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颖芝顿住，只觉得刚刚生出的恐惧似乎不经意间被林意吹散了些。
林意这时却已经重新看向地上正在蔓延的鲜血，嘴里却问了个不算太相关的问题，“何颖芝，是不是所有副本里的鬼怪都喜欢来这一招啊？”
“什么？”
林意刀尖点地，发出清脆的声音，“搞得这么血赤呼啦的，怪恶心人的。”
说完，林意横刀上前，一刀劈出，暖黄色的光芒裹挟着无可匹敌的气势，不光见过那些血液蒸发，甚至还直接斩断了那扇门，门板碎裂，露出门后的场景。
那里原本应该是天台。
但现在却站立了不知道多少个鬼怪，鬼怪们感受到刀势，一齐转头，无数张恐怖的脸陡然出现在视线中。
林意瞳孔骤缩，但还没等他对的怪物们的恐怖形象做出反应，手臂上先传来一阵刺痛。
回头去看，竟是颤抖着的何颖芝，她面无血色，嘴唇颤抖，漂亮的杏眼里噙着一滴泪。
“怎么会这样？”何颖芝喃喃，“你为什么会在这？”
谁？
林意看一眼何颖芝，又看一眼天台上的怪物，再看向何颖芝，又看向天台。
脑袋转得快成个陀螺。
然而什么都没看到。
天台上只有一只只面容恐怖的怪物，伫立在夜空下，静静地看着他们。
不，不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是死死地盯着他们。
林意能感觉到这些怪物们的蠢蠢欲动，他们似乎很想要冲上来将他们撕咬吞食，但好像又有什么束缚他们，让他们不得不静立在原地，只能看着他们，望洋兴叹。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何颖芝再次出声，松开掐着林意手臂的手，缓缓向前走去。
林意拉住她，却没想到何颖芝力气极大，差点就从林意的手里挣脱。
“何颖芝！”
林意叫着何颖芝的名字，何颖芝充耳不闻，固执地要往前走。
这太不对劲。
林意无奈，只能学着从电视剧里看到的剧情，抬手劈在何颖芝的后颈上。
劈完之后林意又有点紧张。
毕竟这种事他只在电视上见过，现实里他还没见过呢。
但好消息是，林意劈了这一下，何颖芝确实不再固执地往前走。
坏消息就是……
何颖芝也没晕，不仅没晕，还眼底血红地看向林意。
啊这。
林意讪笑，“那什么，我……”
话没说完，何颖芝双眼一翻，身子一软，倒是真的晕了过去。
伸手接住失去意识的何颖芝，林意砸吧砸吧嘴，“啊这，还真能把人弄晕啊？”
这么想过，林意又想到刚刚何颖芝晕过去的一瞬间，他透过何颖芝瞳孔看到的场景。
和林意看到的满天台的鬼怪不同，在何颖芝的视线中，天台就只有一个人。
何颖芝的男朋友，柯晨。
柯晨静静地站在那，笑容和煦，张开双臂，像是在等着何颖芝冲过去。
嘶。
林意转头看向天台，那里仍旧伫立着无数鬼怪，在何颖芝视线中柯晨所在的位置——只有一只满身脓包，眼珠爆裂，满嘴獠牙的怪物。
更何况。
何颖芝看到的那个柯晨就很不对劲啊！
柯晨怎么可能会笑得那么贤妻良母啊？他分明，分明该是桀骜不驯，刺头一样的。
突如其来的疼痛叫林意不得不捂住脑袋。
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柯晨该是什么样的性格？
他为什么一想到这些就会头疼得厉害？
难道他真的是什么会长？以前真的和这些人是旧相识？可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黑夜中，天台上的怪物们转身的角度更大了些，一个个怪物脸上不怀好意的狞笑也越发清晰。
忽然，一道漆黑的影子从林意身边激射而出，林意想要拦住它都来不及。
只能看着小红投入怪物大军，很快身体凝实，不再是原本那副半透明的，随时都可能消散的模样。
林意将何颖芝放到墙边，刀尖微垂，隔着一道墙与无数鬼怪对峙。
气势丝毫不落下风。
就在林意以为他们之间的战斗一触即发的时候，却忽然见到眼前的鬼怪们一个接一个消失，到后来就连小红都消失不见了。
林意蹙眉，握着龙吟的手却越发紧了紧。
事出反常必有妖。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放松警惕。
“你都出来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家啊？”清朗温润的声音自林意身后响起。
林意蓦然回头，那是他熟悉到几乎刻进了骨子里的脸。
“顾绥？你怎么在这？”
顾绥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眼尾的小痣在月光下显得无比妩媚。
他带着淡淡的疑惑，却又理所当然道：“这么晚了你都不回家，我来找你啊。”
顾绥朝林意走过来，笑容清浅，语调轻松，闲话家常一般，“走吧，你不是说今晚有什么球赛吗？一会儿时间就来不及了。”
见林意没有反应，又道：“对了，家里啤酒没有了，一会儿我们去买点？楼下超市的打折卡快过期了，我们……”
“顾绥。”
林意忽然开口打断顾绥的话。
顾绥停下脚步看他，唇角微微上扬，眼睛弯弯的，汹涌的爱意快要从他的眼睛里溢出来。
林意深吸一口气，“你很像他。”
顾绥表情不变，仿佛无论林意说什么，他都会包容他。
“但你不是他。”喟叹一般，林意说完，提刀横劈，眼前的场景像是一张画卷，拦腰斩断。
“顾绥”依旧在笑，只是很快，他也如同画纸一样，苍白，脆弱，最后碎裂消失。
林意重新站在天台上，周围的鬼怪确实已经消失，只是眼前也没有顾绥的身影。
“为什么！”
黑暗中，远远传来的凄厉叫声。
“我明明是按照你内心里顾绥的样子捏的，为什么你不受影响？”
那是一个细长条的人形怪物，手长腿长，看着和面条没什么区别。
猛地，细长条怪物凑到林意面前，巨大的，死白色的眼珠死死盯着林意，“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受到影响？”
林意抬手扼住细长条大概可以被称作是脖子的地方，面若冰霜，“因为你不是他。”
细长条面色一凛，不知名的危机感袭来。
然而还不等它动作，林意的刀已经架在它的脖颈上，锋利的龙吟划破她姑且可以被称作皮肤的外壳，黑色的，凝聚成了实质的阴气从它身体中逸散出来。
“你也永远不可能是他。”
“你不能杀我！”细长条挣扎起来，色厉内荏，“我能变成顾绥的样子是因为我吸收了顾绥的精气，我和他有了联系，如果你杀了我，顾绥也会死的！”
林意动作停下，审视一般看向细长条，似乎在分辨细长条说的是真是假。
但很显然，林意并没有能一眼分辨真假的能力，只能投鼠忌器，不敢再进行下一步动作。
“你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应该放我离开，不然我要是不开心，抹个脖子什么的，你的顾绥真的就死了呢。”
细长条现在算是有恃无恐。
林意并未放开它，也没有再想要弄死它，一人一鬼一时间竟然僵持住了。
就在林意进退两难的时候，一道气喘吁吁的女声在天台上响起。
“林意不用怕，它根本就没有自杀的能力。”
循声看去，来人竟然是那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干瘦干瘦，仿佛风一吹就能跟着跑的房荔。
“你怎么知道？”
房荔轻笑，一步步朝林意靠近，只是越走，房荔脸上的皱纹便越少，头发也变得黑亮发光，直到走到林意身边的时候，房荔已经从风烛残年的老人重新变回二八芳华的少女。
“我怎么知道？”少女娇俏一笑，随即一指点在细长条身上，细长条连声惨叫都没留下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林意皱眉。
房荔依旧笑容明媚，一瞬不瞬地盯着林意，“因为我是玩家呀，游戏里的规则，我比你这个npc还要懂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林意觉得房荔身上有邪性，和她靠得太近，林意汗毛都快要竖起来了。
“这么戒备呀。”房荔闷闷笑道：“可惜，你的戒备在我眼里一点用处都没有！”
说话间，房荔悍然出手。
圣洁的，闪烁着银白色光芒的十字架陡然出现在她手里，下一瞬，房荔毫不犹豫将十字架贴在林意身上。
好在林意早有戒备，龙吟隔开了十字架。
然而房荔力气极大，林意的刀一寸寸被压下。
十字架上的耶稣，此时眼中闪烁着不祥的红色光芒，林意不小心看了一眼，仅一眼就让林意觉得头晕脑胀，无数呓语在他耳边回响。
“放弃吧林意。”房荔笑容更甚，“听从主的传召，全身心奉献给主吧。”
林意额头上细细密密爬满了汗珠，握着龙吟的手在颤抖。
“拿上圣经吧，主会指引迷茫的人方向。”
林意眼前出现一本厚重的，绽放着圣洁光芒的书。
耳边的呓语在劝告他，让他拿起那本书，让他仔细阅读，只有这本书才能给他带来他想过的平静生活。
平静的生活吗？
透过那些圣洁的光芒，林意看到顾绥正围着围裙，拿着锅铲，一边观看教学视频，一边给他做饭。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顾绥抬起头，笑眯眯问他，“还有什么想吃的？我都学给你。”
林意眼皮狂跳，不自觉吞咽了口口水。
“脱去你这罪恶的肉身，主会带你进入只有欢乐的天堂。”
天堂吗？
林意看到顾绥微笑着向他走过来，还对他伸出手，这确实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远处，何颖芝揉着脖颈醒过来，却看到令她惊骇的一幕。
林意正调转刀锋对准自己的喉咙，只要林意稍稍用力，刀就能割断林意细长白嫩的脖子。
“不！不要！”
何颖芝撕心裂肺叫出，却根本什么作用都起不到，林意听不到。
不可以，不可以！
房荔听到何颖芝的声音，冷笑了声，小小的十字架对准何颖芝，红光再次闪烁，何颖芝立刻抱着头，打了满地的滚。
“柯晨……柯晨……阿晨……”
满意地看着这一幕，房荔轻笑，对林意道：“现在没人能打扰你们了，你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永远和顾绥在一起。
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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