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第 61 章
001.
看着李季夏那傻笑个不停的模样, 李希和古欣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他们都奇怪了,当初李季夏失忆他们为什么会没立刻发现?毕竟李季夏在那个副本之前一直就是这不值钱的模样。
“嘿嘿……”李季夏挪了挪, 要挨着时牧坐。
门外的砸门声还在继续, 李季夏并不觉得讨厌,反而觉得还挺好听。
咚咚咚的, 多热闹。
“他们……”广游龙嘴巴张了张,有些惊讶。
无人理会他, 一边看热闹一边戒备。
敲门声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天色微亮, 才渐渐淡去。
世界安静,他们又等了半个小时, 隐约听见广场那边晨练的声音后,一群人彻底吐出一口气。
简单吃完早饭, 白海给余深几人检查伤口, 李季夏陪在时牧身边, 要帮忙的同时盯着白海。
白海心思不正, 谁知道他会不会趁着他不在对时牧做点什么?
时牧手上本来已经愈合的伤口多次裂开, 伤口结痂后血痂坑坑洼洼, 看着颇为吓人,也看得李季夏一阵心痛。
“很痛吗?”李季夏一边帮时牧拆纱布一边问道。
时牧之前总是说不痛。
但那怎么可能?
“一点点。”时牧声音很轻,他乖乖给看手。
白海抿着嘴,恨不得立刻远离。
他突然觉得两人之前误会的状态挺好,省得腻歪人。
“你去做什么?”易文玉的声音传来。
李季夏回头看去, 广游龙背着背包站在门边。
“我去一趟银行, 昨天有些手续没弄好。”广游龙开门,“放心, 我会小心的。”
李季夏几人对视一眼,有些不赞同。
“要不过两天再去?警察说不定已经查到你家。”李季夏提议。
“那万一他们把我的直播间封了怎么办?我账号里面可还有好多钱。”广游龙语气有些急,与此同时他看向几人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藏不住的不喜。
知道广游龙意已决,李季夏几人不在说什么。
广游龙出门。
房门再次关上,楼道中很快传来脚步声。
“忍一忍吧,反正就只剩下一晚上了。”李希安抚。
“今晚盯着他些。”言吾道。
无人反对,一群人都多了个心眼。
扰民、作死、哪怕事情变成现在这样都还惦记着直播,广游龙看着一副颇好说话的样子,实际上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替时牧包扎完伤口,白海挪到余深身边,自从昏迷余深到现在一次都没醒过。
靠近,白海触摸余深的额头,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
“怎么了?”就在旁边的言吾问道。
“发烧了,烧得挺高。”白海有些担心。
李季夏一群人都看去。
白海拿了止痛药、消炎药给余深打了一针,“尽量别移动他,如果伤口再裂开会很危险。”
包扎完伤口,一群人各自躺下。
时牧靠墙而躺,李季夏赶在白海之前躺到他旁边。
白海察觉,嘴角抽了抽。
所有人都看出来他是故意的,就李季夏看不出来,果然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
白海越过李季夏看向时牧,他那平时冷静自持的队长这会儿正直勾勾的盯着李季夏的后脑勺看,一副李季夏后脑勺真圆溜真可爱的模样。
白海噎住。
下一刻,他往远离两人的地方挪了挪。
别被传染。
昨夜安全度过,但神经也紧绷了一夜,再加上之前几天累计的疲惫,屋子里很快传来呼声。
李季夏翻身面对时牧躺着,毫无睡意。
因为受伤没办法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自然合上的眼帘,线条明朗的下颚线,白皙的脖颈,松开第一颗扣子的衬衣……
之前他就觉得时牧好看,现在看去他只觉得时牧浑身上下哪哪都顺眼,特别是那张唇。
李季夏喉结滑动了下,想亲。
他不止想亲,还想摸一摸抱一抱面前的人,只可惜时牧身上的伤太多,他根本不敢乱来。
不过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
一想到以后,李季夏越发没了睡意,嘴角更是不受控制的勾起。
他盯着时牧看了好一会,才强迫自己翻身背对他,他得睡觉,今夜还有一夜要熬。
时牧受了伤,他得保护时牧。
一回头,李季夏就对上白海那双正幽幽盯着他的眼,他吓了一跳,“你不睡觉看着我做什么?”
白海幽幽提醒,“这么多人可都看着你呢。”
李季夏一张脸迅速涨得通红,“我什么时候说我想做点什么了?”
白海幽幽道:“我也没说你想做点什么呀。”
李季夏噎住,“睡你的觉。”
李季夏闭上眼。
他没翻回去,面对着时牧那他就不用睡了。
李季夏放空大脑,努力让自己快些睡去……
“咔。”车门合上的声音突兀响起,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
这小区还很新,入住率不到百分之三十,他们所在这栋楼更是无人居住,之前找房子时他们之所以选中这栋楼也是因为这。
怎么会一下来这么多人?
已经快被睡意吞没的李季夏挣扎着睁开眼。
他睡在客厅中间,抬头看去只能看见对面的居民楼看不见下面的路。
李季夏挣扎着起身向着窗户靠近。
看清楼下状况的瞬间,李季夏睡意瞬间全无,他立刻回头叫醒屋内的人,“起床,警察来了。”
时牧一群人本就警醒,听见动静立刻就睁开眼,听清李季夏在说什么,一群人连忙爬了起来。
时牧几人向着窗口靠近,看清下方那十多辆警车,眉头都皱起。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监控?”
“我们是从山里过来的,附近根本没有监控。”
“广游龙?”
“他人呢?”
“还没回来。”
说话间一群人快速收拾东西。
那些警察正确认楼牌号。
排楼就一个出口,那些警察正堵在门边,直接下楼肯定不行。
“跳窗?”易文玉一边说一边向着客厅另一边而去,还没靠近他就又退了回来,“后面楼下也有人。”
“往楼上走,看能不能从隔壁楼下去。”李季夏背上背包,小心的打开门。
一群人快速跟上。
临走时,走在最后的白海不忘把门拉上,这样一来说不定还能拖延点时间。
这栋居民楼并不是电梯房,只六层,他们住在二楼,好几分钟后他们才总算到达顶楼。
与此同时,楼道下方传来脚步声,那些警察上楼。
顶楼大门锁着,李季夏召唤出剔骨刀,裹了件衣服在上面后小心的把刀尖插入门缝,然后硬撬。
铁门非常牢固,但锁头却是开发商自带的,李季夏把它撬开没花多长时间。
在敲门声中尽可能轻的把门打开,李季夏带头出去。
顶楼十分开阔,一眼就能望出许远。
广游龙家对门的食品工厂已经被完全封锁,广游龙家亦是如此,警察肯定已经查到广游龙家。
居民楼是排楼,一排六套房,两套为一栋,每一栋都有一个向下的出口,他们在最左边的一栋。
一群人快速向着最右边的楼道而去。
从门外用同样的方式把门撬开,一群人快速进入。
进门后,李季夏停下拦住一直跟在旁边的塔里那东西,“你就待在这里。”
他体型太过奇怪,跟着跑肯定会引起骚动。
“呼……”那双阳光下有些暗淡的红色的眼中满是茫然。
李季夏向着楼下而去。
那东西立刻就要跟。
李季夏立刻回头,“别跟着我……坐下,你就坐在这里。”
那东西听懂坐下两个字,乖乖在门口坐下,他抱住膝盖努力缩小自己的身体,“黄恩宝”让他藏起来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做的。
李季夏紧皱的眉头果然松缓,“就是这样,乖。”
叮嘱完,李季夏在那双红色的眼的注视下向着楼下而去。
这栋楼里好像有住人,一群人花了点时间尽可能小心的下楼。
居民楼就只有一个出口,所以所有人都守在那边楼道前,这边并未安排人。
楼道楼对面就是公园那座山,中间只隔着一道不算高的铁栏杆围墙,但直接过去肯定会被发现。
看准时机,一群人快速出门右拐,往小区前面而去。
既然警察已经找到这里,一旦发现屋里他们留下的痕迹,立刻就会封锁这一片,再留在这里就危险了。
眼见前方就是小区大门,远远的他们就看见守在门口的警察。
走在最前的李希立刻让一群人退回去。
他们反应快,警察并未发现他们,但旁边路过的一人却被他们怪异的举动吓了一跳。
那人骑着个电瓶车,看了他们两眼后朝着门口而去。
才出门,他就被警察拦住询问。
他回头指向李季夏他们这边。
他们一群近十个人每一个身上都缠着纱布带着伤,太过扎眼。
“跑!”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后,一群人快速向着小区里跑去。
警察绝不会好心到给他们提供一个可以密封的房间,一旦被抓住那就完了。
他们速度很快,三分钟就跑到小区左侧围墙边缘,但那些警察手里有对讲机,他们才刚刚翻过去一半的人,一堆警察就从楼道中冲了出来。
李季夏赶紧把余深递过去,“先跑。”
对面,白海和李希把人接住后一背转身就向着山里跑去,还没来得及翻墙的李季夏、时牧和古欣转身向着小区内跑去。
见他们分开逃跑,一群人追逐他们的同时连忙用对讲机通知其他人。
小区四周都是围墙,门口又被堵住,李季夏正头痛要往哪里跑,就见时牧突然冲向旁边一辆车。
那辆车子刚被启动,司机正在车内。
上前,时牧拉开门一把把人拉出来扔掉,“上车。”
李季夏和古欣立刻向着他跑去,时牧真聪明!
他们还没来得及关好门,时牧就一踩油门冲了出去。
已经追到附近的那些警察试图堵住他们,时牧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大概是没想到时牧真的敢撞人,一群人本能闪躲。
车子顺利冲出人群,向着后门而去。
后门有人守着,应该是从对讲机中听说他们抢车的事,他们正试图关门。
时牧直接把门撞开。
车子冲进马路,时牧立刻驱车向着城外的方向而去。
后方很快传来警笛声,但市区内车流混杂,再加上时牧无视交通规则见缝插针,两边距离很快拉开。
002.
十来分钟后,他们彻底甩开那些警车。
路上到处都是摄像头,要不了多久大部队就会追来,又往前开出一段后,时牧找了处相对偏僻没有摄像头的地方停车。
三人弃车离开。
时牧选择的是一处靠近城市边缘的自建区,这种地方大多数都只有主路上才有摄像头,三人尽可能避开大路走。
半小时后,他们彻底远离停车地点。
找到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三人喘气的同时讨论起接下去的事。
“也不知道白海他们跑掉了没有,怎么办,要回去找他们吗?”古欣问。
时牧看了眼天色,“他们不会被抓到的,给他们发条信息,尽快找个地方集合。”
李季夏拿出手机,他这手机里没有副本里人的联系方式,但他之前曾经加过李希的微信。
按照记忆中的方式,李季夏很快找到那熟悉的头像,点击添加,他耐心等待。
李希很快通过。
李季夏立刻询问情况,时牧和古欣都凑近查看。
因为他们拖住了大部分警察,李希他们顺利跑掉,现在正在公园另外一边的一个地下车库里。
他们开车逃的,两边距离非常远,稍作商量后他们取了个偏向李希他们那边的位置约定集合。
收起手机,李季夏认准方向后,带头移动,“快走吧,早点集合说不定还能睡一觉。”
“那些警察怎么会知道我们在那?”古欣一边跟上一边询问。
“广游龙。”时牧道。
古欣看去,“他?”
“那些警察核对了门牌号。”时牧道,“应该是他匿名举报了我们。”
“可是为什么?”古欣不能理解,广游龙和他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举报他们他自己能好过?
时牧没再说话。
李季夏笑眯眯,时牧真聪明,这么细节的事都注意到。
古欣本来还准备再说两句,看着李季夏那傻的冒泡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就多余在这。
“哇……”
李季夏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孩子的哭声就突兀传来。
李季夏三人立刻看去。
他们避开有监控的主街道走的是居民楼与居民楼间的小巷道,这会正处于两栋楼之间,从他们的角度正好能看见街道。
街道对面,路边上,一对年轻夫妻正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哭泣。
孩子仰头大哭,母亲抱住孩子泪流满面,男人低着头把两人护在怀中,眼眶也通红。
看见那一幕的瞬间,李季夏脸上的笑容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彻体寒意。
一辆警车从街道上呼啸而过。
“夏天?”古欣一把拉过李季夏。
李季夏没有理会她,等到警笛声过去后立刻再回到过道口,街道对面已经不见人。
李季夏立刻向着街道跑去。
“夏天?”
时牧和古欣惊讶之余连忙跟上。
车来车往人流不断的街道上,并不见刚刚那三人,李季夏试图去对面街道,那边不远处有一道路口,才动他就被时牧拉了回来。
“怎么了?”古欣不解。
“刚刚路上是不是有一家三口,父母二十多,小孩子四五岁……”李季夏喃喃询问。
“是有,怎么了?”古欣把李季夏往巷道中拉了些,街道上有摄像头。
“……”李季夏嘴唇张开却没能发出声音。
那三个人那一幕他见过,在他的梦里。
父母牵着他走在路上,走着走着他妈妈突然就哭了起来,然后他爸爸也跟着落泪。
他吓了一跳,试图哄他们,可他越哄两人哭得就越厉害。
哄不好,他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夏天?”时牧也开口,李季夏脸白得毫无血色。
“……没事,走吧。”李季夏带头向着巷道中而去。
接连死了好几个人而且都是惨死,整座城的警察都被调动,就这片刻又有警车从街道那头而来。
重新回到巷道,三人快速移动。
三个多小时后,他们远远看见李希给的路标,一家隐藏在居民楼里挺大的家具店。
这种店没什么散客,门前相当冷清。
远远看见,李季夏正准备掏出手机联系李希,就看见李希。
他躲藏在其中一条巷道里,正朝外面张望。
李季夏带头过去。
看见他们,李希出来,带着他们向附近一栋楼而去。
这附近一片和之前那一片截然不同,相当老旧破败,是个还没来得及拆除的老城区。
李希他们已经找到住的地方。
上楼,进门,屋内一群人都看来。
房子比之前的小,地板翘起,角落堆放着一些不要的老旧家具,地上到处都是灰尘,看样子应该有几年没人住了。
白海一身血。
见李季夏三人看去,白海脸色不太好,“余深的伤口又裂开了,他本来就发着烧又失血过多,很有可能撑不过今晚。”
时牧眉头蹙起。
“应该是广游龙举报了我们。”
“那混蛋,别让我再遇到他!”
李季夏他们猜到的事,言吾他们也都猜到。
“你们来的路上没遇到人吧?”白海看向李季夏三人,警察现在满城搜索他们。
“人是躲过了,但监控不一定。”李季夏道。
他们只能躲掉看得见的监控,看不见的就没办法。
白海看看余深,脸色难看。
“我看着,你们先睡一觉吧。”言吾道。
一通折腾下来现在已经下午两点多,六点就回天黑,他们最多也就四个小时休息时间了。
房间比之前的小,一群人只能挤在一起。
躺下,李季夏毫无睡意。
“那三个人怎么了?”李季夏正望着天花板发呆,时牧的声音就传来。
李季夏看去,时牧也没睡。
房间太小,李季夏尽可能给时牧留出更多空隙,但两人距离还是比之前几夜近。
看去时,他能清楚的从时牧眼中看见自己那张脸的倒影。
他脸色应该非常难看。
“……那小孩……好像是我。”李季夏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心情说出这句话。
他早就知道副本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但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在副本中看见自己。
“是你?什么叫做是你?你是说你小时候也在这附近?”古欣声音从旁边传来。
李季夏回头看去。
不回头还好,一回头李季夏心中那点不安瞬间荡然无存,因为古欣一群五个人正全部看着他和时牧。
李季夏噎住。
他们是有多闲。
心中吐槽,李季夏还是快速把之前发生的事讲了一遍,“……我不能确定,他们出车祸的时候我还太小,没什么记忆,只隐约记得个轮廓。”
“你家里没有他们的照片吗?”言吾问。
李季夏哑然,他家还真没有。
因为那个梦的原因,哪怕后来不再抗拒两人他也始终瘆得慌,所以他从来不会主动去看两人的照片。
就算是有,大概也被他爷爷藏了起来。
一屋子人都安静。
这未免有些太诡异。
诡异的安静中,古欣迟疑着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你变成现在这样很有可能和你父母有关。”
李季夏苦笑,他当然想过。
“不,我的意思是……”古欣迟疑片刻后终究还是直说,“你想啊,如果你和‘黄恩宝’一样是借助你母亲的肚子出生的那种东西,后来还害死了你父母,那你爷爷应该害怕你才对,为什么又要保护你?”
古欣道:“有没有可能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主动把你变成这样,你爷爷一开始就知情……”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
李季夏和“黄恩宝”以及塔里那东西很像,但也明显不同,就算变成人“黄恩宝”和塔里那东西也需要定期吃人,李季夏却从来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反倒是死了两次后才开始需要喝血。
之前他们都觉得是因为李季夏更“完整”更接近人类,但这也可以有另外一个解释。
李季夏本来就是人,只是随着他不断死去正变得不是人。
李季夏哑然。
屋里其他人也都蹙着眉头思考。
事情确实挺奇怪的。
许久之后,易文玉道:“先别想这些了,先度过当下吧。至于你看见的那三个人的事,可以等出去之后再调查。你不是说你父母小时候带着你在外地务工?也有可能你小时候就是住在这附近,只是看见他们也不代表什么。”
李季夏点点头,“嗯。”
其实还有一件事他没说,李希和古欣之前说过,他失去记忆前的那个副本他好像也曾见到过他父母。
如果是真的,接连两个副本都有他们,那……
或许他就不应该再去招惹时牧。
无人再说话,一群人躺下。
李季夏闭上眼,努力放空大脑,可一颗心始终无法静下。
躺得难受,他正准备翻个身,放在一侧的手就被人握住。
李季夏呼吸轻滞,他看去。
时牧闭着眼,只一只手握住他的手,“……我不怕,也不在乎。”
李季夏喉头一阵酸楚,混乱的大脑瞬间沉寂,他反手握紧手中的手。
第062章 第 62 章
001.
有言吾看着, 剩下的几个小时一群人睡了个好觉。
五点,李季夏在闹钟的提醒下醒来时,时牧已经不在身边。
时牧、言吾和易文玉正围在余深和白海身边。
白海正替余深做检查, 余深一张失血过多本应该惨白的脸色绯红, 白海脸色相当难看,时牧三人亦是如此。
李季夏过去。
时牧抬眸看了他一眼。
李希和古欣一前一后醒来, 发现一群人都围着余深,也都靠近。
看着白海又替余深打了一针, 李希才开口,“情况很糟糕吗?”
“伤口感染发炎了。”白海摇摇头。
李季夏哑然, 余深腹部的肉直接被挖走一块,要是感染发炎, 很快整个五脏六腑都会受到感染,情况严重的就算送到医院都没用, 更何况他们也去不了医院。
时牧看了眼时间, “做准备吧。”
一群人散开, 检查起房间, 要把门窗都关闭。
房间不大, 三分钟不到就检查完。
检查完, 一群人重新坐下。
李季夏之前倒是准备了些吃的,但逃跑的时候太匆忙,他们只零碎带了些。
一群人把东西都拿出来分了分后,屋内是一片咀嚼。
临近下班时间,附近一片倒是比之前热闹了些, 时不时能听见电瓶车从楼下过道路过的声音。
“警察一直在到处找人, 这边也来了好几次,不过主要目的地不在我们这栋楼, 我就没叫醒你们。”言吾道。
几人点点头。
无人说话,一群人只静静等待。
之前几天他们都觉得夜来的太快,这一次一群人却希望夜快些来。
今夜是最后一夜,只要他们坚持住很快就会结束。
临近六点时,不远处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一片警笛声,紧接着附近一片都热闹起来,听着像是警察在抓什么人。
李季夏一群人从窗口看去,他们距离街道太远,房间的位置又太低,根本看不见街道那边的情况。
现在离队的就只有广游龙和笋子,他们被警察追的时候笋子并不在,再加上他有经验,警察追的是他的可能性相对较小。
不是笋子,那就只能是广游龙。
“他怎么会在这里?”古欣没好气地问。
“这边距离他家还不算太远,而且老城区人又多地势也复杂,更方便躲藏。”言吾道,“一般罪犯都喜欢往这种地方跑。”
李季夏几人都看去,言吾是不是忘了他们现在也在老城区?
言吾一副他又没说错的表情。
动静并未持续太久,也不知道是警察把人抓住还是那人成功逃跑。
又在门口站了会儿后,一群人避开窗口重新坐回屋内。
再次落座,十分钟不到夜色就袭来。
黑暗中只附近偶尔传来的锅碗瓢盆的声音。
饭香味弥漫,伴随而来的还有家长叫小孩回家吃饭的声音。
大概是最后一夜的缘故,才七点半时,好几个人都忍不住看手机。
李季夏也是其中一个。
发现等了半天才过去一个小时,他哑然。
八点多时,白海替余深再做了一次检查。
余深高烧并未褪去,反而有烧得更厉害的趋势,他脸倒不像之前那样红,但那反而看着更吓人。
白海迟疑片刻,一咬牙再替他打了一针。
普通人根本经不起这样用药,但这里是副本,只要副本结束时还有一口气在那问题就不大。
打完针,十点时白海再替余深检查了一次,这次他稍稍松了口气。
见他如此,神经跟着紧绷的李季夏几人也都放松几分。
李季夏和李希、古欣还好,和余深认识的时间到底不算太长,时牧四人和余深却已经是五连的队友。
五年的生死相交,互相之间都不知道救了对方多少次又被对方救了多少次,他们与其说是队友,不如说是亲人。
黑暗中,李季夏拿了自己的矿泉水拧开递到时牧面前。
时牧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
见时牧喝好,李季夏收回手就准备把剩下的都喝掉,瓶子递到嘴边,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瓶口刚刚被时牧的嘴碰过。
李季夏喉结不受控制的滑动了下,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
虽然他和时牧好像已经连更亲昵的事都做过了,可他并没有那时候的记忆,四舍五入下来他们除了之前酒店里时牧主动的那个吻,还什么都没发生。
李季夏看看黑暗中各自忙碌着的一群人,庆幸屋里一片漆黑没人注意到他刚刚的停顿。
李季夏吞咽了下口水,举起瓶子快速把水喝干净。
“好喝吗?”白海的声音突然从李季夏后方传来。
“噗……”李季夏一口水呛进鼻子里。
李希几人被吓了一跳。
李季夏回头看去,白海正幽幽看着他。
李季夏一张脸迅速通红,同时咬牙切齿,白海管太多。
而且白海刚刚不还忙着收拾背包,什么时候又开始注意他——李季夏反应过来,时牧就坐在他旁边,白海肯定是想偷看时牧。
李季夏瞬间戒备,时牧是他的,白海离时牧远点。
白海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就听时牧开口,“好像开始了。”
所有人精神都为之一振,好几个更是直接召唤出武器。
李季夏起身从窗口朝外看去,果不其然,整个小区不知何时看不见一盏亮着的灯,世界寂静的如同深夜。
一群人加倍小心。
十一点多时,敲门声如约而至。
但这一次也和之前略有不同,敲门声并不是在他们门外响起,而是从右边距他们有段距离的另外一个小区传来。
隐约听见那熟悉的咒骂,黑暗中几人对视一眼,更加确定之前警察追的人是广游龙。
“他倒是挺能跑。”李希冷笑。
这副本本来就是广游龙自己作死作出来的,他们被拉进来后对他也算照顾,可他倒好,竟然反过来举报他们。
“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古欣道。
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广游龙如果不举报他们,他们说不定还能像昨天晚上那样安全度过。
“他可能怀疑我们了。”李季夏道。
“怀疑?”
“我们一直说七天后一切就会结束,也对这深信不疑,但现在这情况明显不是轻易就能结束得了的,他可能是怀疑那些鬼不再出来后我们就会丢下他逃跑,然后把这烂摊子留给他一个人,索性先下手为强。”李季夏之前就在想这件事。
广游龙并不傻,反倒颇有点小聪明,否则也没办法一个人把直播间做起来。
李季夏这猜测很有道理,一群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现在说什么也都迟了。
算下来,广游龙也算是被自己那点小聪明作死的。
“咔……”玻璃裂开的声音突兀从远处传来。
紧接着敲门声戛然而止,世界安静的可怕。
正讨论的李季夏一群人全部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躲在屋内的广游龙和笋子两人脸上肌肉都是狠狠一抽,一颗心高高悬起。
下一刻,笋子快跑去厨房一把把门拉上。
坏掉的玻璃是厨房里的。
关好门,确定屋里没进东西,笋子没好气的回头看去,“你又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那玻璃本来就是裂开的,我之前就看见了,而且我离开之后就没回去过,哪里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谁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笋子不信。
他前天夜里和其他人跑散后,一直被之前杀了韩潇那小鬼追,他一路跑到学校那边才总算熬到天亮。
天亮后他立刻就回去找李季夏他们。
他回去时工厂那边已经被警察包围,广游龙家那栋楼里也因为有人听见动静下楼看热闹而被楼道中的血吓得尖叫。
他在人群外跟着看了会热闹,知道李季夏他们已经离开,这才离开。
他不是没试过找人,但李季夏他们躲了起来,根本无处寻找。
警察在公园旁边那小区发现李季夏他们的事他听说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他立刻找了过去。
整个小区都已经被封锁,找不到人,他正准备放弃,天已经快黑他必须尽快找个能过夜的地方,远远的就看见躲在拐角后张望的广游龙。
广游龙被他吓了一跳,他问了半天才知道广游龙是因为去取钱所以才逃过一劫,那之后他们就一直一起行动。
期间他们被发现过一次,那些警察认出广游龙,之后他们一直在逃,直到临近天黑才勉强找了一处旧房子。
不被信任,黑暗中广游龙阴沉着一张脸。
“你看着我做什么?”被盯着看,笋子不喜。
广游龙移开视线,看向厨房大门,“一定是这房子太久没人住,窗户已经老化。”
笋子不语,他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李季夏他们也没说过会不会有这种情况。
见厨房里没再传来动静,笋子向着客厅而去,他昨夜就没睡白天又折腾一天,现在早就疲惫不堪。
广游龙也走向客厅,要坐一会。
他才转身,身后厨房的门就猛地被人拉开。
已经坐下的笋子愣了下,下一刻起身就向着门口冲去,“跑!”
广游龙反应也很快,两人几乎是同时冲到门口。
笋子伸手去开门,广游龙在他拉开门的瞬间就挤了出去。
笋子站在门后,广游龙猛地推门,门直接撞在他额头上。
“唔……”笋子从疼痛中反应过来时,广游龙已经跑进楼道里。
笋子咬牙,顾不上生气立刻跟上。
他才进楼道,就看见刚刚还往下冲的广游龙又倒了回来。
笋子转身就向着楼上跑去。
几乎是同时,一道熟悉的少年的身影出现在楼道中,看见广游龙和他,他那张满是虐待痕迹的脸上满是残忍笑容。
“等等我……”眼见小鬼就要抓住自己,跑在后面的广游龙一把伸出手抓住笋子的衣服,下一刻猛地往后推去。
笋子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后倒去。
好在他眼疾手快抓住旁边的栏杆。
那小鬼已经和他并肩。
笋子转身向着楼下而去。
两个人一个往上一个往下逃,那小鬼明显愣了下,笋子抓住这机会快速向着楼下跑去。
002.
广游龙一口气爬上两层楼后回头看去,看见楼道里阴测测看着他的那张脸,脸上肌肉抖动了下,下一刻疯狂向着楼上跑去。
那小鬼并没马上追上,只是缓缓向着上方迈步。
眼见两人距离就要拉开,广游龙脸上正露出笑容,前方的路就到尽头,整栋居民楼总共也就五层。
铁门锁着,无路可逃,广游龙一边焦急地撞门一边回头看去,见那小鬼正缓缓走过拐角,他低吼一声,“别过来!”
介于孩子和青年之间的那张脸缓缓抬起,他眼中都是接下去要怎么玩的兴奋。
“别过来,大不了我把钱全部给你们!”广游龙背递在门上,一张脸铁青。
小鬼再上一节台阶。
“够了,我都说了把钱给你们!”
“不要再闹了……”
“我错了,我不该举报你们,我道歉行了吧!”
“你们快把他弄走,不然我就算死了也不会把钱给你们!”
广游龙歇斯底里,但那小鬼的步伐却并未停下,他越来越近,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残忍。
看着那小鬼到达平台之上,广游龙脑子里那根筋彻底崩断,“不要再玩了,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就是故意的,这些鬼根本不是我招来的而是你们招来的,你们就是想要我的钱,所以用这种方式来吓唬我,你们早就准备好退路了……”
“我都说了,我会把钱全部给你们……”
他是去转钱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的。
他做了那么久直播都没问题,李季夏他们一来就出事,他们还一口咬定什么七天就会结束,他们根本就不在乎那些警察会通缉他们,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亡命之徒。
是他傻,居然信以为真。
李季夏他们大概也没想到他的直播间会那么赚钱,所以才一直拖着不结束才死人,现在他已经拿到钱,他们更加不会放过他。
“夏天?时牧?我知道你们就在暗处看着……”
“我已经把钱转到另外一张银行卡里,只有我才知道密码,你们杀了我就什么都得不到……”
小鬼站到广游龙面前,他微微仰头,广游龙好高好会跑那就先切掉两只脚好了,“嘿嘿……”
惨叫声比之前的敲门声打砸声更加刺耳,屋内李季夏几人立刻听出那声音的主人是谁。
同样听出的还有正在路上狂奔的笋子,他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去,身后并无人影,回头间他却在旁边的玻璃门上看见一张被水泡得发白的脸。
他立刻回头,身后却依然并无人影。
他正准备加速离开,脚踝就被什么东西抓住,他被拽得向下沉去。
眼见他整个人都要沉入水中,拉扯他的东西就猛的一顿。
冰冷潮湿的水退去,他重新回到过道里。
笋子抬头看去,一道高挑细长得异常的身影正把一个泡的发胀的男人从地里拖出来。
他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拎着那鬼就向着后方走去。
没被攻击,笋子转身就要跑,一回头就在身后的巷道里看见一道悬挂着的通红的身影。
“咔……”塔里那东西已经快走出巷道。
笋子一咬牙,转身跟上。
塔里那东西完全不在意他的存在,一边走一边咿咿呀呀。
离开巷道,笋子正打量周围,那东西就消失不见。
笋子一颗心正悬起,远远的就看见那东西从角落拖出一只在地上爬的鬼。
他把两只鬼举起来对比了下,一口咬掉那胖子三分之一的脑袋。
他要把剩下那个留给李季夏。
李季夏让他蹲在那里,他乖乖蹲了,可李季夏却就那样不见了。
他一直等,可李季夏一直没回去。
肯定是因为他昨天光顾着自己吃没给李季夏吃所以李季夏生气了,“黄恩宝”不分给他吃的时候他就挺生气。
“唔……”选到满意的礼物,塔里那东西一边啃食水鬼,一边向着其中一栋楼的楼道中而去。
笋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漆黑空荡的空地,咬牙跟上。
到达二楼,塔里那东西扔掉已经血肉模糊的水鬼,握住门把手,要开门。
“嗯……”
李季夏开门,他给李季夏带好吃的了。
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李季夏一群人都吓了一跳,下一刻一群人都召唤出武器戒备。
“咔……”推不开门,那东西试图踹门。
屋里一群人握紧手中武器。
“……好像是塔里那东西。”李季夏感觉到小黑的气息。
“咕……”听见李季夏的声音,塔里那东西手上力道更大,就差把整扇门直接扯下来。
李季夏欲要阻止他破坏门,又怕他开口后结界会破掉,虽然他不开口门好像也快支撑不住。
眼见整扇门都快被扯掉,李季夏回头看去,“怎么办?”
“让他进来。”时牧道。
李季夏迟疑,这很危险。
“那些东西打不过他。”时牧道,与其被动不如主动,而且门已经松动,他们的选择不多。
李季夏上前,从里面开门。
门打开的瞬间,那东西高挑的身影就向着门里挤来,他迫不及待的要把自己抓住的鬼给李季夏吃。
“我不要。”李季夏退开。
被拒绝,那东西蔫了。
李季夏果然生气了。
“夏天……”笋子不敢挤到门前,只能从楼道里出声。
闻声,屋里一群人都愣了下,下一刻纷纷看向李季夏。
李季夏听见声音后就去感应,几人看去时他正好睁开眼,“不是鬼。”
“进来吧。”李季夏隔着塔里那东西看向他。
找到人,笋子都快哭出来,他顾不上对塔里那东西的恐惧,赶紧从他旁边挤进屋里。
“你怎么在这?”李希询问。
“前天晚上……”笋子解释。
李季夏注意力都在塔里那东西上,他们主动开了门,那他就得担当起保护他们的责任。
“我不要,你自己吃。”李季夏努力拒绝贴到自己脸上的那只鬼,“等一下要是有鬼过来你就吃掉他们,知道了么?”
那东西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再次被拒绝,他呜咽着低下头。
下一刻,他用力咬了手里那只鬼一口,都怪它不好吃。
白海趁机上前把门关上,虽然这已经没有用。
“咔……”玻璃碎裂的声音从其中一个卧室传来。
李季夏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塔里那东西已经不见,片刻后他从卧室中走出来时,手里已经抓着一坨红色的东西。
李季夏一眼认出她,特别喜欢趴在人背上的那红衣女鬼。
看见李季夏,红衣女鬼顿了顿,下一刻直接消失。
李季夏莫挨她。
本来都准备把她递给李季夏的塔里那东西愣了下,下一刻喉间发出不满的声音,他转身就向着窗户而去,要再去抓回来。
不等他爬窗,他就看向大厅。
一群人跟着看去,那里,一道苍老的身影正站在角落幽幽盯着他们。
不等李季夏几人戒备,一只只剩骨头的手就拎起他。
塔里那东西看看,不是很满意,反手就把他扔出窗外。
把这一幕尽收眼底,李季夏几人戒备的同时稍稍松了口气。
半小时后,第四只鬼被扔出去时,一群人已经连惊讶都懒得惊讶。
他们看向塔里那东西的眼神逐渐奇怪,如果他能一直听话,那接下去的副本就不用再这么狼狈……
一群人都满含希望地看向李季夏。
李季夏嘴角抽了下,不过也都懂几人的意思,他硬着头皮上前,“宝宝真乖,到爸爸这里来……”
被召唤,他里那东西立刻屁颠屁颠的走向李季夏,李季夏不生他气了?
李季夏伸出手,“握手。”
那东西看看李季夏再看看李季夏白白净净的掌心,在他掌心里放了颗脑袋。
蓦地和那双还在动的眼睛对视上,李季夏噎住。
他有点听话,但不多,一如他的智商。
白海笑眯眯地看向旁边的时牧,“对这便宜好大儿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时牧面无表情,两眼放空。
那是李季夏的好大儿,和他无关。
李希几人嘴角也抽了下,他真的靠得住吗?
李季夏盯着那脑袋看了会儿,终究没能下得了嘴,他又把那脑袋递了回去,“你吃吧,吃多点说不定长脑子……”
第063章 第 63 章
001.
那东西明显没听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见他不要自己的脑袋,他刚刚才亮起的眼睛再次黯然。
他回过头四处张望,要抓新的鬼给李季夏。
李季夏欲言又止, 到底没阻止他。
这是好事。
一群人围着余深坐下, 数着时间继续熬。
那东西在屋里转了一圈没等来鬼后,向着楼道中而去。
“别走太远。”李季夏提醒一句。
那东西也不知道听懂没, 回头看了眼后进了楼道。
李季夏本来还有点担心怕他走远,但很快那东西就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他并没走远,他是去给李季夏抓鬼去了。
被什么东西啃掉部分脑袋的水鬼, 残缺不全的男鬼,杀了韩潇那小鬼, 甚至执着于让人背的那红衣女鬼……
塔里那东西的强度远超这副本里其他鬼,四个多小时后临近天亮时, 李季夏脚边已经摆着一排大大小小蠕动着的鬼。
他们想逃, 其中也不乏攻击塔里那东西的, 怕他们逃跑, 塔里那东西直接拧断他们的手脚或者把他们撕碎。
无法逃走, 那些鬼愤愤的瞪向李季夏。
满地的血和错乱的肢体, 再加上那一双双通红不甘的眼,李季夏头皮阵阵发麻。
好在天色逐渐亮起。
晨曦照亮屋内的瞬间,那些鬼消失,他们眼前的世界也随之变化。
李季夏再看清时,他已经坐在病房里的床上。
对面床上, 正躺在床上的实木转头看向他。
知道副本结束, 李季夏立刻下床向着时牧而去。
靠近,李季夏掀开被子检查了下时牧的身体, 副本里造成的那些伤全部消失,时牧的伤恢复到他们进入副本之前的模样。
李季夏松了口气。
副本里那些伤属于伤上加伤,一看就痛。
李季夏正帮着把被子盖回去,门就被人打开,白海从门口探头进来,“没事吧?”
李季夏知道他问的是时牧,“没事。”
白海点点头,向着对门而去。
余深和李季夏换了房间后就住在对面李季夏原来的房间。
房门先白海一步打开,李希出门。
“他没事。”李希知道白海在担心什么。
说话间,余深一边晕乎乎地摇晃着脑袋一边向门口走来。
与此同时,旁边几间房先后打开,一群人都到走廊中来。
见余深没事,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你怎么会伤得那么重?”言吾坐在轮椅上问道,李季夏找到余深时余深已经处于昏迷中。
“有人推了我一下……”余深大概把情况解释了遍。
闻言,一群人眉头都皱起。
“十之八九是广游龙。”古欣道。
“后来怎么样了?”余深问。
“工厂里的尸体被发现……”
一群人在走廊中交流副本中的事。
半小时后,聊够,一群人都看向李季夏。
“你父母的事要查吗?”李希问道。
其实他们都没那么在乎李季夏到底怎么回事,毕竟无论李季夏是人是鬼对他们来说都没什么差别,副本中死亡见多了,很多事也就无足轻重。
李季夏只要还是李季夏就好。
不过如果李季夏想查想弄个明白,他们也会帮忙。
李季夏深吸一口气,“查。”
李季夏环顾众人一圈后看向时牧,“我不想继续这么不明不白的下去,也不想有一天让你们受牵连,更不希望你们有一天死在我手上。”
李季夏看向自己的手,“这个副本面对那些东西时我身体的反应明显没那么大了,甚至偶尔会觉得兴奋,之前的两次意外应该不只是影响到我的身体。”
阴气是由各种负面情绪构成的,他体内阴气如果越来越多,那势必会影响到性格。
现在那份影响还不算太明显,但如果继续下去,说不定有一天他真的就开始变得嗜血残忍。
“兴奋?”
几人都有些惊讶。
“嗯。”李季夏苦笑。
无人说话,走廊中是片刻的安静。
“你想怎么查?”余深先开口。
李季夏看去,余深懂电脑,有他在事半功倍,“你能帮我查一查广游龙具体的住址吗,我在那副本好像看见了我父母,还有我失忆前的那个副本,我好像也看见了他们……”
余深后面一直昏迷,还不知道这事。
余深没说话,直接进屋去拿电脑。
言吾转动轮椅向着屋内而去,“我也帮你问问,看能不能找到相关信息。”
“谢谢。”
余深那边需要时间。
商量完,一群人各自散开。
李季夏也回了屋。
进门,李季夏一抬头就对上时牧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
晨间的阳光渐胜,见缝插针地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屋内,一束明光打在时牧肩头,将他略有些消瘦的身形拉扯得愈发瘦。
时牧眉眼如常,只眼底幽深静谧。
李季夏眉眼柔和几分,“不用担心。”
时牧垂眸,“嗯。”
随着他垂眸的动作,原本打在他肩头的光照到他侧脸上,垂下的睫毛被光影照得透明。
李季夏喉结滑动了下。
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在时牧床边坐下。
时牧看来,这下连唇都纳入光影的范围,那让它看上去很好亲。
李季夏心跳有瞬间的加速,“副本里我们……”
李季夏不知该怎么说。
“嗯。”时牧点点头。
李季夏嘴角勾起,他还什么都没说,时牧就“嗯”,他知道他在嗯什么吗?
李季夏喉结滑动,有些紧张,他声音很轻,“那我们还能重新开始,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他失忆了,之前的事不能完全怪他,但他们确实是在他的坚持之下分手了,现在虽然说开了,可也仅仅是说开了。
感情的事是不可以糊弄的,李季夏觉得他和时牧都需要一次明确的确认。
时牧不语,只静静看着李季夏。
“……那要不你先考虑下?”李季夏拨弄了下衣角,时牧如果生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话音落,李季夏起身准备回去自己的床位。
“我考虑好了。”时牧在李季夏起身前开口。
李季夏顿了顿,坐下。
他看去。
“好。”时牧睫毛轻颤。
李季夏呼吸轻滞。
“以后别再把我忘掉。”时牧眼眶微微泛红,出口的声音中是淡淡的颤音。
那都不像他。
时牧狼狈的侧过头去,不想让李季夏看见他那样不堪的一面。
李季夏没想把人弄哭,一颗心都在瞬间被揪紧,他连忙保证,“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把你忘掉,就算是死也不忘掉。”
李季夏很想抱抱时牧,手抬起看着他身上那一身的纱布,只得又放下。
“不要死。”
“好,不死。”
因为双手受伤而没办法好好打理的碎发垂下,在时牧额头拉下一片影子,他皮肤很好,就算近距离看去也看不见毛孔。
时牧看上去很好亲……
李季夏喉结滑动,“我能……亲一下你吗?”
时牧长而微卷的睫毛轻颤了下,“好。”
李季夏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喉间也一片干哑,说是要亲,可事到临头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他应该怎么……亲?
见李季夏没有动作,时牧向着李季夏微微前倾身体。
随着两人间距离被拉近,时牧身上的气息涌入李季夏鼻腔,那气息就如同一把火,瞬间点燃李季夏浑身每一个细胞。
李季夏本能地向着时牧而去。
鼻尖碰到时牧的鼻尖,李季夏身体轻颤了下后微微侧头,时牧闭上眼。
近距离看去,时牧睫毛特别的长。
李季夏正数着时牧有多少根睫毛,唇峰处就传来一阵瘙痒,他的唇触碰到时牧的唇……
有了这个认知,一股滚烫而骚痒的感觉从唇瓣一路蔓延至李季夏全身,他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张开。
他屏住呼吸,轻轻触碰,然后试着含住时牧的唇瓣……
时牧身体轻颤了下,呼吸也随之停顿。
“哐。”
知道自己没有做错,李季夏正准备继续深入,一道巨响就从两张床中间的衣柜处传来。
两人都吓了一跳,同时回头看去。
原本老实待在衣柜里的塔里那东西推开柜门正试图出来,他给李季夏抓的那些鬼全都不见了。
房门不知何时打开,白海靠在门框上已经不知道看了多久。
李季夏面色滚烫,下一刻赶紧把时牧护在身后,白海既然都看见了那就应该知道时牧喜欢的是他。
看出李季夏的戒备,白海没好气的提醒道:“吃饭。敲了半天门都没反应,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怎么了。”
说着,白海向着走廊中而去。
也是这时李季夏才发现李希他们都在走廊中,而且都已经吃上。
一群人正幽幽看着他,显然他和时牧刚刚的对话他们都听见。
李季夏本就发烫的脸瞬间烫的厉害,他突然有点恼火,虽然他们是队友没错,但他们觉不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感有点问题?
这种时候他们难道不应该默默走开?
“我去拿饭。”李季夏起身出门。
李季夏一出门,一双双眼睛就全部看来。
同样被拉进副本,他们累死累活都快没有个人样,李季夏倒好,恋爱都谈了两回了。
李季夏顶着一群人幽怨的注视拿走推车上的血袋,又替时牧装了些饭菜后,灰溜溜地进门。
进门时他不忘把门关上。
他们自己没人喜欢怪他?
002.
屋内,时牧显然也有些受不了那样的注视,红晕逐渐散去的脸上透露着几分僵硬,连带着看向李季夏的眼神都有些不自在。
李季夏蓦地想起刚刚那个吻。
时牧好香。
李季夏舔了舔嘴唇,向着时牧而去。
临路过衣柜旁时,他把其中一个血袋塞给塔里那东西。
从衣柜出来发现自己抓的那些鬼真的不见,那东西整个鬼都不好了。
李季夏路过时,他正歪着头思考,试图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拿到血袋,那东西巴巴看向李季夏。
李季夏总给他吃的。
李季夏真好。
李季夏没空理他,在床边坐下后他拿了勺子要喂时牧。
“慢点吃。”
“嗯。”
李季夏不是第一次投喂时牧,但这一次大概是心态有所不同,他怎么看面前的人怎么喜欢。
时牧咀嚼得很细,那让他吃东西的速度有些慢,他咀嚼时腮帮子一鼓一鼓的,那模样和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格格不入。
一直被看着,时牧时不时也看他一眼。
每次视线对上,李季夏就忍不住傻笑。
时牧一盒饭吃完时,李季夏嘴角都已笑得有些酸痛。
把时牧喂饱,李季夏帮着整理了下被子让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后,没再打扰。
副本里他们吃不好睡不好,虽然离开副本后身体不受影响,精神上的疲惫却不会消失。
每次副本结束,他们都会先狠狠睡上一觉。
李季夏把餐具送到门外时,走廊中已经没人。
站在门外,李季夏快速把血袋中的血喝掉。
再进门,李季夏也躺到床上。
不再担心副本中那些事,一遍遍回忆着刚刚那个吻,感觉着胸腔里持续加速的心跳,躺下没多久李季夏就睡了过去。
一觉睡饱,李季夏再醒来时已经是夜里。
时牧不在屋内,走廊中隐约能听见说话声。
李季夏简单洗漱了下后出门。
时牧一群人都聚在余深的房间里,余深好像已经查到了些什么。
见他进门,余深把平板电脑递来。
李季夏接过看了看。
广游龙的死亡通告,他家的具体地址,余深找到不少东西。
李季夏在时牧身边坐下,一一查看。
广游龙已经死了十多年,李季夏有些惊讶但也不算太惊讶,毕竟只有早期的直播间才能播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现实中的广游龙在圈子里算是个传奇人物。
他就是个完全的无神论者,什么都敢说也什么都敢做,但某天直播时他突然就作出一些怪异举动,例如盯着某个地方一动不动。
他的直播间因为这而一夜爆火,很多人都觉得他是遇到真东西了,纷纷涌入。
刚开始广游龙还嘴硬,但那只坚持了两天。
第三天他在深夜直播时突然就开始对着无人的地方大吼大叫,然后不停在屋里躲藏,最后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一样拿着刀不断往自己身上割,直到剥下半具身体的人皮。
广游龙是流血过多而死的,直播间的人查到他的大概住址联系当地公安局公安局派人去看时,人已经死了。
因为整个过程都被直播出去,曾经一度在网上引起恐慌,就算不上网的人都听说过这件事。
广游龙住的地方距离他们这边挺远,坐飞机过去都得大半天。
李季夏看完所有资料抬眸时,一屋子人都正看着他。
余深道:“我查了那个市区临时居住证、医院、学校和所有有电子记录的务工人员名单,都没查到你父母。”
顿了顿,余深补充,“也有可能他们并没办临时居住证,工作单位也没做电子版登记,那个年代这样的情况还挺常见。”
李季夏有些失望,但也不算太意外。
“那另一个副本……”李季夏看向李希几人。
上一个副本他没有记忆,自然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那个副本我也查过了,情况也是一样。”余深道。
李季夏哑然。
想想,李季夏看向李希几人,“那个副本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像是早就知道李季夏会问,余深直接操纵电脑给李季夏手里的平板发了一个文件夹。
李季夏接收,然后点开查看。
文件夹里首当其中的就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的半身照,紧接着是一份意外溺水报告。
李希道:“事情发生在一个有些偏远的城镇里,几个二三年级的小孩约着一起去城外的水库玩,六个人去的只回来了五个,其中一个掉进了水库里。”
“另外那五个人不敢告诉家长,所以就瞒了下来。”
“孩子掉水里的那家人是第二天早上才发现人不见的,他们当即联系了学校又问了小区里经常和她一起玩的几个人。”
“被询问的几个孩子里就有知情者,因为害怕被责备,所以没有一个人敢说实话全都一口咬定没见过。”
“事情闹大后,丢了孩子那家报了警,警察通过监控很快查到那几个孩子,并把他们带去问话。”
“尸体很快被找到,但法医检查后确判定人不是自然淹死的,她几个指头都被水库壁磨得血肉模糊,也就是说她掉下去之后还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并且试图爬出去。”
“更让人愤怒的是她身上头上还有不少硬物打砸的伤口,也就是说她在不断试图自救的过程中还有人向她扔重物,她是被硬生生砸中脑袋晕厥过去后才沉底的。”
“那几个孩子看着年龄小,但实际上一点都没有孩子的单纯,一开始谁都不承认,后来又互相推诿指责。”
“我们被拉进副本时人还活着,甚至在小女孩被带去水库时和她擦肩而过,那会儿谁都没想到死的会是她……”
“她是在第五个晚上回来的。”
“知道她是被虐杀的后,家里的人立刻就闹了起来,他们闹的不是要让那几个小孩承担应该承担的责任,而是要求每家赔他们一百万。”
“他们要钱,他们并不在乎那小女孩的死,甚至为之兴奋,五百万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已经是一笔一辈子多吃喝不愁的巨款。”
“看出那一家人的态度,其余那五家人也跟着转变态度,从最开始的谁负责到后面的二十万买断,一群人吵得不可开交。”
“变成鬼后,小女孩把那五个小孩和他的家人都杀了,然后也杀掉了她父母以及弟弟。”
李希道:“你是在她回来的第二天傍晚说看见你父母的,那会儿你刚去外面买了晚餐回来。”
“我们都觉得应该是你看错了,你自己好像也不太确定,再加上天马上就要黑了,所以我们也就没太在意。”
“因为那个副本牵扯到的人太多,怕有地方遗漏,第二天下午睡醒后我们就继续出门打探情况,你就是在那时候提出要单独行动的,说是要去水库那边看看。”
“因为当时是白天,再加上本来也是你先查到关于那小女孩的事,我们也就没说什么,但那之后你直到夜里都没回来。”
“天快黑时我们不是没有找过你,但到处都找不到人。”
“第一天夜里那五个小孩就死了三个,他们的家人也或多或少遭殃,夜里我们勉强把所有人聚在了一间屋里,但他们互相埋怨,特别是出事的那三家人,直接就和那小女孩家的人吵了起来。”
“我们反应过来时已经有人冲了出去,之后情况乱作一团,那小女孩怨气很大,再加上被她杀掉的人也都变成鬼,我们几乎一直处于逃跑中。”
“我们是在水库附近的看守所里找到你的,你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
“我们那时候已经被逼入绝境,那小女孩无差别攻击,我们本来以为你肯定活不成了,是时牧为了救你。”
讲述完,李希看向李季夏。
那个副本也是白海、言吾、余深三人知道时牧和李季夏交往后,组团来看李季夏的那个副本。
李季夏反复查看那些照片,试图勾起回忆,但他什么都想不起来,“所以你们并不知道我是在什么地方看见他们的?”
“你只说在街道上。”
时牧突然道:“出来副本之后我在手机上问过你是怎么回事,你说白天走的太远夜里好不容易找到那看守所还没来得及关门就被袭击了,但你身上并没有伤口。”
李季夏哑然。
他那时候已经进过好几个副本,有经验,不可能做出走太远那种不靠谱的事。
可如果不是因为这,他又为什么会被袭击?
他倒在血泊中但身上却没有伤口,那时候他就已经死过一次?
他失忆也是因为那次死亡?
这么说倒是说得通,但为什么是二十多天后才失忆而不是一离开副本就失忆?
总不能还有延迟,延迟还高达二十多天……
李季夏脑子里乱成一团。
“还有件事你得知道。”余深用电脑操控平板,把广游龙和那小女孩的两张死亡通告并列放到一起。
李季夏看去。
一开始他并没看明白余深想让他看什么,直到第二次看去。
广游龙的死亡时间和那小女孩的死亡时间中间只差了一个月。
看清这点,李季夏浑身鸡皮疙瘩瞬间乍起。
第064章 ■李季夏■
001.
广游龙和那小女孩的死亡时间只差了一个月, 如果他在两个副本中都没看错,如果他看到的真的是他父母,那就代表十多年前他父母有一段时间曾经带着他四处跑, 而且每一次都和死亡案件, 不,准确来说是和副本是和鬼有关——
他父母带着他在……追鬼?
这怎么可能?
从人死再到变成鬼回来复仇通常都发生在一个星期以内, 除非是提前知道哪里会出事,否则根本来不及过去。
且不提他们怎么会提前知道哪里会有鬼, 他们又为什么要那么做?
李季夏脸色一变再变。
时牧一群人显然也都已经想到这点,脸色相当复杂。
许久之后李季夏才从那份震惊中缓过劲, 他放下手里的平板揉揉鼻梁,“……我想去广游龙那边看看。”
光靠猜测是没办法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的。
“那已经是十多年前快二十年前的事, 就算你现在去了大概率也打听不到什么。”余深提醒一句。
十多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改变很多事,更何况他们并不知道当时的李季夏一家三口具体住在哪一片什么地方, 或者只是临时租了个旅馆。
“我必须过去看看。”李季夏目光坚定, “那小女孩那边我也想去看看。”
他必须弄明白。
余深点点头, “那先去广游龙那边?”
“嗯。”
“那我一起订票了, 明天出发?”余深说着就打开购票网页。
时牧点头, “早去早回。”
“我没问题。”
“我也。”
李希和古欣一前一后点头。
“要去几天, 我看看要不要带点药。”白海道。
言吾和易文玉没说话,但都等待着余深订票。
“你们也要去?”李季夏讶然。
时牧他们愿意帮忙他当然感激,但言吾、古欣他们都受了伤,全部都去未免有些兴师动众。
白海看去,“你是不是忘了个人?”
李季夏不解地看去。
“‘黄恩宝’。”白海提醒, “距离她上次逃跑已经过去足足半个月, 她不会那么容易放过我们的,找回来只是迟早的问题, 这时候分开行动才是作死。”
李季夏哑然,他倒确实忘了“黄恩宝”。
李季夏看向时牧,心中原本那点犹豫全部消散无踪,真要放时牧一个人他也不放心。
“黄恩宝”太特殊,这里又不是副本避无可避,真要再遇上肯定又是一场恶战,有他在他们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票定好了。”两人说话这会,余深从电脑前抬头。
李季夏看去,他记得他就没给过余深他的真实身份信息……
李季夏幽幽看向时牧,时牧队里倒都是些能人异士。
被看,时牧满脸不解。
定下行程,白海下午就替时牧几人把伤口全部重新上了一次药,该做的检查也提前做完。
副本里的那些伤消失后,时牧一群人的状态恢复到进副本之前。
距离被“黄恩宝”袭击半个月过去,本来就伤得不重的李希、余深基本痊愈,古欣、易文玉虽然还不能剧烈运动但普通的走路已经不成问题。
时牧身上的伤面积很宽但烧伤程度并不是特别深,彻底结痂后也不再隐隐作痛,除了不能拿东西外倒没什么影响。
最麻烦的倒成了言吾,他腿骨断裂,半个月根本不足以让骨头长回去。
他们预定的行程是一个星期,吃住不是问题,此外每个人只带了两套换洗衣服。
白海东西最多,他带了一堆药,还给言吾带了辆轮椅。
下午就把东西收拾好后,夜里一群人早早睡下。
翌日,天不见亮一群人就收拾妥当上了白海的车。
白海开的并不是之前那辆越野车,而是另外一辆更宽更大的越野车,那让李季夏瞬间想起他那一车库的车。
白海是真挺有钱。
有钱到李季夏危机感爆棚。
他知道时牧绝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但万一耐不住敌人火力太猛……
上车时李季夏多了个心眼,特意拉着时牧坐到远离驾驶位的最后面,一路上也格外热情,一会儿问问时牧渴不渴一会儿问问伤口痛不痛。
时牧话不多,每次都只轻轻摇摇头或者点点头。
白海车多但车技不咋地,在机场下车时李希一群人眼神都有些幽怨。
飞广游龙那边得八个多小时,下了飞机后还得坐两个多小时的车,没有才从副本中出来还没恢复过来,上了飞机后李季夏没再打扰时牧,早早地就安排他睡觉。
上了飞机后,李希一群人脸色好了不少。
下飞机时已经是夜里七点多。
机场正值高峰期,人来人往,一群人花了点时间才到机场外。
队里还有伤员,下一班班车要四十多分钟后,一群人稍作商量后干脆包了两辆车。
李季夏和时牧坐的是没有白海那辆车。
两个多小时后从车上下来时,和他们一辆车的古欣和易文玉眼神格外幽怨。
李季夏莫名其妙。
白海几人晚了他们几分钟。
四人下车后看见古欣和易文玉那幽怨的模样,眼中充满同情。
李季夏愈发莫名其妙。
“走吧。”余深带路。
他来之前把从网上找到的古地图和十多年前的地图以及现在的地图放在一起进行了对比,找到那条街,并且在附近订了酒店。
车来车往的马路两侧是不断闪烁着的霓虹灯,来来往往的行人行色匆匆,夜色下谁也不曾多看谁一眼。
余深预定的酒店在街道中段。
进店,余深拿着身份证上前换房卡,带着一群人上楼。
“两人一间。”余深把房卡分给几人。
“黄恩宝”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杀来,多个心眼总归不会有错。
李季夏和时牧一间,拿到房卡后带着人开门进入。
四间房门对门,东西一放完一群人就聚在走廊中。
“先吃点东西,其它明天再说?”李希看向李季夏。
“嗯。”李季夏同意,一整天都在车上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就算他着急也不急于这一时。
一群人没下楼,直接点了外卖。
吃饱喝足,他们早早睡下。
翌日,一群人聚集在李季夏和时牧的房间,商量起要怎么查。
“网上查不到的话就只能按副本里那一套来。”
“我看这附近变化挺大的,街道上是没希望了,可以找一些老人家多的地方试试。”
“照片我已经打印好了。”余深一人递了一张A4大小的照片。
李季夏接过照片看了看。
照片并不是合照,而是一男一女再加一个孩子的独照合成的大头照。
照片是余深直接从网上查的,他爷爷虽然把家里关于他父母的信息都抹去,但人只要活在世上就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痕迹。
余深找到的应该是什么证件照的照片。
看着照片上那两张看着和现在的他差不多年纪年轻的脸,李季夏没有以为的难以接受或者恐惧,只觉得陌生。
“夏天?”时牧看来。
李季夏深吸气,“没事……我和他们长得像吗?”
“像妈妈。”时牧很是认真地说道。
李季夏嘴角勾了下,再次朝着照片看去,确实,比起他爸他更像他妈。
“走吧。”白海推着言吾带头向楼下而去。
临出酒店大门时,易文玉突然来了句,“顺便打听一下十多年前那会儿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如果他们真的准备做点什么,不可能悄无声息。”
“黄恩宝”就害死了徐如一家三口,阿华叔那边更是整座村子都牵连进去。
塔里那东西李季夏没把他带上,主要是也带不走。
“黄恩宝”是悬在他们头顶的一把刀,塔里那东西确实能帮上忙,但他们也不可能因为这就一辈子躲在他身边。
出门,李季夏和时牧向着预定的地方而去。
余深给所有人都做了区域划分,他们找的就是李季夏之前看见他自己那条街,用余深的话来说就是说不定能触景生情回忆起点什么。
他完全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
按照导航到达那条街,李季夏立刻朝街上看去。
和其它地方没什么太大不同的老旧街道,没什么客人的店铺,来往的车辆,街道和副本中的完全对不上。
李季夏打起精神,到处寻找年长之人和老店。
那之前李季夏就做好心理准备,毕竟是快二十年前的事。
情况比他预料的还要糟糕。
半天过去,他们什么都没打听到不说,甚至连在这附近待满二十年的人都没遇到一个。
午饭时分,一群人在酒店那条街上一家饭店集合。
李季夏和时牧是最后到的。
一进包厢门,李季夏就知道其他人的情况没比他好。
简单交流了下情况,吃完饭后一群人继续。
这里不是副本,天黑后他们没有马上回酒店,而是借着人多又打探了两三个小时。
夜里九点多,一群人才回去酒店。
和李季夏两人一样,其他人也毫无收获。
夜里一群人早早睡下。
翌日,打探继续。
一连五天依然什么都没打探到后,李季夏拒绝了时牧和言吾的帮忙,让他们留在酒店中休息。
夜里,李季夏十点多才回去。
他上楼时,时牧一群人正聚在房间里讨论着什么。
“怎么了?”李季夏问。
“易文玉打探到了点东西,就是不知道和你的事有没有关系。”李希道。
002.
李季夏立刻看去。
“我之前不是说过这附近一片是聚阴之地?”易文玉道,“下午打探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想起这事,所以就问了下这附近有没有这方面的能人异士。”
时牧递给李季夏一瓶水。
李季夏拧开喝了几口,“然后?”
易文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拿过余深的一个平板递给李季夏,李季夏接过看了看。
平板上是一组老街照片,因为不知道转存了多少次画质相当模糊,但不难看出照片里那条街是丧葬算卜一条街。
早些年这些东西还禁得不严,很多人都光明正大地开门做生意,现在这些店已经很难见到,
“这条街就是你看见你父母的那条街,不过广游龙出事那会街上大部分人都已经搬走,只剩下部分还藏在楼里。”易文玉道。
李季夏呼吸轻滞。
有那么瞬间他脑子里好像浮现出了一些模糊的画面。
他跪在蒲团上,他的父母一左一右地跪在两边,旁边有人念叨着什么,他父母不停地磕头,磕到额头都流血……
他很害怕,但不敢闹,他怕他们两个更难过。
“夏天?”时牧触碰李季夏。
李季夏回神。
“想起什么了?”易文玉问。
李季夏把自己看见的东西说了一遍。
屋里是片刻的安静。
“所以他们出现在副本里只是巧合,他们的目的并不是广游龙,而是那条街?”许久之后白海道。
“现在看来这可能很大。”易文玉道。
“可真有这么巧的事吗?”白海怀疑。
并不是每个冤死惨死的人都能变成鬼,变成鬼的人临死之前心中都憋着一口远超常人的气,变成鬼尚且困难,他父母还一连出现在两个副本里……
“去那小女孩那边看看就知道了。”时牧道。
一群人对视,下一刻都看向李季夏。
继续留下去也打探不到什么,但要不要离开还是得李季夏自己做决定。
“走吧。”李季夏深吸气然后长长吐出。
他们已经在这边待了快一个星期,再过二十多天新的副本就又要开始了,他们不可能没完没了一直找下去。
余深立刻订票。
再次出发,李季夏很快发现他和李季夏被其他人孤立了,去车站的路上他们分开打车就算了,动车上其他人也不挨着他和时牧坐。
看着众人那嫌弃的表情,就算李季夏再迟钝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眨巴眨巴眼睛,李季夏一脸无辜,他不就是和时牧多说了几句话。
时牧都受伤了,他多关心几句怎么了?
李季夏觉得他们就是自己没人要所以嫉妒了。
那小女孩家距离广游龙家倒不远,坐动车也就四个小时的事。
他们早上出发中午就下车,又转了一趟车后,一点多就到达一个看着相当老旧衰败的城镇。
这些年城市发展快,很多城镇农村里的人都向着城市里迁徙,类似的小镇村落不在少数,不过将近大半个镇子都没什么人的小镇李季夏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
镇上没有连锁酒店,余深也就没在网上订。
下车后,一群人花了点时间在镇上最热闹的那条街逛了一圈后,选了一家相对干净的订了房。
吃完饭又稍作休息,下午一群人就散开打探。
有了更明确的目标,这一次效率有了明显提高,夜里李季夏回去时,时牧几人已经讨论开。
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对于大城市来说或许很久,对于这种人流变动相对较少的老城镇来说,却不过是不久之前的事。
他们从不停人口中都打探到了同一个人,镇上有名的出马仙——孙良。
“说是祖传的,三代以前家里就是做这方面事的,到了他这一代更是发光发热。”
“他好像天生就有阴阳眼,能看见平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人还活着。”
所有人都看向李季夏。
李季夏也打听到了孙良这个人,但还真不知道人居然还活着,“他还在镇上吗?”
“在。”易文玉道,“说是他儿子女儿都不相信这些也不愿意继承他那一套,闹得挺僵,儿女都去外地买房后他就一个人留了下来。”
古欣扬了扬手里的地址,“他家距离这边不远,现在去?”
李季夏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天空,这个时间点在副本里已经很晚,但现实世界夜生活才刚开始,
“走吧。”李季夏道。
一群人下楼出门。
镇子上剩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老人孩子,一路过去好多地方都是吃完饭挤在一起聊天的老人和满街跑的孩子。
找到古欣地址上那条街,花了点时间问了几个人后,他们很快找到一家老旧宅院。
院子水泥白墙,三层小平房,看着比附近其它楼更老更旧,但也看得出来早些年曾经相当风光。
铁门锈迹斑斑,大门顶上挂着个八卦镜,隔着门能听见院子里有炒菜的声音。
李季夏敲门。
听见动静,门内很快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铁门被拉开一半,一个满脸皱褶身体干瘦的老人探出头。
“什么事?”老人含着精光的眼在他们脸上扫过。
“请问您是孙良孙老前辈吗?”李季夏笑着问道。
“是又怎么样?”
“我们有点事想和您打听。”
“打听事?”孙良脸色冷了几分,“要问事去问别人,我没空。”
话音落,他哐当一声把铁门关上。
吃了闭门羹,李季夏脸上的笑容僵住。
下一刻他委委屈屈地看向时牧。
他被凶了。
时牧似乎笑了下。
那笑太浅太淡,李季夏再看去时灯下他的一张脸和平时并无不同,依然冷俊逼人。
“没用。”白海点评。
李季夏看去,白海有本事白海上。
白海上前,他还就真上。
李季夏退到时牧身边,委屈巴巴的拉住时牧的一根手指,他都被凶了时牧也不安慰安慰他。
古欣几人无视腻歪的两人,看向门口。
白海敲门。
房门很快再打开,孙良看向他们。
“我们是听说了您老人家的事,特意坐了一天车赶过来的——”
“哐。”
白海到了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铁门就当着他的面甩上。
“哈……”李季夏毫不留情地嘲讽。
白海显然没想到自己也会吃闭门羹,脸上都是不可置信。
“还是我来吧。”李希哭笑不得。
白海懒得搭理李季夏,面无表情地退到一边,这老头脾气还挺怪,难怪和家里人都闹崩。
李希敲门。
三番四次被打扰,门再次被拉开时孙良一张老脸漆黑,看着他们的眼中充满不善。
李希没说话,直接往他手里塞了一叠红色的东西,“听说你老人家喜欢喝茶,这是小辈们的一点心意。”
孙良低头看了看又捏了捏,上一刻还漆黑的脸很快有了笑容,“就问事?”
“对,比较久远以前的事了,我们也是没办法才找过来。”李希赔笑。
孙良让开门口的位置,“进来吧。”
水泥的院子里,一张桌子摆在中间,桌上已经摆了一瓶白酒、一碟花生米、一碟卤肉、一碟辣椒炒肉,锅里闻着应该是红烧肉。
他伙食开得还挺好。
“先坐会,我锅里还炒着菜。”指了指桌子旁边的长凳,孙良向着旁边的厨房而去。
厨房面对院子有一扇很大的窗户,门也对着他们这边,屋里屋外一览无余。
李季夏一群人从桌前搬走三张凳子,在旁边坐下。
凳子坐两个人有余,三个人有些挤,李季夏没坐,把位置让给时牧。
现在很多年轻人都已经不信鬼神,但镇上大多都是老人孩子,孙良这生意不如当年但看着应该也还不错。
大厅里摆满了花圈纸人,最中间的位置还摆着个神龛,屋内没点灯看不太清里面供奉的是什么,不过应该是真有点什么。
李季夏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李季夏正打量,孙良就端着红烧肉出来,把肉放下,孙良看向他们,“喝点?”
李季夏摇头,“不用了,你喝。”
李希搬着凳子上前,“那我陪您喝两口。不过我酒量不太好,喝不了太多。”
孙良对李希的好感度瞬间拉满,赶紧去厨房给李希拿碗,“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行,酒量还不如我们这些老东西。”
“那哪能比,您喝多少年我喝多少年。”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年轻时候就挺能喝……”
李希挺擅长应对孙良这类人,几句话就聊到一起。
从酒量聊到现在的酒不行再聊到当年的酿酒法,两个多小时后李希喝得都快坐不直时,满脸酒红的孙良终于良心发现,主动问起他们要问什么。
“是这样的,我朋友很小的时候他父母应该带着他来见过您,我们想问问当时具体发生了些什么。”李希招呼李季夏过去。
李季夏上前的同时从兜里掏出之前那张合成照片,“您看看。”
孙良拿过照片看了看。
院子里没开灯,孙良年纪又大了,歪着脑袋眯着眼看了半天也没看清。
想想,他起身到一旁窗台上拿了副老花镜带上,然后重新坐下拿起图纸。
视线看去的瞬间,刚坐下的孙良猛地站了起来。
他动作太大带倒了身后的长凳,老旧实木长凳砸在地上时哐当一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李希酒都吓醒几分。
“怎么——”李季夏还没来得及询问,孙良就猛地把照片塞回他怀里,然后开始赶人,“走,赶紧走,这里不欢迎你们!”
“老人家——”
李希试图说点什么,还未说完他面前的桌子就被掀翻,“我让你们滚,给我滚!”
第065章 第 65 章
001.
李季夏一群人是被拿着扫帚赶出来的, 一同被扔出来的还有之前李希塞给他的那几百块钱。
看得出来孙良是相当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
夜色下,站在铁门外头一次遇上这种事的一群人都有些懵。
特别是李希,他的酒都被吓醒。
“怎么办, 先回去?”易文玉第一个反应过来。
李季夏看看时牧, 刚刚孙良好几次差点打在时牧身上,还好他护得快, “先回去吧。”
街道距离这边不算远,一群人没打车, 漫不经心地走着。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夜里九点,学生上学早, 老人家睡得也早,一路上到处都是往回走的人。
酒店所在的那条街算是整座小镇最繁华的街道, 但他们回去时街上的店门也关得七七八八,一时间让他们梦回广游龙家前面那条街。
上楼, 一群人各自回了房间。
房间都是双人间, 看着时牧躺下后李季夏躺到隔壁床上。
熄完灯, 李季夏没什么睡意。
孙良反应太大, 让他总忍不住去猜想背后发生过什么。
临近一点, 他才总算睡了过去。
翌日, 一群人边吃早饭边讨论。
“他肯定知道些什么,而且那件事应该相当恐怖,是那种即使已经过去十多年依然记忆犹新的事,所以他反应才会那么大。”
“我也这么觉得。”
“那现在要怎么办?”
“分两队行动,一部分去镇上打听当年发生了什么, 另一部分联系一下他家里人, 看看他们知不知道点什么。”时牧道。
余深道:“我留下,看看网络上能不能查到点什么。”
李季夏道:“大厅里那个深龛里有东西。”
正讨论的一群人都看去。
“有东西?”时牧不解。
李季夏这个概念太大。
“不太像是鬼, 更像是‘黄恩宝’还在神龛里时的状态,一团雾气没有实体,但要弱得多。”李季夏回忆昨夜那感觉,“它应该没办法轻易离开那神龛。”
一群人眉头皆皱起。
他们还以为孙良就是个骗子,所以他是真有东西?
“大家小心一点。”李季夏提醒一句。
吃完早饭,一群人很快散开。
有副本里的经验,打探消息对他们来说再容易不过,出门下楼,李希和白海很快混迹于一群老人中。
“夏天?”街道对面,时牧看向李季夏。
李季夏快走两步跟上时牧,他们负责另外一片区域。
整个早上李季夏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打探的事基本是时牧在负责。
时牧不像李希能言善道,但他一身冰冷气息不怒自威,一般人根本无法拒绝。
中午时分,一群人在酒店楼下会合时,孙良那边的情况他们已经打听得七七八八。
孙良家里世代都是做这事的,据说最早都能追溯到四五百年前,近代最风光的时候是往前三代那会。
那时到处都在打仗死的人多,相信这些的人也就多,据说当时他们这一片的军/阀每次做点什么都会来找他问上一问。
那些人想问,他们家还不一定答,具体如何还得看当时的当家的心情。
后来上面严打这些,越来越多人不信鬼神,他家才慢慢落寞。
不过往前二十年孙良这个名字在这一片地方那也都是赫赫有名,谁家生个娃有点事都会找他算上一手。
但孙良不是没有失手的时候,据说十多年前将近二十年那会儿,孙良就曾经失手过一次。
当时有人请他作法驱鬼,他信心满满地答应,还收了人家十多万,然后又是布置祭坛又是请命格过硬的人,前前后后折腾了有大半个月,结果那场法事却以失败告终。
如果只是法事失败还说得过去,毕竟谁能没有个失手的时候?可那场法事死了相当多的人。
更准确来说参加那场法事的人几乎全都死了,包括请他办法事的那家人。
所有人里活下来的就只有孙良。
被请去帮忙的几户人家当然不干,约着大闹特闹,孙良当初收的那十多万全赔出去了不说还自己垫了不少。
那之后他有大概五六年的时间都没再做这方面的生意,据传是大病了一场,后来病好了才又开始。
不过大概是因为那次的事造成的心理阴影太大,那之后他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从原来的信心满满自信狂妄,变得低调谦虚。
看个手相算个命就算了,稍微遇到点大事就犹犹豫豫,有时明明都答应好了第二天又会反悔。
久而久之很多人也不爱找他。
不过一说起他,说话的人也都得补上一句他办的事那是要比别人漂亮得多,就连算的卦都要比别人准。
后来就是他希望从子孙后辈里挑一个人继承他这手艺,但他家里的人全部反对的事。
当初那场法事他家也死了人,死的是他老婆,他儿子女儿的妈妈。
也是因为他家也出了事,所以当初闹的人才收了钱之后就离开,否则不可能那么容易就了事。
“……听说当时一共请了七个人,四男三女,除了他老婆另外六个人都是他写了八字后请他做法事那家人去附近十里八乡请回来的。”
“因为事情很危险,当时那家人没少下跪求人,送出去的礼都不知道多少。”说到这,古欣忍不住看了李季夏一眼。
李季夏没什么表情,只静静听着。
古欣继续,“法事是夜里在山上举办的,孙良不许人围观,所以上山的除了那家人和孙良两口子,就只有请来的那六个人。”
“镇上的人是早上发现出事的,孙良浑身是血地倒在村口的路上,附近起得早的人家发现他时吓了一跳。”
“然后镇上的人就赶紧带人去了山里,他们去的时候人已经全部死了,好几个人被自己的肠子吊死在树上,剩下的则抱着自己的脑袋盘腿围坐。”
“死的人太多,事情闹得很大,城里还派了专门的勘察队过来调查,但那些尸体上都是野兽撕裂的痕迹一点人为线索都没找到,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讲述完自己打听到的事,古欣再次看向李季夏,“你也不用想太多,说不定跟你的事无关。”
李季夏试图笑笑,嘴角却根本不受控制,深吸一口气,他补充道:“据说当时来请他做法事的是一家三口,夫妻俩看着都挺年轻,孩子大概四五岁的样子,是个男孩。”
古欣哑然。
李季夏继续,“据说那夫妻俩也在那场法事中死了。”
屋内是一片寂静。
片刻后,李季夏看向留下的言吾和余深。
言吾腿脚不方便,所以留下打电话给孙良家里人,余深负责从网上查。
先开口的是言吾,“他家里人对这件事相当抗拒,并不愿意多谈。”
余深没说话,直接把旁边的平板电脑递给李季夏,余深找到了当初那场法事警方那边留的死亡档案。
首当其冲的就是一张熟悉的脸。
李季夏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他父母的照片,和电脑上的对比。
死亡档案上照片里的人年纪要大些,再加上人已经死了脸色发青,看着有些不同,但李季夏还是一眼就确认两人是同一人。
第一张死亡档案后,紧接着就再是一张熟悉的脸。
后面几张李季夏倒都不认识,应该是村里镇上的人。
一路翻到最末,李季夏往回翻到最开始那两张,把平板递给旁边几人。
所有人都看上一遍后,全部看向李季夏,他们试图说点什么,可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不对。
李季夏并不需要一群人安慰,他只是有点茫然。
“我小时候经常做一个梦,梦见我半夜醒来发现……”李季夏把小时候那个让他恐惧的梦说了一遍,“至少这下可以确定他们不是在我家里被对方杀死的。”
众人都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一时间皆哑然。
时牧握住李季夏的手。
“事情和你们打听得有点出入。”余深突然道。
所有人都看去,出入?
拿着平板的易文玉也再翻翻手里的资料,资料上除了死亡相关的信息并无其它东西,有什么出入?
“你还活着。”余深看向李季夏。
李季夏愣了下。
“按照你们打听的说法,孙良是一个人出现在镇子口的,那场法事活下来的也只有孙良一个人。”余深看着李季夏,“那你呢?”
李季夏呼吸轻滞,下一刻他拿过易文玉手里的平板再次翻看那些档案,这一次他看得比之前更加细致。
时牧起身站到他身旁一起看。
档案上详细记录了尸体的死亡情况以及他们出现在死亡地的原因,其中还包含了部分家庭情况,但所有资料里都并未提及当时还有一个孩子在山上。
“会不会是孙良提前把你藏起来了,又或者那天你根本就没去?”古欣猜测。
“而且还有一点你没注意到吗,那些人说是你家请了孙良帮忙驱鬼,而不是让孙良把你变成鬼。”余深道。
李季夏愣了下,下一刻苦笑。
所以他并不是像古欣猜测的那样因为什么原因被“变成”了鬼,而是他本来就是鬼,借由他父母出生后被他父母发现异常,然后带着到处驱鬼求救?
李季夏脑海中蓦地浮现出死亡档案里的那几张照片,一个更加让他不舒服的猜测浮现。
坏掉那场法事,杀掉那些人的,就是他。
不是他父母互相杀掉了对方,而是他杀掉了他父母。
002.
“这件事还不能确定,你先不要乱想。”时牧道。
所有人都看去,这一点他们都支持时牧。
他们都不是第一天认识李季夏,如果李季夏真的和“黄恩宝”一样癫狂嗜杀,他们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
这里面肯定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
“我再去问问孙良。”时牧向着门外而去。
“我也去。”李希立刻跟上。
“我在给他家里打几个电话。”言吾拿出手机。
李季夏在屋内站了会儿后,向着门外而去,要跟着时牧。
时牧走得急,李季夏下楼时他都已经到街对面。
看着时牧急匆匆的背影,李季夏嘴角勾了下,被人喜欢在乎的感觉真好。
李季夏并未阻止时牧。
几分钟后,几人到达孙良家门前。
李希上前敲门,“老人家?”
门内寂静无声。
李希正欲继续,时牧就退后几步,然后一个助跑在门顶一撑翻了进去。
片刻后,门打开。
孙良并不在家里,至少院子里、厨房、大厅都没看见人。
一人对视一眼,反手关上门,然后进屋。
厨房的窗户和门都没关,一览无余没什么可看,客厅中东西就多了去了。
纸人、花圈、豪车豪房、元宝、衣服堆成山,甚至让人都没地方下脚。
小楼四室一厅,进门后时牧几人向着两边的四间屋而去,李季夏则看向祭坛上那神龛。
神龛里放着一块用红色绳子捆住的像是断骨一样的东西,它存在的年代应该已久,表面那层平整的釉面已经被腐蚀得七七八八,下方满是孔洞的骨质露出。
不知是人为还是腐蚀的缘故,那东西看上去像是只人一样站着拜年的黄鼠狼。
现在院子里阳光正盛,神龛里那东西弱到几乎不可察觉。
除此之外,整个祭坛倒没什么其它特殊之处。
李季夏这边检查完时,时牧几人也把一楼的四间屋检查完。
其中两间是仓库,一间主要放没用的棉被家具之类,一间放着制作纸人和花圈的原材料。
孙良自己也住在一楼,房间收拾得还算干净,但因为客厅堆满了东西,空气闻着还是有几分霉味。
剩下的那间屋被改造成了一个单独的茶室,里面摆着一张小桌子,墙上贴着一些手相脸相的图,应该是孙良工作的主要场所。
时牧几人着重检查了孙良的卧室工作间,但并未看出任何异常。
楼下检查完,几人向着楼上而去。
二楼往上上了锁,锁不像是防贼的倒更像是用来防孙良的,大门锁上就算了楼道里还加建了一道粗铁防盗门。
时牧试了试,没有钥匙的情况下根本打不开。
楼上看着也不像是孙良在住,应该是他儿女的地盘。
上不去,一群人正琢磨再下楼看看,铁门处就传来开门声。
一群人对视一眼,快速向着楼道中往后门的窗口而去。
窗外是一条只能侧身通过的屋子与屋子之间的狭窄巷道,窗口并无防盗窗,且只是二楼的窗户,根本拦不住几人。
差不多是一群人全部躲进巷道时,孙良进入客厅。
最先下去的李希朝着外面看了看,见路上无人后快速出去。
他们并未离开,而是又绕回孙良家门口。
李希再次敲门,“老爷子?”
刚刚还能隐约听见动静的屋内瞬间安静。
“我们知道你在里面,我们只是想找你聊聊,没有恶意。”李希坚持敲门。
孙良不准备再搭理他们,任由他们怎么敲门都始终没有反应。
李希坚持敲了半小时,周围几户人家都频频看来时,不得不停下。
等到周围那几家人都退回屋里无人在看着他们,几人对视一眼,李季夏学着之前的时牧直接翻墙。
落地,李季夏第一时间把门打开。
时牧几人进门。
孙良并不在院子和厨房,李季夏带头向着客厅而去。
客厅中并未看见人。
几人有些惊讶,分别向着四个房间而去。
卧室的门开着,床上还扔着一件穿完没洗的衬衣,但孙良并不在屋内。
李季夏出门,时牧、李希几人都摇摇头,孙良都不在他们找的屋里。
“奇怪,他不是刚刚才进门——”李希话才说到一半眉头就狠狠一跳,下一刻他快速向着门外冲去,“站住!”
李季夏立刻看去,敞开的铁门外,孙良光着上身正从门前跑过。
听见开门声,知道他们跳墙进来,孙良也和他们一样从窗户跑了。
李希看见他后立刻就追出门,常年进出副本他体力已经算是不错,但孙良一点不像六十多的人,李希追出门时他早就已经跑到街道那头。
李希追了两步,看着他拐进拐角消失不见,只得停下。
李季夏和时牧几人追出门时甚至连人影都没看见。
“跑了?”李季夏讶然。
“怎么办,要在这里蹲着吗?”李希问。
李季夏看向周围。
因为李希刚刚那中气十足的一嗓子,之前就被他们的敲门声吸引过一回的邻里乡亲全部看来。
虽然其中不少只是满眼好奇的,但这里到底不是他们的地盘,而且也不是副本里。
“算了,先回去吧。”李季夏道。
重新回去酒店,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言吾那边还是没什么进展,即使他已经拿出警察的身份。
余深那边亦是如此。
这事只是口头相传,除了那份死亡档案,网上记载的内容不多。
他倒是找到了孙良他儿女的信息,但两人好似真的相当忌讳,干的都是和这一类事毫无关系的工作。
眼见天快黑,一群人稍作商量后决定先休息。
孙良摆明了不配合,就算他们去再多次应该都不会有进展,如果是在副本里倒是可以尝试用强,偏偏这里不是副本。
“我觉得还是得从他儿女这边入手。”李希满含期待地看向言吾。
折腾一天毫无进展,言吾脸色不太好,不过他也认同李希的说法,“晚点我再联系联系。”
不再出门,一群人散漫开,有提前回去休息的,有玩手机等吃饭的。
副本里折腾一个星期,出来之后广游龙那边又折腾五六天,到了这里之后也没消停,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悠闲过。
就连时牧都拿了手机在一旁不停发信息。
李季夏凑过去看了看。
时牧在请假。
暑假已经快结束,但他现在的状态显然没办法回去上课,好在他身上的伤也确实算是严重,倒是个请假的理由。
看见那请假条,李季夏突然想起他之前还想去时牧学校看看他上课的那点心思,“你是住家里还是住学校?”
“学校有分配宿舍,住宿舍。”时牧回忆起家里那两张总是冷冰冰的脸,心中有几分抗拒。
“我去过你学校吗?”
“没。”
“那我能去看看吗?”李季夏眨巴眨巴眼睛,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可怜巴巴。
时牧并未拒绝,“可以。”
“那就这么说定了。”
夜里,他们早早吃了饭,然后各自回了房间。
李季夏拿了衣服准备洗澡。
临走过时牧身边时,李季夏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他和时牧已经在一起。
察觉视线,时牧看来。
李季夏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严肃,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勾起,“要洗澡吗?我帮你。”
因为伤口面积太大,时牧这段时间就没痛痛快快洗过澡。
时牧明显有些心动,但在看见李季夏嘴角的笑容后,眼帘又垂下,“不用。”
李季夏眨巴眨巴眼睛,“我保证什么都不做。”
时牧看看李季夏,嘴上没说什么,耳尖却红了一片。
他不信。
李季夏失忆了,他没失忆。
李季夏就算失忆了性格还是和之前一样,而之前的李季夏会做些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他并不排斥和李季夏做点什么,但他的伤还不能碰水更不能激烈运动,白海早上才叮嘱过他。
“……我们之前一起洗过吗?”李季夏喉结不受控制滑动了下,时牧的反应让他忍不住遐想。
他蓦地想起之前从旧衣服里找到的那张照片,照片里的时牧和他明显刚刚才结束。
时牧上床躺下,“不洗就关灯。”
李季夏向着洗手间而去。
冲着水,李季夏脑子里却始终乱哄哄。
时牧的衬衣都是定做的,每一处地方都剪裁得恰到好处,特别是腰线附近的。
时牧还总戴着副眼镜。
金边细框的眼镜不是每个人都能镇得住,但戴在时牧脸上却一点不违和,甚至反而衬托得他一双眼分外锐利。
也不知道时牧取下眼镜时是什么模样?
会是茫然而氤氲满水汽,还是索性闭上眼侧过头去不看他……
洗到后面,李季夏干脆调到冷水。
时值夏天,就算是凉水温度也不低,根本无法熄灭他心中的那团火。
洗完澡,李季夏出来时,时牧像是已经睡着一动不动。
双腿笔直的放着,双手放在身旁,时牧睡觉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克制而一丝不苟。
但他的唇温热。
李季夏胡乱用毛巾擦了擦一头湿发,关了灯,然后钻进时牧的被子,“挤挤。”
第066章 第 66 章
001.
没想到李季夏会挤到床上来, 时牧愣了一下后往旁边挪了挪。
双人间的床都比较小,躺下一个人绰绰有余,躺下两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 就算李季夏小心避开时牧身上有伤的地方, 两人的身体还是不可避免的紧紧靠在一起。
盛夏温度本就高,肌肤相触, 李季夏只觉好不容易用凉水降下去的体温迅速攀升,不多时整个人就从里烫到外。
“时牧。”李季夏嗅着身旁人的气息, 出口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感觉着耳道里气流的涌动,时牧身体不受控制的轻颤了下。
“我能抱抱你吗?”李季夏问。
时牧闭着眼一动不动, 仿佛已经睡着。
等了片刻没等到回答,李季夏有些委屈的戳戳身旁人的腰, 他知道时牧没睡。
“白海说不可以剧烈运动。”时牧挡开被子下李季夏不老实的手,出口的声音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低哑。
李季夏没说话。
片刻后, 时牧都以为他放弃时, 旁边传来李季夏低哑的笑声, “我又没说要剧烈运动……抱一下算什么剧烈运动, 还是你说的剧烈运动指其它?”
时牧身体僵硬。
他翻身侧躺背对李季夏。
李季夏别和他说话。
“生气了?”李季夏凑上前。
时牧一动不动, 也没个声儿。
“真生气了?”李季夏支起脑袋试图看见时牧的脸。
睡觉时时牧把眼镜取下, 他睫毛长而微卷,在脸上拉下阴影。
李季夏从后面搂住时牧的腰,把人拉回怀中,“掉下去了。”
时牧软趴趴的一动不动,打定主意要装睡到底。
李季夏手在他腹上轻抚, 单薄的布料之下是柔软而弹性的肌肉。
李季夏手指轻动, 试图数清楚时牧到底有几块腹肌。
数到第四块时,他的手被抓住。
“快睡。”时牧凶巴巴, 声音中却已经沾染几分异样的情绪。
李季夏以前没失忆的时候就总喜欢闹他,他好像总有用不完的精力。
在李季夏家住的那十天,除了刚见面那几个小时后面他就没怎么下过床。
被勾起往日的记忆,时牧呼吸不自觉的变重,他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身体的本能却不受控制。
李季夏把下巴搁在时牧肩膀上,手上更用力几分,把人抱紧。
“等这里和‘黄恩宝’的事解决了,我就去你那里玩好不好?”李季夏问。
“嗯。”
“我想去你的学校看看,看看时教授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受欢迎。”
时牧没吭声,他本来就很受欢迎。
“对了,你真名叫什么?”李季夏突然想起,时牧和夏天都是副本中的假名,时牧的真名他还不知道。
“时霈。”
李季夏哑然,那不就是他之前查到的那个教授的名字?那教授公开的身份信息和照片不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人?
李季夏凭借印象报了那学校名的名字。
“嗯。”猜出李季夏在疑惑什么,“学校公示页上的信息是我让余深帮我编的,学校那边我也以不喜欢对外公布为由做了报备。”
李季夏讶然,想想又了然。
二十多岁的大学教授可不多见,时牧也算是半个公众人物,万一被副本中不怀好意的人知道名字,肯定会加以利用。
言吾是警察,应该也做了相关处理。
“我叫李季夏,木子李,夏天的夏,季节的季。”李季夏交换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时牧声音很轻。
副本中的人互相交换真实姓名是很冒险的事,但李季夏并未防着他,之前他主动留下联系方式给李季夏,副本结束真实世界李季夏主动联系他时就把真实名字告诉了他。
他也自然而然的报上了真名。
那就好像是一种什么信号,两人什么都没说但都明白,之后他们那频繁的信息交流也是基于那之上。
李季夏把人再抱紧几分,闭上眼,嗅着怀中人的气息,在略高于平时的心跳频率中缓缓放松身体。
无人再说话,两人很快睡去。
小镇老人多,清晨热闹得早,五六点天才刚亮时街道上就到处都是说话声走动声。
酒馆临街,再加上房间隔音一般,两人不可避免地被吵醒。
醒来,李季夏没有马上起床,抱着怀里的人赖了一个多小时的床,七点多时才起床。
李希一群人都已经醒来,李季夏洗漱完出门时,他们已经吃上早餐。
短暂的休整后,一群人精神都好了不少。
吃完早饭,打探的事再次提上行程。
言吾和余深留下继续联系孙良的儿女和从网上调查,李季夏几人则再出门去打探,这一次他们打探的重点是小时候的李季夏的去向。
如果当初孙良是一个人逃回来的,那李季夏又是怎么回事?
他自己从山上下来然后回了家?
他那时候才四五岁,就算他有着成人的智商,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且之后他爷爷又是怎么回事?
李季夏善心大发所以才没杀他?
那他爷爷把他父母的尸体烧掉,一点线索都不留给李季夏又是为什么,巧合?
抱着一堆问题,李季夏跟着时牧下楼。
之前的打探一直非常顺利,李季夏本以为要打探这些应该也不难,但再次打探他们却什么都没能打听出来。
不是因为镇里那些人不知道,而是因为那些人不告诉他们。
镇上大多数都是些本地的老人,他们一辈子住在这里,乡里乡亲都非常熟悉,昨天他们跑去敲孙良家门的事,还有孙良光着上身被李希追的事已经传开。
无数人对他们充满好奇,但更多的则是戒备。
问了一圈什么都没问出来,一群人不得不在街上聚首。
“怎么办,还要继续吗?”
“要不我们再去找找孙良?”
一群人都看向李季夏。
李季夏看看街对面聚在一起戒备的看着他们的那群老人,“去找孙良吧。”
一群人离开。
孙良家房门紧闭。
李希敲门,理所当然地无人应门。
反倒是附近几户人家都被敲门声吸引探出头戒备地看着他们。
见这办法行不通,一群人佯装离开。
几分钟后看热闹的人散去,他们又从拐角处绕了回来。
没有直接翻门,他们趁着无人注意挤进孙良家后方那条小巷道。
两边的墙距离非常近,一群人顺利爬了上去。
从窗口进屋,他们尽可能小心的向着客厅而去,要直接抓人。
客厅和之前一样堆满各种各样纸扎的东西,卧室房门大开,院子厨房里也都空无一人。
“出去了?”
“要不等等?”
“不是。”时牧的声音从卧室传来。
李季夏几人看去。
时牧面前是打开的衣柜,衣柜里只剩一排空衣架。
“什么意思,他这是跑了?”李希哑然。
李季夏转身向着客厅而去,果不其然,屋子中间祭台上神龛里的那块骨头也不见。
“还真跑了。”白海哭笑不得。
“那现在怎么办?”李希无奈。
这镇子偏远老旧,就不说镇子外那片群山,就光镇子里都一堆无人居住的老房子,他就是随便找间破房子窝着,他们短时间内也别想找到。
余深倒是可以查查监控,可这种破败小镇,整个城镇的监控加起来估计都屈指可数。
“先回去吧。”李季夏道。
他们没有走正门,还是翻的窗。
趁着街道上无人,他们快速离开。
回到酒店,上楼,李季夏正准备把这不好的消息告诉言吾和余深,就见言吾脸上有了笑容。
“有进展?”李季夏看去。
“嗯,他儿子同意回来和我们见上一面。”言吾道,“我跟他说如果手机里聊不清楚那我们就只能过去找他,他就同意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
“夜里应该就能到。”
李季夏松了口气,顺便把孙良跑掉的事跟两人说了一遍。
“看来当初那事真的把他吓得不轻。”言吾道。
“我这边也有点进展。”余深道。
一群人都看去。
“我查了一下当年警方处理尸体的后续记录,他们从你父母的手机里找到了你爷爷,然后联系了他让他过来认尸,你爷爷是接到电话后第二天到的,认完尸后第三天就签署了火化协议。”余深照例递给李季夏一个平板。
上面是那份火化协议,协议上有李季夏爷爷的签名。
“所以尸体是在这时候烧掉的?”李希看向李季夏。
“但这也解释不清他为什么要把死亡原因模糊化,还告诉夏天他们是出车祸死的。”古欣道。
“也有可能是因为不想吓到夏天,他那会儿才四五岁。”李希道。
古欣想想,似乎觉得有道理,不再说话。
这件事谜团太多,只靠猜测根本行不通。
下午时李季夏几人又出去了一趟,试图继续打探,不过依然不怎么顺利。
孙良的儿子叫孙锡,已经快四十,是一家公司的副总,自己开车回来。
知道他要来,下午五点多太阳即将落山时,李季夏一群人早早的就等在楼下。
孙锡西装笔挺,看着和孙良那一套确实格格不入。
见孙锡从车上下来,李季夏几人立刻迎了上去。
车上不止孙锡一个人,还有个三十来岁和孙锡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女人,应该是孙锡的妹妹孙怡。
两人算是被言吾威胁回来,见到他们一群人脸色不太好。
言吾亮了亮自己的证件,带头向着街上一家饭店而去,他们早就已经订好包间。
上楼,进门,不等李季夏一群人开口孙锡就问道:“直说吧,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002.
李季夏一群人坐下。
“我们就想弄明白当初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李季夏道。
“你们不是都已经打听到了?”孙锡目光锐利的在一群人脸上扫过,他不打无准备的仗,回来之前他也已经打听过李季夏几人。
“当初该赔的钱我们都赔了,你们要是想找凶手那去找警察。”孙怡道。
大概是年纪比较小的缘故,孙怡不如孙锡沉得住气。
李季夏几人无身对视一眼,所以孙锡他们觉得他们闹这出是为了要赔偿?
李季夏垂眸倒水间缓声道:“我不是为了找你们要钱,我只想弄明白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孙怡明显不信。
孙锡也面不改色的看着他。
顿了顿,李季夏道:“我就是当初那对请你们父亲做法事的夫妻的那个孩子。”
“不可能。”孙怡几乎是想都不想就说道。
话一出口,她脸色就变了变。
孙锡也冷冷看去。
孙怡少说两句。
“为什么不可能?”李季夏把倒好的水递过去,放在两人面前。
孙怡不再吭声。
孙锡面无表情的打量李季夏,似乎想要看出李季夏的破绽。
李季夏任由他打量,想了想掏出手机找到他和他爷爷的照片,把手机递到孙锡面前。
孙怡也看去。
看清照片上他爷爷的脸的瞬间,孙怡一脸恐惧的直接站了起来,孙锡脸色也煞白。
李季夏拿回手机,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猜测,“因为我那时候就已经死了?”
没有这样,孙锡两人才能那么肯定他不是他。
他明显猜对,孙锡和孙怡对视一眼,孙怡眼中更多几分慌乱间,孙锡也没了之前的冷静。
孙锡似乎想要离开,但又想起言吾之前的威胁。
“我并不想伤害你们,就像我说的,我只想弄明白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季夏道,“一旦弄明白我马上就离开,而且以后都不会再来找你们。”
孙锡怀疑的看着李季夏,“……真的?”
“如果我真的来者不善,就不会用这种方式和你们接触了,想要弄明白,还有很多方式不是吗?”李季夏面无表情。
孙锡脸色瞬间变化。
孙怡听出李季夏这是在威胁,咬牙切齿,但到底没说什么。
这话后,李季夏不再说话,留下足够的时间让孙锡思考。
片刻后,菜都上齐时,孙锡总算开口,“只要我把当初的事都告诉你们,你们就会离开?”
“完全弄明白之后我们会离开。”李季夏道。
孙锡直直盯着李季夏,像是在衡量他到底是不是在说谎。
李季夏任由他看。
片刻后,孙锡似乎选择信任,他道:“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哥……”孙怡有些不安。
孙锡并未理他,继续讲述道:“我家是做什么的你们已经知道,我印象里我小时候我家生意一直很好,说是门庭若市都不为过。
“因为学校比较远,我和我妹妹平时都是住校,那个星期五我带着我妹回来的时候,你们三个已经在我家。”
“我爸在房间里和你父母讨论着什么,表情相当严肃,我很少见他那样,就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我爸直接把门关了,还让我们去一边玩,我那会儿已经高三快考试学业挺重,也就没在意回去房间复习了。
“因为当时你们也住在我家,怕你们打扰到我学习,晚饭是我妈端进我房间给我吃的。吃完饭我复习到深夜,直到再也撑不住才停下。
“我本事准备收拾收拾睡觉,结果一回头就发现你站在我背后。当时已经是深夜,而且我房间的门一直从里面反锁着,你突然冒出来把我吓了一跳。
“我父母和你父母被我的尖叫声吓醒,你父母赶紧把你带走,我父母则安抚我,我就是那会儿从我妈嘴里听说你的事的。
“我妈说你被东西缠上了,而且缠上你的东西是在你还没出生之前就缠上了你,你们两个几乎已经融为一体,想要分离非常困难,而且就算分离了你也有可能活不了。
“你父母已经带着你见了很多这方面的人,也已经做过很多场法事,可那东西非但没有被消除反而越来越凶残越来越强大。
“从一开始只能偶尔出现,到后面伤人,你父母找到我家那会儿它甚至已经能和人沟通。
“我妈说它是知道了我爸要弄死它所以才溜进我的房间,至于为什么没动手,是因为那就是一次警告,针对我父亲的警告。
“那也确实吓到了我妈。之后我妈找我爸谈过希望他能放弃,那太危险,但我爸根本不听劝。
“他从小就很有天赋,我爷爷奶奶也宠着他,长大之后他也确实深受邻里相亲的信任成了十里八乡的名人,所以他一直非常狂妄和自信。他并不把你身体里那东西放在眼里,执意要作法,为这我妈和他大吵了一架。”
“劝不动我爸,我妈只能让我们在做法的那个星期天不要回家留在学校。我和我妹本来就不怎么喜欢我爸,我妈都那样说了我们自然也就没回去。
“我是在周日早上接到电话的,我家邻居给我打的电话,说是出事了,我妈死了,我爸重伤昏迷不醒。
“我那时都吓懵了,赶紧收拾东西回家,回来之后我才知道死的不止我妈,你父母和为了做法事请的那些人全都死了,而且死的相当诡异。
“我爸被送到镇上的诊所里一直没醒,警察已经来了,一起来的还有那些被请来帮忙的人的家里人,他们在我家大吵大闹要杀人偿命。
“我那会儿才是个高中生,根本没见过那架势,直接就吓懵了,还是邻居帮着把那些人拦住才没被人打死。
“警察调查完现场要把尸体带走的时候我去看了一眼,那片空地几乎被血浸透,空气中一股腥臭味……
“我妈青白着一张脸满脸惊恐的躺在收尸袋里,他们没让我看她脸以外的位置,但我知道她的肚子肯定被人剖开了,因为那边凹下去了一大块。
“警察把尸体运走后我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那之后好多天里我都是懵的,直到我爸在诊所里醒来。
“镇上的人都说他是发现情况不对之后立刻丢下其他人逃跑了,所以才捡回一条命,为这我跟他大吵了一架。
“后来警察听说他醒了也来了一趟,他们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不记得了,甚至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忘了。他伤得确实很重,脑袋上也有伤,警察盘问了一个多月什么都没问出来后也只得放弃。
“我知道他是在装疯卖傻,一个多月后他回家后又跟他吵了一架,再加上死了人的那些人家一直来闹我又要考试,所以就直接回了学校。
“我再回去时,他该赔的已经赔了。因为我母亲的事,那之后我、我妹和他就一直吵架,我们都不想再理他,有能力之后就都搬了出去。”
讲述完,孙锡拿了水喝了几口。
无人说话,包厢中一片沉默。
时牧几人都看向李季夏。
他们都猜到李季夏可能出了什么问题,所以他父母才带着他到处拜访相关方面的人,但真的确定是怎么回事,他们还是心情复杂。
“死掉的那些人里,有我?”李季夏看去。
孙锡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喝了几口水缓了缓后才道:“……对。”
“你在那些尸体里看见他了?”时牧立刻问道。
“没。”
时牧蹙眉。
孙锡道:“我不是在那一堆尸体里看见他的,而是在我家看见的,我的房间里,床底下。”
“从学校赶回来,知道我爸已经被送到诊所后,我上楼放下东西后想拿点钱,我的零钱就藏在床底的鞋盒里……你备几件衣服包裹着,就脸色苍白的躺在那里。”
“我吓了一跳,怕进去摸了摸你,你的身体都已经冷了。”
时牧道:“会不会是你弄错了?”
“不可能弄错的,那明显不是活人该有的样子。”孙锡十分笃定。
顿了顿,孙锡继续道:“我不知道是谁把你放在那里的,我以为是我爸,所以就又把你塞了回去,然后去了诊所又去了做法事的那地方看我妈。”
“再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进门之后我才想起来你还在床底下,我犹豫过要不要告诉警察,但又怕是我爸把你藏在那里,他可能有什么目的,所以最终没改。”
“我和我妹在楼下熬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我再上楼时,你已经不见了。”
“我在见到你,是几天之后你爷爷来认尸的时候,他牵着你,你好端端的活着……”
孙锡一想起当初的事,浑身鸡皮疙瘩就瞬间爆起,那种恐惧深入骨髓的感觉太过强烈,即使现在他也忍不住往后仰了仰和李季夏拉开距离。
“你爷爷没在这边多留,很快就带着你离开了,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你。”
“后来我跟我爸说起你,他脸色非常难看,他说法事失败第一个死掉的就是你,之后你就被你身体里那东西控制住把其他人都杀了。”
“他说尸体不是他放在我床底的,而是你自己爬回来的,你们这种东西惧光,天亮之后你需要一个地方躲藏,所以就躲藏在了我的床底。”
“他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有杀掉我和我妹,但那时候你肯定已经不是你,我把你从床底拖出来的时候,你也不是没有意识,你还‘活着’。”
说起那段往事,孙锡恐惧的看着一桌之隔的李季夏。
孙怡亦是如此。
第067章 第 67 章
001.
听完孙锡的话, 李季夏一下就明白过来,孙良为什么那么忌讳他们。
如果可以,他们也不想再见到“黄恩宝”。
“我们说好的, 我把我知道地告诉你你们就离开。”孙锡紧张地看向李季夏。
现在的李季夏看上去跟普通人没有区别, 但当年那些事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他根本没办法把李季夏当成个正常人。
“你和那时候的我交流过吗?”李季夏不答反问。
“交流?”
“你有跟他说过话吗?或者有看到他跟别人说过话吗?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李季夏问。
孙锡欲言又止, 那东西根本就不是人。
而且李季夏为什么要用“他”来形容?那不就是他自己吗?
“我没跟他说过话。那会儿我一有空就忙着复习,楼都没怎么下过, 所以也没看见他跟我爸说话。唯一一次接触就是他半夜跑到我房间里那次,但那时候他也只是冷冷看着我没开过口。”孙锡道。
孙怡欲言又止。
“任何细节都可以。”李季夏不死心。
“没有, 我们一星期才回去一次,回去也就住两个晚上。第一个晚上出事后第二个晚上我是跟我妈还有我妹一起睡的, 然后天一亮我们就回了学校。”
李季夏哑然。
“我有跟你说过话,虽然只有几句。”孙怡突然道。
所有人都看去, 包括孙锡, 他也不知道这件事。
孙怡道:“周五到家后, 我哥就到楼上去复习了, 我妈在厨房准备晚饭, 我爸和你父母在房间里商量仪式的事。你偷偷摸摸地从门口溜了出来, 我看见了就跟你聊了几句。
“你话不多很安静,而且还有些胆小,我给你零食你不敢要,我问你名字和几岁了你也是怯生生地回答。后来我妈就叫我去厨房帮忙了,然后晚上就出了事。”
“那你觉得……”
“你就跟个普通小孩没什么区别。”孙怡知道李季夏要问什么, “那时候虽然天已经快黑了, 但也还没完全黑下来,所以那时候的你应该是原来的你, 至于另外一个你,那我就没见过了。”
李季夏不再追问。
时牧问道:“那你们知道他爷爷是怎么找到他的吗?”
“不知道,再见到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在一起了。”孙锡道。
无人再说话,一群人都陷入沉思。
“如果没事那我们就走了。”孙锡不想继续留在这。
李希看看李季夏几人,见几人都没什么想再问,起身送人。
得到允许,孙锡立刻起身,孙怡紧随其后。
房门打开,眼见两人就要离开,李季夏又问了一句,“当初举办法事的地方你们还记得在哪里吗。”
“就在镇子后面最大的那座山半山腰,只要沿着上山的路往上走就能看见。那地方中间是一片平地,周围有五棵歪脖子树,很好辨认。”孙锡大概指了个方向。
把人送出门,李希重新回屋后把门关上。
菜早就已经上齐,这会儿都已经快放凉。
“先吃饭吧。”李希道。
无人说话,一群人默默动筷。
半小时后,一群人向着酒店而去。
上楼,一群人聚集到李季夏和时牧的房间。
“要去山上看看?”李希问。
李季夏稍作思考后点头,“去看看吧。”
“孙良那边呢,还要去找吗?”易文玉问。
“明天去山上看完再说吧。”李季夏道。
如果可以,他还是想和孙良见上一面,他肯定还知道些什么孙锡不知道的事,但那也要找得到人才行。
他们不可能一直在这里耗着。
“黄恩宝”那边不说,距离下个副本也就二十来天了。
“行。”
一群人散开。
屋内很快只剩李季夏和时牧两人。
时牧铺床,李季夏心不在焉。
虽然早就有所猜测,但真的知道是他杀了他的父母,李季夏心里还是不是滋味。
特别是对他爷爷……
他父母的早逝影响的不只是他,对他爷爷奶奶的打击也很大。
他奶奶在那之后没多久就病逝,之后就只剩他和他爷爷相依为命。
他爷爷身体一直不太好,他小学初中的时候他还年轻还好,他高中大学时他体力已经明显不支。
但为了能让他少打点工多点时间学习休息,哪怕他多次劝说把相馆关掉,他还是坚持开着。
他省吃俭用,就为了那每个月几百块钱,为了每次他回去时能把钱给他。
如果他知道他不是真正的李季夏,甚至是杀掉他儿子儿媳和孙子的凶手……
李季夏心口一阵酸楚,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李季夏突然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应该继续留在时牧他们身边,万一哪天他发疯……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关于那段法事的记忆,但他本质上和“黄恩宝”是一样的东西。
“不要想着一个人偷偷离开。”时牧的声音突兀传来。
李季夏看去。
时牧不知何时停下动作看向他,镜片下的那双眸锐利而平静。
李季夏垂眸再抬眸间脸上洋溢笑容,“放心,‘黄恩宝’还没解决,我哪里都不会去的,而且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去你的学校看看。”
时牧静静看着他,“‘黄恩宝’的事结束后也不许离开。”
李季夏哭笑不得,“好,媳妇最大,媳妇说了算。”
时牧没搭理李季夏,拿了换洗的衣服向着洗手间而去。
坐在床边的李季夏屁颠屁颠跟上,要去帮忙。
时牧没办法直接洗澡只能擦拭,偏偏两只手也都受伤,之前都是他在帮忙。
厕所一共也就两个平方,还做了干湿分离,除去玻璃门后隔断的洗浴间,外面的就只剩下半个平方左右。
洗脸盆右边做了整面墙的落地镜,镜子周围还安了一片光线昏黄的灯带。
之前李季夏一直觉得那是为了拉升空间让人不觉得逼仄,两人一起进入后他才发现那镜子别有用途。
时牧是被浑身瘫软地李季夏抱出来的。
空间太窄,水雾缭绕,时牧原本一身雪白的皮肤都被撩得粉红,一双平时总是冷冽的眼中也热的氤氲水汽。
把人放下,李季夏小心避开他身上有伤的地方在旁边侧躺下,他用鼻尖和唇峰轻轻描画时牧的轮廓,然后在时牧受不了地追随而来时又拉开距离。
时牧瞪了他一眼。
没了眼镜,时牧本就看不太清,再加上那满眼的水汽,那眼神一点不凶反而让李季夏从头皮酥麻到了尾椎。
李季夏稍稍用力在时牧下颚上咬了一口,时牧好香,他好想吃。
好半晌后,李季夏才终于舍得放开怀里的人。
他乖乖睡到隔壁床,否则今晚他们谁都别想睡。
一夜无梦。
翌日,吃完早饭,他们向着镇外而去。
这镇子位置偏僻,除了面向市区的方向地势平坦,其它三面群山环绕。
一堆山里,有一座山要比其它山格外高出一截。
一群人向着那边而去。
镇子附近一片都是菜地,夏末时节大部分的作物都已收完,新的作物还不到种植时间,菜地间只偶尔能看见人。
花了一个多小时走到山脚下,稍作休息,他们向着山上而去。
山看着是座野山,山上也并无菜地,上山的路看着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人走过,杂草丛生。
不过到底还有迹可循。
孙锡只说那地方是在山腰附近,但具体多远却并未明说。
上山后,一群人往山上走了半个小时依然没看见那地方后,正犹豫要不要派个人下山去问问,一道脚步声就从前方的山后传来。
山路蜿蜒向上,他们正处于一处拐角处。
一群人皆看去,同时做好问路的准备。
脚步渐近,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李季夏几人愣了下,对面的人也愣了下。
下一刻两边的人同时动了起来,提着个塑料袋的孙良转身就跑,李季夏几人立刻追去。
孙良已经六十多,但整个人十分精壮,再加上他比他们更熟悉这座山,距离几乎是瞬间就拉开。
眼见孙良就要窜进前方的树林,李季夏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孙锡和孙怡就在镇上,你敢跑我就杀了他们。”
孙良脚下的步伐顿了顿。
他应该是知道两人回来了的事,又往前跑了两步后停下,回头时眼中都是愤怒和犹豫。
更靠近他的李希上前抓住他,“我们就是想和你聊聊。”
孙良甩开李希的手,眼神戒备,“聊什么?他们不是都已经把当初的事告诉你们了?”
“但我还是想亲口听你说一遍。”李季夏道。
孙良打量李季夏,好半晌后才憋出一句,“你真的不记得当时的事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只需要说说你知道的。”李季夏没解释,反正他说再多孙良也不会信,“说说吧。”
一群人围住孙良,等待他开口。
孙良死死盯着李季夏,脸色一变再变。
好片刻后他才开口,“当初你父母是自己找来的,说是从其他人那里听说了我的事……”
孙良花了点时间才讲述完。
他说的和孙锡说的差距不大,只是更多了一些孙锡不知道的细节,比如来帮忙的那几个人八字的推算,李季夏父母去请人时遇到的问题。
“你和夜里的我说过话?”李季夏问道。
“说过。”孙良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经历,脸色发白,“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东西,它很聪明,甚至还会演戏,它很清楚自己是什么东西,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它其实早就可以杀掉你父母,没那么做的原因是它很喜欢你父母对它又怕又恨但又拿他毫无办法的那种绝望。”
“它并未对我隐瞒,第一天夜里就直接露了面,并且直接放言威胁要杀了我全家,我那时候还年轻太狂妄,它越是那样我反而越是来劲,当即就接下了你的事。”
“之后的事你就都知道了,它拿我儿子威胁我,然后法事失败,它杀了所有人。”
002.
“举办法事的那天夜里具体发生了什么?”李季夏问。
孙良道:“你和那东西结合得太深,已经没办法把你们分开,我只能想办法把它封印起来。”
“我按照我祖上传下来的办法做了筹备,然后带着一群人上山,开始一切都挺顺利的,但真到了封印的环节我才发现我根本不是它的对手,我家世代供奉的大仙直接就被它吞噬了。”
“没了大仙的保佑,它大开杀戒,它能控制人,所有被控制的人都自杀,他们撕开自己的肚子把自己挂到树上,又或者拧下自己的头颅……”
“我反应快,我家大仙被吞噬的瞬间就逃跑,所以才逃过一劫,但它并没放过我,一路追我追到镇子口,好在那时天已经快亮,我才勉强躲过一劫。”
“操控人?”李季夏看看自己的掌心后看向对面李希几人,他试图操控几人做点什么,但几人毫无反应。
“能说的我都说完了。”孙良满脸戒备。
“最后一件事,带我们去看看你做法事的那片场地。”李季夏道。
孙良愣了下,指向山路再往上的位置,“就在后面。”
“带路。”李季夏不准备就这样放他离开,谁知道他是不是在撒谎。
孙良这次倒是爽快,转身就往山上走。
李季夏几人跟上。
孙良没撒谎,那片地方确实就在后面,拐过拐角再往前走三四分钟就看见一片被歪脖子树包围的平台。
平台应该是塌方造成,挺宽敞,再加上周围那一圈歪脖子树,看着像是什么人家的院子。
“可以了吧?”孙良道。
李季夏几人没搭理他。
孙良见状赶紧离开。
走出一段,见他们没有阻止,他撒丫子向着山下跑去。
李季夏几人绕着平台转了一圈。
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就算当时状况再惨烈,那些痕迹也都已经被时间磨灭。
没看出什么异常,一群人只能往山下而去。
路上他们没再遇到孙良,他跑得倒是挺快。
回到镇上已经是两个多小时后,已经过了午饭时间,本来就不怎么热闹的街道更加冷清。
几人简单吃了点东西,上楼。
“那要订回去的机票吗?”余深问。
“订吧。”李季夏道。
上楼,余深直接订了机票。
从这边回去也需要几个小时的机程,不想半夜下飞机,机票订的明天早上的,这样他们下午就能到家。
下午,一群人没出门。
白海替言吾几人做了次检查。
古欣、易文玉两人腿上的伤基本已经无碍,余深还得继续养着,时牧的伤也已经进入掉痂阶段。
“纱布还是得继续缠着,平时也还是尽量不要碰到伤口,很多血痂下方都还连着肉,碰掉了就又得重来。”白海叮嘱。
“嗯。”时牧记下。
白海帮着把纱布重新缠绕回去。
“疤痕能去掉吗?”一直站在一旁的李季夏问。
时牧是为了救他才伤成这样,他当然不会嫌弃,但时牧是教授,一身烧伤总归有影响,而且他看着也心痛。
“可以去掉些,但肯定会留印子。”白海道。
李季夏稍稍松了口气。
把伤口全部包扎好,白海收拾东西离开,临到门口他又回头叮嘱了句,“不可以进行激烈运动。”
时牧垂下的睫毛轻颤。
李季夏咬牙,白海就多余提醒这一句。
看着白海把门关上,李季夏在时牧身边坐下,向着他那边倒去,要亲亲蹭蹭。
时牧对他这行为有些不喜,现在还是白天,但并未拒绝。
李季夏正准备在时牧唇瓣上落下一吻,吃不到亲亲也是好的,门就被推开。
白海笑眯眯,“药还是要定时吃。”
说着,他扔给时牧一包药。
李季夏怀疑他是故意的。
“嗯。”时牧记住。
门再次关上。
李季夏小跑过去,窄门关上后把它反锁。
确保没人会再来打扰,李季夏再次看向床上的人,时牧正扣扣子。
他两只手都被纱布缠绕,动作有些笨拙。
“我帮你。”李季夏上前帮忙。
夜里六点左右门口传来敲门声,李希叫他们下楼吃饭。
李季夏贪恋地又捏了捏手下的腰后,落下一吻,帮着把最后一颗扣子扣上。
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街道上人来人往。
他们还是去了之前那家店。
菜很快端上来,无需客套,一群人纷纷动筷。
时牧已经能自己用筷子,就是笨拙了些,李季夏帮着他夹菜,然后看着他自己扒饭吃。
把人喂饱饱后,李季夏拿了自己的碗大口扒饭。
这里是现实世界,血袋是没办法过安检的,好在饭菜里虽然一股怪味,但好像也能一定程度管饱。
吃饱喝足,一群人向着门外而去。
出门,李季夏正琢磨要不要带着时牧在楼下走一圈消消食,抬眸间就在对面看见熟悉的人。
孙良。
“他怎么来了?”言吾也看见。
李季夏向着孙良而去。
穿过马路,站到孙良面前,李季夏不解地问道:“有事?”
“嗯……”孙良背对酒店大门而站,从李季夏的角度看去他的脸隐藏在黑暗中,他语气听上去有些奇怪。
李季夏正疑惑,孙良就突然动了起来,他跨前两步冲向李季夏。
他手里握着刀。
李季夏身体先大脑一步反应过来,立刻侧身闪躲。
他速度已经很快,但两人之间距离太近,刀锋从他侧腰上滑过。
“嗯。”吃痛,李季夏一把推开孙良。
“夏天!”时牧冲上前。
白海几人反应过来,紧随其后。
站稳,孙良二话不说回头就要再捅李季夏。
李季夏已经被惊醒,自然不会傻到站在原地让他刺,一边后退一边闪躲。
退到第三步时他突然跨前一步,然后一巴掌拍在孙良握刀的手上,刀子飞向街道。
没了武器,孙良脸色难看地看了李季夏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白海、李希立刻追了上去。
时牧看向李季夏的侧腰,那边已经有血溢出,“没事吧?”
“表面伤,不深,没事。”李季夏摇摇头,看向孙良那边。
附近街道上的人已经全部看来,不少人认出孙良,一时间都是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孙良跑出没多远就拐进一旁的巷道,白海和李希立刻跟上。
李季夏有些不安,孙良那么怕他,之前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为什么会突然袭击他?
李季夏带头向着孙良那边追去,“去看看。”
一群人快速向着巷道那边跑去。
白海他们已经不见。
李季夏才跑出两步,身形就是一晃。
眩晕感袭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无力感,李季夏看向自己侧腰上的伤,刀有毒?
李季夏欲要叫人,时牧他们已经跑到巷道前,话未出口,他仍旧向着后方倒去。
昏迷之前,他听见时牧的声音。
李季夏昏迷了,但很奇怪的是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昏迷了。
他试图清醒,可无法做到。
那种感觉很熟悉,就像是他之前两次差点死掉时一样,只是这一次没了灼烧感。
李季夏不知道自己在那种混沌中待了多久,眼前再次能看见东西时,他已经躺在酒店中。
窗口大亮,窗外阳光明媚。
“醒了?”白海的声音传来。
听见动静,李季夏手边有什么东西动了下,他看去,时牧就趴在他手边。
“感觉怎么样?”白海上前替李季夏检查。
李季夏试图坐起来,但才动那种无力感和眩晕感就再次袭来,“头很晕,身体也没力气,刀有毒?”
“没有。”白海道。
李季夏讶然,刀没毒?
“刀上面确实涂了东西,但按道理来说那东西对人体无害。”白海道。
“是什么?”李季夏被他绕晕。
“好像是骨灰。”
李季夏整个人都有些懵。
孙良拿一把沾了骨灰的刀捅他,还把他给捅晕了?
李季夏看向几人,“孙良呢,抓住了吗?”
白海摇摇头,“让他跑了。”
李季夏正欲再问,时牧就道:“孙锡和孙怡死了。”
李季夏本来还有些混沌的大脑如同被什么钝物击中,瞬时越发懵,“什么?”
李希解释,“孙良跑得太快,这一片他又比我们熟悉,我们没多久就追丢了人。我们想着他肯定是要回去的,就去他家那边蹲点,到了那边后我们却在门外闻见了血腥味。”
“我们翻门进去看了看,孙锡和孙怡都死了,孙锡把肠子掏出来把自己挂在了门上,孙怡把脑袋拧下来抱着然后跪在了院子中间。”
“人应该就是入夜之后死的,我们去的时候血都还没干。”
李希说话时,时牧几人脸色一片严肃。
他们不像是在开玩笑,那让李季夏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孙锡和孙怡的死法和当年那些人的死法一模一样,孙良应该是以为是你杀了他们,所以才来杀你。”白海道。
李季夏呼吸轻滞,可是他一直和时牧他们在一起,时牧他们都可以作证。
“我们当然相信你,但孙良不会信。”古欣顿了顿,“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是谁杀了他们,又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第068章 第 68 章
001.
被古欣这么一提醒, 李季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确实,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他到底有没有做,而是如果不是他做的那又是谁干的?
“确定是他们自己……”李季夏看向白海和李希。
“确定。”白海笃定。
李希也点头。
李季夏面色凝重。
如果真的是自己动的手, 那就不可能是人, 可如果是鬼,又会是谁?
首先排除的就是他自己, 他一直和时牧他们待在一起,就算有心也没时间。
他之外……
是塔里那东西, 他追过来了?
李季夏觉得自己这想法好笑,就他那点智商, 他要杀人直接就杀了,根本不可能这么拐弯抹角。
不是他那是“黄恩宝”?
“黄恩宝”倒是有可能, 但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借刀杀人?
孙良确实来杀他来了,可就他那点攻击力和“黄恩宝”自己根本没有可比性, “黄恩宝”与其费这么大功夫借刀杀人, 还不如直接冲上来杀他。
想不明白, 李季夏再次看向白海, “你说那把刀上有骨灰?”
“对。”白海解释, “具体是什么东西的骨灰我不知道, 但应该错不了,你伤口不深却昏迷,应该也跟那东西有关。”
易文玉道:“很有可能是对鬼有用的东西,孙良家世代都是出马仙,他很有可能掌握着一些对鬼有用的物件。”
易文玉这解释很有道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时牧问。
如果是针对鬼的东西, 那就不能以普通标准去判断, 白海那一套也就不管用。
“就是没什么力气。”李季夏看看自己的手,“对了, 警察那边怎么样了?”
他还在之前住的那家酒店,警察还不知道尸体的事?
“孙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报警,我们是翻墙进去的,出来的时候特意避开了大门,所以现在还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都死了。”李希道。
“现在怎么办,要离开吗?”古欣问。
一群人都看向李季夏。
他们本来订的今天早上的票,但李季夏昏迷不醒,余深就把票退了。
李季夏迟疑。
事情不是他干的,但人在这个时候死掉很难说清楚是不是冲着他来的。
“走吧。”李季夏吁出一口气,光是“黄恩宝”就已经足够头痛,他们又还有副本要处理,他不想再在这时候惹事。
闻言,一群人都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余深回房间去拿电脑,要订票。
“订离现在最近的票。”易文玉提醒一句,就算不考虑杀掉孙锡他们那东西的事,光是考虑警察那边,他们也最好尽快离开。
余深一边操作电脑一边说道:“……动车倒是随时都有,但镇里过去动车站的车一天只发两晚,一趟早上一趟晚上,晚上的在八点。”
“那就八点吧。”
一群人都点头。
说话间,古欣张罗起午饭,已经中午十一点。
一群人向着门外而去。
时牧留下。
李季夏掀开被子缓缓起身。
时牧一直在旁边看着。
起身时,李季夏身体还是有些无力,那感觉就像是踩在棉花上。
外卖很快送来,一群人在酒店中吃饭。
吃饱喝足也才十二点,夜里要赶车,一群人干脆各自回房间补觉。
时牧一夜未睡,躺下没多久就睡了过去,李季夏之前睡得太久,翻来覆去没有丝毫睡意。
睡不着,李季夏索性盯着隔壁床时牧的脸发呆。
白皙的皮肤,微有些凌乱的黑色碎发,高挺的鼻梁,粉色的唇瓣……
他媳妇真好看,嘿嘿。
李季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次醒来时过道中李希他们已经在商量晚饭的事。
已经下午六点多,早点吃完他们可以早点出发。
时牧不在屋内。
再次起床,那种无力感已经很淡,手脚重新有了力气,李季夏人精神不少。
时牧已经把背包收拾好,李季夏收拾了自己的。
他忙完时,外卖正好送到。
简单吃完饭,一群人做了最后的修整,然后向着楼下而去。
到达底楼,白海去退房,李季夏几人等在一旁。
退完房,一群人向着镇子边缘的停靠处而去。
夜里七点多正是一天里街上最热闹的时候,路上到处都是来往的行人。
那份热闹也仅限于那条街,出了那条街,黑暗很快安静,街道上只偶尔有人饭后散步。
车子并不是直接从镇上出发,这里只是停靠站之一,等车点在镇子外面接山林的马路上。
镇上年轻人不多,今晚等车的就他们几个。
夏末时节,夜风拂过,凉爽宜人。
李季夏面对风口而站,正准备闭上眼享受凉意,一道冰冷恶毒的视线就传来。
李季夏立刻看去。
视线是从树林里传来的,镇子里光线亮,树林里则一片漆黑,从他的角度什么都看不见。
“怎么了?”时牧跟着看去。
“有什么东西在看我……”李季夏道。
闻言,还在吹风的一群人纷纷朝着树林中看去。
“他还没死心?”
“不用管他。”
人远不如鬼可怕。
嘴上说着,一群人还是多了个心眼。
车子迟到了十多分钟,快八点二十才姗姗来迟。
车子就是一辆普通的客运车,车子有些老旧,大概是因为这条线客人不多,车上加上司机也不到十个人。
李季夏一群人排队上车。
李季夏带着时牧坐到后方些的位置,要抓紧一切时间过二人世界。
不用看着两人在眼皮子底下腻歪,李希几人喜闻乐见。
所有人上车后,车子向着镇子外的那片山林而去,车顶灯关闭,只剩车头灯照亮。
车内,李季夏把两人的背包放好后,看向身边的人。
时牧正看着窗外,侧脸被黑暗模糊。
李季夏偷偷牵起时牧的手。
无法触碰皮肤,还能感觉到纱布下的血痂,李季夏有些心疼。
李季夏放下两个凳子中间的扶手,往时牧那边挪了些,“要靠着我睡一觉吗?”
今夜注定无眠。
时牧没有拒绝,调整了下姿势后向着李季夏倒来,把头放在李季夏肩膀上。
李季夏配合着他坐在椅背上,在他靠好后把头靠在他头顶。
无人说话,车内只风声不断。
附近一片都是山,没有其它需要停车的村镇,车子快速前进翻过一座又一座山头。
嗅着时牧的气息,李季夏被摇晃得有些昏昏欲睡时,车头位置突然哐当一声,紧接着是紧急刹车。
车内许多人都昏昏欲睡,突然来这么一下,好几个人来不及反应在惯性下撞在前面座位靠背上。
时牧毫无防备,李季夏反应快拉了他一把。
时牧都已经睡着,突然被惊醒,眼中都是戒备。
“出什么事了?”前方些的易文玉问司机。
司机含糊两句,半天没说清楚,只人不停地从窗口向着车后张望。
见他如此,车内一群人很快都有了猜测,车子很有可能撞人了。
“要下去看看吗?”不知是谁问了一句。
这种深山野林如果就这样丢下不管,被撞的那人就死定了,如果还活着,立刻打求救电话说不定还来得及。
“看看吧。”
车里几个年轻胆大的起身。
司机被吓得不轻,见有人愿意下去看看,连忙打开前门。
李季夏和时牧对视一眼,跟着起身。
前面几个人下车后,立刻打开手机电筒,借着光向着车后方而去。
“没看见人。”
“会不会是滚到下面去了?”
“有可能,你拉我一把,我下去找找。”
他们在上山的路上,右侧是树林,左侧则是一片向下的崖壁,崖壁不算深,但也有三四米。
再加上两侧都种满了树,手机电筒的照亮范围又有限,光从上面很难看得清。
李季夏和时牧坐在最后,李希一群人也下车后才轮到他们,
下车,夜风袭来,李季夏睡意全无。
“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李希的声音从车头传来。
李季夏和时牧向着那边而去。
右边是树林,树林与车子之间的缝隙有限,易文玉几人都在车头附近,李季夏只能站在后方张望。
李希正检查车头,车头有明显的撞击痕迹,边缘的位置还能看见血。
血是新鲜的。
“这个高度,估计是个大物……”李希比划了下。
在一旁站着的司机脸色白了白。
“你看清楚是什么了吗?”李希问。
“……”司机嘴唇翕动,“……好像是个人,我没看清,他突然就冲了出来……是他自己冲出来的。”
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李季夏有些头痛地回头看去,这里距离之前的镇子还不算太远,他们该不会又要回去吧?
回过头,映入眼帘的却并不是时牧那张脸,而是一张苍老的带血的脸。
孙良。
李季夏还没来得及反应,脑袋就被人拽着狠狠撞向一旁车壁。
对方力量太过强大,车壁直接被撞得向内凹去,李季夏更是直接被撞懵。
不等李季夏从眩晕中回神,他的身体就不受控制自己动了起来,然后以极快速度向着右边的山里跑去。
李季夏突然就被撞在车上,然后莫名其妙就向着树林里冲去,时牧一群人都有些懵。
车子对面正忙着找人的一群乘客也都吓了一跳,纷纷朝着李季夏离开的方向看去。
“他怎么……”
“夏天!”时牧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立刻追了上去。
“不好,是杀了孙锡他们那东西!”白海紧随其后反应过来,李季夏不会无缘无故发疯,他被控制了。
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群人快速动作,一部分上车去拿行李一部分去追李季夏和时牧。
见李季夏之后时牧一群人也向着山里冲去,正在车子另一边找人的一群乘客都吓了一跳,纷纷向着车子靠近。
拿到行李,古欣几人也跟着进山。
李季夏缓过劲来时,人正在树林中快速跑动。
林中到处都是枯枝杂草,他跑动时根本不顾及那些,就这片刻身上已经被刮出好几道伤口。
孙良跑在他旁边,他好像能在黑暗中视物,动作利索矫捷的如同一只兔子。
后方能听见一道追得很紧的脚步声,李季夏试图去看,但身体不受控制。
002.
“夏天!”时牧的声音传来。
孙良跑得太快,两边的距离在逐渐拉远。
“这里!”李季夏大声回答的同时奋力挣扎,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他用尽全力,也只在跑动中稍稍抬了抬手。
见他醒来,孙良侧过头朝着他这边看了眼。
他们正好跑过一片月光能投入进来的区域,看清,李季夏挣扎的动作有瞬间的停顿。
孙良就是那个被司机撞的人,他一身灰烬腿上额头上都有血,但让人不舒服的却不是那些血,而是他青白的脸色和看人的眼神。
冰冷,怨毒,那不是人类能有的眼神。
他不是孙良。
身体是孙良的,但里面的芯已经换了。
“放开我!”李季夏再次挣扎。
他被撞到车上时脑袋应该是受了伤,整个右边脑袋都痛得厉害,他越是挣扎那份疼痛就越是厉害。
不知是疼痛的原因还是他的挣扎真的有用,他有瞬间重新掌控身体,但那也只一瞬。
眼见又要失去控制,李季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旁边一棵树的树枝。
他做好心里准备,巨大的拉力传来的瞬间还是闷哼一声,树枝在他掌心里滑出一段,他的掌心应该是被挂伤,疼痛传来。
不过这办法确实有效,他被迫停下。
孙良也停下,他回头看来。
孙良看来的瞬间,李季夏拉着树枝的手猛地一拽,巨大到几乎把李季夏手臂扯断的力道下树枝从他手中滑出。
不过李季夏的目的已经达到。
“呼——”
孙良正准备控制着李季夏继续跑,硬物划破空气的声音就传来,一块拳头大小的鹅卵石狠狠砸在孙良太阳穴上。
石头力气极大,孙良脑袋向着旁边歪去,人也趔趄,控制李季夏的力量随之松懈。
李季夏抓住那瞬间,猛的用力挣扎,他顺利的从那束缚中挣脱。
能动的瞬间,李季夏就低吼,“跑!”
声音传开的同时,李季夏如利箭射向时牧所在方向。
时牧反应极快,见李季夏回头毫不犹豫立刻转身。
两人一前一后,飞速狂奔在树林中。
两人都未回头,只全心全意注意着脚下和前方的路,但他们不回头却不代表孙良就放过他们。
“站住。”孙良开口。
咬紧牙关正准备再次加速的李季夏蓦地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因为停下的太突然,惯性之下他向着前方倒去狠狠栽在地上。
前方的时牧回头就要来拉人。
“杀了他。”孙良道。
李季夏还没从疼痛中回过神,身体就自己动起来冲向时牧。
“躲开!”李季夏提醒。
时牧侧头,李季夏用尽全力挥出的拳头擦着他的脸颊划过。
一拳打空,李季夏不管不顾地扑向时牧。
把人扑倒,他伸手就要掐时牧脖子。
时牧眼疾手快,一只手抓住李季夏伸过去的左手,另一只手抓住李季夏已经捏住他脖子的右手的两根手指。
强烈的窒息感下,时牧抓住李季夏手指的手用力。
“唔……”疼痛袭来,李季夏闷哼一声。
时牧正用力的手有瞬间的停顿。
李季夏根本不顾疼痛,发了疯似的用力掐,时牧一松手他力气顿时更大。
时牧脖子都被掐得变形,一张脸更是迅速涨得通红。
“时牧!”李季夏低吼一声。
时牧别在这个时候犯傻,难道时牧要让他看着他杀了他?
时牧咬牙,手上用力一掰,李季夏立刻听见手指折断的声音。
少了两根手指,他的力气一下不如之前。
时牧没再迟疑,一脚踹在李季夏肚子上把他整个踹飞出去,然后就地一滚爬起来就冲向孙良。
孙良像是没想到时牧能下狠手,反应慢了一拍,反应过来要闪躲的时候时牧已经一拳轰在他脸上。
孙良猝不及防,整个人向着旁边撞去。
时牧没给他喘息的机会,跨步上前的同时另一只手抬起,手肘自下而上狠狠砸在孙良的鼻子上。
还没来得及站稳,孙良就在惯性之下后退而去。
时牧追上,对着他的膝盖侧边就是一脚,孙良整条右腿立刻以奇怪的角度侧弯,他腿断掉。
孙良倒地。
时牧并没放过他,在他倒地的瞬间一脚踹向他的脑袋,他脖子处立刻传来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
“夏天……”白海一群人追来。
李季夏握住受伤的手起身。
见李季夏和时牧都没事,正靠近的白海一群人步伐逐渐放慢。
“别过来。”李季夏低吼一声的同时人已经扑向最靠近他的余深。
余深猝不及防,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扑倒。
“躲开——”李季夏提醒的同时,手里抓住的木棍狠狠插向余深的右眼。
余深被李季夏压着,根本无处可逃,能做的仅仅是把脑袋转开。
树枝擦着余深的太阳穴和耳廓深深插入地面。
离死亡如此之近,余深瞳孔紧缩大脑空白。
“我控制不了自己,躲开。”李季夏快速提醒的同时,拿着树枝的手又已经抬起。
惊吓之下,白海一群人全部扑向李季夏,试图控制住他。
“滚开!”一道并不属于李季夏更像是孩子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他手中尖锐的木棍对准自己的喉咙。
白海几人动作都是一顿。
“谁敢动一下我就杀了他。”尖锐的孩子的声音同时从李季夏和孙良折断的喉咙里传出。
时牧注意到李季夏这边的情况,不得不停下攻击。
李季夏起身向着孙良靠近。
地上,已经被时牧打断手脚和脖子的孙良身体动作怪异的站了起来,就像一个提线木偶。
孙良没了脊椎支撑的脑袋缓缓抬起,眼神怨毒而愤怒地看向时牧几人。
李季夏站在孙良身边,手里的木棍始终对准自己的脖子。
“你到底是……”易文玉脸色一变再变。
孙良并未搭理他,九十度转头看向旁边的李季夏。
李季夏并未被剥夺意识。
“神龛里的那快骨头……”身体无法控制,李季夏脑子却飞速运转,他已经猜到孙良身体里那东西的身份。
孙良之前说过,之前法事失败的时候他家世代供奉的黄大仙直接就被当初在他身体里那东西吞噬了,但之前他们找去孙良家时,神龛里却明明还有东西。
事发之后,孙良本来都金盆洗手好几年不干了,后来却又突然重新开始。
之前他并未把这些联系起来,现在却想明白。
那场法事失败,孙良家的黄大仙被吞噬,孙良逃跑后的那段时间里,肯定还发生了什么孙良也不知道的事。
正是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导致他和他身体里那东西分开了,而且看样子它还被削弱了。
甚至如果不是因为躲进了神龛里,它早就已经灰灰湮灭。
它躲在神龛里后,孙良把它当成了之前的黄大仙重新供奉了起来。
在孙良的供奉下,这些年里它应该攒集到了些力量,但那远远不足以恢复到以前的程度也不足以让它直接控制人。
孙锡和孙怡就是它杀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孙良来杀他,白海说孙良的刀沾了骨灰,那骨灰应该就是神龛里那骨头。
车祸是为了拦住他们,拉着他撞车是为了消弱他的意识……
它试图用这种方式重新控制他,它也确实成功。
“哈……”孙良笑了下,像是被勾起什么屈辱的记忆,眼中顿时恨意杀意更盛。
“哈……”李季夏也笑了。
他挺开心的。
因为这样一来他父母就不是他杀的,他爷爷没有白养杀死自己儿子媳妇和孙子的凶手十多年。
这样一来,他也可以不用再顾虑什么,可以大大方方的和时牧在一起。
时牧可以不介意这些,但要让他也不在意他却做不到,那毕竟是养了他十多年无微不至照顾他的人。
“你笑什么?”孙良厌恶地李季夏。
李季夏、李季夏的父母、孙良,当初那么多人里他最看不上的就是李季夏,不,它是根本就没把李季夏看在眼里,结果也偏偏是李季夏让它栽了最大的一个跟头。
如果不是在最后关头躲进了神龛里,它早就已经不复存在。
它贪婪地看向李季夏,那本来是属于它的身体。
李季夏无视它的存在看向时牧几人,“它就是当初在我身体里的那东西。”
能控制人,还针对李季夏,时牧几人或多或少都猜到些,但脸色还是一变。
那东西杀不死,李季夏又被控制,现在他们该怎么办?
第069章 第 69 章
001.
孙良环顾时牧一群人一圈, 不再和他们废话,转身欲要离开。
他才动,时牧、白海和李希就同时跨前一步要同时控制住两人, 特别是李季夏。
“谁要是敢跟过来我就杀了他。”孙良看了眼李季夏, 转身向着树林中跑去。
他手脚脑袋都断掉,跑起来时整个人摇摇晃晃, 十分怪异,但那并不影响他的速度。
孙良转身跑开的同时, 李季夏也跟着跑动。
“夏天……”时牧立刻追上,他不可能就这样放任孙良带走李季夏。
李希几人也都跟上。
考虑到孙良对李季夏的控制, 他们没敢跟太近。
孙良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眼,有些不喜, 下一刻加速向着树林中跑去。
李季夏手上的棍子放下,全速跟上。
车子被拦停的这座山不算太高, 但因为远离城镇, 平时少有人来, 树林中杂草藤蔓特别多, 跑动起来相当困难。
孙良向着山后跑动, 李季夏本以为他是要上山, 但绕过半座山后他却突然转弯往下而去。
向下的路远比向上好走,两人没多久就跑出许远。
树林中太黑,时牧他们跟得又太远,很快身后就不再有脚步声。
李季夏没有出声,而是看向孙良。
甩掉时牧他们, 孙良很开心。
他脚步不停, 带着李季夏就往更下面而去,他像是要回镇上。
下山, 回到之前的马路上时李季夏远远看了眼,车子已经不见。
山里的路没有路灯,只一片漆黑。
孙良穿过马路,继续往前。
在山里跑了四十多分钟,彻底远离之前那座山也彻底甩掉时牧他们后,孙良速度才放慢。
孙良看向李季夏,“你看什么?”
李季夏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看着他。
李季夏没回答,只依然看着。
没等到回答,孙良有些火大。
以前的李季夏不是这样的,以前的李季夏非常胆小,他总是哭个不停总是安安静静的躲在父母的怀里,一开始他还吓唬过他,但很快他就连吓唬他的兴趣都没了。
也是因为这,所以他从来没把李季夏放在眼里过。
“你看吧,反正你也看不了多久了。”孙良收回视线,继续往前。
翻过一座又一座山,他们很快回到镇子附近,但孙良并没进镇子,而是向着镇子周围最高的那座山而去。
一小时后,他们站到半山腰上的那片平台上。
平台面向镇子,夜色下从山上看去就像从一个高台之上俯视整个世界,孙良似乎相当喜欢那种感觉,眼中都是贪婪。
盯着镇子看完,孙良回头看向李季夏。
他就像在看自己的所有物一般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把李季夏打量一遍。
李季夏一米八多,不胖不瘦,几个月的锻炼坚持下来身形看着越发高挑。
他五官轮廓深邃,特别是那对眉眼,就像是会吞噬人心,与他对视时四周的一切都模糊。
他穿着一身黑色休冲锋服,整个人放松而安静。
孙良打量李季夏时,李季夏依然用之前那种不喜不怕只打量的眼神看着孙良。
孙良有些不喜,但并未放在心上。
他操控着李季夏走向平台后面的树林,从一颗中空的大树树根处拿出一个塑料袋。
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堆乱七八糟用于法事的物件,看样子应该是孙良的。
孙良控制着李季夏从袋子里拿出一张巨大的红布铺在平台上,然后摆上香蜡纸钱以及一个看着非常老旧表面都锈迹斑斑的空香炉。
红布的四周,他也摆上东西。
分别是一根三根手指出的手搓麻绳,一束用红布包裹着的女人头发,一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骨头,以及一抔土。
东西摆好,李季夏最后从袋子里拿出一把同样锈迹斑斑的匕首和一本笔墨都融开非常老旧的兽皮书。
李季夏翻开书,找到其中一页,放下。
那书应该是孙良祖上传下来的,看着挺厚,但书上一共也就记载了四五个与鬼有关的仪式。
孙良找到的那页,应该就是当年孙良用来回复他的那个。
做完准备,李季夏拿起匕首迫不及待地对着自己的左手手腕就是一刀。
凉意之后疼痛袭来,伤口非常深,鲜血立刻淌下。
李季夏把伤口对准香炉。
血水流入,滴滴答答。
孙良明显没什么耐心,见半天放不满,立刻操控李季夏对着手腕再来了一刀,这一次割的比之前更深。
血水涌出,不过片刻就把香炉装到八分满。
有了血,李季夏放下刀,用手指沾了血开始按照书上的图案在红布中间描画。
书上的图案并不是有圈有圆的魔法阵,也和常见的符咒略有不同,更像是一堆字符凌乱拼凑在一起。
孙良准备的很认真,控制着李季夏把图案画好后,又自己上前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这才松了口气。
“再不给伤口止血,这具身体就要流血而亡了。”李季夏幽幽提醒一句。
孙良看向李季夏的左手手腕,伤口持续流血,血水顺着手指往下滴落,地上已经红了一大摊。
孙良皱了皱眉,不高兴李季夏多嘴,但还是立刻操控着李季夏动作。
再要不了多久那就是他的身体了。
李季夏从自己里面的T恤衣摆撕下一条,在伤口上缠绕几圈,然后捆紧。
包扎完,李季夏脱了鞋向着红布里走去。
“不用等血干吗,那些咒文糊掉了怎么办?”李季夏没忍住问道。
孙良愣了下,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
下一刻他狠狠瞪了李季夏一眼,然后操控着李季夏继续动作。
李季夏脱去上衣,手脚微微张开平躺在那堆符文上面。
孙良肢体极不协调的上前,他从兜里掏出孙良家供奉在神龛里的那块骨头,看了看后把它放在李季夏额头上,然后拿了李季夏刚用过的匕首开始给李季夏另外一只手和两只脚放血。
因为是自己的身体,他很小心的没有割破动脉,也因为马上就要重新夺回身体,他眼中都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李季夏看向自己额头的骨头,因为距离太近,他都快给自己逼成斗鸡眼。
骨头上确实有被磨过的痕迹。
骨头里已经空了。
那骨头里原来住着孙良家世代供奉的黄大仙,后来又被孙良占据,早已经被阴气侵蚀入骨,即使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李季夏依然能感觉到不同于夜风彻骨的凉意。
孙良站在旁边看了会儿后,拿了放在一旁的白烛点燃,然后以红布为中心开始绕圈摆放。
蜡烛燃烧,一股熟悉的气味弥漫,蜡烛里掺着尸腊。
李季夏深吸了一口气,之前臭的他直犯恶心的尸腊如今却让他闻出几分可口的香味。
孙良一共摆了两圈,正好把蜡烛用完。
他忙碌期间,李季夏身体持续失血。
失血过量,李季夏身体开始感觉到冷,意识也逐渐模糊。
察觉到李季夏的虚弱,孙良看着李季夏的眼神越发贪婪。
烛光下,那眼神再配上他那张青白的脸以及不协调的肢体,量是李季夏已经见惯了鬼也还是瘆得慌。
深山野林中,一圈歪脖子树围城的平台上,白烛摇曳。
李季夏静静躺在红布上,身下是用血写的咒文,周围是一堆令人毛骨悚然的物件。
李季夏努力睁大眼去看,意识却还是随着失血过多而模糊,他进入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
他的意识好像分成两个,一个勉强还醒着,一个做起梦。
孙良等的就是这一刻,迫不及待向着李季夏靠近。
进入红布的范围后,他身体怪异的扭动了两下,像是被脱下的衣服般慢慢向着后面倒去。
一道透明模糊的身影浮现。
那是一个孩子,一个和李季夏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但他们像的也只有脸。
孙良身体里那东西左手左脚不见,剩下的身体如同一团老旧的肉扭在一起又像是什么木头疙瘩。
脱离肉/体,孙良向着李季夏而来,要重新回到李季夏的身体里。
一个李季夏静静看着他,另一个李季夏却做起梦。
他梦到自己小时候。
他有记忆以来他父母就总是用一种忧心忡忡的表情看着他,他们怕他,可是又爱他,他们想要逃跑,可是又不舍得留下他一个人。
他妈妈总是哭,但从来不在他面前哭,她喜欢半夜的时候坐在沙发上偷偷哭。
他爸爸也是爱哭鬼,每次看见他妈妈大半夜坐在沙发上哭,就会走过去抱住她跟她一起哭。
每次看见他们哭他就也想哭,但他很坚强,他没有哭。
他努力做个好孩子,自己穿衣服自己吃饭,还会抱抱他们跟他们说不哭。
他很乖。
可另外一个他不乖。
另外一个他总是在夜里捣乱。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然后看着他们满眼恐惧泪流满面,他偷溜出去抓回来一些野猫又或者哄骗公园里的孩子,然后割掉他们的耳朵爪子把它们弄得血淋淋……
爸爸妈妈如果把他们关起来,他就割自己的,他总喜欢把一切都弄得血淋淋。
他和他谈过,他觉得那样不好,那样做就不是好孩子。
另外一个他冷笑着看着他,然后在他身上弄出更多伤口,让他流更多的血……
那一次他在医院住了很久。
他父母也哭了很久。
002.
大概是怕另一个他再不高兴,之后爸爸妈妈不再像之前那样管着他们,他们给他们买了会下蛋的鸡和嘎嘎叫的大鸭子。
他很喜欢它们。
另一个他却不喜欢,他把它们全部弄死了,还弄得满屋子都是血。
那并不能满足他,他更喜欢自己狩猎,他喜欢猎物逃命时看他的眼神,那让他兴奋。
另一个他把目光放在了妈妈身上,他一直特别喜欢她的尖叫。
可他喜欢妈妈,他不想以后都再也见不到她。
所以在另外一个他要把刀子插进妈妈的眼睛时他打了他,那是他第一次打人,他很害怕,但他还是打了。
打了另外一个他的后果就是他再次被送进了医院,这一次比之前那次伤的还要重,他身上每一个地方都痛,足足在医院住了半年。
他偷偷把大人的事告诉了爸爸,他觉得打人不对,那样不好,但爸爸却红着眼睛告诉他那叫勇敢。
他保护了妈妈,他很勇敢。
他还是好孩子。
那之后他就被爸爸妈妈带着到处跑,他们见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事,还喝了很多不好喝的水。
有时候他还会被割手指。
他不喜欢那样,因为很痛。
另一个他一开始非常愤怒,但很快就乐在其中,他吓唬那些穿得奇奇怪怪的人,有时还会把他们也弄得血淋淋。
他每次都会在另一个他做得过火的时候拦住他,因为他是一个勇敢的好孩子。
虽然最后的结果都是他被打得很痛,有时还要去医院住很久。
他们快要过六岁生日的前一天,他父母打听到了一个很厉害的人,就带着他们过去。
那个人和之前见过的其他人不同,他家里有个奇怪的东西,它住在小小的木头盒子里,身上长满了毛。
它不喜欢另一个他。
另一个他也不喜欢它。
他倒是挺喜欢它的。
它虽然也很凶,但它毛茸茸的,而且它好像不怕他。
别人都怕他。
另一个他吓唬了那家人,但那家人并不害怕。
夜里,他们被带到山上。
那家人在山上放上红布点了蜡烛,然后让他放了很多血,他很痛很害怕,但什么都没说,因为他如果哭的话爸爸妈妈也会哭。
事情和预料的有点不同。
带他们上山那个人说是要让另一个他睡觉,可他却被推到外面,然后睡觉的那个人变成了他。
随着他逐渐睡去,他们两个好像被分开了。
分开后的另外一个他完全掌控了身体,他变得更加强大,甚至能操控周围的人。
他无比兴奋也愈发凶残,一口就把住在盒子里的毛茸茸吃掉了。
带着他们上山的那个人转身就跑。
其他人也要跑,但没能跑掉,另一个他让他们撕开自己的肚子……
爸爸妈妈试图阻止,可另一个他甚至想要连他们一起杀了。
他已经完全掌控了身体,已经不再需要他们。
爸爸要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脖子流了好多血。妈妈撕开自己的肚子,痛得大叫……
另一个他还想吃掉他,他们两个只需要留下一个就好。
感觉着身上被啃咬的疼痛,听着爸爸妈妈的哭声叫声,他不想睡了,他努力睁开眼,要阻止另一个他。
他不想爸爸妈妈死掉……
他努力挣扎,可根本打不过另一个他,他很快被撕咬的血肉模糊。
混乱之中另一个他被抓住双手,妈妈让他跑。
她倒在地上,但又站在他们身边,一起扑来的还有爸爸,他脑袋怪异的挂在脖子上。
他们抓住另一个他,然后不停地让他跑……
可他根本没地方跑,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该怎么离开。
另一个他太厉害,他们三个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爸爸妈妈很快被撕咬得血肉模糊。
眼见着爸爸妈妈就要被彻底吃完,他扑了上去,他要吃掉另一个他,如果吃掉就会变得厉害,那他就把另一个他吃掉。
另一个他好像没想到他居然会吃他,非常生气,张嘴就咬了回来。
被咬掉的血肉随着嘴里咬的血肉咽下而不断生长出,然后下一刻又被咬掉。
他不知道他们不断互相撕咬不断互相啃食了多久,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一个人跌坐在地上。
爸爸抱着脑袋跪坐在地上,妈妈挂在树上,地上都是血。
他不想他们死,他得叫医生。
他向着山下跑去。
他在路上看见带他们上山的那个人,试图叫住他,可他跑的飞快。
他一路追着他跑回镇上。
他不知道医院在哪里,所以他跑回了之前住的地方,他想找电话,妈妈教过他打电话……
天亮了,他不喜欢光。
他没找到电话,只能先躲进没有光的地方。
他太困太累了,等睡醒了等没有光了,就再去找电话……
他睡醒的时候天还亮着,但他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害怕光。
他不太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就记得他要找电话。
他在楼下找到了电话,可拿着电话,他却不知道要干吗,想不明白,他就去找爸爸妈妈。
他没有找到爸爸妈妈,但找到了爷爷……
他想要爸爸妈妈,爷爷带他去见了。
爸爸妈妈躺在床上,爸爸的脑袋滚过来望着他,妈妈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染透……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处于混乱中。
他一会到处找爸爸妈妈,一会又记起来他们已经死了,他一会儿觉得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他,一会儿又想要杀了另一个他……
后来,他爷爷奶奶替他编织了一场梦,梦里爸爸死掉了,妈妈把爸爸吃掉了。
他变得害怕他们,每次一听到一看见和他们相关的东西就哇哇大哭,夜里也总做噩梦。
爷爷奶奶就把所有和他们相关的东西全部处理掉了,然后告诉他,爸爸妈妈是出车祸去世了,他的所有害怕不安都是因为一场梦。
他曾经确实忘掉了,但他现在已经想起来了。
夜风拂过,白烛摇曳。
平台之上,红布之中,另一个他向着他靠近,要回到他的身体中。
“夏天!”时牧的声音传来。
李季夏浑浑噩噩间看去。
时牧一群人找来了。
他们很狼狈,应该是跑了很远的路,但还是追来了。
“阻止他——”
一群人全部冲向红布,试图阻止另一个他回到他的身体中。
但不用了……
就这样就好。
让他回来吧。
因为,如果他不回来,那他怎么解决掉他?
因为,如果他不回来,那他怎么吃掉他?
鬼是杀不死的,这里不是副本他们也无处可逃,这东西还会控制人,哪怕现在一次只能控制一个也足够麻烦。
一个“黄恩宝”就已经够麻烦了,他不想再来一个。
肌肤相触的瞬间,什么东西涌入李季夏的身体。
早有准备的李季夏不等它逐渐布满全身,原本恍惚无神的双眼就瞬间迸发精光,咬紧牙关集中注意力去感受。
什么东西涌入他的大脑,试图吞噬他的理智控制他的身体,但他已经不是那个光是听说有鬼就会吓得浑身颤抖的他。
他摸索着挤压排斥着那东西,然后在那东西主动啃咬他时学着他扑了回去。
李季夏整个人都陷入混乱中。
他好像处于现实中,又好像整个人都透明,但那些都不重要,他集中所有注意力看向那东西。
明明不是他却仿照着他长出一张人脸的那东西,似乎完全没想到他竟然在这里等着他,直到被扑倒压在地上才反应过来。
它奋力挣扎,可李季夏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李季夏,而它可比当初弱多了。
战斗几乎一边倒,两个来回李季夏就控制住它。
不作犹豫,李季夏直接张嘴就咬。
说是咬,但那更像是一种吸收,但凡被撕咬下来的地方立刻化作李季夏的一部分。
“不可能,不可能……”
“滚开!”
“我不可能会输。”
“你算个什么东西……”
孩子特有的尖叫刺激着李季夏的耳膜,那并没让他畏惧。
“不要……”
“滚开……”
“我要杀了你。”
尖叫声中,一段不属于李季夏的记忆涌来。
它被什么温热湿润的东西包裹着,那种感觉很奇怪,但它并不反感反而充满期待。
要不了多久它就可以摆脱之前那永远都在愤怒痛苦的状态,可以拥有身体可以不再畏惧阳光,可以活着。
它耐心等待,直到母体越来越虚弱,直到临盆那天。
“哇……”婴儿啼哭的声音下,胸口传来震耳欲聋的咚咚声响,那是它的心跳。
“宝宝。”
女人虚弱的声音传来。
它看去,它倒是没想到母体竟然还能活着。
等它再长大些后就杀了好了。
它试图控制身体,然后就发现它的手似乎并不听它的控制——
它有些慌了神,立刻再试,可无论试多少次它都始终无法停下哭泣也无法控制身体。
它花了很长时间去思考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直到它听见它的身体说话,“妈妈……”
女人喜极而泣。
旁边的男人也跟着红了眼眶,下一刻赶紧哄人,“宝宝,乖,叫爸爸……”
明白是怎么回事,它瞬间怒不可遏。
第070章 第 70 章
001.
李季夏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
他能隐约听见时牧满含不安的声音, 也感觉到被人背着移动,但就是无法清醒,脑子里更是不停浮现出另一个他视角下他们出生后那段时间的事。
它不能理解它为什么会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更加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还活着, 甚至拥有了身体的主控制权。
它也不能理解他父母明明很害怕他们,明明猜到他是什么东西, 却始终不愿意丢下他们不管,哪怕几次差点被它弄死。
它最不能理解的, 当属它居然会输给他这件事。
人类多弱小,它多可怕, 它可以轻易杀死人类,结果却输给一个人类的幼崽……
那份不甘直到它彻底被吸收都还残存, 连带着李季夏一颗心也跟着不甘。
再次醒来,李季夏又已经躺在酒店中。
同一家酒店同一间房, 时牧也同样趴在他手边睡着。
他应该已经昏迷了有段时间, 时牧看着像是已经几天没睡觉。
李季夏没有吵醒时牧, 感受了下身体后静静看着他的睡颜。
“咔。”房门从外面被打开, 白海进来。
进门, 发现李季夏睁着眼, 他愣了下,下一刻松了口气,“醒了?”
听见动静,时牧动了动,悠悠转醒。
发现李季夏醒来, 时牧连忙坐直身体, “你感觉怎么样?”
“头晕,没什么力气……”李季夏声音无力, 毕竟被放了那么多血。
“醒了?”
“嗯。”
听见说话声,聚在对面房间聊天的一群人都过来,很快整间屋子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那东西呢?”
“你感觉怎么样?”
“到底怎么回事?”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吵得李季夏脑仁疼。
“那东西和‘黄恩宝’一样,试图借着我母亲……”李季夏简单地把他了解到的事都讲述一遍。
屋里有片刻的安静。
“所以你是故意被他带去山上的?”易文玉哑然。
“算是吧,我本来是真的准备离开的,但没想到他会拦车……”李季夏道。
他真正有想法是在被控制着带进山里时牧追上来后。
他之前一直以为他自己就是那个借助他母亲降生出来的怪物,但那东西的出现却告诉他他不是。
可如果他不是,那他又是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他就是他父母原来的孩子,他就是他自己他就是李季夏。
他是李季夏,孙良身体里是当初在他身体里的那东西,那就是说当初那场法事上肯定还发生了孙良不知道的事。
正是因为那件事,才导致他活了下来,而那东西失败变得虚弱并且被赶出了身体。
他不知道那件事具体是什么,但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那东西已经不在他的身体,可他却在被拉进副本之初就能感觉到鬼,后面被杀死还能自愈……
他虽然确实是李季夏,但也早已经不是原来的李季夏,他具有部分那东西的特征。
鬼是可以互相吞噬的,被吞噬掉的鬼不会复原……
就算经过十多年的修养,那东西现在也只能控制他一个人,但光是这就已经足够难对付,毕竟他们没办法把他赶出去也没办法杀掉他。
但如果是把它吞噬掉呢?
听完李季夏的诉说,屋内再是一片安静。
李季夏静静等待。
他原来是人,现在却吞了一只鬼,那他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所以你现在已经把它完全吞掉?”白海表情微妙。
“对。”
“那你现在能操控人吗?”白海眼中皆是兴奋。
李季夏愣了下,所以重点是这个?
李季夏紧绷的神经放松几分,说实话他也挺好奇,他看向白海,试着控制白海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白海性格一直挺欠揍。
白海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期待。
李希一群人眼中也满是期待。
李季夏要是能控制人,那他就无敌了,更重要的是那他们就有了对付“黄恩宝”的办法,就再也不用躲躲藏藏提心吊胆。
李季夏用尽力气,白海依旧一脸无辜。
李季夏身体瘫软。
见他如此,李希一群人都猜到怎么回事,眼中都是失望。
李季夏苦笑,“抱歉。”
“你道什么歉……”古欣失望之余也松了口气,“办法总能想到,人活着就好。”
易文玉几人也都点点头。
“我昏迷多久了?”李季夏问。
“一个多星期。”白海道,“你失血过量,我们把你从山上带下来的时候你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我们本来都做好你再死一次的准备了,结果给你输了血后你又慢慢稳定了下来。”
李季夏活动了下手腕,不动还好,一动他手脚伤口都传来疼痛。
孙良虽然很小心地没有杀死他,但也仅仅是没杀死。
“对了,孙良那边怎么样了?”李季夏想起。
“孙良误杀了自己的儿女又袭击了你后,畏罪潜逃了。”言吾道。
李季夏讶然。
言吾道:“尸体在第三天被发现的。现在天气还热,放久了血腥味很重,隔壁邻居去敲门的时候从门缝里看见尸体,就报了警。”
“孙锡两人死状太过诡异,当年的事自然而然的就被重新提了出来,两案并案调查,孙良嫌疑最大。”
“两起案件的受害者都死得十分诡异,警察怀疑他用自制迷/药迷惑信徒,但用量过度导致信徒自残而亡。”
顿了顿,言吾继续道:“你是上一批受害者的孩子,你觉得当年的事不对所以委托我来调查,我们找过来后孙良害怕当初的事暴露,所以就对你下手。”
“我们赶到的时候亲眼看见你被孙良放血,我们试图抓住他,但他逃进了山里。”
“至于孙锡和孙怡,他们是无意中接触到那药才导致的悲剧。”
李季夏哑然,言吾这一套说法倒是合情合理,不过那也让他有些心情复杂。
孙锡和孙怡是无辜的,甚至如果不是他们把他们两个叫回来,也许他们现在都还活着。
言吾道:“那东西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是不会甘心一辈子躲在一块骨头里的,它既然已经有了能控制一个人的力量,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出手。”
“孙锡和孙怡虽说和孙良关系不好,但逢年过节也还是会回来。相比起孙良,我觉得它会选择更年轻的载体。就算不是孙良一家,也肯定会有另外的家庭要遭殃。我们的到来最多算是让他提前出手了。”
“真要怪,我觉得孙良问题最大。他一直知道他家的黄大仙被吃掉了,甚至因此金盆洗手,但几年之后却又重新开张,我估计他早就发现那骨头里有东西,只是把骨头里那东西当成是你了。”
“他家世代都是做这些的,他年轻时也曾因此风光过很长一段时间,突然之间什么都没了对他那种人来说简直比死了还要难受。”
“他如果吃了当初的教训不动歪心思,在发现骨头里又有东西后就把骨头扔掉,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但他选择了冒险。”
被言吾这么一说,李季夏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们刚来那会儿打听到的说法是,孙良试图从子辈里选一个人继承他那些东西,孙锡和孙怡不同意,所以才和他闹掰。
那是孙良复出后的事,也就是说,孙良明知道那骨头有问题还想传承。
李季夏无声叹息一声。
“别想这些了,你吃点东西好好休息吧,距离下一个副本开始已经只剩下十来天的时间了。”李希道。
被提醒,一群人神经都不由紧绷几分。
不过好在这一次除了李季夏,其他人都没受伤,再加上这一个月的休息古欣、易文玉两个原本腿受伤的人也差不多痊愈,下个副本应该会轻松不少。
“我去买点吃的。”时牧向着楼下而去。
时牧离开后,白海又给李季夏做了次检查,确定并无问题后,一群人都离开。
房门重新关上,李季夏独自一人躺在床上。
他抬手覆盖在心口,隔着衣服感觉心跳。
那场法事和父母的死对他打击很大,再加上吞噬了不少另一个他,他被他爷爷带回去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混乱中。
他爷爷奶奶替他编织了一场噩梦,试图让他忘记一切重新开始,甚至不惜把家里所有关于他父母的东西全部扔掉……
他爷爷奶奶无疑是爱他的。
爱他的还有他的父母。
他们活着的时候不曾丢下他,死了之后也想帮他逃走。
可他却忘了他们,甚至一度害怕他们。
“咔。”房门被打开,时牧进门。
李季夏深吸一口气看去,“买了什么?”
“粥。”时牧视线在李季夏微有些泛红的眼眶上停留一秒。
他进门,在床边坐下,要喂李季夏吃饭。
“我自己来吧。”李季夏试图起身,时牧手也还没完全治愈。
“别动。”时牧制止。
李季夏乖乖听话。
时牧帮着把李季夏脑袋垫高,然后拿了粥,小心地用勺子装了喂李季夏。
李季夏配合着张嘴。
之前他喂时牧,现在时牧喂他,他们倒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笑什么?”时牧不能理解。
李季夏把自己的想法说给时牧听。
时牧镜片下的眸冰冷,“这不好笑。”
李季夏眨巴眨巴眼睛,时牧太严肃,他就是开个玩笑。
“我不喜欢看见你受伤。”时牧道,“看见你满身血地躺在地上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也要死了。”
李季夏呼吸轻滞。
002.
时牧继续道:“以后不要再做那种拿自己去冒险的事,就算要做也要先告诉我一声。”
他知道李季夏的做法是唯一的解决办法,李季夏也确实成功,可他并不觉得高兴,只觉得愤怒和不甘。
李季夏拿自己去拼命,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抱歉。”李季夏轻声道。
时牧没说话,也没看李季夏,只专心地看着勺子。
李季夏凑上去在时牧嘴角落下一吻。
时牧睫毛轻颤了下,再抬眸时神情柔和几分。
李季夏靠回枕头上,乖乖张嘴被投喂。
正吃着,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孙良那些东西怎么处理的?”
“不知道。”
“孙良家世代都是做这个的,家里应该有不少对鬼有用的东西,对了,他还有一本笔记,笔记里好像有好几个有用的仪式,之前我被放血的那个仪式就在本子里记录着。”李季夏道。
每次过副本他们都处于被动中,因为除了阴气凝聚的刀他们没有任何可以对付鬼的手段,但假如有了呢?
时牧顿了顿,下一刻放下碗向着门外而去,要去找言吾和易文玉。
言吾立刻打了电话。
山里布置法阵那些东西全都在警局,那笔记也在。
易文玉当即推着言吾出门,要去一趟警局。
李希几人也跟了过去,准备去完警局跟着去一趟孙良家,看能不能再找到点什么。
时牧再回来时,李季夏已经把粥喝完。
没死,李季夏的伤口也就没被触发自愈,不过他到底已经躺了一个星期,伤口缝合后基本结痂。
言吾几人是傍晚时回来的,回来时足足提了六七包东西。
一进门,易文玉立刻迫不及待地研究起来,李希几人都挤在屋内看着。
李季夏也想看看,但他脚也受伤不宜下床,只能孤零零地留在房间里竖着耳朵偷听。
“……这罐是朱砂,老朱砂,看样子最少都放了百多年了。”易文玉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兴奋。
他也有朱砂,拇指大小的玻璃瓶装着,还没装满,那还是当初他趁着他师傅不在偷偷去他祖师爷身上刮的。
孙良家那一罐比他拳头还要大。
“……头发也有些年代了。”
“这就是那本书?”
“能看懂吗?”李希问。
“……我研究研究。”
“这绳子呢?”白海问。
“我研究研究……”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听得旁边屋的李季夏抓心挠肝。
翌日,易文玉主动带着一堆东西找了李季夏,让他复原了当初那法阵,试图对照着法正去研究那本书。
李季夏乖乖配合。
那本书李季夏翻了翻,书是手写的,并不是一个时期的笔记,字迹也不同,看着像是孙良家祖辈慢慢累积下来的东西。
“你没发现吗,这书里很多符号都和之前阿华叔那村子里用的符咒很像。”易文玉道。
被提醒,李季夏再看去时倒真看出几分熟悉感。
“可惜村子已经没了,不然还能回去看看。”易文玉道。
“我倒是还记得几个符咒。”李季夏道。
易文玉愣了下,下一刻连忙去找纸笔。
不只是给李季夏,易文玉给当初那副本所有人都准备了一份。
李季夏把床底的两个符咒都画了出来,然后又凭借印象画出了三四个。
他去过好几次塔里,那几个算是看得比较多而且相对简单的。
时牧也画出了床底的两个,此外又凭借印象多画出来了两个。
古欣、李希都只画出了床底的符咒,他们就没去过塔里。
除了床底下那两个符咒,时牧和李季夏另外凭借印象画的几个符咒并不相同,易文玉迫不及待地就拿回房间研究去了。
之后两天,易文玉几乎就没出过门。
同样没出门的还有言吾,“黄恩宝”学校那次,白海医院那次,再加上这次,言吾要写的报告已经累积到人高,他看着一群人的眼神都带着幽怨。
李季夏几人都默契地没去惹他。
李季夏失血过多,但伤口本身并不是特别重,又在酒店住了几天李季夏能移动后,他们买了回程的机票。
再次回去,他们选择了早上那趟车。
车子出镇,路过之前被拦停的位置时,李季夏有瞬间的恍惚。
下一刻,他哼哼唧唧地靠到时牧的怀里,要让时牧帮他看看手腕。
痛。
时牧吹吹。
白天坐车的人多,被迫坐到李季夏两人周围的李希一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受不了。
换车时,一群人默契地选择了远离两人的位置。
动车上下来后他们坐的是白海的车,李希几人做好了要看两人腻歪一路的心理准备,李季夏却格外安静。
毕竟流了那么多血,就算后面输了血,身体也没那么快恢复,接连好几个小时的硬座下来李季夏已经筋疲力尽。
回到医院后,李季夏躺下就睡。
他睡醒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时牧在房间里另外一张床上睡得正香,走廊中一片安静。
塔里那东西从衣柜里出来,正站在床边歪着脑袋满眼疑惑地看着他。
乍一看见他那双红得发亮的眼,李季夏吓了一跳。
“唔……”塔里那东西抬手,用一根手指试探地在李季夏肚子上戳了下,那模样像是在疑惑李季夏怎么出去一趟再回来就变了。
李季夏没反抗,任由它打量。
“咕唔……”
那东西又戳了戳。
李季夏给自己翻了个面,闭上眼睛继续睡。
正要睡着,他腰上就再被戳了戳。
李季夏好不容易酝酿的那点睡意瞬间全无,他回头看去,“别闹了。”
“唔……”塔里那东西一双眼茫然。
李季夏看向衣柜,“回去,睡觉。”
李季夏本以为塔里那东西不会听话,那东西却突然转身走向衣柜。
他笨拙地钻了进去,然后拉上衣柜门。
李季夏讶然,他正惊讶那东西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听话,就见刚刚才关上的衣柜又打开。
塔里那东西探出头来,一双眼中满是稀奇。
李季夏怔了下,下一刻仅剩的那点睡意也全无,他全神贯注地看着塔里那东西,命令,“过来。”
那双眼中的稀奇依旧,塔里那东西的身体却自己动了起来,他从衣柜中爬出站到床边。
“咕……”
他玩得还挺开心。
李季夏呼吸轻滞,他放弃思考伸出手,“握手。”
塔里那东西看看他的手,没动。
李季夏试图用意念去控制,嘴上并不发声。
他手中多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
塔里那东西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手,它刚刚自己就动了起来。
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李季夏兴奋得两眼发光,恨不得立刻告诉所有人,视线看去看见对面床上睡得正香的时牧,又把兴奋咽了回去。
他靠着枕头坐在床上,开始和塔里那东西玩起小狗狗握手手的游戏。
两个小时后,走廊中传来动静,时牧睡醒时,他已经对自己的能力有了较为详细的了解。
“所以就是只对鬼有用,对人没用?”李希满脸稀奇。
“对。”李季夏点点头,“黄恩宝”和之前在他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他的能力与其说是异能,不如说是对阴气的操控,只不过表现的方式不同。
“黄恩宝”控制的是自己的头发,另一个他控制的则是对方的身体,不过随着他把另外一个他吞噬,现在那能力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那你父母那时候……”
“因为那个仪式。”李季夏昨晚就已经想过这点,“那仪式应该能让仪式内的人‘人’的部分被弱化。”
“可他后来不还控制住了你?”
“骨灰。”李季夏提醒,“是孙良先用带骨灰的刀袭击了我,他才控制住我的。”
李希哑然。
下一刻,他眼中迸发金光,这么一来他们就有了牵制“黄恩宝”的办法。
“不过目前我还掌握的并不熟悉,必须在小黑完全不反抗的情况下才能实现,如果他抵抗效果就会大打折扣。”李季夏道。
“但可以练习不是吗?”古欣满含期待。
“是可以。”
“下个副本你可以试一试。”时牧道。
李季夏看去,他其实也有这打算,不过具体的还要看下个副本是什么情况。
“你那边进展怎么样?”时牧看向易文玉。
突然被点名,易文玉愣了下后说道:“都还在研究中,目前比较明确的只有阿华叔镇子里的那两个符咒的用途,以及那骨头的粉末能让夏天虚弱这点。”
时牧点点头,“你们觉得如果对上‘黄恩宝’胜算有多大?”
李季夏坐直身体,易文玉呼吸轻滞,他刚刚还满眼疑惑的人也都正了正身体。
“我们也不能一直处于被动中。”时牧道。
一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多出几分认真。
确实,与其等着“黄恩宝”不知什么时候杀过来,还不如主动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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