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南芝桃将视线从书柜上移开,看向厨房。
她走过去:“好像没有弥愿教会的书籍,大部分是极乐市外的宗教学说,我都没听说过。”
可能是上世纪的产物了。
温序音擦净剔骨刀上的汁水,锋利的刀具在他手里很温顺:
“你对这个教会很感兴趣吗?”
“就我知道的而言,信奉这一教派的基本都是极乐市的人,教义也只在极乐市的范围传播。”
南芝桃坐在餐桌边等待开饭,她捧着气泡水,认真地思考。
“我的房东就是弥愿的信徒,如果我投其所好的话,说不定他能给我的房租打个折。”
谋划着自己不太光彩的小算盘,她的话音越来越低。
“真是个好主意。”温序音笑得很开心,眼镜链荡漾出细碎的光芒。
他道:“弥愿其实是我正在研究的课题,它的信徒们坚信真诚祈祷,让神听见他们的心愿就能获得愿望成真的恩赐,内部流传着许多神迹。”
说着,他把菜端到餐桌上,菜色很丰盛,煎得焦糖色的肉被剔掉了骨头,切成了一块块适合入口的大小。
这让南芝桃叹为观止,有这样的精神做什么都会成功的吧。
温序音还在同她分享见闻:
“比如失踪已久的家人平安归来、心脏停跳的病患苏醒复生......”
捕捉到关键词,南芝桃竖起耳朵。
但温序音并没有深入探讨那些神迹,他继续说道:
“与许愿相呼应的代价是还愿,教会的神职人员会提醒那些实现愿望的人,他们要献上让神明满意的供奉,不然好像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听起来可能有些超脱现实了,可以开饭了。”他的眼睛弯了弯,把餐具递给南芝桃。
可是那些神迹说不定是真的,她就是为了超脱现实的奇迹才来到这个鬼地方的。
正在想着事情的南芝桃愣愣反应过来,接过刀叉:“噢好的,谢谢,那我开动了。”
她回忆着这种餐具的正确用法,才小心地叉起一块肉送进嘴里,原来是小羊排。肉质很嫩,咬开后没有腥膻,夹杂股淡淡的奶香味。
出乎意料的好吃,南芝桃眼神一亮。
温序音神色柔和:“配上解腻的酒水其实更好,但喝酒会伤身,酸甜的果味饮料也很解腻,我再给你倒一点。”
等南芝桃杯子里的果味气泡水重新充盈后,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小声道了句谢,南芝桃继续吃。
见多识广的邻居坐在她对面,优雅又安静地用餐,时不时会同她说些见闻。
对于这种佐餐时的调味,她一般会选择刷小视频下饭,而不是接受知识的洗礼。
南芝桃一边吃饭,一边做出倾听的神态,实际上大脑空无一物,毕竟她十六岁就在养父母的安排下辍学了。
知识从脑海里横穿了过去,却为倾听者增添了几分懵懂的风味。
温序音的视线偶尔会落在餐盘里,偶尔会落在倾听者身上。
她神色乍看认真,实际上眼神有点涣散,不过在仔细品尝着食物,咀嚼和吞咽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但捕捉这些美好的动静对于他而言并不是难事。
他又谈到了极乐市外的宗教。
“上世纪的信仰种类繁多,仍旧有少部分在迭代后保留了下来......人的历史上,常用宗教来为脆弱的架构赋予超脱的秩序和支撑,那些人为创造的法则,在加上了神圣的权威后就能变得不容动摇......”
师傅别念了,头有点疼。
南芝桃面上一派真诚,实际催促自己快点长出脑子来转移话题。
不过温序音适时地停下了他的分享:“那些宗教的典籍经卷大多都留存了下来,可以从中学到很多东西。”
比起传教士,他的态度不算虔诚,说出这句话时,他表现得就像取材的作者或艺术家,要从历来的宗教中创造出自己的东西似的。
刚刚长出脑子的南芝桃抓住机会,问:“我可以叫你老师吗?可以吗?”
少女抬眼看着他,刚刚进食过的嘴唇泛着水泽和血色。
温序音看着她,轻轻笑了下:“好呀。”
话题回到了晚饭上。
“饭菜合胃口吗?”
“很好吃,温老师你的厨艺真的很好。”
吃完饭,看着餐桌上的空杯盘们,南芝桃露出羞赧的神色:“我来收拾吧。”
“你明天要去工作了对吗,今天晚上应该好好休息,更何况没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温序音接着问,“是哪家公司呢?”
告诉倒是可以告诉,只是南芝桃不好意思地道:“等我确定入职,再告诉你......”
万一二面被拒岂不尴尬,警惕半场开香槟。
温序音轻笑:“好。”
吃饱喝足,南芝桃又和他聊了会儿天才回家。
“明天见,等我明天的好消息。”她小幅度地挥了挥手做告别。
温柔的邻居微笑着应声:“嗯,明天见。”
南芝桃回到601,警惕地打开房门,并没有开门杀,顿时松了一口气。
邻居好,诡怪坏!
她做出如上结论。
-
送走了客人,温序音轻哼着某种曲调收拾家务。
曲调悠长神圣,像是从哪里听来的颂歌。
他的手指抚摸过花瓶中蔫巴的粉色花朵,垂眸注视,发出了一声感叹:
“真希望这花永不枯萎。”
话音落下时,那些干瘪的花瓣重新变得饱满,焕发出丝绸般的光泽。花朵从低垂慢慢向上扬起,如同再次绽放,充满了生命力。
-
深夜,南芝桃迎来了熟悉的诡压床状态。
诡站在她的床边,而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连受到惊吓的心痛都趋于习惯。
滚啊!
她安静了一秒,继而想要尖叫,才发现自己这次可以发出声音。
但因为咬牙和气急,小且急促的话音脱口而出,变成了类似“呱”一样的动静。
南芝桃“呱”地叫了一声,陷入沉默。
也不知道这个诡能不能明白她的意思,她又小声说了句“走开”。
“呜...”诡发出一声呜咽,“我…付了房租的,不要…赶我走。”
祂的话断断续续,声线听起来不像外表那么有压迫感,语调甚至有点可怜。
四周的温度突然降低,即使处于动弹不得的状态下,南芝桃仍旧打了个寒颤。
“不,不许…你…明明是我先靠近的......”
在她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冻上时,男诡从她的床沿爬了上来。
明明身材健硕、体格高大,但似乎并没有重量,床榻没有受重而凹陷。
他的手撑在南芝桃脑袋两侧,半长的黑发从他颈侧垂落,额前的发丝散开,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眼神有点委屈。
救命。
南芝桃赶紧叫停:“等一下,等一下!我们现在是合租室友对吧!”
“合租…室友?”诡愣住,歪了下头,似在思考名词的含义。
夜色里,少女细软的声线虽然颤抖,却流露出引导的意味。
“对呀,你不是付了一半的房租吗,所以我们现在是同居的室友。”
诡愣在那里,从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气声,像是不知所措。
室内的光线过于昏暗,南芝桃错过了祂攀上红晕的耳朵和面颊,如同白瓷上了层釉色。
短暂的停顿中,她酝酿了下冷漠的语气:
“如果你再这样的话,我就把房租退给你,我不想和你这样的室友合租。”
釉色飞快地褪去,诡的脸色再度苍白。
哪怕祂占据了有利的位置,还有悬殊的体型差距,但此刻在祂身下、仿佛受祂压迫的少女,才是支配祂的人。
南芝桃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祂惨白的脸。
哈哈,放心吧,以她的为人,退钱是不可能退钱的。
“不,不要。”诡的语气更委屈了。
南芝桃轻声道:“我可以不赶你走,但是我们要定几个规矩,首先...第一个规矩就是不许爬室友床。”
诡在她眼前沉没进了阴影里,南芝桃发现她可以动了。
诡的身形又从床边探了出来,祂趴在老位置,露出个脑袋抬眼看着她:“我想和待在你一起。”
你去睡地板吧,南芝桃想。
“你去睡沙发吧。”南芝桃说,“室友不能睡一张床。”
诡不见了,可能是去睡沙发了。
南芝桃打开床头灯,一直贴在那里的试纸变成了红色,这代表着危险。
她顿了下,稍微纠结,选择出去看一眼。
客厅里,沙发上真的蜷缩着个高大的诡影,祂正把自己塞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姿态甚至称得上乖巧。
南芝桃重新评估了下祂的危险性,把灯打开后,她终于能看清这家伙的全貌。
衣服看不出材质,上衣类似黑色高领的毛衣,绷得很紧,过分夸张的肌肉的走势都被勾勒出来。
她一眼注意到祂的颈侧,领口处露出了一抹红色的刺青。
好像是数字编码。
祂的下身也是黑色的,宽松的长裤在脚踝处收紧,光着的脚面上清晰可见青黑色鼓起的血管。
南芝桃的视线又是一停,他的脚踝上各圈着一枚漆黑的圆环,外形很像联邦监狱制式镣铐。
危险性增加了,不过一旁的试纸此时是绿色,还在可控范围内。
南芝桃想了想,拿来一张毛毯,盖在祂身上:“睡这里的话就先盖这个吧。”
毛毯落下的时候仿佛盖在了雕像上,祂的下颚线都绷紧得分明。
凉意穿过薄毯落在南芝桃手心,祂的体温远在人体正常温度之下。
“对了,你叫什么?”她问。
“纪...”诡想了半天,才继续说,“...忘记了。”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危险性又降低了。
隔着毯子,南芝桃试探性地摸了祂一下。
手底下肌肉的触感变得无比僵硬,祂的脸上则飞快生出红晕,惨白的脸色都多了几分人气。
这样的反应是南芝桃没想到的,她吓得收回了手。
诡微微动了动,即使眼睛被遮挡,看得不太清楚,从祂嘴唇抿起的弧度也能看出委屈和不满。
“为什么?”祂问。
南芝桃不太明白祂的意思,认为这可能是翻脸的前兆。
她的余光关注着试纸颜色,悄悄计算从这里冲出公寓范围的路线和时间,却听见这家伙继续道。
“你可以摸我。”黑发后的红眼睛露出些希冀来。
比起小气的不允许祂爬床的室友,祂流露出一种全然敞开的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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