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吻他
“韩康说你不愿喝药?为何不喝药,你在求死?”
赵时宁提着特制的马鞭走向他,语气是关切的温柔,可眼中的不耐已掩饰不住。
她纵使再喜欢这副皮囊,这么多年也早就玩腻了。
季雪燃静坐于地,垂着眼帘,鸦黑的羽睫投下一层青色的暗影。
他没有看她,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由于常年不见天日,他的肤色近乎惨白,长长的墨发垂落于肩,面容清疏柔和,像是完美无瑕的琉璃玉佛。
“没有求死。”季雪燃轻声道。
“那为何不喝药?”
赵时宁猛的攥住他的手腕,铁链相撞发出“哐当”一声,在这静谧的暗室里分外刺耳。
季雪燃痛的眉头蹙起,他从脊背到手臂遍布着深浅不一的鞭痕,新伤叠加旧伤,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咬住苍白的唇,没有再答话。
入梦之前,季雪燃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现在这种状况。
他甚至不知该如何与赵时宁说明状况。
“赵时宁,你不能这样……”
他声音虚弱,鼻尖泛着冷汗,像是随时会晕倒。
“不能怎么样?”
赵时宁终是大发慈悲放开了他,慢慢悠悠地站起来,俯视着季雪燃。
季雪燃长舒一口气,终于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所以……是不能这样吗?”
她平静地打量着他,总觉得今日的季雪燃与往日有点不同。
最碍眼的就是他眼神中的怜悯,让她心生厌烦。
赵时宁毫不犹豫甩下鞭子。
季雪燃本有遍体鳞伤的身体又新添一道新鲜的鞭痕,皮开肉绽,鲜血溢出瞬间打湿了雪色衣衫。
他没有叫痛,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安静得像是个哑巴。
禁闭的门从外面被推开,刺目的光线瞬间涌入这暗室之中,身形壮硕的侍卫端着碗药走进来。
季雪燃的眼睛被这光刺得有些痛,太长时间深陷在黑暗中,他已经不习惯见到阳光。
“陛下,药熬好了。”韩康恭恭敬敬道。
“放在那就好,你先出去。”赵时宁头也没回。
暗牢里没有桌案,韩康只好将药碗放到季雪燃身侧的地面,随后又退了出去,将门重新关好。
令人不适的光线再度消失,季雪燃才睁开双眸,看着同样在黑暗中的她。
“赵时宁,你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吗?”
他的话中之意是她还要继续是否还要留在梦中,赵时宁却以为季雪燃这是在赶她走。
“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赵时宁端起地上的青瓷碗,碗里黑乎乎的药汤早已变凉,冒着难闻的苦涩气味。
她将青瓷碗递到他唇边,笑着道:“是你自己喝,还是我喂你喝?”
季雪燃刚欲接过碗,却被赵时宁挡住。
她似是在故意作弄他,慢条斯理道:“怎么今日这么乖,还是我喂你服药吧”
“不必。”
季雪燃侧过脸,他能看出她的不怀好意,也难以接受与她有任何亲密的行为。
赵时宁却显然没有现实中那么好说话,这里的一切都是她说的算,此时此刻她也无需在意他的想法。
“那怎么能行呢,要是没我看着,你又偷偷把药倒了怎么办。”
她与他一同坐在地面,柔软的身体几乎紧紧贴着他的身躯,每说一句话都让季雪燃无所适从。
赵时宁端着青瓷碗凑近他的唇,难得温柔,好像方才鞭笞他的人不是她,“快喝吧。”
季雪燃不愿与她这般亲昵,僵硬地侧过身子背对着她,完全是拒绝配合的姿态。
她对他的耐心即将宣布告罄,“这么讨厌我,那我与你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季雪燃敛目低眉,静坐于地,像是浸血的玉佛。
“看来你还是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
赵时宁蓦然掐住他的下颔,强硬地逼迫他面对她,她的力道极重,季雪燃根本拗不过她,只能被迫仰首被她喂药。
与其说的喂药,不如说是灌药。
季雪燃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在赵时宁的梦境中,他毫无抵抗之力。
她冷眼掐着他的脖颈灌药,毫无怜香惜玉之情。
乌黑的药汁顺着季雪燃的嘴唇流淌而下,因着呼吸不畅,他苍白的脸颊沾染了些潮红,眼眶里闪烁着生理性的泪光,完全不复清雅如玉的姿容,完全任她蹂躏的样子。
这么一碗黑漆漆的药灌完,赵时宁终于放过了他。
季雪燃被药汤呛到,不禁开始剧烈的咳嗽,衣服也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玩够了吗?若是玩够了跟我回去可好?”他嗓子也哑了,原本温柔好听的嗓音也变得沙哑。
“没玩够,怎么会玩够呢。”
赵时宁坐在他身边,捏着帕子,贴心地替他擦拭嘴角的药汤。
季雪燃按住她的手,终是忍不住说出实情,“若是玩够了,就快些醒来,人不能总活在梦中。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你得跟我离开。”
赵时宁闻言眨了眨眼,道:“你胡言乱语什么呢,这里怎么就是假的了,再说了我又能跟你去哪。”
季雪燃像是对待不听话的稚子,苦口婆心劝道:“你就算不愿醒来,这里也终归是虚假的,我不信你感觉不出,你何必要在这里耗费生命,现实里你也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
他正欲再劝赵时宁,唇上忽然一痛,又像是有羽毛刮过。
季雪燃身体顿时僵硬,连该说什么话都已然忘记,像是一块凝固的雕像。
赵时宁心满意足地看到他彻底安静,情不自禁眼眸弯起,“现实里我也可以这样亲你么?”
季雪燃完全失去了声音,口腔里除了药汤的苦涩,也感受不到其余的滋味,好像方才只是一场幻觉,可唇上的痛提醒着他方才的荒唐事真真切切发生过。
平日里赵时宁对他态度再过轻浮,却也未曾做过任何冒犯于他的事情。
而他刚入她的梦中,就已经被她冒犯了个遍,甚至还被她……
季雪燃难得有些生气,可又不知该愤怒些什么。
毕竟赵时宁是无辜的,她只是被魇兽蛊惑,什么也不记得,并不是有意要轻薄于他。
反倒是他这是在做什么。
他不仅没有保护好她,入了梦也不能将她唤醒,甚至还要对无辜之人产生恼怒。
季雪燃暗道自己的情绪不对,心中默默念了好一会经文,才终是将方才怪异的情绪给压制下去,又恢复成了往日的六根清净。
赵时宁却不愿轻易放过他,将头枕在他肩上,“其实除了吻你,我还想与你做更亲密的事情。”
“你有别人,可以同别人去做。”
季雪燃藏在袖子里的手越攥越紧,他从未与女子接触过,对她的亲密姿态更是无比抗拒。
若是不是手脚被铁链拴住,他只怕早就躲得远远的,将自己藏起来。
“比如方才那个侍卫,想必他会很乐意。”
季雪燃没有错过方才那侍卫投向他的嫉恨眼神,也没有错过那侍卫看向赵时宁爱慕又不甘的眼神。
韩康的确曾经是她的面首,但这不是季雪燃可以拒绝她的理由。
赵时宁冷哼道:“同别人做?在你心里我对你的心意就这么不值一提?还是你根本一点都不在乎我?”
季雪燃沉默以对。
赵时宁还是不死心。
“你不是说要带我离开这里吗?只要你满足我的要求,我就跟你离开。反正这里只是梦境,还是你是骗我的,你连这点牺牲都不愿意吗?”
季雪燃只是低着头,盯着缠在手腕上的铁链,“如果不离开,你会死掉,你千方百计修成元婴修士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死在梦里吗?”
赵时宁毫不犹豫道:“所以你就打算这么看我去死?”
季雪燃曾经做过很多次以身饲虎之事,身体投入恶鬼地狱,肉身被万千恶鬼撕咬吞食尚且没有犹豫过。
良久。
他哑声道:“你走吧。”
“行,那我就去找韩康。”
赵时宁咬牙留下这么一句。
随后摔门而去。
季雪燃安静地坐在黑暗中,默默闭上双眸,念起念过无数遍的经文。
他不会献身于她,也不会抛下她不管。
可只要想到方才的那个吻,季雪燃的心还是变得不平静。
他枯坐了不知多久,也他为她找好理由。
她会在梦中变成这样,只是因为魇兽的蛊惑,梦境之外她是个好孩子。
他死了,还会下一世。
赵时宁若是死了,连魂魄有一部分都是别人的,只怕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他不能放弃她。
等下次赵时宁再来寻他,他定要与她说清楚利害关系。
季雪燃这样想着。
可等着等着,赵时宁却一直没有再来。
她好像将他彻底遗忘在了这片狭窄的黑暗之中。
起初季雪燃尚且能心平气和念经等待,可随着时日越来越长,他怎么等不到她,他心中渐渐生起了恐慌的情绪。
若是她一直不来,走不出这梦境。
那该怎么办?
季雪燃不敢去想。
韩康负责每日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季雪燃在韩康初次穿冬装的这一日,决定开始绝食。
每日饭菜完整送来,再完整取走。
这样整整四日,季雪燃本就孱弱的身体发起了高热。
韩康终是忍不住嘲讽,语气刻薄:“你以后陛下会心疼你吗?陛下早就有了新欢把你忘了,季雪燃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你就算死了也不会引起陛下的注意。”
季雪燃的确快死了,梦境中这副身体只是凡人之躯,经历过几年囚禁折磨,随便一场疾病就可以彻底击垮他。
他死掉无关紧要。
可她该怎么办……
季雪燃无力地躺在冰冷的石床上,眼眸毫无焦距地望着黑暗。
“你去告诉赵时宁,那件事……我同意了。”
第132章 献身
韩康纵然厌恶季雪燃,想过很多次季雪燃就这样死了就好,可再如何,他却也不会违抗赵时宁的命令。
赵时宁曾经吩咐过他,要他照顾好季雪燃,作为皇帝最忠诚的狗,他不可能违抗主子的命令。
“你的事我会告知陛下的,但季雪燃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如今你不过是个任人宰割的阶下囚,不要总是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韩康敲打他一番后,便离开了。
暗牢重新变得安静下来,在这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季雪燃疲惫地闭上双眼,高热与饥饿让他的身体虚弱的到极点,贴身的衣服完全被冷汗打湿,黏在皮肤上,他无意识地蜷缩着身体,不停地发抖。
不知等了多久。
久到季雪燃几乎以为等不到她。
“咯吱”一声禁闭的门被推开。
赵时宁的身后是漫天的飞雪,她掸了掸衣服上的积雪,将披风解开递给了撑伞的侍从。
平日韩康走的都是连接地下通道的小门,只有赵时宁来时,这扇门才会被打开,季雪燃才有机会见着光亮。
他已不剩什么力气,强撑着从半昏半醒中把意识找回,拖着自己睁开双眼,支撑着身体去看她。
终年待在黑暗中,他反倒畏光,眼睛早就出了问题,泪水无知觉的眼角滑落,模糊的视线里只有白光中的人影。
她一步步向他走来。
季雪燃的下颚不自觉绷紧,脖颈苍白皮肤下的青筋像是流淌着青色的颜料,孱弱的身躯又像是在风中随时可能折断的芦苇。
“你终于肯见我了……”
他声音哑得可怕,像是破旧的风箱。
季雪燃其实并没有想好要真的献身于她,只是想方设法再见她一面,可以找到机会继续劝劝赵时宁。
“你怎么病成这样?”
赵时宁紧蹙着眉,没料到他已经是风中残烛,像是随时可能死去。
她并不想他真的死掉,又见他在发抖,便弯下腰,将被褥牢牢裹住他瘦削单薄的身体。
“我去将门关上。”
赵时宁担忧地看着他。
“别走。”
季雪燃拽住她的手,可他实在是没什么力气,本就在苦苦支撑的身体已经是摇摇欲坠,跌趴在床榻上,开始剧烈的咳嗽。
“我不走。”
赵时宁连忙坐在他身侧,笨拙地替他拍了拍后背。
季雪燃不知想到了什么,蓦然又甩开了她的手,无力地推着她,“不……你得走……”
她得走出这梦境。
不能留下。
只是他已经病糊涂了,像是在胡言乱语。
赵时宁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低着头咬了咬唇,这就算要死也在惦念着别人的性格……她终是确定了他是谁。
她再抬头已是神情无异,只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你好好养病,不要想那么多,那件事不急着做,我也不会逼迫你,你不要想那么多。”
上次她就开始怀疑他了,否则也不会那么好脾气,更不会问他愿不愿意,被拒绝后也只是摔门而去。
宫廷里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她有的是手段逼迫他心甘情愿,但对于真的季雪燃,她终究还是心慈手软了。
赵时宁在梦中过了近十年,起初五年没什么记忆,只凭着自己本能行事,等到夺了兵权,毒了皇帝,屠了一半顽固不堪的老臣,她才记起这从头至尾只是一场梦。
但她都耗费这么多精力准备这一切,就这样离开不甘心,好歹也要在梦中当一回皇帝再走。
这里的一切都很美好,她有无上的权势,几百辈子花不完的金钱,天下的一切都唾手可得。
最重要的是天底下的一切,她都唾手可得,并且无比的真实。
可能这也是大多数人即使知道这是一场梦,但是不愿意离开梦中的原因。
但赵时宁不同,她的世界原比梦中颠簸坎坷,但又比梦境精彩。
她迟迟留在这不走,就是想大肆挥霍几年爽快一下,梦都是假的不用负责任,再没事玩玩与季雪燃样貌相同的假丈夫,毕竟现实里可没这个机会。
没想到她刚要玩腻了,真的季雪燃入了她的梦。
赵时宁将他揽入怀中,让几近晕厥的他有所倚靠。
敞开的门半遮掩着,依稀看到越下越大的茫茫大雪。
她默默念了句“阿弥陀佛”,在心中对季雪燃说了句对不起。
这里只是梦,梦醒之后事过无痕,就算她真的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这肯定也不算是什么恩将仇报。
赵时宁想到此,心中顿时舒坦了许多。
而且她也不会真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
韩康没一会从太医院找来了最好的太医。
太医看到女帝在这,骇了一跳,连忙要跪下磕头,被赵时宁阻止了,让太医抓紧给季雪燃看病。
太医为季雪燃号过脉,写了药方,派人去抓药熬药,又给他扎了几针,这才到赵时宁身前回禀。
“陛下,这位……公子是常年郁结于心的心病,身体的伤倒是不碍事,高热服几贴药就可退烧。只是这心病难医,要是这公子自己想不通,怕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以前的假丈夫什么心病赵时宁不知,但现在季雪燃的心病她应该是知道的。
无非是盼着她走出梦境。
赵时宁让太医退下。
“待会你服侍他将药喝了,他若是有什么状况务必及时通知朕,朕先走了。”
她对着站在角落的韩康吩咐道。
随后便走入了大雪之中。
季雪燃病了几日,这雪就下了几日。
他养病这几天时间,赵时宁每天都会来看他,对他也不似他刚入梦那日的粗暴蛮横,将他当做泄愤的工具。
季雪燃想不清是为什么,也不懂男女之间的纠葛,只将这一切归咎于赵时宁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不忍心折辱他这个将死之人。
这几天他很少有清醒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着,即使昏迷着做的梦都是赵时宁不愿随他离开的噩梦。
季雪燃再次从梦中惊醒时。
赵时宁就坐在床边,手肘抵着脑袋,迷迷糊糊地睡着,像是一只摊开肚皮的小猫。
可想起这只外表无害的小猫做的坏事,季雪燃又觉得心梗。
他对带她离开这件事,终究是没什么头绪。
难道只能与她……
“你醒了。”赵时宁声音惊喜,连忙抬手用手背触碰他的额头,长舒一口,“终于退热了。”
季雪燃对她的触碰下意识抗拒,轻轻推开了她的手。
赵时宁却不给他机会,紧紧攥住他的手腕。
“为何要躲我?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我丈夫,我们之前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怎么这会你倒是矫情起来了。”
她这样说着,无比自然地在他唇畔落下一吻。
季雪燃平静的心神顿时像涟漪般漾开,思绪像是在这一刻停滞了,只是呆愣愣地盯着她看。
相比于这种夫妻间的亲昵,他更能接受她对他的鞭笞羞辱。
赵时宁从未见过这样傻住的忘禅师父,有些想笑但又拼命忍住了。
以往他总是遗世独立的样子,身处尘世之中但又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现在的呆愣住的季雪燃,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怎么了?”
赵时宁故作茫然无措的样子。
季雪燃欲言又止,但最终又什么都没说。
她只是不知情的无辜者。
他没有立场去责怪她。
“我跟你讲的那件事,你有没有考虑好?我没有在骗你,你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你得跟我开。”季雪燃刚好一点,就继续开始劝她。
赵时宁没有恼怒,只是漫不经心道:“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只要你跟我睡一觉,你想带我去哪都可以。”
季雪燃毫无血色的唇颤了颤,失去了声音。
“再说了你是不是忘了,你临昏迷前对韩康说的话,你可是说你同意了,不然我这么精心照料你做什么。”
她这话几近残忍的冷酷,好像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要与他上床,对他没有半点情意。
季雪燃在某种程度上是个性格单纯的人,他总是以善意揣度旁人,所以他不会懂人性的恶劣,更看不懂赵时宁恶意的欺骗,只会真的认为被魇兽蛊惑的赵时宁属实无辜可怜。
他想起在湖中的船上,赵时宁毅然决然挡在他身前,只身挡住了恶龙的攻击。
也想起她受伤从空中坠落,像是淋湿的蝴蝶。
那一瞬间,他难以呼吸的心悸。
“是……我的确是……同意了……但你不能骗我。”
季雪燃沉默地闭上双眼,不再苦苦挣扎了。
如果救她必须下地狱。
那他下就是了。
季雪燃已经做好了带她出去后就自戕的决心。
不是为了清白不在,而是他的佛心不再纯粹。
他无颜面对师门,更无言面对佛祖。
佛门中人自戕是重罪,只怕死后要在枉死城关上几百年,几世修为尽毁,但这是他应当承受的代价,季雪燃对此毫无怨言。
他已经想好了一切。
季雪燃等了半晌,只听见“噗嗤”一声的嘲笑。
“我是什么吃人的老虎吗?你怎么一副赴死的姿态?再说了你现在这身体又能做什么?我又不是色中饿鬼投胎。”
赵时宁忍俊不禁道。
她声音轻飘飘的,“你好好养伤吧,我先走了。”
她转身就要走。
季雪燃心中有一丝恐慌,“你还会再来吗?”
他莫名有种预感,她又要将他丢在这里。
“我来或不来,你很在乎吗?”赵时宁背对着他,说完这句不再停留。
“你不要走。”
季雪燃艰难地挽留她。
赵时宁对他的挽留恍若未闻。
季雪燃内心的恐慌完全失控,他不想再经历漫长毫无希望的等待,这种失去赵时宁的恐惧日益折磨着他。
素日沉稳冷静的忘禅将一切都忘了,他不顾虚弱的身体下了床,赤着脚踩着冰冷的地面,不顾一切走向她。
这几日她常来看他,他不那么畏光了,相比于待在无尽的黑暗中,终日想着赵时宁在梦中死去的场景,这种无休止的折磨让季雪燃更乐意于待在令他止不住流泪的日光下。
赵时宁的到来,代表着光亮。
季雪燃走得很快,他想告诉赵时宁,他不过是烂命一条,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只是不要在将他丢在这里。
他的经文不管用,他的佛祖也不管用,这些都救不了她。
甚至……他也救不了她。
只有她自己才能救她。
“赵时宁——”
季雪燃唤她的名字,他就快要走出这间暗牢了。
扑通一声。
他跌倒于地。
季雪燃迟钝地听见脚腕上铁链“哗啦哗啦”的声音。
第133章 贞洁烈男
这场雪终是停了。
“主子,韩侍卫说季公子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季公子想要见您。”
侍女站在赵时宁身后低声道。
宫里在几年前经历过一次血洗,死了很多人,逃了很多人,现在留在赵时宁身边的基本不知道季雪燃是谁,只当是赵时宁豢养的金丝雀。
尤其这只金丝雀来路不明,见不得光……
雪地的梅枝覆了厚厚的积雪,雪后阳光像是为绿梅镀了层金边,怪好看的。
赵时宁站在梅树下,手中拿着剪子,默然绞下几枝开得最好的梅花。
“这样啊,那待会我去见他。”
她没想到季雪燃还会主动想见她。
赵时宁想到他被囚禁的惨状,觉得季雪燃有些可怜,但自始至终又没打算放过他。
在这梦中十年,赵时宁相当于从十八岁到了二十八岁,她真真切切的体会过了一会,也不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小姑娘。
这十年杀戮,背叛,争斗,她见过太多次,心肠越来越冷硬,也对这里的一切腻烦了。
在暗牢那次,赵时宁本想着将假丈夫杀了,总归她已经玩腻,打算离开。
还好季雪燃来了。
赵时宁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她其实是不该耽误他的,总归年幼时是他救了她。
入梦前她也曾信誓旦旦说过,不会去伤害他,不会做恩将仇报的事,她不要去成为一个毫无底线不择手段的坏人。
可现在。
她有在害他吗?
她既没有要他的命,更没有对他用酷刑,怎么能说是害他呢?
再者,当坏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若不是这是围绕她而运行的梦,她早就因为自己的心软死很多次。
她对她的所作所为,心安理得。
赵时宁将剪刀递给身后的侍女,捧着怀中的一捧绿梅,就这样去见暗牢里的季雪燃。
她慢悠悠地踩过砖石,雪停了,屋檐上的积雪还在,太阳下融化的雪水像是永不停息的雨。
每次见到季雪燃,好像都在冬天。
赵时宁其实是喜欢他的,她以前的心愿就是娶个季雪燃这种样貌出众,又温柔体贴,还擅长洗衣做饭的男人。
以后哪怕她落魄了,飞升失败修为全废,季雪燃这种性格也会对她不离不弃,心甘情愿守着她。
更别提他对她有过救命之恩。
因着此,赵时宁愿意在他身上多花些心思。
她安安静静想了一路,到了暗牢门前,理了理雪色的襦裙,微红的唇微微上扬抿出弧度,漆黑的眸里的情绪变得柔软,在阳光下眼瞳变得略带些灰色,显得有些冷漠。
“季雪燃,快来看我给你带来的花。”
赵时宁单手推开了门,怀中捧着绿梅,眼眸弯弯,快步走进了暗牢的黑暗中。
季雪燃还是终日打坐的姿势,念着不知重复多少遍的经文,听到是熟悉的声音,他呼吸猛的窒住,默念经文顿时忘了下一句该是什么。
“你主动要见我,是想好了吗?你要是不愿意也千万别逼迫自己,我可不想强人所难。”
赵时宁坐到了他身边,怀中还抱着那捧梅花。
季雪燃闻到了浓郁的梅香,他缓缓睁开双眸,视线落向她怀中模糊的绿意,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赵时宁却明白了他的答案。
“没关系,我愿意等到你愿意的那天。”
赵时宁将怀中的几枝梅花搁在了地上,利落起身就要离开。
“……别走。”
季雪燃的声音很轻,门没有关,风往屋里灌,他这埋在风声里,随时在消散。
赵时宁脚步一顿,却没有停下。
随后她听见铁链相撞的声音,随后已被季雪燃从身后紧紧抱住。
“别走。”
季雪燃又重复了一遍。
他身体孱弱瘦削但却高挑,她的影子与他的完全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赵时宁转过了身,踮起脚,吻住了她觊觎已久的唇。
季雪燃没有躲开,也没有回应。
他坏掉的眼睛只能看见模糊的重影,他没有低头望她,没有焦距的眼睛茫然地望着黑压压的墙体,在被囚禁的这段时日里,他惧怕着任何形式的黑暗。
他的其他感官也好像坏掉了。
只有彻底冷却的黑暗包裹着他,连骨头缝都透着冷飕飕的寒意。
“是你主动来救我的不是吗?”
赵时宁唇上沾着血,眼眸里满是不屑,“你现在这又是做什么?在报复我吗?”
季雪燃琉璃般的眼瞳一动,好像是在看她又好像没有。
他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极限。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你就这么对我?季雪燃你救了那么多人,却为何唯独对我这么狠心?”
赵时宁委屈的声音渐渐沾染了哭腔,豆粒大的泪珠啪嗒啪嗒从眼眸滚落。
季雪燃听着她的哭诉,又开始头晕目眩,赵时宁说的每个字组合在一起成了他不理解的语句,这瞬间他彻底失去了理解词句的能力。
“你以为我稀罕你这具身体吗?稀罕和你睡觉吗?我想要的是你,想要你眼里心里有我,也只有我!”
赵时宁扑入了他的怀中,肩膀耸动着,哭得越发的厉害,好像要把心肝肺全部哭出来。
这种小孩要不着糖就使劲哭的把戏,对于心硬如铁的人根本不管用。对于季雪燃这种心软的人来说,赵时宁的哭诉更让他痛苦不堪。
“如果在你心里我只是见色起意的*小人,那你也没必要救我这种坏人,你不如就让我死在这梦中算了。”
她已经是出离的愤怒,好像遭到了他的背叛。
“我没有这样想过。”季雪燃终于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声音。
他完全不知赵时宁与这具身体发生过什么事,只单从他现有的记忆,他推测出赵时宁应当是厌恶极了他。
季雪燃现在甚至不认为他可以救她,他只当自己的身体是个可以供她玩乐的工具。
只要她玩倦了,就愿意回去了。
“你忘了我们是夫妻啊,我们曾经那么相爱过,你难道都忘记了吗?你现在怎么能这么对我!”
赵时宁倚靠在他怀中,描述着他们间过去的种种,眼眸里的情绪像是融化的蜜糖,满心期待着他的回答。
季雪燃的许多话哽在了喉咙中,他已然不知到底该如何,继续实话实说让她早日梦醒,还是……
他手背上的烫意还未消失,是她的泪水残留的痕迹。
他有些模糊地看清她的脸,以及记忆里永远清亮的眸。
“对不起……是我忘了。”
季雪燃沉默了半晌,艰难地答道。
“忘了?”赵时宁擦了擦眼泪,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所以你不是讨厌我,你只是忘记了,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季雪燃沉默地点了点头。
“没关系,你遗忘的记忆,我们可以慢慢找回来。”赵时宁再度扑到了他的怀中,紧紧搂住他的腰身。
季雪燃身体顿时僵硬,但这次却没有推开她。
赵时宁趴在他怀中,唇角弯了弯,她知道这样的她太过贪心,不仅想要他的身体,还要索取他的灵魂。
就像是水中常年找替身的水鬼,只要被缠住,就要做好被拖着下沉的可能。
“那你吻我。”赵时宁仰着头看他,等待着他吻她。
季雪燃闻言他的手指像是被针扎了,微微蜷曲着,“我不会。”
“我教你。”
赵时宁对他现在的状态已经很满意了,比方才一脸赴死的贞洁烈男惨样好了不知多少。
她伸手揽着他的脖颈,轻轻地咬着他的唇瓣,再而吮吸,tian舐。
他的唇瓣和舌头很凉,带着淡淡的莲花香气,几乎让赵时宁以为她在亵渎他。
赵时宁其实并不喜欢亲吻,她不太懂亲吻的意义,这种更像是情事里必须经过的流程,但她又很喜欢咬破男人的唇舌,看他们露出痛苦又忍耐的神情。
季雪燃只是安静地承受着,没有抗拒,也没有迎合。
他苍白的皮肤渐渐烧得微红,像是淡粉色的莲瓣。
可他茫然的眼神注视着她时,又让人情不自禁生出罪恶感,好像不该亵渎玷污如此干净的人。
但赵时宁是例外。
她只会变得更加急迫。
她不满足于唇齿间的触碰,更想去彻底的毁掉他。
赵时宁抬手往季雪燃身上一摸,神情变得阴郁,她与他吻了这半晌,怎么他居然没有反应。
“你还在抗拒着我,是么?”赵时宁尽量耐心地揉弄。
对待季雪燃这种第一次的雏儿,她尽力收敛着暴躁的情绪。
“没有……”
季雪燃还有些恍惚。
他甚至不知道,怎么没有一会的功夫,就成了现在的场面,只是晕晕乎乎地被她掌控着。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疼道:“能不能……先把我放开……”
季雪燃长长的睫毛沾着水珠,似是到了完全无法忍耐的地步。
素日里高坐佛台的佛子被她捏着……
赵时宁闻着他身上越发浓郁的莲香味,忍不住讥讽道:“我还真不信,你当真无情无欲,四大皆空。”
季雪燃苍白的唇渐渐咬出了血痕,他想要为自己辩解,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他若真的能做到四大皆空,也不会落得今日这种下场。
可这不等同于爱yu。
他怜惜她,心疼她,想救她。
却从未对她起过任何肮脏的心思。
季雪燃已经很痛了,他想让她将他放开。
可赵时宁却不甘心,她苦心积虑,怎么就碰上季雪燃这种怪物。
就算是谢临濯被她捅了一剑,那种情况都可以……
“罢了,下面不能用,总归有能用的地方。”
她终是放弃了。
随后她盯上他修长如玉的手指。
第134章 梦醒
季雪燃像是做了一场漫长又混乱的梦,他急促地喘息,眼眶发热,被汗水浸湿的墨发黏在苍白的皮肤。他无力地盯着她想要发出声音,却又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脖颈,几乎要窒死在这永远不会醒的梦中。
“为什么不愿意?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你愿意救别人……为什么就不愿意救救我?”
赵时宁湿濡的唇从他的耳垂吻到他的鼻尖,嗓音沾染着委屈的哭腔,她紧攥着他的手,指甲陷入他的皮肉带出殷红的血痕。
季雪燃却仍是沉默着,即使在慰藉着她,仍然端坐于地,像是下一刻就会念出经文。
这些于赵时宁来说。
远远不够。
“你总是这样,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是么?”赵时宁手指蹭过他的脸颊,将卸去力气的身体压在他怀中,“其实我们很早之前就见过,那时候你还不是个和尚,我还是个小乞丐……”
季雪燃眉头微皱,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似是陷入回想之中。
“你救过那么多人,应该不会记得一个小乞丐,可是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忘记你,所以在见到你的第一面就想亲近你……我真的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赵时宁说着不禁开始哽咽,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鼻尖微红,“我喜欢了你十几年,可是现在我不想喜欢你了……”
她吸了口气,将泪水擦干,语气冷漠道“你哪怕对杀人无数的妖魔都愿意施舍善心,可你带给我的只有痛苦,季雪燃这就是你的慈悲为怀吗?你当初不如就让我死了去。”
赵时宁无比清楚季雪燃是个什么样的人,与其用强硬手段逼迫他,不如让他愧疚痛苦。
总归季雪燃不记得前世的事,她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当初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以至于让我心存那么多年的痴心妄想……”
她眼眶里再次蒙了层雾气,低着头抽泣,像是极为痛苦的样子。
季雪燃苍白的唇张了张,却又发现他的语言如此匮乏,他好像说什么都是错误的。
他想替她擦拭泪水,可手指上的透明液体……又让他瞳孔骤缩,不知所措。
季雪燃不知他与她的前尘,前世的事大多他都不记得,可他望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那双无助布满泪水的眼眸,他无可救药的因她的痛苦而难过揪心。
他对世人怜悯居多。
可他对她却生出了不该存在的爱怜。
赵时宁知道,铺垫了那么久,现在终于是时候了。
她扑向了他的怀中,吻住了他的唇。
季雪燃身体重重一颤,几乎听见了心脏轰鸣的声音,耳边还有冬日呼啸而过的风声,融雪从屋檐坠落的声音。
他被就柔软的心,也随着积雪而融化。
季雪燃轻轻握住她的肩,主动吻向了她。
他琉璃般的眸静静的看着她,耳根飘起了薄薄的浅红,笨拙地回吻着她,他的手指放在了刚才的地方,按照她教导他的方式……
他手腕上甚至还扣着铁链,好像他是被她养在笼中,囚禁的白鹤。
赵时宁重重咬向了他的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让他疼痛地闷哼一声。
“好像是梦,这真的不是我在做梦吗?”
暗牢里弥漫着浓郁的莲花香,几乎让人溺毙于其中。
季雪燃只能将她拥得更紧。
她是个可怜孩子,如果以此可以安慰她,季雪燃愿意用身体帮助她。
在隐秘的痛苦中,她与他纠缠更深,紧紧咬住他的脖颈,除了生理上的疼痛,季雪燃又感到一种扭曲的满足与喜悦。
她迫切地需要他。
比世人与佛祖更需要他。
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赵时宁还没忘顾及他的初次体验,毕竟季雪燃她确实想了许多年,以后还想与他玩几次。
“小赵施主,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季雪燃无意识道,泪珠从眼尾滚落。
赵时宁在宫中当女帝这些年,后宫三千人,夜夜笙歌,从来不加节制,身体早早就不行了,不过没了四五次,她就觉得手指在发抖,眼前阵阵发黑。
她想起与司鹤南那次,小皇帝最后直接晕在了她身上,当时她还嘲笑司鹤南身体虚,不中用。
没想到因果报应来得快,现在就轮到了她自己。
赵时宁眼前冒出了星星,但清雅的美人只是蹙着眉,眼尾微红,死死压抑着声音。
他被囚禁多年,大病初愈,只怕身体比她更虚。
怎么他什么事都没有。
赵时宁这样想着,脑海里再次闪过空白,她终是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季雪燃气喘吁吁停下,几乎摔在了她身上,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临昏死前将她拢进了怀中。
赵时宁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总之再醒来时天是亮的,她仍是躺在暗牢的石床上。
这门自她来就没关上,她居然没冻出风寒。
她又想起自己该去上朝,但转念一想都要离开了,还上个屁的朝。
“醒了。”
季雪燃坐在床侧,披着单薄的衣物,整个人陷入在了黑暗中。
赵时宁随意“嗯”了一声,揉了揉眼睛,又疲惫地伸了伸懒腰。
她几乎有些迫不及待离开这场梦,现实里她怎么也不可能这么虚。
赵时宁想着就穿好衣服下了床,踩着鞋子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晨光中才陡然停住。
她转过身看向季雪燃。
季雪燃手脚被铁链锁着,只是坐在黑暗中安静地看着她。
她这才想起他连件体面的衣服都没有,当初为了防止他逃跑不仅下了毒,还废了他武功,故意只让他穿着单薄的里衣。
“你去给他寻件衣服,再把铁链给他解开。”赵时宁瞥向一直守在门口的韩康。
没一会韩康就拿了衣服过来给季雪燃换上,又给季雪燃把铁链解开。
经历漫长的囚禁,季雪燃的手腕脚腕早已被磨损得不像样子,伤口结痂再而成了丑陋的疤痕。
他从不会在乎自己的样貌,但却无意瞧见赵时宁眼中的诧异,季雪燃几乎想把自己永远藏在黑暗之中。
“季雪燃,你发愣做什么,跟我走啊。”
赵时宁对着他伸出手。
季雪燃艰难又缓慢地走向她,他被关了太长时间,此刻乍然被解开束缚的锁链,竟然会下意识惧怕。
赵时宁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冲着他笑了笑,他慌乱无措的心瞬间落到了原点。
“季雪燃,你留着长发的样子可真好看。”
赵时宁不禁感叹一句。
她对男人的喜好就没变过,男人就该是温柔的好看的体贴的,以前眼瞎误以为白琮月是这样的人,还认真考虑过娶了白琮月,现在看来季雪燃才是她真正要找的人。
不会吃醋不会嫉妒更不会发疯对别人下毒手,季雪燃的性格也适合给她抚养孩子。
赵时宁已经将两人以后生几个孩子都想好了。
季雪燃敛着眸,单薄的身体让他看上去有一些孱弱,背脊挺直瘦削,晨光朦胧,他清冷得像是缥缈的雾气,赵时宁有些怕她留不住他,但季雪燃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一些。
他已经背叛了佛祖,背叛了信仰。
如今他只有她了。
宫道上来来往往都是宫人,按理来说宫人不得直视皇帝,但赵时宁得知是梦境后,这几年荒y昏庸的形象深入人心,也没杀过什么人,宫人对季雪燃的好奇压过了害怕,偷偷地望着季雪燃。
“天啊,陛下的新欢长得可真好看……”
“陛下居然还敢往后宫纳人,上次贵君差点没把陛下的清越宫给砸了。”
季雪燃听着这些窃窃私语,困惑的视线落向了身侧的赵时宁。
赵时宁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怎么了?”
他语气温和,“没什么。”
赵时宁高高兴兴领着季雪燃回了自己宫殿。
在梦中这么多年,她已经清楚知道该怎么走出去梦境,只要她愿意走出梦境,并且把自己置身险地,梦外的她就会在关键时刻惊醒。
刚走至殿门前,就见到贴身侍女战战兢兢站在门外,殿内则是噼里啪啦的声响夹杂着咒骂声。
赵时宁连忙松开季雪燃的手,“贵君又怎么了?”
侍女看了眼季雪燃,埋着头道:“贵君知晓了,您与季公子的事……”
赵时宁顿时头疼,但她又束手无策,谁让她这爱妃……生得属实漂亮呢,家世绝顶,就是性格蛮横泼辣了些,但私下里对她还是百依百顺的。
不过这种性格依然让人头疼。
她又瞧瞧看了眼神情平静的季雪燃,没有愤怒没有妒恨,只是沉默站在她身边,赵时宁这下心终于落回了原点。
赵时宁抱住了季雪燃,“果然还是你最好。”
她背部依靠着栏杆,她考察过很多次,若是从此处高楼坠下,不可能不死。
“这里的梦虽好,但却不及你半分,我想好了……我还是回去吧,回去后我和你还有机会在一起吗?”
这只是镜花水月的一场梦而已,可能都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她与他之间的这场情事也会随着梦醒烟消云散。
但赵时宁还是贪心地想拥有他的承诺。
季雪燃听着耳边的唾骂声,“贱人,sao货,爬床勾引别人的妻子,不要脸的表子……”
他难得有些走神,他在想他是否给他人造成了痛苦。
可赵时宁却像是只断了翅的飞鸟,仰着身体下落。
他并不知这是她逃离梦境的手段,脑海里一片空白,再反应过来时,他的身体已经追随她一同下坠。
赵时宁暗道。
这已经足够了。
赵时宁身体抖了一下,蓦然睁开眼睛,眼神直直地盯着屋顶上的蛛网。
她刚才做了个噩梦,差点就摔死了。
赵时宁鲤鱼打挺般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身边还躺着个人。
季雪燃同时也睁开了双眼,琉璃般的眼眸看向她。
第135章 心乱
赵时宁蓦然想起梦中囚禁季雪燃的事,难免心虚,她抬手揉了揉酸疼的肩膀,故意抱怨道:“这房子漏风,怎么这么冷,天可算是亮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季雪燃心中本哽着许多话对她说,见赵时宁眼神躲闪,沉默了许久,轻声道:“……好。”
他将被褥替她拢好,“先别动,你还有腰伤,我替你去拿洗好的衣物。”
赵时宁愣了一下,胡乱地点了点头,后知后觉才想起自己与黑龙纠缠逃跑,最后从空中下坠摔出腰伤的事。
季雪燃取来晒干的衣服,将衣服搁到床边,就转身走了出去,还不忘把门关上。
他的态度与往常没什么不同。
赵时宁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有些拧巴,梦里她和季雪燃可什么事都做了。
怎么他现在半点反应都没有。
她略有些茫然地将衣服穿好,试探性掐了个清洁咒,发现她的灵力居然恢复了,也不知道她这一觉睡了多久。
“季雪燃,我好了,我们走吧。”
赵时宁推开了房门,看到了站在院子中央的季雪燃。
她连忙走到他身边,探究的目光落在地面被金光钉着的妖物。
“这是就是害我在梦里出不来的东西?”
黑色流沙似的梦魇兽扭曲着身体,哀泣地求饶,“佛子,你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仙女姐姐你帮我求求情吧。”
“是谁放了你?”季雪燃平静地问道。
他刚醒来就发现被钉在房间的梦魇兽已经消失不见,单凭梦魇兽自己定然逃脱不了,肯定有人把这妖物放了。
梦魇兽体内仍然残留着他的灵力,季雪燃本想去捉梦魇兽防止它再次害人,没想到这妖物主动寻上了他。
“呜呜呜我说就是了,是胖师父……我负责让留宿的人做梦,胖师父帮我处置他们的尸体和财物。”
梦魇兽自知逃脱不掉,拼了命的为自己求饶,总归佛子心善。
“佛子,您就大慈大悲将我放了吧,我真的是被胖和尚逼迫的,以后我再也不敢入别人的梦了。”
赵时宁却冷哼一声,挡在了季雪燃身前,“那胖和尚不过是个凡人怎么逼迫你,我看你与他是同流合污吧,一个谋财一个害命。”
梦魇兽顿时失语,语气渐渐不耐起来,“这里哪有你什么事。”
“怎么没有我的事,你入的可是我的梦,你该求饶的应该是我。”
赵时宁瞪着梦魇兽。
这种不知杀了多少人的妖物,若是她根本不会给它求饶的机会,直接杀了就是。
梦魇兽咬着阴恻恻的腔调,“我还没怪你毁了我创造的梦,你还怨上我了,像你这种一无所有之人应该感谢我才是,毕竟我可赐予了你一场永远不会醒的美梦,你可真是不识好歹。”
季雪燃看出她心中生了杀意,自身后握住赵时宁的手腕,“不如将将它封于佛前,等它诚心悔过……”
赵时宁转过身看向他,“忘禅师父,你我修的道不同,我做事你还是莫要过问了吧,还是说你执意要护着它,想要与我为敌?”
季雪燃紧紧握住掌心的佛珠,又再次松开。
他自从决定背叛佛门开始,就已经决定将灵魂皈依于她。
“我怎么会与你为敌,只是不想你造下杀业。”
赵时宁轻笑,眼眸弯弯,“若是我下了地狱,你会不来救我吗?”
季雪燃松开了阻拦她的手。
他怎么可能会让她……
赵时宁不知他心中翻涌的波涛,盯着梦魇兽,神情平静,声音很轻,“哦这样啊,那我也赐你一场永远不会醒的……噩梦吧。”
青色灵力陡然钻入梦魇兽体内,梦魇兽发出一声惨叫,身体被刺目的火光所席卷,瞬间地面残留一片灰烬,灰烬之中躺着通体漆黑的珠子。
赵时宁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珠子,“这是什么东西。”
【赵时宁,这是造梦珠唉,有了这珠子你也可以给别人造梦了,好东西快收起来。】
她连忙将造梦珠收起来。
季雪燃盯着地上的灰烬,脸色苍白,久久移不开视线。
赵时宁再傻也能感受到季雪燃对她态度的不同。
她试探地问道:“若是我要杀那个胖和尚?你也会视若无睹吗?”
季雪燃闻言侧过脸。
她长长的墨发随着风晃动,发髻上簪着几朵小黄花,睁着大大的眼眸,等着他的回答,看起来一派天真无辜。
他毫不犹豫道:“不会。”
赵时宁失望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我杀人,你帮我递刀呢。”
季雪燃眼眸里似有碎光浮动,他语气温和,“他是凡人……自有人间律法处置,若是你贸然杀了他,定然会遭受天庭的惩戒,这于你飞升无益。”
赵时宁点了点头,不再纠结,“知道了,那我就将胖和尚绑了报官。”
她又接着道:“我灵力也恢复了,那等会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
季雪燃又一次攥紧掌心的佛珠,心中生出了许多茫然。
“是啊,我不回去又该去哪?我离开修真界也很久了,我想我也该回去了。”
赵时宁这回不打算主动了,每次都是她进一步季雪燃退一步,这回双方的位置也该换了换了。
“忘禅师父,这几天打搅你了,我想我们也到了该分别的时候。”
季雪燃听了她这句话,显而易见变得失魂落魄。
赵时宁走出院门,正好撞到了打算逃跑的胖和尚,将胖和尚五花大绑之后,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了飞行法器。
她本以为季雪燃会挽留她。
但季雪燃没有。
他只是对她说,“扶云传信给我,司鹤南重病想见你,他让你快些回去。”
“那你呢?你想让我回去吗?”赵时宁终是忍不住道。
她顿了顿,迟疑地问:“梦中的事情,你难道都忘了吗?”
季雪燃长睫轻颤,“我没有忘。”
他连呼吸都快忘记,“但司鹤南……需要你。”
赵时宁此时心情有些复杂,竟不知他这么体贴周到,她究竟该不该生气。
她嗤笑道:“那你知道我去见司鹤南会与他做什么吗?”
季雪燃沉默片刻,他猜出了一些,神情有些难堪,但也只是摇了摇头。
赵时宁毫不掩饰道:“我会与他做我们做过的事,说不定他还会怀上我的孩子。”
季雪燃眼眸微动,“竟是这样。”
赵时宁没得到预料之中的反应,她原本对他热切的态度变得冷漠。
她召唤出飞行法器,跳上青鸟的脊背。
“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季雪燃却轻唤她的名字,“如果我想让你别走,你会留下吗?”
她如愿露出得逞的笑容,“自然不会。”
青鸟发出一声啼鸣,载着赵时宁飞起盘旋在空中。
赵时宁低头看他,带着一丝悲悯,“忘禅师父,你的佛心似乎乱了。”
随后青鸟载着她消失在空中。
只剩季雪燃留在原地,徒然地怅惘。
他或许该追上她。
季雪燃思及在梦中与她的缠绵,手掌轻轻落于腹部。
他既已决定皈依于她,自然希望可以为她孕育子嗣。
只可惜他与她之间只是镜花水月的一场梦。
第136章 小狗
【赵时宁,你真的要回修真界啊。】
赵时宁趴在青鸟脊背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气,“回什么回,我什么时候说要回去了。”
【啊,那你骗佛子干嘛,他好像有点喜欢你了,你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留在定州与他生孩子。】
“生生生,一天到晚你脑子里就是生孩子,能不能有点追求。”
赵时宁翻了个白眼,就季雪燃那个拧巴样子,她要是继续上赶着赖在他身边,指不定还要与他耗多久。
不如让他自己想清楚。
总归他这和尚肯定是当不成了。
“好像要下雨了。”
她低头看着厚厚乌云下的神都城,已经到了傍晚,神都城各处已经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
果然还是用飞行法器更舒服一些,从定州到神都虽比飞行符咒用的时间长,但她再也不需要担心迷路了。
【哼,别转移话题,你在梦里当了回皇帝,现在就看不上本系统了是不是,嫌弃本系统只知道生孩子粗俗了是不是。】
“无理取闹。”
赵时宁待青鸟盘旋于皇宫的上方,缓缓降落于小皇帝的住处,她纵身一跃,再次跳到了小皇帝房间的屋顶。
青色的鸟儿也随之化为一枚金簪,落于赵时宁手中。
这簪子还是在她储物袋里翻到的,她储物袋里杂七杂八什么都有,她都忘了从哪随手顺的。
她将发簪随意往发髻一簪,熟门熟路寻到上次扒过的天窗,准备再来个夜探春闺。
上次被打破的天窗居然没被封死,像是特意给她留着的门。
刚进小皇帝寝殿,赵时宁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烟味,她没忍住皱了皱鼻子,寻着烟味的方向找去。
寝殿里窗户大敞,冷风窜进来夹杂着潮湿的雨意,吹得薄薄的纱帘来回晃动,混杂着缥缈的烟雾,像是张牙舞爪的鬼影。
赵时宁终是看清纱帘里坐着的人。
那人坐在暗处,似被鬼影吞没。
她试探性地喊道:“……司鹤南?”
没有人答她。
她蹙着眉,脚步不停。
“不许过来。”
司鹤南急匆匆地说了这一句,便又开始不停地咳嗽,像是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
赵时宁脚步一顿,却没有听他的话,继续往前,“你在烧什么?”
“我都说了你不许过来,我不想见你。”
少年的声音夹杂着怒意,但这怒火被哭腔所掩盖,就显得不堪一击。
赵时宁掀开了纱帘,见着司鹤南满脸病容坐在碳炉旁,瘦弱的身躯裹着厚厚的狐氅,艳丽的面容失去了生机,像是陷入淤泥中的断翅蝴蝶。
他身边堆着许多的画卷,碳炉里的画刚烧了一半,司鹤南手里的纸张又丢入了火炉中,画卷瞬间被火舌吞没。
赵时宁随意瞥了一眼散落于地的画,却看到画中人尽然都是她。
他又拿了一卷散开的画,作势又要丢入碳盆中。
“为何不想见我?”
赵时宁从他手中拿过画卷,蹲在了他身前,用指腹替他拭去眼泪。
不得不说,她对美人还是怜惜的。
司鹤南抬眼看她,苍白的肤色因着咳嗽沾了些许薄红,漂亮的凤眸里含着泪水,控诉道:“你骗我,你说过几日就会回来,结果你去了那么久。”
“我这不是回来了。”赵时宁好脾气地替他擦拭泪水。
“我如今快死了,你倒是回来了。”司鹤南死死咬着苍白的唇,抑制住咳意,他不想在赵时宁面前失态。
“我都回来了怎么会让你死呢,离开前你不还是好好的。”
赵时宁可还惦记着他舅舅,怎么着也不会让司鹤南现在就死了。
司鹤南扑到了她怀中,紧紧地抱住她,“我说过我会因为想你害相思病的,若是你再不回来,我就真的死了……”
其实他六年都等了,可眼下这不过十几日,司鹤南却半点也等不了。
他受够了等待她的日子。
更没想到他就算把自己给了她,却还是要永无止境的等着她。
他死了也好,死了就再也不用拖着这具病秧子的身子,他要变成鬼日日守着她。
只是这话司鹤南藏在了心里,没有说出口。
他趴在她怀中,赵时宁低着头,却只能看到他绸缎般的墨发,“所以你以为你快死了,所以就把我的画都烧了。”
司鹤南拽着她坐到了他身侧,他枕着她的肩膀,摇曳的火光映在他绮靡的面容,眼眸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有姐姐陪着,我就没那么怕了。”
赵时宁听着他这话,莫名觉得浑身发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别动不动把死挂嘴边,有你那鲛人舅舅在,你不会有事的。”赵时宁道。
可司鹤南却没有出声。
赵时宁忍不住瞥了他一眼,这一眼差点没把她吓得当场升天。
司鹤南眼眸中的泪化成了鲜血,从眼眶流淌而下,唇角同样溢出了鲜血,漂亮的脸上属于活人的生气慢慢消退,即使这样他仍旧痴痴地看着她,在这风雨飘摇的夜中显得尤为可怖。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水里爬出来索命的男鬼。
“司鹤南,你怎么了?”赵时宁纵使见过了不少大场面,但面对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她拼命控制着声音的颤抖,捧住了司鹤南的脸。
司鹤南的声音越发虚弱,苍白的唇角沾上鲜血,他鲜红的唇弯起,“我以为等不到你了……所以服了毒,只有我死了才能去找你……与你在一起……”
赵时宁却笑不出来,甚至有嚎啕痛哭的冲动。
司鹤南死了不要紧,但扶云知道自己宝贝外甥死在她面前,不得把她给活劈了。
司鹤南这个疯子!
疯子!疯子!疯子!简直是疯子!
赵时宁一边掉眼泪,一边疯狂地在商城里翻找,终于翻到了解毒丸,好在她仅剩不多的点数刚好够兑换。
她立即兑换了一颗,掐着司鹤南的下颔,将药丸塞入了他的喉咙中。
这一番操作下来,赵时宁手都是抖的。
不说在人间她修为被压制,扶云劈她都不用使法术。
再而这人间之主死在她怀里,九重天要是追究下来,她这个普普通通小修士都不够天雷劈的。
赵时宁崩溃完了,却发现怀里的少年没动静了。
她干干净净的衣服被他的鲜血浸透了,像是穿着身血衣,鼻尖里全是灰烬的味道混杂着浓郁的血腥味。
赵时宁抱着司鹤南的身体,有点想吐,但又吐不出来。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成了暴雨,豆粒大的雨珠顺着风飘进房间里,幽暗的炉火也完全熄灭。
赵时宁试探性地伸出手指,探了探司鹤南的鼻息,悄悄松了口气。
没死成就好。
“这笔账迟早从你舅舅头上算。”
赵时宁咬牙切齿地掐住司鹤南的脸颊,将他脸颊两侧掐出殷红的印子才作罢。
她幼时当乞丐没吃好过,发育期在苦寒的无羁阁更没的吃,身形本就是偏瘦弱的,但偏生司鹤南年纪比她小,外加常年病弱发育不良,他趴在赵时宁怀中半点都不违和。
怎么就那个地方发育还挺好的。
赵时宁还有闲心胡思乱想。
她又去掐他的人中,想把他弄醒,骂他一顿,掐他的力道尤为粗暴。
司鹤南生生被痛醒了。
他下意识握住她的手,湿濡的眼眸里含着委屈的泪意,“姐姐,我是死了吗?”
赵时宁没好气道:“没死。”
司鹤南不仅没高兴,趴在她怀中,眼眸里闪过失望,“姐姐又救了我。”
“我救你你还不乐意?”赵时宁推开了他。
司鹤南却紧紧勾住她的脖颈,不让她将他推开。
他抿着嘴,笑着看向她,漂亮的脸凑近她,“姐姐在生我的气吗?”
他伸出微红的舌尖,轻轻tian她的耳垂,描摹她耳朵的轮廓,像是一只亲人的小狗。
“别气了,姐姐救了我,我这就以身相许如何?”
赵时宁嗤笑一声,“少来,我还在生你的气呢,别以为这样可以贿赂我,等会我就把你服毒这件事告诉你舅舅。”
笑话,她见过这么多漂亮男人,怎么可能被他引诱。
司鹤南的身体几乎陷在了她的怀中,“只要姐姐不告诉舅舅,我可以任由姐姐玩弄,姐姐不是喜欢捆我,还喜欢在我身上写字,只要姐姐想……我都可以的……”
他潮湿的唇落在了赵时宁的脖颈,手指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姐姐又救了我,那就我是姐姐一个人的小狗,姐姐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赵时宁深深吸了口气,有些难以把持。
她低头看了他一会,猛得拽住了他海藻般的墨发,逼迫司鹤南仰起头看她,她语气里夹杂着嘲讽,“你的百姓知道……他们的天下至尊摇尾乞怜,要给一个乞丐当狗吗?”
司鹤南凤眸弯起,“姐姐没有修仙前是小乞儿吗?真可惜我没有早点遇到姐姐,若是遇到当乞儿的姐姐,是不是就只会有我一条*小狗守着姐姐,不会再有别人来抢。”
若赵时宁是凡人,他可以有无数种方法留下她,但偏偏她已经不是个乞儿。
他除了化成厉鬼缠着她,好像也没别的办法能将她留下。
啊对。
还有孩子。
只是他与她第一次后,司鹤南明知她喂了他用来避孕的药,但还是希冀于药物失灵所以每日都会请太医来把脉,可没有半分孕象。
他绝望地想他这羸弱的身体这辈子都没机会孕育孩子。
现如今她就在他身边,不如再试一试。
只要能怀上孩子,他就可以永远与她在一起了。
司鹤南手指落在她的腰带处,缓缓解开,他含泪的凤眸中有泪珠滚下,冲洗着艳色的脸上的血痕。
“姐姐……”
第137章 有孕
夜雨急促,风卷起纱帘,像是振翅而飞的白色鸟儿,赵时宁心里的小鸟同样在跳来跳去。
司鹤南完全不在乎唇角的水痕,漆黑的眸中含着湿意,他近乎依赖地蜷缩在她怀中,乞求道:“姐姐……求你……”
他近乎迫切地想要个孩子,纵使他自己也不过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赵时宁躺在铺好的狐氅上,望着飘来飘去的帘子,还没有从如海的春潮中缓和过来,也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司鹤南却已经轻哼一声,伏在她怀中,像是只可怜的小猫。
赵时宁脑子有些乱,方才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被引诱,现在却已经又与司鹤南厮混在了一起。
她理智尚存一丝,还记得上次被扶云追着砍的事,差点就死在这,自此她时刻谨记不能随便弄大无知少男的肚子。
不然真的会出人命的。
“不行……我们不能这样。”
司鹤南却没有停止,掐着她腰肢的指尖泛白,低头隔着衣物咬住了她的软肉。
凶猛的落雨掩盖了更为暧昧激烈的声音。
赵时宁还有些懵,他存心伺候了她好几次,成功让她脑子成了一团泥泞,到现在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司鹤南很喜欢咬她,就像是吃奶的孩子贪恋着她,尤其是到了紧要的时刻,于此同时他的呼吸也越发急促,眼泪一滴一滴落到她的脸颊。
“不许she。”
赵时宁猛得攥住他的手腕,几乎要将他骨头捏碎。
司鹤南身体僵住,战栗地克制住自己,却仍旧颤抖着声音道:“姐姐……不要这样对我。”
“就算你怀有身孕,我也不会为了你留下来,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赵时宁的声音像是浸了寒凉的雨水,也迅速将司鹤南心中燃起的火浇灭。
“竟是这样么?”
司鹤南惨白着脸抽身而出,失魂落魄地跌坐在碳盆旁,衣袍大敞,皮肤苍白如纸,单薄孱弱。
他眼眶泛红,死死咬着鲜红的唇,像是承受了天大的委屈。
赵时宁知晓他擅长伪装,尤其会装可怜,但视线落在他膝盖青紫的痕迹,又看到他漂亮的脸蒙上了层晦暗的阴翳,到底忍不住勾了勾手指。
谁让她过分善良呢。
“过来。”
赵时宁唤他,像唤一只小狗。
司鹤南本心中对她有怨,可见她唤他,又忍不住跪爬着坐到她身侧。
赵时宁单手环住他的腰身,贴到他耳边轻声道:“别哭了,不让你怀孕我也是为了你好,等你长大一点再说吧。”
司鹤南视线下移,看到她不停动作的手,抿了抿唇。
“你就是为了我舅舅,要不是因为我舅舅,你是不是根本不愿意碰我。”
赵时宁肯定不能承认,她亲了亲他的唇,好脾气地哄道:“起初可能是有,但现在我是真心心疼你,我要是真为了你舅舅,也不至于特意赶回来看你。”
司鹤南勉强愿意相信她,他压抑心中的苦涩,顺势依靠在她怀中,抑制住凌乱的呼吸。
赵时宁不得不承认,自从上次将司鹤南绑在椅子上,玩弄他一番之后,她对这件事有点上瘾。
她喜欢看他逐渐涣散的眼神,身心都由她掌控。
少年的破碎的呻【吟完全抑制不住,求饶的声音沾着哭腔,身体无意识地挣扎。
赵时宁放开了司鹤南,用他的狐氅擦去手心的黏腻。
少年苍白的皮肤布满了潮红,无力地倒在地面,唯有长长的墨发替他遮掩一点难堪。
他连忙拽过外袍,胡乱地将自己裹住。
“不玩了,我去睡觉了。”
赵时宁打了个哈气,懒洋洋地起身,还不忘给自己掐了个清洁咒。
她又不放心地从储物袋里找出避孕的药,毕竟他和她可是做到底了,除了没……
她将药递给了司鹤南。
“快把药吃了,以防万一。”
赵时宁暗暗感叹还好她上次换了两颗,不然以她现在一穷二白,连避孕的药都买不起。
司鹤南盯着她指尖捏着的药丸,浓密的睫毛颤了颤,迟钝的脑子后知后觉她的意思,心脏像是被把尖到生生剜出,疼的他连伪装的眼泪都忘了流下,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明明还未吃药,他却已经满口都是浓重的苦味。
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快点吃了,还是让我来喂你。”赵时宁捏着药丸凑近了他唇边。
司鹤南心中怨意愈深,漆黑的眸深不见底,表面却还是乖顺地接过了药丸,放入了口中。
赵时宁见他乖乖吃药,便又转过了身。
她赶了那么久的路,早就想打坐休息了,准备寻个地方睡觉去。
下了半宿的雨终于停了。
司鹤南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听着门关上的声音,吐出了一直压在舌下的药丸。
他再度失力摔在地面,但却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肚子。
说不定肚子里面已经有了小生命的萌芽。
司鹤南这样痴痴地想着,鲜红的唇弯起的弧度渐深。
若是他真的怀孕了,他不介意把扶云送给赵时宁当做礼物。
扶云最是重视亲情,他可以有无数种哄骗那条鱼的方法,趁机给他下特制的蛊虫,让赵时宁得到他的好舅舅。
司鹤南这样想着,便用外袍将自己裹得更紧,他赤着脚走至窗前把窗户关上。
为了腹中可能存在的孩子,他现在可得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司鹤南轻抚着腹部,俨然已经开始想着孩子的未来。
他身体弱只生这一胎就好,最好是与赵时宁长得像的女孩——
赵时宁这一入定打坐,居然坐了两个多月。
她再醒来已经突破到了元婴中期,赵时宁又惊喜又错愕,思索了半天想起在定州与季雪燃同梦的事,没想到仅仅和佛子同梦都能提升修为。
按理来说她应该当即突破,但可能在人间修为被压制,赵时宁还得自己运功去吸收功法,她要是知道季雪燃这么有用,肯定在定州的寺庙里就把他给……
【恭喜恭喜,本系统也有个喜事要告诉你。】
赵时宁闻言眉梢抑制不住喜色,“让我猜猜,不会是佛子怀孕了吧。”
【呃,那倒也不是。】
赵时宁眉头皱起。
那她可想不出还有什么喜事可言了。
“快点说,别卖关子。”
她站起了身,推开了宫殿的门,遥望着殿前碧波万顷的秀丽景色,大喇喇地伸了个懒腰。
皇宫里废弃的宫殿很多,赵时宁随意寻了间打坐,也不会有人来打扰她。
【小皇帝他怀孕了,已经两个半月了。】
赵时宁一听差点把腰扭了,一脸的不可置信,“不是,这都能怀上吗?”
她想了想怀疑道:“还是你给我的药是假药,你是不是得假一赔十,赔我五百点数。”
【赔什么赔,本系统卖的药不可能是假药,有没有可能小皇帝根本就没吃药。】
赵时宁现在有些头晕,她扶着栏杆,突然不是很敢再回去。
季雪燃这世的身份是小皇帝的叔叔,她馋了好久的鲛人扶云是小皇帝的舅舅。
就冲着这点,但凡这两人是正常人都不会想与她有什么瓜葛。
“你说我现在这修为能不能打过扶云,算了……他会不会把我腿给打断。”
赵时宁越想越觉得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去找司鹤南,确认一下季雪燃知不知道他怀孕这事。
她坐着青鸟惯常飞到司鹤南寝殿的房顶,但却没找到人,路上碰见个小太监才知道司鹤南去上朝了。
赵时宁听着倒有些佩服司鹤南。
不同于在仙界,仙界种族繁多男人怀孕不足为奇,但在人间男人怀孕这事可以说是闻所未闻,尤其还是皇帝怀孕。
这臣子要是知道司鹤南年仅十六就怀了身孕,唾沫星子就能把人给淹死。
赵时宁没敢去司鹤南上朝的地方去寻他,她怕他那些臣子知道她搞大了皇帝的肚子,蜂拥而至围殴她。
【不用这样紧张,两个多月说不定没显怀呢。】
她随意寻到司鹤南的床榻,打算躺在这等他,无意一瞥看到枕头边有本书。
赵时宁随手翻开却发现是避火图册子,她随手翻了翻,册子里面千奇百怪,令她眼花缭乱,甚至还详细写了怎样能让女子更快活。
【孕夫怎么能看这种书呢,应该多看陶冶情操的书,这样才能教好宝宝啊。】
赵时宁有些赞同地点了点头,躺在床上有一页没一页的看着,直到她看着有些昏昏欲睡了,才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
可来的人却不知司鹤南,而是气势汹汹的扶云。
因为等赵时宁反应过来时,她脖颈已经被剑抵着了。
扶云视线落到她手中的图册子,像是被烫到一般,嫌恶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赵时宁,你怎么还敢来找他?”
她不慌不忙将图册子合上,递向了扶云,“怎么?你很想要吗?那我还给你。”
扶云眼中杀意更甚,剑抵着她喉咙更深了一寸,冷声道:“他才十六岁,你就让他怀了身孕!你还是人吗?”
赵时宁脖颈温热的血迅速淌下,她对扶云的愤怒很是理解,谁让她也是有孩子的人。
但如果像是她这种大好人,而且还是被蒙骗的,那肯定是要被原谅的啊。
“扶云,我是无辜的,你也知道我喜欢季雪燃,怎么可能会与别人有所瓜葛。”赵时宁放下了手中的书,耷拉着脑袋,很是痛苦的样子。
“你装的累不累,所以你喜欢季雪燃也不影响你搞大一个孩子的肚子!”
扶云不想与赵时宁多言,对于她这种虚情假意的人,他没什么可说的。
“有没有不损害他身体堕胎的方法?如果有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赵时宁瞪大双眸,想也不想道:“我怎么可能会杀死自己的孩子,就算我不喜欢司鹤南,也不能那么残忍地对待他。”
毒夫啊真是毒夫。
没看出来你这么毒。
既然如此那我与你没什么可说的,来人将她给带出去关进地牢,别妄想逃跑,你别忘了这里是人间。”
扶云这话说完,寝殿里瞬间涌入许多穿着重甲的侍卫。
赵时宁也没反抗,更没想着逃跑,反正小皇帝肯定会来救她。
她就这样被侍卫带出了寝殿。
司鹤南确实如她所愿,没等她被关进地牢,就已经急匆匆赶来救她。
这天是越来越冷了,司鹤南却穿的很是单薄,想必来的太急连披风都忘了披。
他个子又高挑了些,只是仍旧十分瘦削,穿着暗色的龙袍,金冠高束,还是死气沉沉的阴郁模样。
唯独有些不同的,是他略有些隆起的小腹,在他病弱单薄的身躯显得尤为突兀。
第138章 对峙
司鹤南走得又急又快,赵时宁都怕他摔着。
她忍不住瞧瞧偷看了眼扶云,果然扶云脸色铁青,眼眸里凝结了寒霜,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司鹤南。
赵时宁莫名觉得这像是话本子里的场景。富家小姐跟穷书生搞在一块,富家小姐的爹现在出来棒打鸳鸯,顺便搞死她这个拱了自家白菜的人。
“你们快放开她!”
司鹤南唇色煞白,说完这句就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瞧着可怜兮兮的。
扶云冷声道,“我看谁敢,把她给我押下去。”
他俊美的面容因着滔天的怒火变得有些扭曲,尤其视线落在司鹤南隆起的腹部时,几乎压制不住心中的愤怒。
“司鹤南,我怎么会养了你这个蠢笨如猪的东西。”
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居然轻易就委身给仅有几面之缘的女人,甚至还怀了身孕。
简直可笑!
赵时宁都没敢说话,她真不是有意让凡人怀孕的,也不知道司鹤南要是难产出了差错,她会不会被扶云追杀。
她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默默地被侍卫押走。
“你们敢!”
司鹤南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恶狠狠地推开了钳制着她的护卫,像是护崽的母鸡将她牢牢护在了身后。
“扶云,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连人类都不是怎会懂我们人类的感情!我与她两情相悦为何不能在一起?我为何不能为她孕育子嗣?!”
“两情相悦?”
扶云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瞥了一眼站在司鹤南身后的赵时宁,扯出嘲讽的笑意,神情越发冰冷。
赵时宁被他那一眼看的头皮发麻,很想原地逃走。
她现在在扶云眼里估计就是个脚踏几只船的烂人,前脚才去定州寻佛子,后脚就搞大了他外甥的肚子。
赵时宁赶在扶云说话前郑重道:“我的确是心悦阿南。”
“你忘了你方才与我说的吗?你明明说你喜欢季……”
扶云冷眼看她演戏,嘲讽道。
赵时宁流下眼泪,表情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我这也是不得已!我虽然喜欢阿南,可我迟早是要离开凡间的,我们俩人是注定不能长相厮守的,我怎敢对你说我喜欢他……”
“只是万万没想到你为了我,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赵时宁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司鹤南。
司鹤南本不信她对他会有感情,可见她眼眶含泪,情真意切的模样,不由得心中一恸,怨恨起自己凡人的身躯,更怨恨扶云的阻拦。
“我与季雪燃从未发生什么事,更何况他是高坐莲台的佛子,怎会与我这种小修士发生什么,我去定州去寻佛子……也是为了阿南。”
赵时宁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但凡不是在人间,她都不至于这么窝囊。
司鹤南转过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为了……我?”
“当然是为了你。”赵时宁将手腕上的那串佛珠递向司鹤南。
她从梦中醒来时这串佛珠就在她手腕上,季雪燃也没有向她讨要回去,大概是送给她了。
既然送给了她,怎么处理就是她的事了。
她将那串紫檀佛珠戴到了司鹤南手腕上,恳切地说道:“我见你第一面就观你印堂发黑,天生短命相,这段时间入定修炼我都忘了把此物给你,有了佛子庇佑……你的身体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司鹤南愣愣地盯着手腕上的佛珠,甚至不太习惯赵时宁突然对他这么好。
她对他不是打就是骂,何曾对他如此柔情过。
他终究是还是年纪小,手指抚摸着手腕上的佛珠,眼眶便泛了红,心里盈满了对她的爱慕。
“信口雌黄,你当别人都是傻子,由着你骗吗?”
扶云冷笑道。
不管赵时宁说的再好听,让司鹤南怀孕这事是板上钉钉的。
他阿姐临终前再三嘱托他照顾好司鹤南,扶云向他阿姐发誓会待司鹤南如亲子。司鹤南年幼时就身体差,常常生病。他一口药一口饭将孩子喂到了十六岁,眼看着司鹤南一天天就要长大成人,结果……
他费心养大的孩子居然怀了不知哪来的野种,为了个女人连命都不要。
扶云如何能不气。
他淡银色的眸掠过恼意,右耳垂上坠着的繁杂耳饰晃来晃去,“你若真的爱他,就不该毁了他。”
赵时宁每次听他说话总会失神。
不是被他淡蓝色微卷的发吸引,就是被他过分精致异域感十足的五官吸引。
没想到扶云戴耳饰居然这么好看。
司鹤南率先意识到赵时宁的失神,心中顿生警惕,立刻联想到她对扶云的念念不忘,暗暗咬牙,完全恨死了扶云无时无刻不在勾引他喜欢的女人。
扶云对着侍卫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司鹤南拉开,把这个女人关进地牢里。”
司鹤南立即掏出把匕首抵在脖颈,拦在了赵时宁身前,“你们敢动她,我就立刻死在这。”
他对自己完全不懂得手下留情,脖颈的皮肉立刻被划出口子,殷红的鲜血不停地下坠,染红了地面的石砖。
侍卫再也不敢乱动了。
“司鹤南,你当真没出息至此?你以为她需要你的保护吗?”
扶云看着他抵在脖颈的匕首,心中复杂,神情冷厉。
“我不管,总之你不能动她,更不能将她从我身边带走。”
司鹤南惨白着脸,执拗地盯着他,手中握着的匕首力度越来越重,鲜血打湿了暗色的龙袍,他单薄的身体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赵时宁站在司鹤南身后都看呆住了,她也是第一次看真人上演这出为了爱情与亲人决裂,要死要活的戏码。
最终这场戏以扶云再次向司鹤南妥协,气的拂袖而去落幕。
赵时宁很想对扶云说,养孩子可不能惯着,越溺爱越容易出事。
但转念一想有这个孩子教育失败的例子,扶云以后自己养孩子肯定得心应手些。
“哐当”一声。
匕首掉在石砖上。
司鹤南眼前一黑,就要摔倒,还好赵时宁及时扶住了他。
他有些恍惚地望着她,漂亮的脸流露出脆弱的神情,“你那晚离开后,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
“我压根就没离开过,只不过最近有点事情。”赵时宁看向他的小腹,忍不住眉头皱紧。
司鹤南眼眸里却尽是柔情,他牵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放于他稍微隆起的腹部,“姐姐,这是我们的女儿,你能感受到吗?”
“你怎么知道会是女儿?”赵时宁轻轻摸了一下,什么也没感受到。
“我就是知道,我与腹中小家伙血脉相连,我怎么会不知道。”司鹤南搀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赵时宁想说那几个神仙都不知道自己怀的是不是女儿,你一个凡人怎么可能知道,但想了想又什么都没说。
她就没指望司鹤南能给她生孩子,他这病歪歪的身体能活着就很艰难了,更别提生养子嗣这种事情。
司鹤南见她呆望着自己的小腹,久违地感受到一种由衷的幸福,连脖颈上的疼痛都可以忽略。
他终于找到了能留在她身边的理由,也终于可以不用活在等待她的痛苦中,因为他腹中怀了她的骨肉。
“你还是先去包扎伤口吧,怎么一直在淌血。”
赵时宁生怕他死了。
司鹤南手指摸了摸脖颈的伤痕,确实好像有一点疼。
“那我们先回去,外面太冷了。”
他看她仍旧穿着青色的襦裙,担忧她会冷,还想将自己外袍脱下给她披上。
赵时宁阻止了他,摸了摸他尖削的下颔,“我不冷的,反倒是你穿这么点,也不怕冻坏孩子。”
司鹤南脸颊飘起绯红,凤眸弯起,“我这不是急着来寻你,下次不会了。”
两人走在空旷旷的宫道里,赵时宁忍不住又忍不住想起季雪然。
两个多月季雪燃也该从定州回来了,难不成他在梦中破戒了还能心安理得做他的和尚。
“这两个月有没有人来宫里找过我?”赵时宁忍不住问道。
司鹤南眼眸中笑意瞬间淡了许多,想起半个月前宫里确实来了位不速之客,只不过当时他还未来得及杀了那和尚,扶云就赶来了。
“没有。”
他想也不想答道。
赵时宁“啊”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瞧着有些垂头丧气的,也不知在想谁。
司鹤南心中那点高兴也跟着消失不见了,他低垂着头,怨毒的目光流连过手腕上的佛珠,“你还记得我当初答应过你的事吗?”
赵时宁心不在焉道:“什么事?我都忘了。”
司鹤南更凑近她一些,“我答应过你……要帮你得到扶云啊,既然你都已经忘了,那我的承诺想必也不用作数了。”
赵时宁立即想起好像还真有这事,当时她愿意和司鹤南睡觉不就是为了扶云。
司鹤南要是不提,赵时宁都要将这事给忘了,主要之前他三番四次敷衍她,她以为她被他给哄骗了。
没想到小皇帝还真愿意帮她。
赵时宁连忙道:“别啊,怎么能不算数呢,做人可要说话算话啊。”
她想起扶云方才耳垂上的繁杂的银色耳饰,死去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扶云脾气凶是凶点,但他可是造物主偏爱的鲛人哎,鲛人不仅生的好看,而且子嗣颇多。
要是能得到他,她就不愁没点数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这次你可千万别骗我。”赵时宁还记得司鹤南说过扶云怕猫这事,当时她就知道小皇帝骗她。
扶云这么大块头的人怎么可能怕小猫咪呢。
“姐姐,我何时骗过你。”
司鹤南紧抱着赵时宁,恨不得将自己镶嵌进她的体内,与她永远纠缠在一起。
这个冬天格外的漫长,也格外的冷冽,从四面八方刮来的风像是刺骨的刀,司鹤南脖颈处流淌的血渐渐凝结,他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活着。
他无可救药想再将她抱的更紧一些,但隆起的腹部硌着他。司鹤南这才觉得自己好像还活着,腹中还有个未成型的小家伙,是他与赵时宁的血脉。
“姐姐,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司鹤南不厌其烦问着永远得不到回应的答案。
赵时宁也的确如他预料那般,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别在外面站着了,还是先进去包扎伤口。”
她说完还不忘反复地确认那件事,“方才你说扶云那事真的没骗我吧。”
司鹤南的妄想彻底碎成了齑粉,他鲜红的唇抿起恰好的弧度,“自然不会骗你。”
他想的很清楚,与其让赵时宁为了那和尚彻底抛弃他,不如让他与舅舅一起伺候她。
总归舅舅不会和他抢她,也不会生他气的。
第139章 交尾
昨夜起了场大雾,到早晨时雾气反倒越发浓重,连绵不绝的宫殿都像是要溶化在这茫茫浓雾中。
赵时宁躲在珠帘后面,偷偷看着窗台上的一排小猫,最左边是一只胖乎乎的橘色母猫,右边是四只颜色不同的小猫崽子。每一只都毛绒绒的,有三花的,有纯橘的,有橘白相间的,还有只纯黑绿眼睛的。每一只都趴在窗台上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她。
小宫女说是宫中四处为家的流浪猫,赵时宁就顺势养了下来,每日还会给小猫煮小鱼汤喝。
她也算是以陪着司鹤南待产的名义,在宫里彻底安顿下来,又或者说司鹤南总是肚子痛,时不时痛到昏迷,随时要死的样子,赵时宁怕自己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不得不留下来。
宫里的流浪猫怕生人,纵使赵时宁喂了几天小鱼汤,但暂时也未能取得猫妈妈的信任,赵时宁生怕惊着几只小猫崽子,只敢隔着帘子偷窥几只小猫咪。
小宫女又端了几碗小鱼干进来,将几个装满了小鱼干的小碗放在了地上,母猫悠哉悠哉地从窗台上跳下来,连带着几只尚有些笨拙的小猫凑到碗边。
只有小黑猫坐在原处没动,绿绿的眼睛盯着地上几只猫,猫尾巴一甩一甩的,像是很不耐烦似的。
赵时宁倒觉得这小黑猫很可爱,想抱在怀里狠狠摸几下。
她踮着脚,悄悄地接近小黑猫,想要趁着小猫不注意把它按怀里去。
“你这是在做什么?”
扶云刚一出声,几只小猫瞬间紧觉,四处奔逃,想要找地方躲起来。
小黑猫刚想跟着逃跑,被赵时宁一手捞了过来,按在了怀中。
小黑猫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开,喵呜了几声,就不挣扎了。
“这不是国师吗?你来这做什么?”
赵时宁手指摩挲着小黑猫的耳朵,逗弄着小猫咪,语气冷淡,连头都没有抬。
扶云站在窗外,与她隔着窗户。
他长身玉立站在雾气中,像是被画框框起的美人图,只是他深邃的眉眼浮着冷淡,尤其在看见她怀中的猫后,他脸色越发不好看起来,像是在极力隐忍着她。
“不是你邀我前来,说是关于司鹤南的事有话要与我说。”
赵时宁抬眼看他,觉得莫名奇妙,“我何时邀请过你,更何况你这样讨厌我,我又能与你有什么话可以说。”
她仔细看他,这才发觉他的汗水从太阳穴流淌而下,脸色变得苍白。
“你怎么了?”赵时宁抱着猫走近窗户一步。
扶云立刻后退一步,已是满脸不虞,紧盯着她怀中的猫,“待他生产之后,请你还有你的猫立刻离开这里。”
赵时宁纵使对美人忍耐度高,但听着他的话还是没忍住,她嗤笑道:“离开?凭什么啊?凭什么你让我离开我就要离开。”
“你这人可真是心肠冷硬,怎么连小猫咪都不放过。”她算是知道他是真的怕猫,于是故意抱怀中的小猫凑近扶云,想要吓他一跳。
反倒是小猫似是不能忍受,后脚一蹬蹬开了赵时宁,直接跳到了窗外的地面。
扶云完全没了与赵时宁说话的心思,死死盯着站在他身侧的小黑猫,竟然被骇得连动都不敢动。
赵时宁见他这样觉得有趣,更没想过要帮他解围,只是站在窗户口安静地看戏,还不忘嘲笑他。
“你一个鲛人怎么会怕猫?你可真没出息。”
扶云淡银色的眸紧盯着小黑猫,根本顾不上赵时宁,只是他听着她一句句的嘲讽,还是忍不住恼羞成怒。
他年幼时还是一条小鱼,常常对大海外面的世界充满向往,总是偷偷溜出去偷玩,却没想到被渔网圈住,就这样被带到了人间。
鱼贩子觉得他长得漂亮,没有杀他,就将他卖给了富人饲养,那富人家养了一只长毛橘猫,总是喜欢在池边捞鱼,终是有一天晚上将他从池中捞出。
那猫叼着他跑了许久,将他咬了一身的伤,又用爪子拨弄着他玩了许久,像是要将他玩死再吞食入腹,幸亏他阿姐及时找到他,否则只怕他早已丧身于猫腹。
自那以后,扶云就落下了怕猫的毛病,即使他后来可以幻化出人形,变得强大,可终究还是克服不了对猫的阴影,遇见猫潜意识里开始惧怕。
“你是故意的。”扶云咬牙道。
他额前微卷的发被雾气打湿,让他看着有些许狼狈。
“我怎么会是故意的呢,你是司鹤南的长辈,也就是我的长辈,我尊敬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吓你呢。”赵时宁说着眨了眨眼,当真语气尊敬地唤了他一句,“舅舅,你可别把身子气坏了。”
扶云被她这句“舅舅”唤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他对她一直厌恶的原因就是她这样轻浮的性格。
先是偷窥他沐浴,被逮到后也是花言巧语调戏他,再而就是与他外甥滚作一处,更不可理喻的是她瞒着司鹤南又勾搭了佛子。
这样的女人并非良人,扶云如何也不可能将司鹤南交托于她。
可偏偏司鹤南怀了身孕。
扶云这样想着不禁怒火中烧,掌心汇着灵力就像把碍事的黑猫赶开,可他还未出手,脖颈间已经被抵住了剑。
赵时宁一改调笑的做派,手中持着剑,表情疏冷,“扶云,你要是敢伤我的猫,我就把你鱼鳞给剥了。”
扶云猛得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手指渐渐攥成拳头,“你……”
赵时宁将手中的剑往下压了压,滚烫的剑意瞬间将他的皮肤烫伤,“你什么你,别以为我真的怕你。”
鲛人貌美但却法力低微,在妖中属于末等,根本不是元婴修士的对手。纵使赵时宁修为被压制着,但只要她想也可以重创他,顶多修士在人间使用术法,事后可能会挨天雷劈。
陪貌美但却实力低微的小妖玩玩,逗弄得让美人生气,偶尔被美人斥责几句倒也还好,赵时宁对此倒还觉得挺有趣的,甚至有些乐在其中。
但美人可不能伤害她心爱的小猫。
在小猫和美人之间做选择。
赵时宁肯定选择小猫啦。
“小黑,快过来。”赵时宁对着坐在地上的小黑猫喊道。
小黑猫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好像对小黑这个名字不太满意,但还是跳到了窗台上。
“真乖。”赵时宁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慈爱十足。
小黑猫却高冷的头都不回。
她挑了挑眉看着小黑团子的背影,决定无条件溺爱小猫咪。
赵时宁再看向扶云,却发现他的皮肤红的不太正常,高大健硕的身体摇摇欲晃,像是已经是强弩之弓,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你怎么了?怎么脸这么红?”赵时宁蹙眉道。
扶云终于将未说出口的话从牙缝中挤了出来,“无耻至极,你……你居然给我下药!”
“怎么可能,我何时给你下了药,你可别冤枉好人。”
赵时宁连忙否认,但余光扫到了她腰间坠着的香囊。
这是昨晚小皇帝送给她的,赵时宁闻着觉得挺好闻的就没拒绝。
原来司鹤南说今天要给她送的礼物——还真是他舅舅啊。
哇,那个阴险的小孩。
赵时宁还在走神中。
扶云已怒气冲冲地走进屋内想要质问她,可他还没靠近她就已经被她身上更加浓郁的香气搅得天旋地转,彻底支撑不住栽倒在了地面,他却还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像是远离水面拼命扑腾的鱼。
她慢悠悠在扶云面前蹲下,伸手探了探扶云的额头,他的身体烫的像是生铁。
“看来你的好外甥给你下了春药唉。”
扶云眼眸里泛着血丝,死死地瞪着她,“他会堕落成今日这番模样还不都是因为你。”
赵时宁听了他这话翻了个白眼,扯了扯他淡蓝色的卷发,“关我什么事,你少冤枉我好不好,明明是你控制欲过强让他恨上了你,你应该反思你自己没有教好他。*”
她看的很清楚,她不过是司鹤南想摆脱扶云控制的筏子。
赵时宁可不管他们舅甥两之间的恩恩怨怨,她只要当隐形人得利就好了,就像现在司鹤南把扶云送到她跟前,她闭着眼享用就好了。
她也不会计较扶云对她种种的冒犯,总归她是清清白白无辜的,让司鹤南怀孕是被勾引的,现在与扶云在一块是小皇帝推波助澜的。
等舅甥两人互撕,在人间出什么岔子可不关她的事。她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干,连挨骂要被关地牢里都异常配合,到时候惩戒修士的天雷也劈不到她身上。
“要怪你就怪你外甥,是他给你下的药,你可千万别赖我。”赵时宁指尖流连在他高挺的鼻梁,点了点他饱满的唇,故作关切道:“你看着好像很难受的样子,要不要我帮你呀。”
她眼馋他耳垂上的耳坠许久,又摩挲着他华丽的耳饰,以及衣袍上坠着的各种极为好看的金色链条。
她凑的越紧她身上那股浓郁的香气就越重,迅速蚕食着扶云仅剩的理智,他眼前完全是一片模糊,只剩下赵时宁摇摇晃晃的身影,她的手已经探到了他的腹部,扶云强撑着理智骂了句:“滚开,不许碰我。”
扶云长相异域感十足,与她之前的男人完全是不一样的俊美。此时此刻他满脸绯红,头发凌乱,上半身衣服几乎被赵时宁扒得差不多,健硕的躯干上还坠着好几根金色的链条,骂她的话不仅不管用,反倒像是欲拒还迎的邀请。
赵时宁看的眼热,咬了咬唇,抑制住自己想要摧残他的冲动,“你看我对你多好,要是别人我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但对你……我可什么都没做。”
她揪了揪他的耳垂,“我还记得我第一次遇见你那次,我就觉得你尾巴可真好看,我能再看一次吗?”
扶云理智早就成了浆糊,每呼吸一次都喘着雾蒙蒙的热气,但他听见她的话还是下意识觉得羞愤。
要知道在鲛人之间称赞尾巴漂亮,是想与对方……交尾。
她第一次见到他居然就藏着这种龌龊心思吗?
可他心中却罪恶地浮现一丝窃喜。
自小到大在海中他都是最黯淡的存在,因为他有个优秀强大又美丽的姐姐,姐姐自出生是被选定的继承人,是整个鲛人族群最耀眼的明珠。
相反他像是最不起眼的小丑鱼,永远只能远远跟在姐姐身后,因为姐姐身边永远包围着喜欢她的其他鲛人,从来没有人注意过他,更没有人夸奖过他。
……赵时宁还是第一个。
扶云心中这一点点的窃喜,很快就被身体翻涌的热浪彻底淹没,
他抑制不住自己的难堪和痛苦,身体下意识想要贴近她,可刚有这样的念头又让扶云狠狠唾弃自己的下贱。
他有些难堪地蜷曲着自己,尽量让自己的身体贴近冰冷的地面,以此来唤回自己逐渐崩塌的理智。
“你的尾巴明明这么好看,为什么要藏起来,你的尾巴应该是你的族人里面最漂亮的吧。”赵时宁一句轻声的抱怨,彻底让他重建的理智再度崩塌。
他无意识地低声呢喃道:“不是……我是……最丑陋的……”
“怎么会呢?那在我心里你也是最好看的,不然我怎么会第一眼就很喜欢你了。”赵时宁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温柔了,但为了看到尾巴她还安抚地亲了下扶云的唇。
扶云眼眸紧闭着,像是已经挣扎得很累了。
随后,赵时宁看到了他耳朵上方生长出了尖尖的鱼鳍,鱼鳍是透明的深蓝色,配上耳垂上的银色耳饰格外的美丽梦幻,脖颈两侧渐渐遍布着深蓝色的鳞片,随后下半身也幻化出了硕大的鱼尾,光华四溢的鳞片像是月光凝结而成,幽蓝中夹杂着耀眼的银色,美得让赵时宁几乎屏息。
扶云上半身都是涔涔的汗水,绚烂华美的发粘在皮肤上,他几乎有些呼吸不过来,不自主想用嘴巴呼吸,透明的津液从唇角流淌,薄红的唇撩人心弦。
赵时宁抚摸着他的鱼尾,也不甚被他尾巴的鱼鳞划破了手,她却不甚在意,像是把玩着珍贵的蓝色宝石。
扶云被她抚摸地极为痛苦,意识模糊地盯着屋顶,手臂不知该放哪里,手指微微蜷曲扣着地面,直到他上半身陡然凛住,“不要……不要碰那里……”
他此时此刻就是案板上的鱼,极为漂亮的鱼尾被死死地钉在原地,任由赵时宁寻着他的骨骼将他一层层片开。
赵时宁轻叹一声,低声安抚着他。
“明明之前那么凶,现在这是在做什么?你还是继续凶我我比较习惯。”
扶云眼眶中蓄着的泪一滴滴滚落,很快在脸颊上变成了一颗颗润泽的珍珠,滚落于地面。
赵时宁随手捡起一颗,端详着这月光白的珍珠,忍不住道:“怎么办?我本来只想与你就来这一次的,可现在我想把你圈养起来。”
鲛人凶起来会咬人,扶云同样是的。
他自幼希冀于获得爱情,越不喜欢她口中的贬低,他才不是她的宠物,更不会被她圈养,步上他阿姐的后尘。
赵时宁一直扣着他下颔的手指一痛,仔细一看手指在流血,竟然被扶云咬了一口。
不是很痛,但足以让她滋生邪火。
她骤然拽住他耳朵上的鱼鳍,如薄纱般漂亮的鱼鳍被她紧紧揪着,将他的脑袋死死地按压在地面,“我听过你阿姐的故事,好像还是你讲给我听的,你阿姐为了爱情离开了大海,成了男人的妻子,为男人诞下子嗣,最后遭到男人的背叛,选择与男人一同去死。”
“可我跟男人不一样,男人都喜欢用爱情哄骗女人,骗女人心甘情愿付出一切,我不会哄骗你,也不会用爱情绑架你,我们之间没有那些东西,只有这个……”
她粗暴的举动立刻让扶云痛得申吟出声,但他的头颅被她的手臂压迫着,完全无法挣扎,他只能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再发出取悦她的声音。
“你会快乐,我也会快乐,我们这样就很好,如果你当我的宠物,我会保护你,我会让你拥有一个家,而不是你阿姐的……家。”
她调整着凌乱的呼吸,“司鹤南终究是你阿姐的儿子,而不是你的儿子,他甚至在憎恨着你,他不会是你的家人。”
“……可你更不是。”扶云还在不断落着珍珠泪,他哑着声音道。
赵时宁不再压迫着他,而是温柔地抚摸着他海藻般的长发,最后掌心轻轻落在他的腹部。
“以后你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拥有自己的家,我是孩子的娘亲,我们怎么能不算是家人呢。”
扶云眼眸中的泪水止住了。
他仰着头有些茫然地看向她,艳红的唇还沾着他透明的津液,可他的神情带着近乎天真的纯洁,“可是你不爱我,也不尊重我,家人难道不应该互相爱护吗?”
纵使有阿姐的前车之鉴,他还是对被爱抱有着希望,希望他会是幸运的那个,会是例外的那个。
满脑子都是爱情的鲛人即使听懂了她的话,也不愿意想去懂。
他阿姐可以为了爱情,心甘情愿给人类诞下子嗣,用尖刀把鱼尾划开。
如果他能像阿姐那般幸运遇到爱情,他同样会愿意失去尾巴。
可赵时宁显然不是他自幼奢望的爱情。
“可是你的阿姐那么喜欢你,最后还不是为了男人抛弃了你,甚至她的儿子因为我也抛弃了你,在这个世上你没有家人了。”赵时宁对他口中的家人不以为然。她拽住了他胸口的链子,亲了亲他的唇角,习以为常地哄骗着别人,“可我不会抛弃你的,因为我不会爱上任何人。”
扶云的眼眶又滚落出一颗珍珠,圆滚滚的珍珠璀璨得刺目。
他沉默许久,才轻声问道:“你真的希望我为你诞育子嗣吗?”
“自然,不然我们现在在做什么呢?从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在想今日的场景。”赵时宁欣赏美丽而没有危险的事物,就像现在化出鱼尾的扶云,美丽又弱小,及时愤怒也能做到的也只是轻咬她的手指。
赵时宁愿意宽厚地给予他一些,可以抚慰他的话语。
扶云对她毫不掩饰的话语尚且不习惯,他心中很乱。
他也不知道是否为了她要去割尾,割尾很痛,而且会失去声音。
扶云的思绪很快就被潮水涌散。
赵时宁眼前一白,无力地趴在了扶云身上,恍惚间小黑猫慢悠悠走到她旁边。
她下意识伸手想摸小猫咪,却被小猫狠狠挠了一爪子。
好像还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第140章 要与佛子成婚
赵时宁低头看了看手背上的爪痕,微微破了点皮,小猫挠人于她倒是不痛不痒的,但不知为何她莫名其妙感觉这小黑猫好像对她有意见。
可两三个月大的小猫咪脑袋瓜子里又能装着什么,该不会是什么妖怪吧?
赵时宁再看向小黑猫时,小黑猫已经被猫妈妈强制按住,小黑猫扑腾了几下没扑腾开,还被猫妈妈呼了一巴掌。小猫终是安静下来,闭着眼睛任由猫妈妈清理毛发,完全是生无可恋的样子。
她暗道自己疑神疑鬼想太多了,这明明只是一只可爱但脾气不好的小猫咪,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妖怪!
扶云已经昏了过去,不知是不是药物的作用,他身下到处滚落着璀璨的珍珠,漂亮耀眼的尾鳍无知觉摆动着,好像陷于水底。可这不是在深海之中,就显得他像是在砧板上濒死挣扎的鱼。
赵时宁掐了个清洁咒,将两人都清理干净。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把扶云扔出去,有他在这碍事,其余几只更胆小的小猫瑟瑟发抖在角落躲着,都不敢出来玩。
为了防止不雅观的事情发生,她还把她为他褪下的衣物又亲自给扶云穿了回去。他块头实在是大,她这身板也不能扛着他,只能拽着他的衣领,像抛尸那样把他拖出去。
赵时宁轻轻松松将他拖出了门,但又看他半截鱼尾全露在外面,就这样衣衫不整的躺在门口,这要是吓着喂猫的小宫女好像更不好。
她还是决定将他拖远点,扔在无人的角落就好。
赵时宁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搞得像真的在抛尸一样,她又觉得新奇又要注意着周围有没有人,她可不想扶云现原形的样子吓到无辜的宫人。
好在今日雾气浓重,连道路都看不清,宫人们基本没有出来走动,赵时宁凭着前几次来的记忆将扶云拖到附近废弃的宫殿。
扶云到现在愣是没醒,表情极为痛苦的样子,粗糙的地面剐蹭着他鱼尾的鳞片,他鱼尾好几处都泛着刺眼是血污。
“你们鲛人这么脆弱的吗?”
赵时宁“嘶”了一下,没想要扶云冷硬的外表与他的真身如此格格不入。
【彩云易散,琉璃易碎啊,这条美人鱼确实快要碎掉了。】
她又看他像是离了水的鱼,几乎要口吐白沫,确实好像快碎掉了。
“那我给他扔水里就是了,旁边不正好有个水塘。”
她难得好心将他推下了布满枯荷的水塘。
“噗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赵时宁及时往后退了几步,没被打湿衣服。
“我真是太善良了,神帝老儿但凡有点眼色,就该立刻让我飞升成仙。”
她感叹一句就准备离开了,也不管慢慢沉底的扶云。
“是谁在那?”
赵时宁身后传来男人清透的声线,温和的语气里夹杂着些许疑惑。
她听到这声音脚步立刻停住,心脏在迅速跳动,连忙转过了身。
两人隔着茫茫的雾气,谁也看不见谁,赵时宁也没有出声,更没有走向他。
季雪燃却笃定道:“小赵施主,许久不见。”
赵时宁不知该不该回应他,她对他不来寻她还有些恼怒,纠结了半晌愣是没说话。
季雪燃已经从浓雾中穿梭而来,他清瘦了许多,但依旧容止端雅,风姿卓然,他停伫在她面前,琉璃般的眼眸浮着温柔。
她最先注意到的是——
季雪燃居然没有穿僧袍,连手腕上的佛珠都没有戴。
不过他的两串佛珠都赠与她了,一串被她拿来自救,一串随手送给了司鹤南。
“我还俗了。”
季雪燃解答了她心中的疑惑。
“为什么?是因为那场梦吗?”
赵时宁下意识问道。
即使她知道他在梦中破戒,以他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心安理得继续在庙中修行,可也不至于连经文什么的都放弃不念了。
季雪燃也不知如何说,他斟酌着语句,“不是这样,我不是因为那场梦,我是因为……你。”
他清楚知道自己活了很久很久,从前那么多世渡了许多许多人,可季雪燃却不知世人是否真的需要他。
无止境的轮回,他念了十辈子的佛,做了许多的事,几乎踏足了这世间的每个角落,可地狱里的人依旧是那么多,无尽苦海里的人怎么也渡不完。
他一直在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成佛的意义。
若成佛真的有用,三生天那么多的佛菩萨,这世间的人为何要还是要历经那么多的苦难。
或许自始至终只是他一厢情愿,世人和佛门根本不需要他。
季雪燃垂眸看向她,双眸幽澈,“赵时宁,之前你说过想让我渡你成仙,那你现在……还需要我吗?”
赵时宁起初还没听懂他的意思,等她睁大眼睛反应过来时,连声音都变得磕磕巴巴,“要!我当然需要你!”
她说完又迟疑了一会,还是不敢相信。
赵时宁试探性地问:“你不……成佛了吗?”
人人都说佛菩萨住的三生天到处铺满了黄金琉璃,那里没有苦难只有永恒的极乐,极尽人们所能想象地去装点三生天,就连赵时宁都认为成仙可能还会经历灾厄,只有成佛才能永垂不朽。
数百年的苦修,奉己渡人,成佛比成仙难上数万倍。
季雪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轻声道:“我只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赵时宁胡乱地点了点头,若是旁人她定然要扑上去吻住他。
但面对季雪燃,她却难得畏手畏脚起来,在梦中尚且可以毫无顾忌百般折辱玩弄着他,放到现实她连触碰他都要犹豫半晌。
季雪燃更不会对她做出逾越礼节的事情,即使他几乎要将整个心都剜给了她。
他声线柔和像浸润了这茫茫水雾,“我如今已无家可归,以后……你就是我的家了。”
在定州处理完寺庙的事情后,季雪燃就日夜兼程走回了神都城,他还俗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来宫中寻她。
但无论是扶云和司鹤南都说她不在,季雪燃自然信任着名义上的亲人,他根本不知除了宫中还要去何处寻赵时宁,只能听从扶云的意见留在宫中等她。
这一等就等到了今日。
“那我们成亲吧。”
赵时宁下意识道,等这话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但她却不后悔。
可这就是她心底的想法。
她就是想娶季雪燃啊。
总归她总是要有个温柔的正夫的,她挑来拣去许久,碰到了这么多男人,只有季雪燃再合适不过。
那些个不是帝王就是仙尊的,各个身份高贵,眼高于顶,根本就不适合给她当夫君,不仅不能替她操持家事,还时不时争风吃醋尽给她惹麻烦。
赵时宁轻轻牵住他的手,神色认真,“不过既然成婚有些事可要说清楚,你知道我是修合欢道的,之前招惹了不少神仙,他们都为我生了孩子,用人间的话来说就是有许多未过门的外室。”
“我之后也不会与他们断掉往来,要是有机会我也会去陪陪孩子,你要是介意的话……可以拒绝我,但不许高高在上审判我。”
季雪燃听到这话,连眉头都没皱,抬手将她略有些凌乱的发理到耳根后,“小宁是个负责任的好孩子,我为何要审判你。”
赵时宁莫名觉得他这话中含着不讲道理的溺爱,好像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她接着又问道:“那与你成婚后……我要是与别人在一起,你会生气不理我吗?”
赵时宁对这事都有经验了,每次那些男人知道她心里没有他,又或者是她与别人在一起,没有一个不是大动干戈,要死要活的。
“我为何要生你的气,既然你与他们有了孩子,自然不能抛弃他们不管不顾。若是你弃他们于不顾,他们可该怎么办?”
他这话说完思索了片刻,“等我回到灵山,你要是分身乏术,我可以帮你照顾他们。”
季雪燃总是如此,他自己的喜怒无关重要。以前最重要的苍生,现在最要紧的是赵时宁。
他就算会难过失落,但也不会有损害别人的情绪与想法,更别提是赵时宁看重的人。
赵时宁轻轻抱了他一下,想了想又没松开。
“你要是回到灵山,就又是坐在高坛上讲经的佛子,你要是忘了我怎么办?”
赵时宁私心里希望他一直这样,当个有修为但还是会受伤的肉体凡胎,而不是半佛之身不死不灭的佛子。
她当时挤在乌泱泱的信徒之中,踮起脚连看都看不见,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与他紧紧相拥着。
“你不要回灵山了,我不需要你有多高的修为,我们就在人间成婚生子,以后我把你带回合欢宗好不好,再过几年等我成仙了再把你带去仙界,我们一直都会在一起。”
赵时宁知道她的请求实在自私,可她只是想牢牢地掌控着她的夫君,在她心里丈夫本来就该是妻子的附庸不是吗?
更何况季雪燃会同意的。
季雪燃听懂了她的忧虑,他宽慰地将她抱的更紧一些,“好,我不会回灵山,从今以后,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
她闻着他衣袍上淡淡的莲香,由衷感到一种久违的心安。
赵时宁放开了他,扬起灿烂的笑容,眼眸里像是燃烧着火苗,“等这雾气散了,太阳出来,我们就成婚好不好,真正的成婚,合契那种。”
只要她与他合契完之后,季雪燃就是彻底是她的了,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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