有人开始对道路进行测量。
应该是施工前的准备工作。
有缘村人看到小绒毛后打招呼：“小猫仙，这么多天没看到你，原来你是出去玩啦？”
小绒毛：“喵。”
缘村人：“玩得开心吗？”
小绒毛：“喵。”
缘村人：
“开心就好。记得回来、能平安回来更好。”
“外面的世界虽然精彩，但家中的小天地才最有踏实感。”
小绒毛：“喵呜。”
小绒毛继续跑动，到达了方凝芝的鬼屋。
这时，方凝芝正抱膝坐在破房子的门口，呆呆盯着地面。
小绒毛走到她面前，仰头与她对视，询问：“喵？”
然后小绒毛察觉到变化：
“你眼睛的红色好像变淡了很多？”
“是因为流出太多血去吓唬村里的生物了吗？”
方凝芝不答反问：“你出去一趟，见到了谁？”
小绒毛：“什么？”
方凝芝：“是不是见到了还记得缘村在怨村之前那个名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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