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班后,谭晴约了阮绪宁吃饭,说是顺便买些明天露营要用的东西。


    两人在文创园附近的米其林餐厅碰头。


    周围几桌都是商务人士,间或能听见“区块链”“天使轮”之类的晦涩字眼,谭晴用刀尖戳着餐盘里惠灵顿牛排酥皮,没忍住丢过去一个白眼,转而又望向专心查询露营攻略的阮家小姐:“你老公……啧,这么叫真别扭,贺敬珩,我是说贺敬珩,他明天真的不一起去吗?”


    阮绪宁“嗯”了声:“我来之前给他发了消息,说和你在外面逛街,问他有没有要买的露营用品,他回复说‘不需要’,应该就是不去的意思吧?”


    那天在地铁站偶遇广广,她没听清贺敬珩的答复,直到晚上回家后才得知,那家伙已经一张机票飞去了哲海。


    她不好意思再问一遍,只能旁敲侧击。


    谭晴略显遗憾地撇撇嘴:“可惜啊,少了一个免费劳动力……话说,你与贺敬珩现在还是分房睡?”


    看穿好友的八卦心思,阮绪宁如实相告:“是啊,他对我完全没有想法,还总喜欢开我和周岑的玩笑。”


    目光飘落向手边的黑松露蘑菇汤,她小小声嘀咕:“……好讨厌的。”


    谭晴露出“看穿一切”的表情,揶揄道:“你是讨厌他开你和周岑的玩笑,还是讨厌他对你没想法啊?”


    阮绪宁愣怔着,任由双颊升温。


    对好友的“迟钝”见怪不怪,谭晴摆摆手:“行了,我算是明白你的想法了——不能怪你,毕竟那是贺敬珩,跟他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搁谁顶得住啊,心里装着几个周岑也得被挤出去了。”


    承认吧,说明贺敬珩已经住进了她心里;


    否认吧,说明周岑还赖在她心里没走……


    横竖都是坑,万万不能跳。


    阮绪宁小声嘀咕:“我的心又不是三室一厅。”


    谭晴目光瞄着给邻桌上菜的燕尾服男服务生:“三室一厅哪儿够呀,至少也得是联排别墅……唉,安得联排别墅千万间,大庇天下帅哥俱欢颜!”


    阮绪宁被逗乐了,又想起件要紧事:“对了,艾荣他们都不知道我以前向周岑表过白,你不要告诉他们。”


    谭晴拍胸脯保证:“放心,我的嘴严实着呢,就算把我送进慎刑司尝遍七十二道刑罚,也绝对问不出什么来。”


    两人相视一笑,转而聊起最近的“精神食粮”。


    谭晴对小说和漫画颇为钟情,为了给好友捧场,还追过一段时间的《失落玫瑰》连载。


    当她问起男女主角的最新进展时,阮绪宁点开青果工作室群聊,打算透露一点后续剧情,好巧不巧,看到老陆发来的一则“捷报”,说《失落玫瑰》最新话存稿提交后,平台方很快就过审了,还说剧情有看点,让主创团队继续保持。


    梦梦:我总觉还得得搞几张养眼的画面。


    梦梦:能不能扒了男主?


    广广:不能,男主的盛世美颜要放在后几话,实在不行,下一话让反派哥卖点肉发福利吧?


    屋屋:让他卖!让他卖!


    屋屋:爆/衣!战损!胸肌!腹肌!可以顶起一罐饮料的翘/臀!


    梦梦:屋屋疯了。


    广广:画画哪有不疯的?


    广广:周末辛苦你找找感觉了@板板


    阮绪宁觉悟颇高地发了个“收到”表情包。


    梦梦:我有一些张珍藏多年的型男图片,高清无/码,板板需要吗[嘿哈]


    屋屋:你说的“一些”是多少?


    梦梦:几个g吧。


    广广:哇!几个!g吧!@梦梦你的xp这么刺激?


    屋屋:猩猩伸手.jpg


    广广:其实我最近也想练习人体结构,需要大量参考图,劝你识相一点主动私给我,别逼我跪下求你@梦梦


    群里顿时热闹起来,虎狼之言层出不穷,陆然终于看不下去了。


    老陆:你们几个能不能收敛一点?咱们的新责编还在群里呢,别把人家吓跑了!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青果工作室负责人在疯狂擦汗。


    被cue到的杨远鸣冒了个泡。


    阮绪宁本以为那位从平台方跳槽来的“银边眼镜”足够成熟稳重,能给向来不着调的工作室来带一点新气象,没想到,那家伙直接现了原形。


    杨远鸣:没关系。


    杨远鸣:我时常也觉得自己因为不够变态而与同事们格格不入……


    阮绪宁抱着手机“噗嗤”笑出声。


    发现谭晴递过来探究的目光,她毫不介意地将群聊记录给她看。


    见识了青果工作室如此“自由散漫”的工作氛围,正在亲戚家公司朝九晚五、本本分分实习的“小谭”恨得牙痒痒:“看着吧,我下周就辞职!然后投简历!相信只要有恒心,我迟早能找到放眼望去全是帅哥的工作单位!”


    阮绪宁双手握拳,不抱期待地给予她精神上的鼓励。


    *


    逛完户外用品商场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吃完宵夜,谭晴开车将阮绪宁送回茂华公馆。


    办完婚礼的第二天,阮绪宁就录了全屋指纹锁,不想打扰张妈休息,她进屋后便径直上楼、回到卧室,来不及坐下休息片刻,又提着昨晚收拾好的旅行包去了衣帽间——这个季节户外昼夜温差很大,谭晴临走前特意提醒她,要多带一件长袖外套。


    前几天,谷芳菲差人给女儿送了些春夏衣物,足足塞满两只六门衣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个方向……


    还没走到专属衣柜前,她便被角落里晃动的人影吓了一跳。


    是贺敬珩。


    是她那两天不见人影的合法丈夫。


    彼时的贺敬珩赤/裸上身,宽阔紧实、线条流畅的脊背正对门口,在衣帽间精心计算过角度的射灯灯带光线映衬下,宛如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


    听闻动静,正在换衣服的男人迅速转身,睨了眼突然闯进来的小姑娘。


    还、还有人鱼线……


    身边就有这样的先天参照物圣体,要什么高清无/码、几个g吧。


    思绪随着那两条蛊惑人心的人鱼线不知绵延去了哪里,阮绪宁眼神乱飘,声音低到快要听不见:“你怎么在家?”


    贺敬珩随手从衣柜里拿了件t恤衫,迅速套上,没什么情绪地反问一句:“我为什么不能在家?”


    “你不是去哲海出差、周末赶不回来吗?”


    “确实是去了趟哲海,但我可没说过周末赶不回来。”


    嘴上说得云淡风轻,眼底因疲惫透出的乌青却出卖了某位商圈新贵——为了提前回洛州,他硬生生压缩了好几天的行程,连轴转赶场子不说,还在回程的飞机上补了一觉。


    阮绪宁还在嘴硬:“那我昨天问你要不要准备露营用品……”


    贺敬珩走近几步,接过她手里的包:“因为家里都有,不需要买新的——艾荣就喜欢捣腾这些,念大学的时候,我们几个都被他逼着买齐了装备,就他那辆房车,还是我找人帮忙改造的。”


    他掂了掂挂有兔子玩偶的粉色旅行包:“你自己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一共就这点儿?”


    阮绪宁想了想:“你是说帐篷和睡袋吗?都放在谭晴车上了,明天直接带去露营基地……”


    她望向衣柜:“我再看看要带点儿什么。”


    贺敬珩将旅行包放在灰色羊绒地毯上,准备给妻子挪窝找衣服:“行,那我先去洗澡。”


    长腿还没迈开,就被唤住:“贺敬珩……”


    猫儿似的亲昵婉转,挠得人心痒。


    他身子有些酥,面上还算镇定,不发一言扭头回望。


    阮绪宁用眼神勾勒着男人修身t恤下的身体轮廓,下定决心咬了下唇:“你下次打拳的时候,能不能不穿衣服?”


    “你说什么?”


    “我有点想看……”


    虽不清楚小姑娘在动什么心思,贺敬珩依然耐着性子答疑,听到这话,终是开腔斥责:“阮绪宁,说话之前动动脑子。”


    完全没有接收到对方快要溢出来的“道德感”,阮绪宁喘了口气,将剩下半句话说完:“……看男人在剧烈运动时的肌肉动态走向,背斜方肌和竖脊肌,就是这里,还有这里,就算是穿运动背心也会被挡住。”


    生怕贺敬珩听不明白,她在自己身上比划着,又因那几块肌肉位置尴尬,模样略显滑稽:“工作室的前辈让我有空多练习画动态人体,我想着,用你当参考。”


    贺敬珩哑了火,闭上眼幽幽一叹——他就不该在说话之前动脑子。


    但是……


    不穿衣服?


    剧烈运动?


    越琢磨越不对味儿,他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目光澄澈、神情天真的女孩:“你们那个工作室,到底画的什么漫画?”


    对于阮家小姐的事业心,贺敬珩多少有些了解,他并不反感,甚至很欣赏小姑娘的认真执着,但若是误入歧途,那他这个丈夫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阮绪宁后知后觉,急忙解释:“你别误会呀,我们画的可都是正经漫画。”


    说得太急,险些咬到舌尖。


    瞧见小姑娘这幅急于澄清的模样,贺敬珩悬着的心已然放下,却故意板起脸,摆出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是吗?”


    没能发觉那双黑眸中藏着的戏谑,阮绪宁郑重解释:“虽然是恋爱漫画,但男女主之间的很多亲密互动都得加上‘圣光’才能通过平台审核。”


    “圣光?”


    “就是一种打马赛克的方式。”提及此事,某位成长中的漫画主笔不满地鼓了下腮帮,“特别破坏画面美感和氛围。”


    “连牵手、拥抱和接吻都不行吗?”


    “那些倒是可以,再亲密一点,就得打马赛克了……”


    阮绪宁的声音戛然而止:慢着,自己为什么要和贺敬珩讨论这种问题啊?


    无视掉面前目含笑意、静静等待下文的男人,她神色一慌,单方面宣布结束这场计划之外的闲聊:“反正,绝对不是你想的那种漫画!”


    贺敬珩耸耸肩:“你知道我想的是哪种?”


    阮绪宁微张着唇,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最后悻悻逃避:“要不,还是我先去洗漱……”


    为了和谭晴一起吃饭逛街,她今天特意在下班前补了个妆——还被梦梦追问是不是要去约会来着,说话间,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抖落纯天然的无辜。


    贺敬珩幽幽地想着,若是再不依不饶,就有些过分了。


    可又不想就这么把人放走……


    他扬唇,赶在小姑娘转身前唤住她:“喂,不是想看吗?”


    看什么?


    哦,看他的肉……不,身体。


    阮绪宁半晌才反应过来,贺敬珩这是答应了的意思,甫一抬眼,又发现那家伙的双手已经虚虚搭在黑色t恤下摆上,一副随时打算脱掉的样子。


    她登时脸一烫,开始后悔自己方才的冒失邀约,改口推脱道:“还是等露营回来再说吧,我定了明早七点的闹钟,今晚得早点休息,有需要的话,我会提前跟你约时间的。”


    正儿八经的语气,愣是将贺敬珩逗笑了。


    他摆出“谈正事”的架子,敛笑轻咳:“好,那我等通知。”


    阮绪宁眨眨眼,抓起地上的旅行包,落跑灰姑娘似的逃出衣帽间,站在贺敬珩的视觉盲区里连做几个深呼吸,这才想起来长袖外套还没有拿,可再折返回去,又是万万不愿意的。


    原地踌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说服自己放弃。


    天气预报说了,明天是个大晴天,白天温度很高,晚上也一定不会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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