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郁琳是在前往这边的路途上出了车祸，谢非然整个人彻底懵了。
等回过神来，他已经坐在了郁延的车上，赶往距离最近的那家医院。
他深感不安，不禁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发现对方尽管还保持着冷静的模样，但脸色十分难看，就像是压抑隐忍着什么似的。
抵达医院后，郁延也不再像平时那样慢条斯理的，而是一下车就快步跑向医院的急救室，而不知所措的谢非然也只能紧紧跟在他身后。
急救室外面乱哄哄的，人来人往，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其中有等待在急救室门口的交警注意到了郁延引人注目的身影，便主动走过来问，“是郁琳的家属吗？”
“嗯，我是她哥。”
郁延点头承认，嗓音要比平时沉重了些。
“就您一个人过来？”
“还有她的未婚夫，其他人等会到。”
郁延配合的回答让交警的视线也落在了谢非然身上。
而这时，已经有闻到风声的记者赶到了医院，交警也清楚S城郁家的影响力，就只好先把郁延他们带到比较清净的角落里，仔细说明了目前车祸现场的相关调查情况。
听着交警的说明叙述，这是一起违规闯红灯导致的意外。
郁琳乘坐的是他们郁家的豪车，虽然安全性能不错，但也架不住肇事司机的超速闯红灯，直接从右前方撞了过来，导致郁家的司机当场死亡，而坐在后排的郁琳和女保镖虽然暂时保住了一条命，但也伤势严重。
交警也明确说了，会严肃审理这个交通事故案件，查明这其中是否具有蓄意谋杀的嫌疑。
毕竟郁琳出身豪门，其中涉及到的利益牵扯，自然非同寻常。
郁延面无表情地听着交警的话，双手却不自觉的握紧成拳，因太过用力，手背上微凸出来的青筋清晰可见。
谢非然看在眼里，不禁感到心疼。
就算他认识他们还不到三个月，他也很清楚他们之间的兄妹情深，郁琳遭受这种意外，郁延内心肯定非常痛苦。
只是这男人太能隐忍了，哪怕心里悲痛万分，也不会轻易泄露出情绪。
又过了二十来分钟，郁母和郁珉匆匆赶了过来。
得知郁琳伤势严重还在抢救，郁母差点当场晕过去，还是郁珉不停的安慰着她，才没让她直接情绪崩溃到大哭起来。
他们的管家李叔也跟着来了，郁延在这样难过的情况下，也不忘走过去向他冷静交代，“小陈当场就没了，李叔你去联系他的家人好好安抚，该补偿的就补偿。”
“好的，郁总。”
李叔也是满脸难过。
一起被送到这医院的女保镖由于身体素质过硬，在经过及时的抢救以后，已经成功活了下来，直接在这家医院转入到icu进行术后观察了。
而本就体弱多病的郁琳因状况不好，抢救持续了好几个小时，好不容易暂时稳住了生命体征以后，郁家马上动用人力财力，直接出动直升机，抢时间把她转送到S城最好的医院。
顺利转院后，相关专家马上连夜会诊，然后通宵执行了进一步的紧急抢救手术。
这一整晚，别说是郁家的人，就连谢非然都是彻夜未眠。
他明明是医学生，很清楚医生不是超人，并不是所有的病痛伤势都能成功抢救回来，可在这一刻，他也不得不在心里祈求着，希望那些医生前辈们能够从死神手里把人抢回来。
经过十几个小时抢救，在第二天的晨曦染上天空时，主治医生终于从手术室里出来。
“情况不太乐观，家属还是做好心理准备。”主治医生的脸色十分沉重，“手术已经做完了，但还没有度过危险期，今天和明天都是关键期。”
郁母双眼都哭肿了，“医生，无论花多少钱都行，请您救救她，她还这么年轻，下个星期就要当新娘了啊！”
“夫人，这不是钱的问题，郁小姐本身就有心脏疾病，再加上长期用药的一些并发症，身体本就处在比较虚弱的状态。”主治医生耐心地解释，“她的凝血功能一直很差，这次伤势造成了大量失血，要不是及时送医，给她输入了大量的血，再加上她求生意志很强，我们可能现在都没办法稳住她的生命体征。”
听完医生这番话，郁母当场就彻底崩溃了，再也忍不住的失声痛哭起来。
她如此悲痛伤心的模样，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其中的谢非然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做完手术的郁琳很快就从手术室转移到了icu病房，谢非然不是直系亲属，出于某些顾虑，他并没有跟着郁家人一起走进icu的病房通道，而是乖乖站在普通等候区那里等待着。
他很清楚，icu要求无菌环境，郁家人也只能隔窗相望。
大概是郁家动用了人脉和金钱，icu所属的这片区域都进入了严格管控的状态，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入这里，这也就导致等候区这边没什么人，冷冷清清的。
独自等待了将近一小时，谢非然才看到郁延从那里面走出来。
这男人依旧冷冽凝重，脸色十分难看，整夜守在手术室门外而没有休息的状态，导致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憔悴了一些。
谢非然主动朝他走过去，嗓子有些干涩，“哥哥……”
听到他的轻唤，郁延这才像是回过神来，眸底映入了他的身影。
顿了下，这男人才淡淡地出声，“我送你回去。”
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对方还惦记着要把他送回学校上课，谢非然一时心头涌起无法言状的激动，就连语气都变得有点急了，“我今天跟学校请假了，哥哥还是先去好好休息吧。”
“请假了？”
郁延只问。
“嗯，我请假了。”谢非然重重点头，然后老实地接道，“发生这样的事，我……我没法静下心来上课。”
郁延听到他这么说，只是微微蹙眉，一时也没说什么。
而在这时，郁母在郁珉的搀扶下，也走了出来。
她原本因伤心过度而显得浑身无力，结果看到谢非然以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就冲着谢非然快步走了过来。
然后不再顾及形象和风度，指着谢非然就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你是天煞孤星吗！小时候克死了你妈还不够，还要把你这未过门的妻子都克死？！”
没想到她会把过度伤心所产生的悲愤发泄到谢非然身上，别说是谢非然本人直接傻愣住，就连郁延和郁珉兄弟俩也难以置信。
“你别乱说话。”
郁延马上冷冷地警告郁母。
“难道我说错了？我们琳琳虽然从小体弱多病，但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意外事故！都是他，就是为了要跟他结婚才出了这档子事！”
郁母继续颤抖着手臂指着谢非然，说完这些话以后，她甚至还抬起手想要对他动手，可就在她刚抬起手臂的那一瞬间，郁延就一个挪步站在了谢非然身前，把他跟郁母隔离开来了。
郁延的压迫感还是非常骇人的，郁母看到眼前的人变成了他，那只手臂就这么硬生生的悬着，没敢打下去。
郁珉趁机上前，把她拉开，“妈，你别这样，要是二姐知道你这样对待学长，她会伤心难过的！”
“我当初就说这种死过妈的不能要，琳琳就是不听，非要选择他！”
郁母还在口不择言。
谢非然听得心底发寒，整个脸色也变得苍白。
其实他小时候就有听过一些类似的闲言碎语，说他“克母”之类的，他那时候不懂这些词汇的意思，只知道他父亲听信了这种话，然后为了所谓的压住他“克母”的命格，很快就把徐倩华娶进了家门。
之后，也许是顾虑到他长大懂事了，周围的人渐渐就不说他“克母”之类的话了。
没想到时隔多年，居然又听到了这样的论调。
“要发疯就回家里去发疯。”
郁延再次警告郁母。
郁母不敢置信似的看着郁延，“你不是一直很疼爱琳琳的吗？她都躺在里面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你居然还袒护这个家伙？”
“我希望你理智点，别随便迁怒。”
郁延不怒自威。
郁母这次不得不忌惮他了。
因为她很清楚，万一踩到郁延的底线，那他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看到她终于冷静下来了，郁延马上瞥了郁珉一眼，“把她带回家休息。”
郁珉一脸为难，“这……”
“医院里不需要有这么多家属等待在这里。”郁延果断地交代，“我今天会待在这里。”
谢非然也忍不住小声说了句，“伯母，您最好注意一下血压。”
只可惜，他好意的提醒，只换来了郁母的冷眼相待。
郁珉也担心自己的母亲继续待在这里，又会针对谢非然说一些伤人的话语，便只好听从郁延的话，先把她带离了这里。
他们刚离开这里没一会，郁延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显然是公司那边打来的。
谢非然看他接通电话以后，保持着冷静的态度，对手机那端的下属员工一一交代工作相关的事宜，那种清晰的思维，完全看不出是熬了一整晚都没睡觉的人。
讲完电话，郁延这才把视线落在谢非然身上。
“哥哥？”
谢非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看着自己。
郁延顿了下，看似微微叹了口气，才开口，“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你都没吃东西，我先带你去吃点。”
谢非然顿时有点心情复杂，这男人明明也是非常难过的状态，还要井然有序的处理着郁琳在医院里抢救的各项手续，还要管着郁母那种崩溃的情绪。
甚至还不忘关心他。
第23章
郁琳遭遇车祸的现场画面，被不少目击者拍摄下来，散播在网络上。
虽然关键信息和细节都打码处理了，但那昂贵的名牌豪车还是非常显眼，再加上交警还发布了这起事故的公告声明，相关人员均以“X某”指代，其中的“郁某”还是让S城本地人猜到了这应该是郁家小辈中的一员。
一时更是掀起了更多的舆论风暴。
谢非然倒是不知道这些，他偶尔拿出手机也是看一下微信群，并没有关注网络上的舆论风波。
而且他请假的这一天，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就老老实实的跟在郁延身边。
幸好对方并没有嫌弃他在身边碍手碍脚，他才得以顺利继续待在医院里，在等候区守着还在icu的郁琳。
没多久，一个身穿西装的年轻男子左右手都拎着袋子走了过来。
他先是毕恭毕敬的朝着郁延打招呼，“郁总，不好意思，有点堵车来晚了。”
然后再看向谢非然，客气地说，“谢先生您好，我叫许晓宁，是郁总的秘书。”
谢非然也马上礼貌地回他，“许秘书你好。”
许晓宁接着就把自己拎着的其中一个袋子递到谢非然面前，“这是郁总交代的早餐，说您喜欢鸡蛋卷和米饭饼，我找了好几家店才买到的，谢先生快趁热吃吧。”
谢非然很意外郁延居然会知道自己的口味喜好，不由得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拿着手机在不停地打字，应该是在处理一些事情。
于是他只好先伸手接过许晓宁手里的那个袋子，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对了，里面还有一杯热牛奶，小心别洒出来了。”
许晓宁回应了他，才把另一个纸质袋子递到郁延那边，“郁总，您的咖啡。”
郁延连头都没有抬，视线还停留在手机屏幕上，只是伸出了一只手。
不用任何言语，许晓宁也明白他的意思，立刻就把纸质袋子里面装着的一杯热咖啡取出来，再把饮用口打开，随后才小心地递到他手里。
郁延拿到咖啡就先喝了一口，同时另一只手还在手机屏幕上点击打字。
许晓宁见他喝了一口咖啡，并没有说“难喝”之类的评价，而是继续在认真处理事情，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其实一开始郁延是打算直接带谢非然到附近早餐店吃东西的，但谢非然不想这样麻烦他，就提出点个外卖就行。
然后郁延就说，那就让人买了送过来，接着拿出手机发了信息。
原来就是差遣他秘书去买早点。
谢非然打开袋子，发现里面有两个一次性饭盒和一杯热牛奶，便打开其中一个饭盒，再拆开一次性筷子，然后看向郁延问，“哥哥吃这个吗？”
郁延听到他的声音，这才从手机屏幕上抬起视线，淡声回他，“不吃，你都吃了。”
“可我吃不完这么多……”谢非然很是为难。
他的确喜欢吃这些，但许晓宁一股脑全买过来了，再加上他现在着实胃口不好，压根吃不掉。
郁延顿了下才说，“你先吃，吃不完再给我吃。”
谢非然低头看着自己手中唯一的一双筷子，再联想到郁延刚刚的话，总觉得他们这样有点像小情侣之间的对话。
但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好的。”
结果他刚吃了一块鸡蛋卷，手机就不适时的响了起来，拿出一看，发现是徐倩华打过来的，他就只好先把早餐放到旁边的空位置上，然后说了声“我去接个电话”，就急匆匆走开了。
来到暂时没人的安全通道楼梯口那边，谢非然连忙按下了接听键。
“华姨……”
他刚出声，就被手机那端的徐倩华打断了。
“郁琳出车祸了是真是假？”她的声音明显很急切。
“真的。”谢非然语气沉重地回答她，“人还在icu躺着，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来……”
这话音还未落，徐倩华就不耐烦地叫道，“这下子完了！完了！结不成婚就拿不到郁家的赞助！”
谢非然当场懵了。
在他继母眼里，果然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你外婆的医疗费也没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尖锐。
谢非然还想说些什么，徐倩华却毫不犹豫的把电话当场挂断，完全不给沟通交流的机会。
于是他只好收起手机，先回到郁延那边继续吃早餐。
郁延看他讲完电话回来了，一脸沉重的模样，倒是什么都没问，只轻描淡写地提醒一句，“快点吃，别冷了。”
“嗯。”
谢非然心里泛着苦涩，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错，可是郁家和谢家明显都把这事都怪在了他头上。
最终他胃口变得更加不好，没能把早餐吃完，郁延还真的说到做到，把他吃剩下的都给吃了，主打一个不浪费粮食。
之后江泓和卢家逸可能发现他请假没去上课，轮番给他发微信，问他是什么情况，他只说家里有急事，这才把他们暂时蒙混过去。
临近中午，又有一批业界顶尖的医生赶到了这家医院。
他们再次在会议室里针对郁琳的身体状况进行专家会诊，谢非然跟着郁延一起走进会议室后，发现里面全是非常有名的大人物，有院长，有血细胞研究的专家，有脑科专家，还有心脏领域的院士级名医等等，全是各个领域的顶尖人物。
谢非然在医学院学习所用的教材，很多都是这些专家编写的。
从他们一开始的交谈来看，这些鼎鼎大名的医生都是郁延专门请过来的。
其中的正职院长更是直言，看在郁延的面子上，昨晚就更改出差行程，从国外坐飞机赶回来了。
专家会诊是每位医生拿出看家本领的环节，通过之前的紧急手术复盘，直接指出其中的隐患，然后商量好万一情况恶化，所需要做的抢救手段。
每一位专家都要拿出自己所想的对策。
谢非然就光是坐在一旁听他们说，都学习了不少临床知识。
比上课的知识点还要丰富。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他都想直接拿出笔记本记录了。
通过这次专家会诊，谢非然也知道了郁琳的情况到底有多么糟糕。
可以说，现在还能维持生命体征，已经算是奇迹了。
郁延似乎也已经预料到了最糟糕的结果，但还是诚恳的对这些专家说了句，“还请各位尽全力。”
“郁总，您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院长神色凝重地回他，“只是还请您做好心理准备，郁小姐这个状况的确不容乐观，就算救回来了，成为植物人的几率也很高。”
郁延面无表情，仿佛所有悲伤都化作浓厚的黑而藏在眸底，让人完全看不见底。
半晌，他才开口，“如果实在没办法，就请尽量减缓她的痛苦。”
嗓音很淡，却震得在场人员的耳膜发麻。
谢非然不知道他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只知道身为疼爱她的兄长，说出这样的话，无疑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且非常痛苦的。
就在专家会诊之后没多久，icu病房那边发来了紧急通知。
这些专家马上不敢有所耽搁，立刻全都往病房那边赶过去。
谢非然站在等候区，就看到相关医护工作人员不断在icu通道那边忙碌的进出着。
之后不到半个小时，郁琳又被推进了手术室。
谢非然很快发现，就连一向冷静淡定的郁延，也控制不住皱紧眉头，露出了悲伤的神色。
他想开口安慰这男人，可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在这种时候，所有语言都变得苍白无力。
一个多小时之后，手术还在进行中，郁母又在郁珉的陪伴下，急急忙忙赶到了医院。
她一看到郁延，活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连忙询问，“琳琳会没事的对不对？”
郁延一脸悲伤，没说话。
她又不死心去拽郁延的胳膊，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了分贝，“琳琳会没事的对不对？你快告诉我，琳琳会没事的对不对？”
仿佛只要从郁延口中听到“会没事的”这几个字，就能让郁琳度过这次难关。
“快说话啊！郁延你快说话啊！”
郁母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可郁延还是没出声。
其实不单郁母，就连郁珉都能从郁延脸上看出来，郁琳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了。
又过了将近两小时，手术依旧还在进行着，郁延他们的父亲郁启洋和老三郁瑶终于从国外赶回来了。
这还是谢非然第一次见到他们。
他想礼貌打招呼，可是直接被郁启洋和郁瑶给无视了，此情此景，他倒也理解。
毕竟面对至亲凶多吉少的状况，谁又能完全保持冷静。
只见他们父女俩抵达医院这里以后，注意力就放在郁延身上，就像郁母一样，想要从郁延口中得到他们所想要的希望。
“小延，你倒是跟我们说清楚，琳琳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怎么又被送进手术室了？”
郁启洋急切地追问，可只得到郁延的冷眼相待。
最终还是谢非然忍不住，走到郁延身边轻声提醒，“哥哥，还是跟他们说一下吧。”
郁延这才松了口，淡声说道，“情况不乐观，做好心理准备。”
郁启洋听到这话，当场怔住，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郁母则是崩溃地哭了起来，搞得郁珉和郁瑶姐弟俩只能一左一右护在她身边，生怕她打击过度当场晕过去。
这场手术持续了六个多小时，对于等待在手术室门外的谢非然和郁家人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手术结束，为首的院长走出来，却是颇为沉痛地说，“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可郁小姐还是失去了自主呼吸能力。”
所有人的脸色都在一瞬间变得十分糟糕。
其中的郁母率先忍不住出声，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医生……医生这是什么意思？琳琳她怎么了吗？”
“夫人，郁小姐现在只能依靠呼吸机维持生命体征，脑干反射也几乎没有了。”
院长还是如实相告。
“不！不可能会这样的！”郁母明显拒绝接受这样的事实，当场就崩溃地大叫起来，“琳琳那么乖那么听话！她不可能会这样丢下我们的！”
“夫人，还请冷静下来。”
郁启洋缓过神来，也忍不住悲伤地问，“如果一直用呼吸机维持生命体征，还有希望吗？要花多少钱都不是问题，只要能有希望……”
院长满脸遗憾地叹了口气，“郁小姐恢复意识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而且这样只是徒增折磨，如果她有意识还能行动的话，她一定会拔掉身上的全部管子，那种痛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他的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同时，他说完也看向了郁延。
接收到院长的视线，一直沉默不语的郁延这才用沉重的语气开口，“那就拔管。”
第24章
郁延这话简直一石激起千层浪，令人震惊不已。
“郁延你在说什么？”
郁母瞪大眼睛，满脸难以置信，她先是用正常的语气问了句，然后整个人就像是突然爆发了一样，猛地歇斯底里般大叫起来，“我问你这是在说什么鬼话啊！”
说完，她就像是要冲上去跟郁延干架似的，整个人张牙舞爪着。
幸亏郁珉和郁瑶及时拉住了她。
“妈，你冷静点！”
“妈，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姐弟俩生怕自己的母亲真的要冲向郁延，一边拉着她一边出声劝慰。
不过就连郁启洋也无法接受郁延这话，“小延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知道拔管意味着什么？她可是你妹妹！”
正是他最宝贝的妹妹，他才会顶住压力说出这句话来。
谢非然身为医学生，很清楚这一点。
因为失去自主呼吸能力，就连脑干反射也没有了，这其实已经可以被判定为脑死亡。
院长估计是怕会被郁母带来更大的刺激，才没有用这么直接的说法。
现在用呼吸机维持生命体征，说白了就是在吊命罢了，并不能维持多久，几分钟后，或者几小时，又或者几天以后，呼吸机也发挥不了作用，她终究还是会离开人世。
所以这样下去，并不能改变任何结果。
唯一带来的效果，就是给家属一点自欺欺人的余地罢了。
而拔管，是为了提前结束她身体所承受的痛苦，即便她已经没有了意识，感受不到任何存在，郁延都舍不得她再遭受这些常人所无法承受的伤痛。
他显然是想让自己最宝贝的妹妹，能够尽量不那么痛苦，体面的离开人世。
可郁延什么都没说，仿佛不屑于解释这些，只是沉着地看向院长，重申了两个字，“拔管。”
院长还没来得及开口，郁母就在口无遮拦地咒骂，“郁延你还是不是人！你这个混账怎么能够说出这种话来！亏琳琳一直对你那么好，你就巴不得她快点死是吗？！这么狠心歹毒，也不怕会遭报应！”
郁启洋看自己的妻子如此激动，也被感染了情绪，忍不住对郁延吼了起来，“郁延你能不能别说这么残忍的话？那可是跟你从小一起长大的琳琳！你就这么铁石心肠啊？！”
一旁的谢非然快听不下去了，刚想站出来说些什么，可是被郁延先一步看穿，就微微抬手挡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介入这场纠纷。
院长看他们家里人没法统一意见，顿时也很为难。
毕竟他不想得罪郁延，但郁启洋夫妻俩，他同样也招惹不起。
于是他只好耐心给郁家人的一个解释，并且把话更加言明些告诉他们，患者继续用医疗设备维持生命体征，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出于人道主义，和避免医疗资源的浪费，他们医生也是建议拔管。
而这番话无疑也浇灭了他们最后的一丝希望。
郁母当场泣不成声，郁启洋也是满脸难过。
饶是身价过亿的富豪，此时也不过是失去孩子的可怜父母，照样难以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极致痛苦。
最终，在郁延的坚持下，并且表示会承担一切责任后，院方便着手准备相关手续。
郁延亲自签好了一系列的相关文件以后，院长便让他们进入了icu病房，让他们去见郁琳生前的最后一面。
这种明知道是生离死别的场景，是极其令人心碎的，可是也不得不去面对。
谢非然身为未婚夫，跟在郁延身后，也得以顺利见到了浑身插满管子，被不少医疗设备围着的郁琳。
她面无血色，却好似平静的睡着了一般。
想到她再也无法醒过来了，不会再露出那样温暖而又灿烂的笑容了，一个年轻的生命即将消逝，一直在努力克制着自己情绪的谢非然顿时忍不住湿润了眼眶，很快，泪水便模糊了视线。
更别说郁家人顿时都哭成了一团。
就只有郁延没有哭出来，他就那样安静的，一声不吭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妹妹，似乎要把她的模样深深印刻在脑海里。
直到医生准备拔管之前，站着纹丝不动的他，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他伸出手轻轻地梳理了一下郁琳额前的发丝，没有任何言语，也没有眼泪，他就像平时那样帮妹妹整理了头发，然后就收回了手。
这是他无声的告别。
谢非然看在眼里，却是莫名担心他。
因为人在最悲痛的时候，很有可能是哭不出来的。
也有可能，这男人不知道该怎么宣泄那份失去重要家人的痛苦。
如果能够像郁母那样放声大哭，反倒有利于日后平复情绪。
之后，医生就在他们的注视之下，逐一撤掉了郁琳身上那些维持生命体征的医疗设备，在撤掉呼吸机之后，心电血压监护仪上面显示的心电图很快就有了变化，线条的起伏逐渐趋于平静。
不一会，随着上面显示的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仪器响起了“嘀——”的警报声。
医生看了腕表，然后向家属通报了患者的死亡时间。
病房内一下子被悲伤和痛苦所包围，在场没有一个人不感到难过，其中的郁母完全崩溃，哭声不止。
“辛苦你们了。”
郁延好不容易开口说话，却是在感谢医护人员。
“郁总，还请节哀顺变。”
主治医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个年轻生命的陨落，是谁都不愿看到的。
“嗯。”
郁延的嗓音还保持着冷静，他随即看向自己的父亲，淡声直言，“我会负责处理她的后事。”
这并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直接通知对方的态度。
没多久，院方就让郁延去处理后续的相关事宜，他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没空送谢非然回去，就先让自己的秘书许晓宁把谢非然送回去。
事已至此，谢非然也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完全的局外人，没有郁琳，他跟郁家不会有任何关系，便识相的跟着许晓宁离开了医院。
回到学校已是晚上十点多的时间，江泓和卢家逸都看出谢非然的情绪不太好，一时也没敢多问什么，只是看到他的脸色苍白，一看就是没休息好的模样，便赶紧催促他睡觉去。
从郁琳出事到离世，仅仅一天的时间，谢非然却觉得像是过了十分漫长的时间，身心俱疲。
面对室友们的关心，他倒也听话配合，洗漱了一番之后，就乖乖躺床铺上睡觉。
可就算躺在熟悉的床铺上，也难以入睡。
闭上眼睛后，脑海里就像是在播放电影似的，把今天在医院里的所见所闻全给重复播放了一遍。
这也许是因为他第一次如此直面的经历身边的人死亡，内心才会如此久久不能平静。
结果这一夜下来，他几乎没睡，第二天只能顶着明显的黑眼圈去教学楼那边上课。
因为昨天请假了一天，除了上课时间，他都在补资料和笔记，把缺的课尽量补上去。
又过了一天，江泓和卢家逸看到谢非然的情绪好像恢复了一些，才在晚上从图书馆自习室回到宿舍以后，主动问了他的情况。
“非然，你自从前天请假回来以后，整个人就看起来不太对劲，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卢家逸先开口问。
他虽然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一到关键时刻，还是挺细心的。
“嗯，出了点事，不过已经没事了，都处理好了。”
谢非然还是没有细说，主要说了这些也没用，只是给室友们徒增添堵。
“处理好就行，我看这两天你有些魂不守舍的。”接话的人是江泓，他脸上毫不掩饰对谢非然的担心，“要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可以跟我们说说，说不定我们能帮上忙。”
“嗯。”
谢非然挤出一个微笑，没有多说什么。
晚上宿舍关灯后，他躺在床铺上忍不住在被窝里拿出手机，先是打开通讯录，看了上面备注为“哥哥”的手机号码，很想拨打过去，询问一下郁琳的后事处理得怎么样了，但又觉得，他现在已经没有立场身份去关心这些事情了。
如果主动联系对方，万一被误解是想要继续攀关系讨好对方，那他一定会后悔的。
带着这样的念头，他犹豫了好久，还是关闭了通讯录的页面，转而打开了微信的页面。
然后一眼看到好友列表里的郁琳，点开进去，页面里的聊天记录还停留五天前。
她发一个很高兴的表情图，还附带一句话——
【郁琳：好期待试穿婚纱的环节，非然穿上结婚礼服，一定非常帅气！】
当时谢非然忙着刷题，就敷衍地回了一句——
【谢：嗯，我也很期待。】
【郁琳：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哦，早点休息，晚安哦，两天后见。】
【谢：嗯，到时候见。】
聊天记录就到此为止，想到以后这聊天记录都不会再增加了，谢非然不禁悲从中来，心里也在感叹着，意外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一时伤感涌上心头，他不由自主地点了输入框，然后输入“晚安”两个字以后，就直接点了发送。
因为那天在icu病房里做最后的道别时，他碍于身份和立场，只是安静地站在角落里。
如今发这条信息，也算是正式对她的一种告别。
可没想到这条信息刚发过去不到两分钟，竟是来了回复——
【郁琳：晚安。】
如果是拍恐怖电影的话，谢非然这会应该要被吓个半死。
可现实不是恐怖电影，他是亲眼看着郁琳生命体征消失的，这会看到这微信竟然还能回复自己，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微信已经有别人在使用，第二个反应，就是下意识觉得使用郁琳微信的人，是郁延。
于是他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谢：哥哥？】
回复很快就来了——
【郁琳：嗯。】
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跟郁延取得联系，谢非然莫名心跳加快紧张起来，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可点开输入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终只打了几个字过去——
【谢：这两天过得还好吗？】
他想问郁琳的后事处理得怎么样了，又怕会刺痛郁延的心，就只好采取这种问法。
只是对方一时没了回应。
郁延这样不回复信息，很快让他不禁陷入自我怀疑，是不是不该问这样的问题。
直到十几分钟后，这微信才有了回复，谢非然点开一看，心里就有些揪紧了——
【郁琳：没事，不用担心。】
明明只是几个文字，他却仿佛看到了郁延掩藏着难过的心。
第25章
谢非然本就不擅长应对郁延这样沉默寡言，又看不透情绪的人。
即便是隔着手机屏幕，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交流，但又无法对这个失去重要家人的男人不闻不问。
于是他踌躇再三，还是在微信输入框里打了一行字——
【谢：最近天气又要降温了，哥哥你要照顾好自己。】
郁延那边不一会也回复了过来——
【郁琳：嗯，你也照顾好自己。】
聊到这里，谢非然已经想不到要说什么才好，又不敢提到郁琳相关的事情，便只好发了一句道别过去——
【谢：那我睡觉去了，明天还要上课，晚安。】
对方也很简洁的回复了他——
【郁琳：晚安。】
本以为这只是一次日常聊天的暂时结束，没想到在这个晚上之后，郁延就不再用郁琳的微信回复他的信息了。
谢非然觉得这也许就是对方的态度。
因为不好明说，就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跟他断绝联系。
谢非然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认识到这一点以后，他就自觉的把通讯录里的“哥哥”给删除了。
毕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联系。
无法从郁延那里得知郁琳的后事相关情况，他还专门去网上搜了一下，发现郁家应该是花钱处理了网上的相关信息，完全就搜不到一丁点线索。
而谢家那边也恢复了以往对他的态度。
尤其是徐倩华，在这之前天天都给他发信息，提醒叮嘱他要怎么跟郁琳搞好关系，结果对方人没了，她就没再发过一条信息给他，更别说是打电话了。
生活突然就这么回归宁静，谢非然有时候在宿舍关灯后躺在床铺上，会忍不住觉得跟郁家联姻，认识郁延和郁琳兄妹俩，只不过是镜花水月的一场梦而已。
当然，日子还是要继续好好过的。
就在谢非然下定决心，要重新找个兼职，顺便想办法给他外婆凑医疗费，同时再继续努力备战考研的时候，原定他和郁琳举行婚礼的前一天，他一大早就接到了郁珉打来电话。
“学长，今天是我二姐的追悼会，你不过来吗？”
谢非然无暇顾及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手机号码的，忙问，“今天吗？”
“嗯，就今天。”郁珉的声音难得很正经，“我觉得二姐肯定希望你能最后送她一程。”
估计他身为最小的弟弟，这几天也挺忙的，和谢非然讲了几句话，就先把电话挂断了。
谢非然虽然已经知道举行追悼会的地址，但一时半会之间还是有些犹豫。
眼看上课时间也快到了，他被逼着快速做出一个决定，最终还是选择请假，换上一身黑色西装，套了件黑色羽绒服外套以后，就匆匆往举行追悼会的殡仪馆那边赶过去。
赶过去的途中，他还专门去买了一束鲜花，还选了郁琳最喜欢的白百合。
抵达目的地之后，他看到现场外围有一批安保人员严格把守着，并不是任何人都能进入那栋别馆参加追悼会仪式。
于是他只好给郁珉打电话。
没多久，同样穿着黑色西装的郁珉从别馆里面走了出来，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谢非然的身影后，就赶紧招了招手。
在郁珉的带领下，他这才成功进入举行追悼会的别馆内。
原来这是不公开的追悼会仪式，因为郁琳生前就不喜欢张扬高调，所以郁延负责她的后事也是以低调为主，不单不允许媒体有任何报道，就连追悼会也只让亲朋好友参加。
一些想要趁机跟郁家搞好关系的企业都被拒之门外，谢家同样也是被拒的其中一个，哪怕徐倩华从中做了很多工作，郁母也表示不想再见到谢家的人了。
只有那些长期合作的客户，才能派代表人物出席参加。
谢非然捧着一束鲜花走到举办追悼会仪式的大厅，瞬间引来了在场人员的注视。
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郁家人的跟前。
此时他发现，郁延并不在现场，应该是暂时去处理其他事情了。
“你怎么来了？”郁母率先语气不善地开口，“琳琳已经走了，你跟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还来做什么？”
言下之意，她认为谢非然恬不知耻，还想妄图攀上他们郁家的关系。
谢非然早已料到她会这样针对自己，但他已经决定要来送郁琳最后一程，那就不会就此退缩。
“伯母，我终究还是她的未婚夫。”
他不卑不亢地回答。
“说什么未婚夫，你把你妈克死也就算了，连还没过门的妻子都要克死，我看到你只觉得晦气！”
郁母毫不客气的对他展现出尖酸刻薄的一面。
在场的其他亲朋好友都开始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纷纷朝着谢非然指指点点。
原来这些人都会在明天出席婚礼，给他们送去新婚祝福的，如今却像是吃瓜群众似的，在看他的笑话。
“妈！”郁珉连忙出声制止，“不要说这种话！”
“我难道说错了吗？”郁母越说越激动了，“是你这孩子把他带进来的对不对？他已经是个外人了，你还带他来这里做什么？”
郁启洋为了安抚自己妻子的情绪，也顺着她的话说了起来，“小珉，你妈说得没错，你不应该把他带进来。”
郁珉顿时一脸不满，“二姐要是知道你们这样说，一定会很伤心的。”
“我可听琳琳说了，那天试穿礼服的时间是这小子选的！”郁母更是怒不可遏地叫道，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要不是选在那天，琳琳就不会发生意外！”
谢非然目瞪口呆，没想到郁母是这么认为的。
试穿礼服的日子是设计师工作室那边提供的，谢非然当时也没多想，认为那天他下课早一些，就对郁琳说，选那天的话，他能早点过去。
然后郁琳就听了他的话，决定那天去工作室试穿礼服。
他微微张开口，想要去解释这些，但又觉得对方既然已经认定这个事实，那他解释再多也是枉然的。
毕竟他从小遭遇到类似的事情也不是一两次了，小时候他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他就还手，然后同学向老师告状，老师喊家长来了，每次都是徐倩华过来，然后问都不问，就先把他骂一顿。
她就认定是他的错，任凭他怎么解释都没用。
徐倩华会用“如果不是你的错，那同学为什么只欺负你，不欺负别人？”这样的话来说他。
久而久之，他就不乐意再去解释那些。
就像如今，他感觉就像是小时候所面对的那种状况，对方已经认定是他的错，那他解释也是徒劳的，说不定还会闹得更难看。
因而面对郁母这般口诛笔伐的行为，他还是保持着冷静的态度，不紧不慢地说，“伯母，我只想给琳姐献上一束花。”
“她不需要你的花！”
郁母就像是看着杀人凶手般的眼神，恶狠狠地瞪着他。
郁珉完全看不下去了，“妈，你说这些话真的太过分了，学长他只是来悼念二姐，他做错了什么啊？”
“反正你现在赶紧带他走！让他离开这里！”
郁母显然一副不想沟通的模样。
旁人倒也能够理解她此时此刻的心情，从小一直宝贝到大的闺女就这么没了，这无论是哪个母亲，都没办法轻易能够承受的悲痛。
只是她这样近乎蛮不讲理的模样，着实让谢非然感到为难。
没想到他只是想来送郁琳最后一程，都不被允许。
“妈，为什么要这样？”
郁珉倒是内疚起来了，毕竟人是他喊过来的，他却没能预料到自己的母亲会如此对待谢非然。
他见自己阻止不了母亲，就看向一旁正在接待亲朋好友的郁瑶，试图向这位三姐求助。
可是郁瑶没搭理他，显然不想介入这种事情。
“他又不是我们家的人！他只是个外人！”郁母看到郁珉居然不听自己的话，居然还想找郁瑶来帮场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们琳琳不喜欢被外人打扰！”
她这样翻脸不认人的态度，就跟谢家一个路数，谢非然深刻体会到了，自己就是个纯纯工具人的感觉。
需要联姻，他就是谢家的孩子，不需要联姻，他就像是个外人，什么都不是。
谢非然被郁母戳中了藏在内心里最深的伤口，一时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就连眼眸里也全是难过。
郁珉看到他表面上很平静，眼眸里却全是哀伤，刚想出声安慰，忽然发现他家大哥郁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这个大厅，身后还跟着殡仪馆的相关工作人员。
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人们，一下子都安静下来，不敢再随意讨论什么。
谢非然背对着大门，并没有发现郁延直接朝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而郁母在看到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出现时，脸色也顿时变了，刚刚一张很能说的嘴，也暂时闭了起来。
谢非然是注意到郁母的神色变了，才发觉到现场的气氛好像有点变了，刚想转身回头，却猛地发现有人从他身后靠近过来，然后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从他后腰搂了上来。
他浑身一顿，急忙转头看过去，就看到浑身充满冷冽气息的男人已经站在了自己身边。
而在场的其他人看到郁延直接搂住谢非然，也都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显然都没料到会出现这种画面。
尤其是郁珉，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僵硬古怪了。
下一秒，没等谢非然反应过来此时此景到底有多么微妙奇怪时，就听到男人淡然却又果断的嗓音——
“我妹妹没给他的名分，我来给。”
第26章
郁延这话刚说出口，立刻就引起了全场人员的巨大震惊。
包括谢非然在内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他把郁延说的每个字都听懂了，但是合成一句话他完全听不懂。
“小延你疯了？”郁启洋毕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很快就率先做出反应。
他也一直很清楚，这个长子从小就难以捉摸，沉默寡言也就算了，还离经叛道。
十八岁那年，就直接在家里公开出柜，表示自己要么不结婚，要么只会找同性对象。
尽管这个年代同性结婚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这对于比较传统的郁家来说，还是给予了不小的刺激，郁老爷子更是当场气得差点没缓过劲来。
其实郁延虽说是个难以掌控的存在，可架不住他从小就非常优秀，学什么都学得特别快，长相气质还十分出众，更别说性格冷酷又深沉。
郁老爷子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郁延是个天选的家族继承人。
如果郁珉不够优秀的话，他是有打算把郁家的产业交给郁延的。
可没想到郁延压根不在乎什么家族继承人，他成年以后，直接不按照家里人铺好的路走，非要自己创业另起炉灶。
就是这么我行我素。
“我没有在开玩笑。”郁延面无表情的脸上写满了正经严肃，“刚好在这里，也让琳琳做个见证，她选中的对象，不会成为郁家的外人，除非你们也把我当做外人。”
这话明明说得很淡然，却像一把利刃，直戳郁母刚刚那张口闭口都是“外人”的言行举止。
显然，她刚刚那些针对谢非然的话，都被郁延听到了。
“大哥，你怎么能擅自说这些话？你有问过学长……”
郁珉回过神来，话还没说完，却被郁延冷冷地打断。
“以后，喊他嫂子。”
这句话与其说是提醒，倒不如说像是在警告，使得郁珉当场黑了脸。
而郁母则是整个人都傻掉了。
她完全没来得及对郁延的话做出反应，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郁延对郁珉说完话，然后光明正大的把谢非然带离了这里。
谢非然也同样一脸懵逼，被郁延暂时带到旁边的休息室时，他整个人还没对刚才的状况反应过来。
他本来就只是想要来献一束花悼念郁琳。
可现在的事情发展完全超乎意料。
直到郁延给坐在沙发上的他倒了一杯热水，他才回过神来，不由得满脸紧张，看着眼前的男人。
“哥哥……你、你说的那些话是认真的？”
他的大脑都快当机了。
“嗯，认真的。”
郁延直视着他，坦然回答。
“这怎么行……”谢非然不知道该怎么做出回应，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只好抱紧了手中的那一束鲜花。
“为什么不行？”
郁延在他身边坐下来，冷静地问。
谢非然被他问懵了，他完全没想过事情会这样发展，而且也不敢相信郁延会想要跟他这样的人在一起。
郁延也没有再逼问他，看到他整个人都愣住了，也只是默默坐在一旁，似乎在等他理清思绪。
谢非然也发现他在等自己的答复，犹豫了一会，才试探性地开口，“一开始说的是我跟琳姐联姻，她人刚走，就变成我跟哥哥联姻的话，别人可能会说闲话。”
到时候也不知道郁家的那些亲朋好友会怎么看待自己。
无论怎么看他都像是为了家族利益，而不择手段勾引郁延上位的人。
反正肯定会把他当成趋炎附势、朝三暮四的小人。
“你以为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别人就不会说闲话么？”郁延沉着地反问，然后又缓和了嗓音，像是在安慰，“你没必要在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说什么。”
谢非然很感动他会这么说，但心里说到底还是有顾虑，毕竟这不是什么过家家游戏，而是两个家族涉及到利益关系的联姻。
因此他纠结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说，“哥哥那么好，我这样的人……就像伯母说的那样，我从小就没了亲妈，现在又这样……”
他实在说不出“克母”“克妻”之类的词汇。
可郁延还是听懂了，很快就回他，“放心，我不怕你克夫。”
他说完这话，也不等谢非然作出回应，就淡声把话接了下去，“而且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不要随便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谢非然听得有些眼眶发热，“……嗯。”
他以为郁延也觉得郁琳是因为他的缘故才意外去世的，所以才会不再用郁琳的微信回复他的信息。
如今听到这男人这么说，他才总算放下心来。
幸好对方没有这么想。
“虽然这种情况下说这种事情，会让你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但我想说的是，这也算是为了完成琳琳的心愿。”郁延随即又一本正经地说了起来，“她一直期待着能够跟你成为家人，而且你也需要这个联姻不是么？不然你不可能会这么配合谢家的意愿。”
这男人难得一口气跟他说了这么多，谢非然也是听出来了，他私底下调查了不少，而且这是在跟自己谈交易。
“哥哥的意思是……各取所需？”
“嗯，你就这么认为。”
郁延点头承认。
谢非然深感诧异，这男人到底是有多在乎这个妹妹，才会把事情做到这种地步？
不过他也的确需要这个联姻，本来一开始跟郁琳的联姻，就是为了他外婆的医疗费，如今换一个联姻对象也没差，反正谢家的目的就是想要攀上郁家的关系。
而且他外婆的病情实在拖不了太久。
尤其经历了郁琳这样猝不及防的离世，他更是不敢想象，要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外婆身上，他会有多么崩溃。
在迅速考虑好一会之后，谢非然才忍不住试探性的问，“哥哥真觉得我可以吗？”
毕竟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郁延相处，完全无法想象两人在一起后，会是什么样的境地。
再加上郁延看上去总是冷冷冰冰的，对他也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你很优秀，不要怀疑自己。”
郁延肯定地回他。
得到这男人的认可，谢非然心底莫名涌起一阵感动。
这个认识不到三个月的男人，居然都能说他优秀，可这样的认可，他却从自己的家里人那里看不到。
于是他也不再犹豫，既然他需要这个联姻，而郁延也刚好有这样的意愿，最重要的是，他并不讨厌郁延这个男人。
“那我听哥哥的，既然这是琳姐的心愿的话。”
仿佛早已料到他会答应，郁延脸上还是保持着冷静的模样，只是微微点头一下，“嗯，我不会亏待你的。”
之后，郁延又把谢非然重新带回到举行追悼会仪式的大厅。
这次他跟在这男人身后，谁也不敢再轻易说什么。
郁母看到他们俩一起出现，脸色简直不能更难看了，一副按捺不住想说些什么的气愤模样，却被郁启洋拦住了。
郁启洋还是明显比较顾忌自己这个长子的，当然更重要的也是，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妻子跟自己的长子发生矛盾冲突，那样只会让好面子的他成为一个笑话。
郁珉脸上的表情同样也很难看。
他显然没料到郁延会这样横插一脚，把谢非然直接抢走了。
只有郁瑶看到这幅画面，露出了一副意味深长的吃瓜表情。
那些摆明了想要看好戏的亲朋好友们也是各怀鬼胎，在表面和气的下面，暗流涌动着，都忍不住揣测着郁延的想法。
毕竟郁老爷子现在处于常年卧病在床的状态，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而郁启洋虽然已经是明面上接管了家族集团企业，但他逍遥放纵惯了，喜欢世界各地跑，生活的重心就不在管理家族集团企业上。
偏偏他这一辈就他这么一个独苗苗，另外三个都是姐姐，早已跟其他家族商业联姻嫁出去了。
郁家也不可能把自家产业拱手让人。
因此未来的郁家，主要看的还是更加年轻一辈的孩子。
说白了就是看郁延和郁珉这两个人。
就现在来看，刚上大学的郁珉显然还不成气候，而郁延在没有接管家族集团企业的情况下，已经是好几家公司的老板了。
本以为他会稳坐家族继承人的位置，郁珉根本就没有能力跟他争。
可如今郁延语出惊人，在他们面前直言不讳的表示要把没能招致入赘的谢非然娶进家门。
大家都知道郁老爷子是个传统的人，那重男轻女的思想就可见一斑，郁延搞得这一出势必会影响到他将来是否能够继承家族产业。
亲朋好友们也就不得不在心里仔细掂量掂量，到底该怎么站队了。
谢非然倒是不清楚这个大厅里正在蔓延着微妙的氛围，只知道，大家看待他的眼神明显不太一样了。
从刚才的轻蔑不屑，变成了现在的小心谨慎。
追悼会顺利结束以后，郁延更是把剩下的事宜交托给自己的秘书许晓宁处理，而自己则是亲自开车把谢非然送回到学校。
谢非然没想到自己还能坐在他的车上，一时觉得真是世事难料。
不过郁延除了送他回学校，也没有其他亲昵暧昧的行为，只是在他下车之前，淡淡交代了一句，“等我联系。”
听到这话，谢非然才想起自己已经把他的手机号码给删除了，便支支吾吾地回道，“呃……哥哥你能不能，就现在给我打个电话？”
“怎么？”
郁延看着他。
谢非然更难为情了，下意识挠了挠头，尴尬地接道，“就是不小心手滑……删了。”
说到最后两个字，已经是心虚到非常小声。
郁延：“……”
对于这个明显的谎言，他倒也没有去戳穿，而是配合地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点击了谢非然的手机号码。
一阵手机铃声很快在车内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响了起来。
谢非然赶紧拿出手机，保存了这个来电号码，备注也是重新输入了“哥哥”两个字。
郁延亲眼看着他把自己的手机号码保存好了，这才淡淡地说，“关于我们联姻的事情，我这边会派人跟谢家沟通，你不用有任何担心，只管安心上课学习就行。”
“嗯，我知道了。”
谢非然没想到他还挺照顾自己的。
不用他亲自去跟谢家说这件事，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嗯，那你先回去，等我忙完事情就跟你联系。”
郁延也没有继续耽搁他的时间。
正是如此，谢非然顺利赶上了下午的课，不至于又是一整天都没上到课。
第27章
谢家很快就在郁家通知下，得知两家的联姻依然有效，只不过联姻对象从郁琳变为了郁延。
徐倩华当即就变了脸色。
无论郁延在外的风评如何，他始终是郁家年轻一辈之中最有能力的人，即使不受宠，他也凭借自己的实力成为了当今最有实力的青年实业家。
在郁启洋接管家族集团产业时，郁延就一直被业界相关人员称为“太子爷”，基本上都是默认了他的地位。
更别说郁老爷子至今还没有公开宣布，谁才是继承他那庞大财产股份的人。
尽管郁启洋目前掌控着家族集团产业，但他手里头的股份还没有郁老爷子多。
虽说外界都在猜测，郁老爷子一向非常宠爱郁珉，很有可能会把他名下的财产股份都给郁珉。
但他卧病在床那么些年，始终都没有公开继承人，这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而且业界内的老一辈，都说其实最像郁老爷子的后辈，就只有郁延一人。
当年郁老爷子在商界叱咤风云，手段狠辣，做事冷酷无情，跟现在的郁延几乎如出一辙，在生意场上完全雷厉风行，城府极深，利益算尽。
这就导致坊间一直有传闻，说郁延跟郁家关系不好，只是一种表象，他实际上是被当成家族继承人来培养的。
谢非然一旦跟郁延联姻，这就意味着以后的待遇不可能像之前的入赘女婿那样，只能依附着体弱多病的郁琳成为家族里的边缘人物，而是会变成直接触及到家族核心利益的关系人之一。
徐倩华早知道郁延会为了自己的宝贝妹妹，而跟她选中的对象联姻，她当初一开始就该推荐自己的侄子去联姻。
一想到这点，她简直后悔得失眠了几个夜晚。
现在郁延已经专门派人通知了这事，说明已经决定好了这个联姻对象，不会再更改了，徐倩华就算想要介绍自己的侄子给郁延，也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好在谢非然也算是听话。
徐倩华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想着这个继子从小都没有叛逆过，一直挺乖的挺好掌控的，再说还有他外婆的病情可以拿捏他。
他如今跟郁延联姻的话，他们能得到的好处只会比之前还要多。
一思及此，徐倩华这才总算定下心来。
然后她又开始像之前那样，发信息给谢非然，要他别再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绝对要跟郁延搞好关系之类的。
结果清静了没几天的谢非然，又每天都被她的信息或者电话打扰。
反倒是之前跟他说了“等我联系”的男人，已经将近一个星期都没有音讯了。
幸好郁珉有事没事就打电话给他，一边劝说他放弃跟郁延的联姻，一边还不忘趁机埋汰自己的大哥，说这男人就是个工作狂，忙起工作来六亲不认的。
谢非然也就知道了，郁延最近没联系他的原因，是他的其中一家公司上市了，很多相关的事务要处理。
还有就是关于郁琳的遗物，因为郁母睹物思人，情绪很容易产生波动，所以全都是郁延亲手整理收拾的。
谢非然听到郁珉说的这些，有点无法想象，这男人收拾整理遗物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学长，我大哥那种人一点也不适合你。”郁珉还在手机那端不死心地说着，“你知道吗？以前有个男生非常喜欢他，为了得到他的注意，努力进了他的公司，成为了他的秘书，后来被他知道了，二话不说就把人开除了，并且还规定旗下所有公司都不许录用他，你说怎么会有这么绝情的男人？”
“有些人就是不喜欢职场上涉及到私情。”谢非然下意识就替郁延说了起来，“如果我不喜欢对方，对方还跑到我职场上来，天天在我面前刷存在感，我也不舒服。”
“可他对待没兴趣，或者不在乎的人，真的很绝情。”郁珉一副担忧的语气，“我怕时间久了，我大哥发现跟你联姻只是一时冲动，他很有可能会直接把你抛弃掉。”
“他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谢非然说出自己的看法。
实际上，如果将来两人在一起了，郁延后悔了，不用等他抛弃，他就会自觉离开。
反正他就没指望过，没有感情基础的联姻，能坚持一辈子。
“学长，你这么替我大哥说话，该不会是已经喜欢上他了吧？”
郁珉忍不住语气酸溜溜地问。
“至少不讨厌。”
谢非然如实回他。
尽管一开始对郁延的印象实在说不上有多好，甚至还有些顾虑和忌惮，但自从郁琳多次让郁延接送他，郁延都非常配合，他就慢慢改观了。
尤其这男人还如此疼爱自己的妹妹，简直就是大部分人心目中的模范哥哥。
当然，他不觉得自己喜欢上了对方，只是觉得对方这样事业有成的成熟男人，是自己所欣赏和敬佩的。
“那我呢？”郁珉趁机问道，“学长会讨厌我吗？”
“只要不纠缠我，就不讨厌。”
谢非然依旧实话实说。
“我只是喜欢学长而已。”郁珉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我会比我大哥更加对你好的。”
“抱歉，我只把你当做弟弟来看待。”
谢非然还是毫不迟疑地拒绝。
郁珉被他拒绝多了，也早就变得没脸没皮了，“就算学长这么说，我也不会就这样放弃的。”
“你别再说这些话了。”
谢非然不想跟他再聊这个话题，就说自己要忙着刷题，没空聊了。
郁珉为了避免他以后不接自己的电话，也很会把握分寸，听出他的意思，就很自觉的先道别挂断电话。
没想到才刚结束跟郁珉的通话，谢非然的手机没过几秒钟又响了起来，他以为是郁珉还有事没说又打过来了，拿出手机一看，发现竟是备注为“哥哥”的来电。
他不像接郁珉的电话时那样平静，而是莫名紧张起来，缓了几秒钟才划了屏幕上的接通键。
“哥哥？”
手机刚放到耳边，他就忍不住先出声。
“嗯，在忙？”
对方的嗓音依然淡淡的，却又很磁性。
“没有，已经下课了，正准备去图书馆。”
“那电话怎么刚才一直打不通？”
听到郁延的疑惑，谢非然愣了下，意识到这男人可能刚才一直在拨打他的手机号码，直到他和郁珉的通话结束，他才得以拨打进来，一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刚才跟人在电话里聊了会。”
本来想说是在跟郁珉讲电话，但又觉得可能会搞得他们兄弟俩不愉快，他就只好先采取了这样的说法。
好在郁延也没多问，而是跟着道了声歉，“我才应该说抱歉，让你等我联系，结果我这几天太忙了，都没能及时给你联系。”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谢非然却听得十分诧异。
没想到这男人会专门跟他解释这些，明明看起来是那么冷淡又寡情，总是不愿多说一点自己的事，更别说他们俩的联姻，本身就是谢非然在高攀他。
“没事，我知道哥哥工作很忙。”谢非然配合地回应。
郁延默然片刻，才说，“晚上有空么？”
“有空，是有什么事吗？”
谢非然疑惑。
“想跟你一起吃顿晚饭。”郁延没有拐弯抹角，“我等会还要开会，开完会就去接你，行么？”
谢非然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一时紧张就脱口而出，“只是吃饭吗？”
手机那端的郁延好像被他问懵了，顿了会才说，“除了吃饭，你还想要做什么？”
谢非然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恨不得当场打自己的嘴巴，连忙急切地解释起来，“不是！我的意思是，是去郁家吃饭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要跟郁延交流，就容易犯蠢嘴笨。
所以说，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这男人相处。
“不是，今晚不去郁家吃饭。”
郁延耐心地回他。
“嗯。”
谢非然在心里松了口气，他怕现在面对郁母，可能又会刺激到郁母的情绪，到时候搞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那你等我。”
郁延淡声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因要去开会，而先挂了电话。
就因为这句话，谢非然之后到了图书馆的自习室，也很难静下心来。
他想到了郁琳的笑容，想到了自己外婆的笑容，想到了郁母指着自己咒骂的模样，也想到了徐倩华在自己身上算计利益的精明嘴脸，还有当时在追悼会上看到的郁家的那些亲朋好友……他想了很多，不知道自己这样跟郁延联姻在一起是不是正确的。
他并不了解郁延这个男人，不知道各自的利益将两个人绑在一起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明明他在说服自己跟郁琳结婚时，并没有如此纠结。
又或者他心里还是有些许内疚的。
即便没有感情基础，认识时间也不久，但郁琳对他还是很不错的，可他却在她刚离世后，选择了跟她哥哥在一起。
这般像是被套上了枷锁的情感不断萦绕在他的脑海里，让他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直到傍晚时分，在S大图书馆附近的停车场那里，看到那个依然引人注目的修长身影时，他有些混乱的思绪才逐渐冷静下来。
他也在这时明白了，自己别无选择。
势单力薄的他，得罪不了谢家，更加不敢得罪郁家。
更别说他还要从中拿到那份利益，来给外婆治病。
谢非然决定不再去纠结这些，因为在他走向郁延那边时，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从这场利益交换的联姻中脱身了。
“哥哥……”
他走到郁延跟前刚出声，就被一阵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整个人忍不住抖擞两下，还缩了缩脖子。
然后就看到郁延迅速解下自己颈间的深色围巾，然后果断的往他脖子上围起来。
由于对方的举动太过顺其自然，以至于谢非然当场愣住，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对方近在咫尺，垂着眸认真地给他系围巾。
“乖，站着别动。”
看到谢非然下意识想闪躲，郁延出声说了一句，嗓音很低浅，却很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谢非然顿时乖乖地站着，没再乱动。
郁延随即手法熟练的帮他系着围巾，谢非然完全可以清楚感受到男人的气息，还有围巾上的温度也全是这男人的味道，那淡雅香味就像包围住他似的，在从未有过的近距离，强烈侵袭着他的感官。
这一刻，就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俩，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了。
第28章
郁延开车带着谢非然前往了S城海拔最高，也是最豪华的餐厅。
这家餐厅坐落于S城其中一栋地标建筑的顶层，谢非然虽然没有去过，但身为本地人也是听说过这里的，这家餐厅一般只接待名门权贵，每天限时限量接待客人，而且每道菜的价格都非常惊人。
即便如此，这里也是常年人气爆满，很难预约到位置。
他想起卢家逸曾经说过一个明星的八卦，就是有个顶流明星在网上吐槽说，为了想在这家餐厅吃顿饭，足足排队预约了一个多月，才预约成功。
谢非然当时听了挺诧异的，算是刷新了他的认知，所以就留下了挺深的印象。
他又想到郁珉打电话说了，最近郁延工作非常繁忙，再加上郁琳的一些后事还要处理，都不知道这男人到底是在什么时候预约到了这家餐厅的位置。
消费昂贵的地方，自然匹配着高质量的服务。
从进入大厦以后，就有专门的服务员陪伴在侧，一路上毕恭毕敬的，还专门用对讲机调度电梯，防止让他们久等。
走到电梯那边，谢非然习惯性想伸手去按按钮，那位服务员马上抢先按下，还说了句，“电梯很快就到，请先生稍等一下。”
面对这种贵宾级的待遇，谢非然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休闲运动服和普通的宽松羽绒服，早知道要来这么高档的地方，他应该先回宿舍换一套好点衣服才对。
再偷偷看一眼身边的男人，修长笔直的身形，黑色西装外套搭配着白衬衫，端正工整地系着领带，清隽英俊的一张脸，有着十分完美的侧脸轮廓，即使眉宇淡然，面无表情，也照样给富丽堂皇的环境里增添了极为亮眼的感觉。
这也许就是天生矜贵的气质。
电梯门打开后，谢非然习惯性礼让别人，下意识就往旁边挪了挪，可下一秒，郁延就伸手轻轻搭在他腰身上，把他带进了电梯里。
谢非然刚在电梯里站定，郁延就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搞得谢非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就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两人都没说话，就这么安静的看着电梯上面显示的楼层数字不断变化。
电梯上行了百层，抵达顶层后，又有专门的服务员在等待迎接他们，但服务员只把他们带到餐厅门口，并没有再跟进来。
进入装修得金碧辉煌的餐厅，谢非然发现里面并没有其他客人，就只有他们俩，不由得好奇开口，“哥哥，怎么这里没有其他人？”
“我不喜欢被人打扰。”
郁延淡淡的一句话，让谢非然瞬间反应过来。
这里是被他给包场了。
意识到这点，谢非然更加深刻感受到了对方是豪门家族的大少爷。
光在这里吃顿饭就要花不少钱，而对方一来这里就直接包场，这已经不仅仅是财大气粗的水准了，更是说明他在S城的人脉非同一般。
那些原本有可能预约在今天到这里用餐的名门权贵，显然都不得不给他面子。
郁延把他带到了一个靠着落地窗的位置，那里可以俯瞰S城的市中心夜景，把其中的繁华和璀璨都尽收眼底。
谢非然坐下来后，视线就被窗外的景色所吸引。
因为临近圣诞节和元旦，街道上都装饰着各种喜庆的彩灯，从高层往下看去，就像是点点星光汇聚成了一条银河那般，光彩夺目。
他正看着，就听到郁延淡淡说了一句。
“琳琳很喜欢来这里看夜景。”
谢非然听得一惊，马上收回眼神，转而看向坐在身边的男人。
郁延眸色深沉，顿了下，也没有瞒着，多加了一句，“这本来是我给你们预订好的位置，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
谢非然怔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无法治愈这男人失去妹妹的悲伤。
也许是察觉到气氛有些沉重了，郁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按铃把服务员叫了进来，示意他们可以上菜。
这家餐厅在预约的时候，就必须要订好菜品，这样才能提前准备好那些昂贵新鲜的食材，因而这个时候并不需要再去点菜，服务员就会把一道道美味而又昂贵的菜肴端上桌。
不过服务员在这个时候多问了一句，“先生，蛋糕要先送上来吗？”
郁延点头，“嗯。”
于是不一会儿，一个精致华丽的生日蛋糕率先被端了上来。
然后郁延一语不发的亲自动手，把蜡烛插到蛋糕上点燃。
火光映衬在他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英俊脸庞上，渗透进他那双黑沉深邃的眸底，像是把他藏起来的哀伤给照射了出来。
谢非然看着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
如果郁琳还在，今晚看到这个生日蛋糕，应该会开心得笑个不停。
“吃蛋糕么？”
郁延忽然出声问他。
“嗯。”
谢非然点点头。
于是郁延很快把蜡烛吹灭，然后给谢非然切了一块蛋糕。
谢非然也没有客气，当即就拿起餐具品尝起来。
入口即化的口感，还有甜而不腻的奶油，都说明了这个蛋糕的价值不菲，想来应该是专门请的高级蛋糕师设计做出来的。
郁延并没有品尝这个蛋糕，而是默默地看着谢非然吃，仿佛这样就已经满足了似的。
可被他这样看着，终究还是不习惯，谢非然只好抬眼看向他，“哥哥，你不吃吗？”
“你替我吃就行。”
郁延的嗓音依旧听不太出情绪。
“那我也吃不下这么多。”
谢非然有些无奈的语气。
“吃不下就不吃。”
“那剩下的这些蛋糕要怎么办？”
“不要了。”
听到郁延说得如此果断，谢非然顿时觉得有些浪费，又有些可惜，就忍不住说，“那我能打包带回去吗？这蛋糕这么好吃，就这么不要了多可惜，我带回去给我室友吃。”
郁延看他说得那么认真，就点头答应，“行，一会我让人分装打包好。”
“谢谢哥哥。”
谢非然微微一笑。
“不用客气。”郁延回他，“有什么喜欢吃的，都可以跟我说，下次再带你去吃。”
谢非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摆摆手，“我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就是下次哥哥如果要带我来这种高档的地方，麻烦先说一声，要不然穿成这样真的有点不好意思。”
“没关系。”郁延却说，“你不用介意这些。”
“真的吗？”
他怕他穿得如此普通，站在郁延身边，相形见绌事小，丢了郁延的面子事大。
也许是看穿了他的想法，郁延一本正经地回应，“你无论穿什么都很好看。”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谢非然当场愣住。
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他以前在音乐酒吧餐厅做兼职的时候，就有客人这么说过，但他都是听过就算，压根没往心里去。
如今听到郁延这么说，却瞬间有种耳朵发烫的感觉。
就连心跳都加快了一拍。
好在服务员开始上菜了，这个话题才没有继续下去。
谢非然装作十分冷静的模样，吃完蛋糕就开始品尝那些美味佳肴，毕竟中午没怎么吃，急匆匆上完解剖课，帮忙搬运大体老师，之后又去图书馆自习室里奋斗刷题，一番下来是真的饿了。
可他那已经明显泛红的耳尖，完全没能瞒过郁延的眼睛。
不过郁延什么都没说，看到谢非然吃得有些噎了，就及时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顺势提醒，“小心烫。”
谢非然急着想喝水，也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就先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没想到茶水真的烫，他被烫到了一下，就没敢再喝第二口。
郁延看出他还想喝茶，就把自己的茶杯推了过去，“不嫌弃的话，喝我这杯。”
谢非然直接就拿过他的茶杯，然后咕噜咕噜两口就给喝完了。
总算缓过气来，他才难为情地开口，“谢谢哥哥。”
“不用谢，你慢点吃。”郁延只是耐心的再次提醒，“咱们不赶时间。”
谢非然更加难为情了，“不好意思，在学校食堂里习惯了吃得快一些。”
之前在郁家，那种氛围时刻让他紧绷着神经，再加上徐倩华还在微信里千叮咛万嘱咐，要他注重形象之类的，所以他一直保持着慢条斯理的吃相。
而这次，在郁延面前一时大意松懈，就把真正的吃相暴露出来了。
好在郁延看起来并不介意，只是淡淡地问，“你在学校里都吃得很快？”
“嗯，因为要努力挤出时间去自习室。”
谢非然实话实说，他们医学生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学习的路上，吃饭的时间能尽量减少就尽量减少，毕竟他们老师也说，等以后进了医院工作，能够按时吃饭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郁延闻言，也没有去说教什么，只是叮嘱了一句，“照顾好自己。”
“嗯，我会的。”
谢非然乖乖回他。
“那就不要再去找兼职，实在缺钱，我可以给你。”
“这怎么行……”
他话音还未落，就听到郁延把话接了下去，“花老公的钱有错？”
听到“老公”这个称呼，谢非然脸热了起来，“……哥哥别逗我。”
这都还没结婚，说什么老公呢？
他算是发现了，这男人虽然平时沉默寡言的，但有时候的发言真是很惊人。
“我是认真的。”郁延说着就从衣兜里拿出皮夹，直接抽出一张银行卡递给谢非然，“这卡随便你刷，想要买什么都行。”
谢非然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然后赶忙摇头，急切地说，“这卡我不能要，哥哥你不用这样。”
郁延见他不收，也没多说什么，而是直接把卡塞进了谢非然的衣兜里。
“多吃点好的，你太瘦了。”
确定把卡放好了，郁延才说。
谢非然总觉得把卡再塞回给郁延，这画面一定很滑稽，再加上说不定会引起对方的不愉快，就只好乖顺地应他，“……我知道了，谢谢。”
“那继续多吃点，要不然冷了。”
“嗯。”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谢非然只好把注意力又重新放回到面前的美食上。
两人之后相对无言，气氛又变得冷清下来。
直到郁延看他吃得差不多了，才出声，“周末有空么？”
临近期末了，一大堆知识点需要复习的，医学生就不可能有空闲的时候，但他知道郁延一定是有事，才会这样问他。
再加上他之前每个周末都能抽空去郁家，现在要说没空，显然不太好。
于是他就点头，“有空的。”
“那把周末的时间留给我。”
“是有什么事吗？”
结婚的日子应该还没定下来才对。
郁延倒也没瞒着他，“只是想带你回家看看。”
“回郁家？”
“不，回我们的家。”
谢非然听得心中一抖，这句话，莫名让他有些破防了。
第29章
谢非然老实跟徐倩华说了，郁琳生日那天晚上，郁延带他出去吃饭的事情。
对此，徐倩华深感意外，连续问了两次确定这事，“他真的带你去那家餐厅吃饭了？”
“嗯，还专门包场了。”
谢非然配合地回她。
徐倩华的心思一下子千回百转，想不懂区区一个谢非然，怎么会让郁延那样日理万机的男人专门抽出空来。
难道真是爱屋及乌？
因为非常疼爱郁琳，所以连带她看上的人，也一并疼爱？
她不禁揣摩起来。
虽说郁延和郁琳是兄妹，联姻对象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实际上的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跟郁延联姻，本身的地位就更加不一样，那不再是入赘女婿，而是明媒正娶的儿媳，这是能够触及到郁家核心利益的身份。
而徐倩华想尽千方百计，要把谢非然献给郁家，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利益最大化。
如今天赐良机，她自然不能搞砸了。
于是她话锋一转，语气都柔和了些，“非然，今天晚上回家一起吃顿饭吧。”
“是有什么事吗？”
谢非然一边翻看学习资料，一边询问她。
“你爸这几天生病了，老是念叨你好久没回家看看。”徐倩华先是拿出了谢父当做理由，然后才顺势说出自己的目的，“刚好顺便跟你说一下，我这边掌握到的一些情报，你要想跟郁延搞好关系，顺利联姻结婚，就必须要知道这些。”
谢非然知道她的性子，如果不答应，她能一直发信息打电话过来。
为了避免更烦，他在无奈之下，只好答应晚上回家一趟。
其实谢非然说是S城本地人，实际上是在郊区长大的。
谢家生意衰败，家道中落以后，谢非然的爷爷变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还完债以后就在郊区买下一块地，建造了一栋大别墅供给一大家子住。
谢父和他的兄弟姐妹都是在那栋别墅里长大结婚的。
谢非然的亲生母亲也是在那栋别墅里去世的。
后来谢父说是没办法再住在那里，看到别墅的一景一幕就会想到谢非然的母亲，会很难过，然后就带着年幼的谢非然一起搬出去住了。
然后没多久在生意场上认识了徐倩华，把人娶进家门以后，有了徐倩华娘家的资助，他们就在城北区那边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
当时买房的时候，徐倩华已经怀孕了，才会专门买了三个房间的屋子。
可没想到过了没几年，她又意外怀孕了。
然后生下了小儿子。
谢非然只得跟这个弟弟共用一个房间，他上高中住校以后，那原本是他的房间基本上就被他弟弟霸占了，除了一张床以外，基本上就没有他的私人位置。
本来他从小就像个局外人似的，在这个家里毫无地位，如此一来，他就更加不喜欢回去了。
当天上完课，谢非然就跟室友们打了声招呼，然后坐地铁回去了。
进屋后，发现屋内居然翻新装修了一遍，跟他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了，顿时就更加觉得陌生不已。
再回想了一下，他今年好像就除夕夜的时候回来吃了顿年夜饭，然后就匆匆回校了，直到现在才回来，也是快一年了。
给他开门的是保姆阿姨，刚过来上班没几个月，都不认识谢非然，只当他是徐倩华邀请过来的客人，把他迎进门以后，把他带到客厅那边，就赶紧去倒了杯热水送过来。
谢非然礼貌地道了声谢，然后环顾了一下屋内的装潢。
整体看起来很是温馨，旁边的柜子上还放着十分显眼的全家福照片，只是上面没有谢非然的身影。
保姆阿姨不一会又走过来，说了句，“太太她还在书房那边开线上会议。”
“没事。”
谢非然先是客气地回她，然后才问，“请问我爸人呢？”
保姆阿姨愣了下，然后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赶紧更加小心翼翼地回答，“谢总去接鑫鑫放学了。”
谢非然没有太大的意外，自己的父亲有多么疼爱那个弟弟，他是从小就有目共睹的。
于是他又问，“那我能去那边的房间看看吗？”
他伸手指了一下原本是他的那个房间。
保姆阿姨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您请便。”
谢非然这才起身走向那个房间，然后打开房门后，发现里面果然也重新装潢了，风格完全就是小男孩喜欢的，而他躺了很多年的那张床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只有一张宽敞的大床。
连最后一丝的位置都没有了。
他果然在这个家里是多余的。
正这么想着，玄关那边就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谢非然把房门关上后，玄关那边的家门也被打开了。
很快，一个小学生开心地快步跑了进来，正是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谢志鑫。
而谢父则是跟在后面，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把门带上。
谢志鑫看到谢非然的时候，当场就愣住了，过了两三秒，才出声喊，“妈妈！”
保姆阿姨马上走到他跟前哄着，“鑫鑫乖，太太还在忙工作呢。”
谢志鑫倒也不叫了，只是站在保姆阿姨的身后，一脸防备地看着谢非然。
谢父换好室内拖鞋走进来时，看到谢非然的身影也是愣了下，但很快就露出了高兴的神色，“然然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跟爸说一声？”
谢非然淡淡笑了下，“华姨说您最近生病了。”
“哎，就是点小感冒。”谢父把谢志鑫的书包递给保姆阿姨后，发现谢志鑫还在盯着谢非然看，便出声提醒，“鑫鑫，有没有乖乖叫哥哥？”
谢志鑫就像是没有听见谢父的声音，哼了一声以后，就跑回到房间里了。
“鑫鑫，你这孩子怎么一点礼貌都不懂？”
谢父的声音有些无奈。
反倒是谢非然出声安慰，“没事，小孩子这样很正常。”
“也对，算了不管他了，你难得回来，爸得亲自下厨做顿饭才行。”谢父说着就开始撸袖子，“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家常菜？爸给你做。”
家里一般都是保姆阿姨做饭，谢父偶尔会下厨，徐倩华是从来不进厨房的。
谢非然没有住校之前，在家也会经常做饭。
那时他才十岁出头，就会做不少家常菜了，还是谢父亲手指导教出来的。
他还记得很清楚，当时谢父一边教他一边说，“你华姨喜欢吃得偏甜一些，所以这道菜要稍微放点糖，你要是做的好吃，她说不定会表扬你。”
仿佛他学做菜就是为了讨徐倩华的开心。
“爸，不用费心了，随便吃吃就行。”谢非然客气地说，“早点吃好，我还要赶地铁回学校。”
“天这么冷，就过一夜再回学校吧。”谢父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鑫鑫房间里那张床够你们兄弟俩睡的，不用担心不方便。”
果然成了“鑫鑫房间”。
谢非然脸上还是保持着平静的态度，“明天有早课，我还是得今晚回去。”
谢父看他这么坚持，就没再劝他。
刚好徐倩华也在这个时候从书房走了出来，她看到谢父把孩子从学校里接回来了，就说，“你别去做饭了，给鑫鑫辅导一下功课，让王姐去做饭。”
谢父本来想在厨房里大展身手，给自己长子尝尝手艺，听到自家老婆发号施令，就只好乖乖点头，“那好吧。”说完也不忘看向谢非然，接道，“然然我下次再做大餐给你吃。”
“嗯。”
谢非然只是配合地应了声，什么都没多说。
徐倩华随即就朝着他说了起来，“我现在跟你谈一下关于郁家的事情。”
谢非然又回到沙发那边坐好。
“之前你跟郁琳联姻时，我也说了不少该注意的事情，那些你都还记得吧？”
她首先就确定谢非然有没有把她以前的叮嘱听进去。
看到谢非然点了点头，她才把话接了下去，“跟郁延联姻可不一样，他不是郁家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真要形容的话，他在郁家是一头狼，而且是孤狼。”
“郁家是个非常传统的豪门家族，他们的家族财富积累了几个世代，势力错综复杂，郁延在其中的形势暂时还不明朗，你跟他在一起之后，一定要想办法多了解他，这样才能及时掌握住风向，站对队伍。”
她最担心的还是谢非然被卷入郁家明争暗斗的势力中，万一不慎变成炮灰，会拖累他们谢家和徐家。
“还有就是要懂规矩。”
徐倩华看谢非然听得一脸认真，就继续说着，“郁家很讲究一些规矩，比如结婚的日子就必须让大师算过才行，到时候你别搞什么学业繁忙之类的理由，懂不？”
“嗯。”
谢非然点头。
他其实对这些都完全没有兴趣，就算答应跟郁延联姻，也是想着以后会离婚的，到时候切割干净，就再也不想跟豪门家族的人扯上一丁点关系。
徐倩华看到他的配合，相当满意。
她就需要他这么听话，这样才比较好掌控。
“既然明白规矩很重要，那你就该懂的，和豪门联姻，有些事情就不要太过介意在乎。”
谢非然没听懂她这话，就疑惑，“有些事情？”
“就是有钱人会玩是很正常的，只要明面上过得去，暗地里的那些就不要追究太多。”徐倩华看他没明白，就进一步说得直白了些，“有传闻说郁延暗地里有不少情人，如果这是真的，你也不要去追究，反正你是名正言顺的正宫就行。”
听到她这番话，谢非然这才明白过来。
同时也想起，以前跟郁琳一起去水族馆约会的时候，郁延那时候的确买了情侣款的纪念品。
这就说明他应该是有交往对象的才对。
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能选择跟他联姻，真不愧是豪门大少爷。
谢非然又点头应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去追究那些。”
“很好。”
徐倩华表扬他。
就在她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玄关那边又传来了开门的动静。
走进来的是放学回来的谢雯萱，她今年上初三了，走进来看到自己的母亲和谢非然两人，只喊了一声“妈”，然后就径自往房间里走，直接无视了谢非然。
徐倩华并没有出声提醒自己的女儿叫人，谢非然也无所谓。
本来这一对姐弟对待他的态度，就是徐倩华纵容出来的。
谢非然早就放弃了对他们母子三人的任何期待，要不是还有个父亲，对于他而言，他们跟陌生人也没多大区别。
第30章
徐倩华把该说的都说完了以后，保姆阿姨那边也把饭菜差不多都做好了。
但他们并没有急着吃饭，而是说要等谢雯萱这个初三中考生做好功课再一起吃。
谢非然本来急着想快点吃完这顿饭，然后早点回学校，为了不把气氛搞得糟糕，他也就只好配合，等着谢雯萱写完功课。
谢父为了缓和他们兄妹俩的关系，还提了一句，“然然你学习成绩那么好，等放寒假了要是有时间的话，就给萱萱补习一下功课吧，她最近成绩有些不太稳定，都不知道能不能考上附近的高中。”
没等谢非然出声回应，徐倩华就先毫不客气地说了，“说什么话呢？等他放寒假的时候，说不定已经跟郁延结婚了，他需要把心思放在那边。”
谢父脸上的表情一时有点僵，顿了会才无奈回道，“说的也是。”
“爸，就算有时间我也不会教，现在除了医学知识，其他基本上都还给老师了。”谢非然还是说了这么一句。
“说的也是。”谢父这才重新笑了起来，“是爸为难你了，然然都初中毕业十年了呢。”
“是七年。”
谢非然平静地纠正他。
“都七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谢父连忙笑着应道。
将近八点的时候，谢雯萱这才一脸不爽的从房间里走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谢父刚刚说她学习成绩的事情。
谢父倒是照样面带笑容地叫她，“我们萱萱终于做好作业了，快点去洗手吃饭吧。”
在保姆阿姨把做好的菜从保温柜里端出来时，谢父也把家人都招呼到圆形餐桌这边入座了。
谢非然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谢志鑫就忽然叫了起来，“妈妈，他坐了我的位置！”
徐倩华马上板起脸来，“鑫鑫，怎么说话的？”
“可是我都坐那……”
谢志鑫一脸委屈的还没把话说完，就被徐倩华的眼神给瞪得不敢出声了。
谢非然二话不说就起身，坐到了旁边的位置。
谢父笑着打圆场，“鑫鑫，你看哥哥把位置让回给你了，你去坐吧。”
没想到谢志鑫嘟起嘴，不满地回他，“可是我不想跟他坐。”
“谢志鑫。”
徐倩华加重语气直呼全名，这是她即将生气的征兆。
谢志鑫马上面露可怜的神情看向自己的父亲。
谢父只能劝她，“好了好了，小孩子不懂事正常，以后再好好教他，现在难得一家子吃顿团圆饭。”
然后就听到谢雯萱小声“切”了一下。
“你也给我懂事点，全家等你一起吃饭等到现在。”徐倩华察觉到自己的女儿也要作怪，就提前警告了一句。
哪知道她直接顶嘴，“我又没让你们等我。”
“给我好好说话。”
徐倩华再次提醒她。
谢雯萱当场翻了个白眼，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谢非然就像是没有听到他们这番吵闹似的，而是拿出手机发微信，完全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谢父看他都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就出声哄，“然然，你别介意，弟弟妹妹都还小。”
谢非然收回手机，一脸情绪稳定，“没事。”
“那就吃饭吧，不然都冷了。”谢父马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谢非然面前的碗里，“我记得然然最喜欢吃红烧肉了。”
“谢谢。”
谢非然不忘说一声。
谢父觉得他简直客气得生分，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谢志鑫说，“爸，我也喜欢吃红烧肉！”
他连忙笑着也给谢志鑫夹了一块红烧肉，“对对对，我们鑫鑫也很喜欢吃红烧肉，很像哥哥呢。”
接着他也给谢雯萱夹了红烧肉。
谢雯萱还是冷着脸没说话。
他也不介意自家女儿这种态度，仿佛已经习惯她如此叛逆的模样，又伸出筷子给徐倩华也夹了一块红烧肉。
全家坐在一起吃饭的画面看起来是如此和谐，他高兴得都有些感动了。
“然然，这鱼也很好吃的，你尝尝。”
谢父顾不上自己吃，又伸筷子去给谢非然夹菜。
忽然，谢雯萱把筷子放餐桌上一放，“我不吃了。”
“你又怎么了？”
徐倩华皱起眉头。
“没胃口。”
谢雯萱撇撇嘴，没好气地说。
“怎么就没胃口了？这些不也都是你爱吃的菜？”
徐倩华追问。
“就算是爱吃的菜，也要看是跟谁吃。”
谢雯萱作势就要起身离开。
徐倩华马上呵斥，“你给我坐好了！谁让你这么说话的？”
“我就是没胃口不想吃，我是说错了什么吗？”
谢雯萱更加不爽地提高了音量。
谢父只好出声哄她，“萱萱，好不容易哥哥回来一趟，你想吃什么跟阿姨说，让阿姨再去给你做好不好？”
没等谢雯萱说话，徐倩华反倒抢先开口了，“这丫头就是你给惯的！”
“好好好，我给惯的，这不咱闺女吗？你也消消气，跟孩子计较什么。”谢父安抚了徐倩华，又转头看向谢雯萱，“萱萱你想吃什么？”
一旁的谢志鑫见状，也不乐意了，“爸爸，凭什么只问姐姐想吃什么，不问我啊？”
谢父也不忘这个儿子，“那鑫鑫要吃什么？”
“炸鸡！”谢志鑫回得特别快。
“这东西不健康，不许吃。”徐倩华立马提醒自家儿子。
谢志鑫立即一脸失落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谢父一时忙得焦头烂额，耐心地哄着他们母子三人，然后突然发现坐在一旁的谢非然十分安静，便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
却意外发现这个儿子完全不在意弟弟妹妹们的吵闹，只是默默地在吃着自己的饭。
仿佛这番吵闹跟他毫无关系。
再注意一看，他更是发现谢非然完全没有吃他夹的红烧肉和鱼肉，只是夹了两下距离自己最近的菜，然后就把大半碗白米饭快扒拉完了。
谢父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儿子。
忽然反应过来，谢非然对这一切的不在意，并不是他大度，也不是他很乖不计较这些，而是他打从心底就觉得无所谓。
无所谓他们这些家人怎么样。
谢父对于这个认知感到震惊，这个儿子从小就很乖很听话，也很热心帮助别人，被表扬了会开心地笑，伤心难过了会哭，再加上模样生得好，一直都很讨人喜欢。
谢非然的母亲去世时，他那时候在葬礼上哭得很伤心，只有五六岁的谢非然却用一双小手牵住了他的手，然后用稚嫩的声音对他说，“爸爸不要哭了，你还有然然，然然会一直陪着你的。”
那个时候，谢非然明明一脸想哭的模样，却为了安慰自己的爸爸，硬是没哭。
之后为了哄他开心，这孩子读书学习非常用功，还主动学做家务。
简直懂事得让人心疼。
可就是这样善解人意的孩子，从何时开始变得对家人摆出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了？
为什么会这样？
正当谢父想着这些，谢非然已经快速把一碗饭吃完了，他平静地放下筷子，说，“爸，华姨，我吃饱了，谢谢招待，你们慢慢吃，我得赶地铁回学校了。”
说完，他才站起身。
“这就吃饱了？”谢父想挽留他，“我看你也没吃多少……”
“我吃饱了，爸，晚上吃多了我的胃会不舒服。”谢非然起身后还不忘把餐椅重新摆放好，语气冷静而又客气，“我先回去了，华姨要是还有什么事需要交代的话，就发信息给我吧。”
谢父见他真要走，也跟着起身，“那我开车送你。”
“不用了爸，这里离地铁站没多远，坐地铁很快就到学校了。”
谢非然拒绝了他的好意。
谢父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到徐倩华开口，“你这还什么都没吃，开车也不怕没力气握方向盘。”
“华姨说的没错，爸您还什么都没吃，不用送我了，我这是要赶着回去写论文。”
谢非然说完这句话，就先走到客厅那边，然后拿了自己的随身背包以后，就果断推门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谢雯萱后脚就哼了声，“终于走了。”
“就是就是，姐姐，他好奇怪哦，吃饭都不怎么吃菜的。”谢志鑫还附和着笑起来说。
“吃你们的饭，少说点话。”
徐倩华沉声道。
谢雯萱这才拿起筷子夹菜，谢志鑫看见了还吐槽，“姐姐，你不是说没胃口吗？”
“倒胃口的人走了，就有胃口了。”
谢雯萱从小就讨厌谢非然，因为谢非然长得比她好看，学习成绩又比她好，明明不是她母亲生的孩子，却要分掉父母一部分的关爱，简直是令人讨厌至极的存在。
她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顿时露出了一副享受美食的模样。
谢父听到他们姐弟俩的话，不知怎的，一股无奈却又愤怒的情绪涌上心头，不由得就加重语气说了句，“吃饭！别说话！”
他很少对孩子说重话，徐倩华母子三人都被他这一声给吓了一跳。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
然后谢父看着自己爱着的妻子，还有两个从小疼爱的孩子，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缓和了语气，“快吃饭吧。”
徐倩华马上朝着谢雯萱使了一个眼色，谢雯萱很快心神领会，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谢父碗里，“爸，不要生气了。”
“没生气，你快点吃吧，别饿着。”
谢父又怎么舍得跟孩子计较这些。
与此同时，浑身发冷的谢非然正抖擞着身子，一路小跑着往地铁站那边赶。
S城的冬天还是非常冷的，尤其前两天还下雨降温，现在又刮着风，简直冻得不行。
到了地铁站里面，这才总算暖和了一些。
刚过安检，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拿出手机一看，竟是备注“哥哥”打过来的。
不敢让对方等太久，他朝着冰冷的手哈气了两下，就划了一下屏幕接通了电话。
也许是听出谢非然的呼吸有些喘，手机那端传来的嗓音开口就问，“你还在外面？”
“出来有点事。”
谢非然并没有细说。
郁延也没有追问具体的细节，只交代，“天很冷，当心着凉生病，快点回去。”
“……好。”
谢非然的嗓子突然有点干涩。
他刚刚离开那个家的时候，没人这么叮嘱他。
也不知道郁延是不是从他的声音听出点什么，顿了下又说，“你是在校外？要不我开车过去接你？”
“不用了。”谢非然吃了一惊，连忙出声拒绝，“我已经在地铁站了，很快就能回到学校。”
郁延那边又沉默了一下，才说，“嗯，那行，回到学校了记得发信息给我。”
谢非然这才想起，郁琳生日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去吃饭，还顺便把对方的微信加上了。
只是他不敢贸然打扰对方，微信就一直没有发过信息。
“好。”
谢非然温顺地应他。
“嗯，那周六我去接你。”
“好。”
谢非然又是应了一声。
“乖，那我们周六见。”
听着对方轻浅磁性的嗓音，谢非然突然莫名有点期待见面了，“好的哥哥，我们周六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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