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并不是故意不见花芝芝的。
好吧,他就是故意的。
因为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他没有办法陪着花芝芝去送这些人回去,而一旦他让花芝芝看到他,他便再也没有办法轻易哄她离开了。
他的确需要花芝芝离开这里。
因为总要有人去救这些人,去带这些人离开。而花芝芝一定能够做好这件事,毋庸置疑。
他相信花芝芝,他需要花芝芝。
他本不是专门为她引路,只是恰巧看到她面露愁容,神情踌躇,便知她一定迷了路。
他不禁一笑。
他很少见到花芝芝这副表情,自从他认识她以来,她似乎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就连坐牢也开开心心的。
于是他好心帮忙指了路。
楚留香听说过石观音,从姬冰雁口中。他说,这是比沙漠之王还要恐怖万分的存在。
石观音,天枫十四郎,秋灵素,南宫灵,无花,失踪的市民,有所隐瞒的县令……
一切的线索,似乎都在不断汇聚,汇聚出一个,即将浮出水面的真相。
他的心中已有猜测。
而现在,他要做的便是去验证他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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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芝芝不认识路,她本就没怎么来过人间。但是这些被绑架的人,他们却都是本地人,自然知道该如何从后山回到城镇。
于是原本是花芝芝带着大家逃亡,现在却变成了市民们在前面跑,花芝芝在身后跟着。
今晚的星星很美。
她一边走着,一边仰头看向夜空中的满天星辰。
忽而前方发出一声尖叫,花芝芝心中一惊,立刻快跑几步,只见其中一个女孩腹部中刀,已经倒在了地上。
花芝芝立刻抬起头。
出剑的,是另外一个一起被救出来的女孩。
花芝芝冷冷道:“你是谁?“
那女孩手持短刀,淡淡道:“曲无容。我是石观音的弟子。”
石观音虽然自负,但是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向来思虑周全,严密。
如何能看守住自己的囚犯?无论给牢门前安排多少人,都抵不过在囚犯之中,安插一个人。
曲无容冷冷道:“师父有令,所有人不得离开这里。”
花芝芝道:“你们有多少人?这里是不是还有其他石观音的人?”
曲无容淡淡道:“有,或者没有。莫非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花芝芝咬唇,她一边盯着这女孩的动向,一边对身后的其他人道:“你们之间,有没有彼此认识的人?”
这些人纷纷表示他们互不相识。
这很正常,一座城市这么多人,若当真能绑架到相熟的人,才是不正常。
花芝芝冷声道:“互相盯着彼此,要让每一个人,都暴露在目光之中。”
这是她在不知其中究竟潜藏着多少石观音安插的卧底之时,所能想到的最稳妥的办法。
她自己,也在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已经自曝身份的女孩,不放过对方的任何动作。
曲无容冷冷道:“反正你们都会死在我的刀下,看与不看,有什么区别呢?”
“还是说……“她目光冰冷的看着花芝芝,继续道:“看着我的刀刺进你的肚子里,会不那么疼?”
花芝芝还没有回答,忽而听到一旁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声音淡淡道:“我也很好奇这个问题,不如你告诉我?”
花芝芝循着声音望去,但见那里站着一个男人,一个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男人。
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他似乎很怕冷,他整个人都裹在一个黑色的裘毯之中,即使裹的严严实实,依然能看出他身材很瘦,他的脸也是如此,不同于无花的圆润,这个男人骨相极其分明,一双灰色的死鱼眼,没有半点生气。
就好像一个尸体。
花芝芝好奇的看着他。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雷卷的目光划过花芝芝的脸,仅仅一瞬,便再也没有投来过。似乎她根本不值得他分出注意力一般。
曲无容也转头看向他,打量了他几秒之后道:“阁下可是江南霹雳堂,雷卷?”
雷卷有些嘲讽的勾起唇角,冷冷道:“你们不远万里自沙漠而来,在我江南地界屡屡作案,伤害百姓,大行瘟疫。为的不就是见我一面吗?”
花芝芝心中一动。
雷卷的话,瞬间让她有一种如梦初醒一般的感觉。她此前便不理解石观音为何要跑来杭州毁别人的容貌,现在听雷卷这么说,她才明白,原来是因为权力斗争。
“你们沿途一路都在吞并武林势力。”雷卷似乎很怕冷,他又紧了紧身上的毯子,然后道:“你们走到哪里,总有人向你们大开门户,俯首称臣。”
曲无容道:“既然雷门主知道,又为何要做无谓的抵抗?”
“无谓?”雷卷淡淡道:“我会把你们赶出江南。你们在哪里作乱,都和我无关。”
他那双灰色的死鱼眼,闪着晦朔难辨的光芒,冷冷道:“但在江南,不行。”
好凌厉的目光!
即使面前的人这般清瘦,又面色苍白,仿佛身体极差,又只是裹着毛毯,而没有拿着任何武器。
但是当他讲出这句话的时候,却好像有一把全世界最锋利的闪着寒光的剑刃直勾勾的抵在你的喉头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又难怪雷卷,在江湖之中有另一个名字——小寒神。
即使是专心看戏的花芝芝,都被这凌厉的剑气感到一惊。
可曲无容却神色如常,不卑不亢,道:“我只不过追随我的师父,我师父若退出江南,我便退出江南。”
她沉默几秒,继续道:“所以雷门主找错人了。你不该找我,你应该去找我师父。”
雷卷淡淡道:“我不需要找你师父。我没兴趣和她上床。”
和石观音的美丽与危险齐名的,便是她的风流。她这一路上有过多少个男人?恐怕她自己都记不清。
她一般喜欢的,便会睡完之后随手丢掉。
她若是很喜欢,便会给对方带上面具,让对方放弃自己原本的姓名,原本的一切,只成为,她的附属。
无论是哪种,雷卷都没有兴趣。
曲无容道:“那雷门主为何来找我?你有兴趣和我上床吗?”
她声音很是清冷,就如同冬天之时结冰的湖水一般。
她忽而一笑,道:“若我褪去易容材料,雷门主想必不会有兴趣的。”
没有人会在见到她的脸之后,还爱她。
雷卷道:“我是来救人的。”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就如同午夜梦回之时,你朦朦胧胧中,会听到的声音一般。
可他讲出的话语,却如此温和,如此可靠。
“我来救我江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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