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夸张, 整个大世界在此刻都安静到了近乎诡异的地步。
现场的人，和所有能感知到莫远这边情景的人，都生出了浓浓的不真实感。
周围的空间因为过多的法则之力一度变得错乱, 同时降临的澎湃灵力仿佛让周遭空气都有些承受不住, 呲呀呲呀的牙酸声响让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伴随着接连不断的吞咽口水声，一道又一道让人心神剧颤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大世界各大势力的掌权人, 就这样——
齐刷刷地全来了！
吐息都好像凝滞起来了, 越来越多的人怀疑人生地揉弄眼睛。
他们视线每次模糊又清晰后, 眼前的画面都会出现几分变化。
发现每次都会多出几道大能人影的众人：“！！！”
整个大世界寂静到落针可闻。
别说这些大能已经很久没有当众露过面了, 即使是商讨格外重要的事情时, 他们都不会像此刻般一个不缺地全出现！
莫远大脑嗡鸣了好一阵，眼前的情形让他再也维持不住先前的傲气。
喉咙一下子干涩得要命, 莫远耳边嗡嗡地响。
他刚刚不就是问了下谢言在哪吗？
怎么就引发了这样一副惊世骇俗的场景？！
被所有大能用视线包裹的莫远只觉呼吸不畅。
他大脑一片恍惚。
就算两族开战都不会兴师动众到如此地步吧？！
至于吗？
莫远在他们的注视下, 险些都快要控制不了表情管理了。
在这些锐利如刀的眼神下, 莫远甚至感觉他犯了什么十恶不赦不容于天地的滔天罪孽。
莫远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心神，可难免还是有几分露怯。
他何曾见过这等场面？
这场面太诡异了。
之前那些道修天骄们死伤惨重成那副样子, 道修的这些大能也全都能忍住安稳地看着的啊。
莫远眉眼中划过不解和迷茫。
谢言甚至都不在大世界的天骄榜上！
他们怎么就为一个毫无名气，之前还在小世界的谢言做到了如此地步？
要知道，他只是问了下, 他还什么都没有做呢！
莫远不理解, 莫远大为震惊，并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一个小小的谢言，怎么可能会引发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动？
莫远嘴唇不知不觉间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和周围的魔族青年互相对视着, 都在震愕的同时感觉到匪夷所思。
思来想去，交换完眼神后, 莫远为首的魔族还是觉得，就是他们之前的行为惹恼了人族道修。
这些大能会齐齐降临此地，是这些道修坐不住玩不起了，要出面阻止他们打杀人族天骄的行为了，说不定还要追究责罚他们。
谢言不过是刚好撞上了这个时机。
意识到这点后，莫远他们的表情都变了变。
他们有些愤愤地攥紧了拳。
如果不是他们魔族的最强者魔尊此刻陷入沉睡，不理外界事的话，这些道修大能不可能破坏这个规矩。
但莫远他们的脸色同样有些泛白，他们哪怕心智再成熟，遇到此等大场面，也会手脚发虚忐忑不安。
被邀请过来围观见证的妖族青年，也全都震惊了。
他们屏息看着眼前这一幕，愕然不已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为什么事情就突然到了这种地步呢？
他们之前还因为妖族幼崽的阻止而觉得有些不尽兴，现在却有些庆幸了。
还好他们没做得很过分，要不现在也像魔族一样，被这些能够轻易碾死他们的大能盯着了。
他们和莫远是一样的想法，都是觉得这些道修大能的露面，是要为之前的人族天骄讨一个他们想要的公道。
妖族青年们同样惴惴不安地互相对视了对视后，看向了他们为首的妖瞳。
这一看，他们才发现他们被妖瞳抱在怀里的妖王幼崽此刻格外不对劲。
有着白色双瞳的青年身侧有着灵力涌动，妖瞳在自己附近设了个能屏蔽声音的术法，生怕他这边的动静会引起道修大能们的注意。
只有妖瞳自己能听到，他怀里的毛线团正‘啾咪啾咪’地叫个不停。
妖瞳只能大约听出它的声音很急切。
妖瞳听不懂它这些啾咪是什么意思，这是古妖语，只有有着远古血脉的妖族才能听懂，妖瞳刚好不在此列。
他有些担心地看着在他怀里用爪子刨来刨去，似乎想要挣脱他的怀抱，跑到别处去的妖王幼崽。
它肯定也是被眼前这场景吓到了。
他轻抚着毛线团的皮毛，手上力道越发温柔的同时，持续输入能带去安全感的灵力抚慰。
现在情况特殊。
要是正常情况下，妖王幼崽想跑出妖瞳的怀抱，妖瞳是不会阻止的，只会一起跟着，确保它在自己视线范围内就行。
可——
妖瞳凝重地看着前面僵持着的局势。
现在这种状况下，妖王幼崽还是在他怀里更安全一些，他也实在不敢让他们妖族的人闯进这可怕的氛围里。
妖瞳压着有些紊乱的呼吸，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局势进一步发展。
要是人魔双方真的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他们妖族势必也会被牵连。
妖瞳忧心忡忡地看向怀里还在扑腾的幼崽。
要是妖王幼崽也被波及到就糟了。
这是他们好不容易才等到的妖王幼崽，妖瞳绝不允许它出事。
可若是——
妖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眉眼间涌现几分纠结和迟疑不定。
*
虽然大家震惊得内心百转千回，然现场不过过了片刻。
越来越多的大能降临此地，其中包括不少让人下意识深呼吸的不世出的强者。堪称更加荒谬一幕的出现了，已经抵达现场的大能甚至超过了待在此地的天骄小辈。
林青青原本还站在莫远身侧，可现在的她实在承受不住前面越来越强的威压了。
她惨白着脸，踉踉跄跄地艰难退到莫远身后。
当发现新一道身影出现后，林青青脸上的血色又褪了褪，她有些仓皇地低下头，生怕被来人看到。
最后出现的人，赫然就是如今的美人榜第一唐盈秋。
她的出现，惹来了不少人的关注。
唐盈秋拥有的空明道心修的正直大道，让即便是魔族和妖族的人，都会下意识对她生出敬畏心。
更别提，唐盈秋的身侧，还站着已经和她缔结了灵兽契约的白葭。
白葭数量极其稀少，除了无海小世界的那只，目前还被知晓踪迹的便只剩下了唐盈秋身边的这个。
白葭不仅在妖族中地位斐然，也天然对魔族有压制作用。
它跟着唐盈秋一并现身的时候，不论是妖族还是魔族都跟着移去了目光。
也是下一秒，所有人都怔住了。
因为白葭似乎呆了呆，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舒展了舒展自己流光溢彩的光洁毛发，它在给自己顺了顺毛，让自己的羽毛更为光洁漂亮后，就那样，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扑腾着腿，在空气中画出了一道漂亮的白色光线。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白葭已经一溜烟地跑到百米开外的地方了。
突然被白葭凑过来贴贴蹭蹭的谢言：“唔。”
谢言他们原本站得位置一点儿都不起眼，有戚烬的屏蔽术法在，没有人关注这边，但白葭这么一冲过来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挪了过来。
突然被万众瞩目，以及各种惊疑不定眼神盯着的谢言：“。”
系统：[。]它就知道，它家言言总能成为视线焦点。
在无端死寂下来的空气中，谢言伸手轻轻抚了抚白葭的背脊。
黑发少年这边安静又乖软地回应白葭，移来目光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
白葭竟然舍弃了唐盈秋，跑到了这个不知名的少年面前？
那可是唐盈秋诶！
美人榜第一！
空明道心！
还是白葭灵兽契约的主人！
白葭怎么就刚过来，便立马迫不及待地远离了唐盈秋，跑到了这个少年面前疯狂卖萌撒娇？！
他们惊愕看向谢言的同时，也下意识去看唐盈秋的反应。
但更令人意外的事情出现了，唐盈秋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朝着那少年唇角微弯地露出了个笑容来。
妖族和魔族之人还在目瞪口呆，觉得今天疑惑的事情简直扎堆出现。
而道修们却大脑划过什么，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也是一瞬间，让妖族和魔族更错愕的事情出现了。
只听道修突然响起的不约而同的急促呼吸和骤然心跳声后，这些刚刚还怒目瞪莫远他们，看起来和莫远有不共戴天之仇的道修天骄们，就那样——
水灵灵地开始整理自己的衣着打扮了？
凌乱的头发被重新整理得有序，脸上的脏污被匆匆忙忙地擦掉，即便衣服上没有褶皱，也生怕出问题地小心翼翼捯饬一番……
妖族·魔族：“？？？”不是，不是刚刚还剑拔弩张的吗？怎么就突然露出这样一副要去见心上人了的反应啊？
空气都似乎变得迷惑茫然后，莫远最先回神。
他敏锐地发觉到，周围的气氛变好了。
而且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那些个刚刚还杀意腾腾的大能也全都收敛了杀意，变得如沐春风和蔼可亲起来。
莫远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他刚刚被压得都说不出来话，而现在，终于有了重新说话的气力了。
“前辈们为何来此？”
莫远抓住时机的出声，再度吸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
莫远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足够有气势。
“前辈们当真要破坏这定好的规矩插手小辈们的试炼吗？”莫远让自己看起来完全不惧众人的目光，“难道前辈们就不怕两族会因此开战？”
莫远敏锐地发觉眼前情况很不对，为此，他不得不最先说出最严重最无法面对的后果来，由此来试图让道修的这些大能们退几步。
莫远顶着各种各样的目光和压力，正准备说他可以道歉，也可以商量着给一些赔偿，但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便呆愣住了。
因为何不为淡淡的一句话，“你们要打那便打。”
此话一出，所有关注这边的人都惊到了。
包括莫远在内的其他人，连忙去看何不为背后其他大能们的反应。
他们茫然地发现，道修中竟然没有一位大能有要反驳劝说何不为的意思的。
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而粗.重。
他们完全不明白，事情究竟是为何到如此境地的？
小辈们的事情至于弄到如此地步吗？
怎么就突然要掀起两族大战了？
莫远紧紧抿着唇，脸上血色全无，呼吸一下子紊乱到不行。
一直观望着这边的魔族长辈们也全都坐不住了，又是一阵可怕的空间波动，数位魔族大能同样降临此地，站在莫远他们前面，和何不为他们对峙着。
然而很快，这些魔族大能的面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他们本以为他们出现后，何不为他们的态度会有所改变。
却没料到，这些道修依旧是冷淡至极地看着他们。
魔族大能们面上丝毫不惧，心里却是又震惊又迷茫。
这些道修大能没道理这样强势啊？
魔族大能心下已经在有些着急地传音了。
现在他们的魔尊沉眠，他们不是这些道修的对手。
要是真的打起来，吃亏的还是他们！
魔族这边气氛紧绷，妖瞳抱着幼崽的手也下意识用力了些。
虽然不知道怎么就突然真的要打起来了，但妖瞳没办法再眼睁睁地看下去了。
他担心妖王幼崽会被波及着受伤。
妖瞳咬咬牙后，和身侧的其他妖族对视着。
‘还是得唤醒妖尊，只有妖尊能绝对保障妖王幼崽的安全。''
其他妖族听到这传音，急急道，‘不行啊，虽然妖尊是留下了唤醒他的法子，但他也说过，只有遇到涉及言昔叶的事情时，才允许我们唤醒他。’
妖瞳闻言又犹豫了下，显然也是担心妖尊到时候会发怒。
但他在看了眼怀中的幼崽后，还是冷声道，‘不管了，必须得保住妖王幼崽，妖尊要是真要怪罪的话就怪罪吧，我来担这个责任吧。’
其他妖族还想劝说，但妖瞳已经不再迟疑地催动唤醒秘法了。
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他们见状，也只得连忙协助妖瞳。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忽然发现场面一片混乱的谢言：“。”
谢言顿了下后，看向了正在内疚迷茫的莫远，“我在这，你找我有什么事？”
正处于某种剧烈情绪中的莫远，是在愣了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
“你是谢言？”
他面色有些不太好地看向谢言。
虽然他刚刚确实询问了谢言，但后面发生了这么多严重的事情，现在哪里还是在讲这些事的时候。
谢言的此时开口不就是在添乱吗？
正暗中着急如焚的魔族大能们也皱眉看谢言。
这谁啊，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
林青青见状，忐忑之余也有些幸灾乐祸。
谢言此举绝对是得罪魔族了，早晚要倒霉。
莫远正拧眉准备对谢言说些什么，便被突发的异变弄得脸色猛变，话语卡在喉咙里。
不仅仅是他，所有人都骇然地看着妖瞳前面。
那里陡然出现了一个威压恐怖瘆人的灵力漩涡。
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应到了那让人下意识匍匐的可怕气息。
沉眠已久的妖尊竟然醒来了！
并且即将踏足此地！
魔族的人几乎是全都脸色大变。
但很快，他们在表情僵愣一瞬后，脸上退去很久的血色又重新恢复了过来。
原因无它，所有的魔族也都感应到——
他们的魔尊也醒来了！
似乎是妖族清醒引发的变动，给魔尊传递了什么信号，引得魔尊也跟着紧接地醒来。
所有的魔族都松了口气。
他们刚刚那么忐忑胆颤，就是因为魔尊在沉睡。
现在魔尊醒了，他们也不怕其他两族了。
这场战争终究是打不起来的，魔尊手上还留有言昔叶曾刻下的玉佩。
这样一想，所有魔族都变得老神在在起来。
他们趁着魔尊还要过段时间才能过来的时间内，重新看向这些道修，盘算着一会儿该怎么跟魔尊告状。
只是——
这些魔族有些狐疑地看着依旧很淡定的道修。
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他们应该也察觉到魔尊苏醒了啊，他们不应该也露出点忌惮之类的神情吗，怎么感觉他们完全不怕啊？
他们这边在轻松中迷惑，妖族那边已经全体肃穆了。
妖尊身影出现的那一刻，不管是哪族的人，呼吸都停了瞬。
妖族脸上蒙着层迷雾，让人看不到他的面容表情，他声音很冷淡地对恭敬行礼的妖瞳道，“是你唤醒的我？”
正准备跟其请罪的妖瞳，闻言，直接被血脉上的悸动引得颤栗了下。
妖瞳周遭的妖力混乱一刹，就是这一下，让一直在他怀里扑腾乱动的妖王幼崽找到了机会。
妖瞳那些和言昔叶没关的抱歉话还没说出来，就瞳孔微缩地看到，他怀里的小团子猛地扑了出去。
妖瞳心脏直接咯噔了下。
但他很快又想到，妖尊已到，妖王幼崽不论怎样都不会有事。
他微微松口气，正在重新请罪，就发现妖尊的目光已经寻着妖王幼崽而去了。
不仅仅是妖尊，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个白白圆圆的小团子。
眼见小团子扑过去的方向又是谢言后，不少人都怔了下。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个行为，就呼吸停滞地发现，妖尊的脸似乎黑了。
霎那间，所有人因为妖尊的反应心情各异。
魔族那边心情更好了些，他们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巴不得道修和妖族的关系也变差了。
他们下意识看向那些道修，却有些疑惑地发现，这些道修的脸已经很淡定，似乎并不意外眼前这一幕的发生。
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的魔族：“？”这些道修们的今天反应真的是正常的吗？
林青青眼睛微亮地看着这一幕，迫切想要看到谢言一会儿的惨样。
妖瞳为首的那些妖族则是松口气，妖尊越是表现得重视这妖王幼崽，一会儿知道了唤醒和言昔叶无关后，就越不会责怪他们。
他们还是十分畏惧妖尊的。
只下一秒，所有人都傻眼了。
因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即将扑进黑发少年怀里的妖王幼崽，突然被另一道相似的身影撞飞了，妖王幼崽就那样可怜巴巴地摔倒在地上嘤嘤嘤。
而在妖尊眼皮子底下撞飞妖王幼崽的，赫然是，赫然是——
“！！！！！！”
所有人都呆怔不已地看着化为原型后，待在谢言怀里的白色大团子。
赫然是！
妖尊本人！！！
第52章 我眼中只有哥哥~
表情忽然僵住的魔族：“？”
有所预料, 却依旧被妖尊这幼稚举动镇住的道修：“？？”
是因为想要保护妖王幼崽才选择唤醒了妖尊，却发现幼崽淋的雨全是妖尊带来的妖瞳众人：“？！”
陡然间收获到各种震惊不可思议目光的谢言：“。”
时间在这一刻都似乎停了。
所有人都仿佛被什么法术石化了，他们大脑嗡鸣过后一片空白, 只能愣愣地继续接收着眼前的画面。
妖尊的原型要比妖王幼崽大得多, 白色大团子不再是窝在谢言怀里, 而是被谢言抱着。
所有人都看到白色大团子在悄咪咪地蹭了蹭谢言后，警惕地盯着地上的妖王幼崽。
扑腾一下摔在地上的幼崽, 已经委屈且坚强地重新爬了起来。
因为可怜巴巴地翻滚了一圈才得以重新爬起来, 它看起来凄惨极了, 灰扑扑的, 跟脏脏包一样。
所有人就看着幼崽坚强地停止了嘤嘤嘤, 迈着小短腿重新扑到谢言脚边，似乎想要蹭蹭谢言。
而在幼崽即将蹭到的时候, 所有人都捕捉到了白色大团子如临大敌的眼神。
紧接着。
“嘤嘤嘤！”
虽然很想怀疑是自己听力出问题了, 但基于事实, 不得不承认这嘤嘤嘤是妖尊发出来的众人：“！”
妖尊的声音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了大变样。
哪里还有刚才冷淡矜贵的感觉，现在已经完全夹起来了, 听起来简直软绵绵到不行。
而白色大团子就这样，用出了所有人都没听过的委屈至极声音，“它是我的替身吗？”
谢言：“？”
完全没想到妖尊会是这样的妖尊的众人：“？？？”
如遭雷劈眼落金豆豆的幼崽：“！”
一片死寂中, 黑发少年‘唔’了声, 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谢言还在思考，幼崽已经忍不住了。
“啾咪啾咪啾咪！”
完全不用懂古妖语，幼崽声音里透露出来的剧烈情绪, 让所有人都读懂了它的意思。
——我才不是替身！
幼崽又委屈又可怜又愤怒的反驳, 只换来了白色大团子的轻飘飘一眼。
下一秒，所有人都听到了妖尊软绵绵带着点控诉的声音, “它好凶啊。”
被妖尊睁眼说瞎话本领弄到目瞪口呆的众人：“？”刚刚直接超凶地将其撞飞的大团子究竟是谁？？
“有点点怕。”在大世界凶名赫赫的妖尊，就这样摆出了一副被吓到的姿态。
所有人都看着白色大团子，像是寻求什么安全感似的，又蹭了蹭谢言。
然后在幼崽不可思议，怀疑妖生的目光下，乖乖巧巧忍辱负重地道，“那我当它的替身好了。”
从未想象过的另类妖竞，给在场所有人都深深地上了一课。
大团子就这样，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在把幼崽气到浑身变红的情况下，用乖巧到不可思议的语气道，“我会比它更软更萌的。”
一片死寂中，所有人都有些傻眼了。
幼崽简直又气又委屈，它呆呆地看着大团子，愣是被气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它的词——
全被抢了啊！
妖瞳终于回过神来了，他顶着众人呆若木鸡的目光，连忙走过去，弯下腰将妖王幼崽重新抱在了自己怀里。
妖瞳此举，成功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得到了妖尊赞赏的目光。
其实并没有要帮妖尊的想法，单纯是怕幼崽被欺负出来个好歹来的妖瞳：“。”
他怕他再不过来安抚，幼崽就要早夭了。
情妖看着这一幕，没忍住轻嗤了声，“这么多人面前还这样，你就完全不觉得丢人吗？”
情妖这话一出，妖尊瞬间变冷淡的目光便紧跟着扫了一圈周围。
所有人瞬间被看得冷汗涔涔：“！”
一瞬间，所有人都被陡然感知到的强烈危险感，弄得惶惶不安地连忙收敛了呆滞表情。
他们一个个都开始让自己像鹌鹑起来。
众人猛地惊觉，妖尊这幅模样是独独留给谢言的。
对方依旧是沾满鲜血随随便便就能弄死他们的妖族之主。
众人额间冷汗不住冒，心里胆颤不已的下一秒，就又听到了白色大团子软软的声音。
这次柔弱极了。
“是啊，是有点丢脸。”
白色大团子不仅有点可怜地应了，还跟情妖道了歉，只他的话依旧让众人大感震惊，“对不起，我不像情妖哥哥这般懂事得体识大局。”
柔柔弱弱的声音比天上的云朵还要软，“我眼中就只有哥哥，也只会讨哥哥欢心。”
脸黑一瞬的情妖：“。”这家伙还是这么茶。
谢言心里轻轻‘唔’了声，眼睫被弯出了一个可爱的弧度。
全场死寂中，属魔族那边最为惊涛骇浪。
莫远的心脏已经咯噔咯噔个没完了。
妖尊在谢言面前竟然是这幅模样！
妖尊的表现越让人呆滞，莫远就越呼吸不畅。
能让妖尊做到这样的，就只有——
莫远的脸从未白到如此地步，刚刚何不为说要战就战的时候，他都没有像如今这般惶恐。
只有——
言昔叶啊！
身上的气力好像全都消退了，莫远万分懊恼后悔地看着谢言身侧的白葭。
他早该想到的啊。
能让白葭忽略掉唐盈秋更亲近的，能超越唐盈秋的，就只有言昔叶一人！
莫远无措地吞咽喉咙，但他的喉咙干得厉害，不论怎样吞咽都不够。
莫远现在终于明白那些道修刚刚为什么反应那么奇怪——
不！
他们一点都不奇怪！
要是他也像他们一样，早知道谢言就是言昔叶，他的表现和反应要比他们还过分！
莫远的脸色又惨淡又灰暗。
刚刚他最先排除的情况，以事实答案的形式重新摆在了他眼前。
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完全是因为他那句语气不好的‘谢言何在’！
慌乱无措这样想着的时候，思绪一片纷乱的莫远，发现了谢言重新投过来的眼神。
莫远心脏骤跳地才发现，他刚刚还没有回应谢言的那些话。
他也终于才意识到，谢言刚刚会主动询问，是因为整件事都是被他的这句话引起的，要想划上句号，也便必须从他这边结束。
感受着周围人齐齐落过来的目光，莫远都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他脑海里就只有一个想法，完蛋了。
特别是当莫远发现，妖尊似乎从这个局面中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他的目光变得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后。
但上天似乎还觉得他没倒霉够，魔尊刚好在场面一片焦灼的时候，出现在了这里。
妖尊的气息最浓，魔尊看到被抱住的白色大团子后，面色明显变得不太好，语气十分糟糕地哼了声。
而当他看到谢言后，他的表情明显就变得有些不一般了。
惊喜和不可置信，挟着哀伤和无措自责一并而来，让所有人都有些触目惊心的，魔尊的眼眶似乎变红了些。
但魔尊显然也捕捉到了谢言最初的目光，跟着看向了莫远。
莫远之前很想被魔尊看到，但现在，接受到魔尊的眼神后，莫远却只觉得如坠冰窟浑身僵硬。
他之前那么拼命，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得到魔尊赞赏的目光。
而现在——
莫远胸口剧烈起伏，似乎有些呼吸不过来。
他想要握拳，却已经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了。
再也没可能了。
“你有事？”魔尊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莫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肯定不能照实说。
他大脑一片发懵，拼命想话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只他的意识好像捕捉到了魔尊刚刚向妖尊投过去的情敌目光，莫远恍恍惚惚地鬼使神差开口，“我想问谢言在哪，是想跟他表白。”
抱着大白团子歪了歪头的黑发少年：“？”
第53章 大家都好奇怪呀~
莫远这话一出, 空气再度凝滞。
刚刚因为他问谢言而急急忙忙摇人的道修天骄们：“？”啊？
发现谢言就是言昔叶的所有人：“！”哥，你怎么敢的？
你没看到现场好多大能都瞬间脸黑了吗？
林青青也从妖尊那里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但她也一直在努力安慰自己, 艰难地维持着那一点侥幸心理。
可莫远的这番行为, 毫无疑问地将她的幻想彻底打碎, 她血色全无，整个人就像傻了般僵在原地, 一副灵魂都好像要抽离的表现。
莫远说完后, 自己也懵了瞬。
但他还是咬着牙没解释。
虽然局势依旧糟糕, 但即便是承认为情敌, 这个在众人眼中糟糕至极的选项, 也要比当众对谢言表露恶意要好。
被这些大能视为情敌，惨是会惨, 但还是有可能保住命的。
对言昔叶有坏心, 却是绝绝对对要死的啊。
莫远艰难地吞咽了吞咽口水。
他又后悔又恍惚。
他到底是怎么敢对言昔叶抱有敌意的。
虽然莫远很清谢言就是言昔叶, 但他还是努力假装自己没有看出来
莫远顶着各种阴冷如刀的目光走到了谢言面前。
他试图单膝跪地，虔诚地诉说自己的爱意, 但他的气力早就在发现真相的那一刻退得干干净净，还能艰难地走到谢言面前，已经是求生欲在激发他的潜能了。
这单膝跪地的动作, 直接破坏掉了他看看努力维持住的平衡。
身上艰难找回的气力好像消失殆尽了, 莫远就在众目睽睽下，双膝猛地砸地，莫远没稳住身形, 直接给谢言磕了一个。
但莫远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虽然还是双膝跪地，但很是真情实感地道, “谢言，我，我喜欢你。”
发现自己又被表白的谢言：“。”
呼吸跟着一停的围观众人：“。”不是，哥，你不能自己要完，就拉着大家一起下水啊。
所有人都面色惨白。
几乎是莫远的这句话刚说完，好几道瘆人的威压便同时盖了过来，这威压的来源还在不同的位置，整个空气都似乎跟着四分五裂起来了。
这种仿佛被数道力量一起撕扯的感觉，让所有天骄都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裂开了。
修为较低的人已经控制不住地面色煞白了。
而林青青身为在场人里面修为最低的人，更是完全承受不住，伴随着骨骼承受不住威压咯吱咯吱地作响，林青青被压得只能跪伏在地上，她没忍住吐了好几口血出来。
魔尊的声音一下子冷了很多，那仿佛淬着极冻寒意的视线让莫远不断地打寒颤。
“你不给我行礼，就先表白，你眼中还有我吗？”
更强烈的威压降临在了莫远身上，莫远感觉自己体内的细胞都快要炸开了。
其他胆颤看着这一幕的魔族之人同样一惊。
他们当然不是不尊敬魔尊，只是刚刚，大家全都被谢言是言昔叶的事震到了，所以才没有反应过来。
面容一下子惶恐不安极了。
魔族之人顾不得现在是什么场景了，即便周围有着其他族人盯着，包括魔族大能的所有魔族，也立马当众以魔族的最高礼仪跪了下去。
他们也完全不敢起来，就一直保持着跪下行礼的姿态。
魔尊淡淡地瞥了所有魔族人一眼，惹得他们已经完全维持不住形象地瑟瑟发抖。
魔尊转而去和谢言说话时，声音是截然不同的柔和清越，“莫远这等不敬长辈之人，实在不是良配。”
这话惹得所有人心里一惊。
谁都能看出来，谢言和莫远之间绝无可能，但魔尊竟然还是为莫远这个‘情敌’暗戳戳地下眼药了。
魔尊越是这般小心翼翼，再细微的事情也会留心戒备，就越能说明谢言在他心中有多重要珍贵。
虽然他们早就知道这一点，可今日发生的种种事情，还是刷新了一遍他们的认知。
言昔叶在他们心中的地位，还是超出了想象。
愈发觉得气氛古怪的系统有些小心翼翼地道，【言言，有点不对劲。】
【我看何不为，戚烬，情妖，妖尊似乎都准备做些什么。】
【你可能得赶紧拒绝莫远，不然场面会变得更怪，并有些失控。】
确实隐约接受到无数人悄咪咪投来的求救命信号的谢言：【？】
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谢言还是很乖巧地听了系统的话，垂眸对莫远道，“我不喜欢你。”
谢言这话落下来后，空气中的暗涌终于不再那么强烈了。
因着大能的威压散去，所有人终于松口气，不再需要暗中用灵力去抵抗。
就连莫远本人，也感觉活过来了。
他终于能再呼吸了。
发现气氛真的瞬间平和下来的谢言：“？”唔。
可很快，莫远的面色就又瞬间惨白了，他大脑嗡鸣了瞬，嘴巴下意识微张后，又无力地合上。
刚刚魔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几乎是瞬间，莫远就意识到，他刚刚的反应露馅了。
心里惴惴不安到了极致，莫远脸色灰白至极。
魔尊的视线又落在了其他魔族之人身上。
“你们回去吧。”
他的声音很正常，但所有魔族之人都听出了不对劲，他们瞬间浑身发冷，寒毛颤栗。
他们瞬间意识到，魔尊看出来什么了。
只是，因为谢言还在那里，魔尊需要维护自己的形象，才看似什么都不做的。
他们终究是要为莫远的行径付出代价。
即便莫远只是生出了不好的心思，而那个心思很快便被掐灭。
身体变得僵硬，步伐变得沉重，但他们不敢违背魔尊的命令，也不敢当着谢言的面求饶，像是浑身精气神都被抽走似的，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这里。
白色大团子同样冷淡地看了眼魔族的背影后，对妖瞳他们道，“你们也回去吧。”
妖瞳揉了揉怀中的受气包幼崽后，也领着人往妖谷走。
谢言便是这个时候，突然被各种灼热至极期待不已的目光盯着的。
“？”
谢言有些迟疑看着前面亮晶晶眼看着他的道修们，‘唔’了声。
黑发少年顿了下后，有些不确定地轻声开口，“那你们也回去吧。”
一瞬间，一堆道修眼睛更亮地猛地疯狂点头。
他们离去的背影都写满着幸福和快乐，仿佛和魔族与妖族的队伍生出两个世界。
谢言：“？”
谢言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他们好像很开心。】
系统深沉脸道：【因为你命令他们了。】
谢言墨色眼眸里的问号更浓了些。
系统继续道，【言言，这样的快乐你也可以给我吗？你也还从来没有命令过我呢！】
【。】
*
面色惨白的林青青，趁着周围一片愁云惨淡，所有魔族都在发愁一会儿的事，没人有心思关注附近的情况下，偷偷溜出了队伍。
事情因她而起。
她要是一起回去的话，一定没有好下场的！
可即便逃出来了，林青青也脸上毫无血色，
她茫然地看着周围，一时不察，没忍住又摔了一跤，身上又多了几道有些刺眼的划痕。
逃出来后，她的情况就能变好吗？
林青青呆愣地看着沾着污泥的地面。
她想要伤害的可是言昔叶。
“我真的还能在这个世界立足吗？”
林青青蓦地瞳孔缩聚，呼吸一窒，她恐慌地抬头时，也听到了那莫名让她毛骨悚然的声音。
“是的，这个世界已经容不下你了。”
“你要杀我？”林青青的声音都在发颤。
“不是我。”
林青青还没来得松口气，就被下一句话弄得心神剧颤。
“是这个世界。”
第54章 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
什么叫这个世界。
现在的林青青不明白这几个字的真正意思, 她感觉十分茫然，可她的潜意识好像先一步地预感到了什么，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包裹住了林青青。
林青青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在朝什么看不见底的深渊坠去, 体内的血脉好像也跟着无法正常运转, 她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可即便额间冒汗，喉咙因此干得干涩无比, 林青青不安的心情也没能平复下去。
甚至——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如此惶恐畏惧！
林青青呆呆地看着她面前的人, 对方有一张格外俊美的脸, 是不管放在何处都会引来万众瞩目的类型。可陷入不安情绪中的林青青, 根本没心情留意对方长什么样, 她只被对方身上格外脱俗出尘的气质惊了下后，便立马失措不已地求饶。
林青青的语气中的后悔几乎可以化为实质, 她惊慌的声音越来越颤, 到最后已经抖得不成样了。
“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不知道他是言昔叶……”
修真界里面就没有人会想要伤害言昔叶。
她完全没有想过传言中陨落的言昔叶不仅没有死，还改名换了容。
她要是知道的话, 她哪敢这么做。
“……而且，而且，我也没有真的伤害到他……”林青青慌乱地想要找话为自己开脱, “每次都在刚刚开头的时候, 就立马失败了。无海小世界的时候是这样，刚有人要污蔑他，就立马被张晨丰澄清了, 张晨丰也迅速找到了原因, 警告了所有林家人，再没有林家人出手过, 言昔叶并没有真的因为我受伤。”
“刚刚也是，莫远才刚询问谢言，那些道修立马就把大家全叫过来了，他的身份也随之暴露，再没有人会试图伤……”
林青青本意只是诚惶诚恐地想让自己的罪责听起来没有那么严重，可说着说着，她忽然愣住了。
林青青心脏剧烈一跳，喃喃着，“每次刚开了头，就立马不留余地地失败了……”
不知道为什么，林青青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迷茫又恐惧地不住吞咽口水时，感觉体内的血液都渗着寒意。
林青青惘然地听着来人的话。
“你本来就伤害不了他。”
就好像隐隐间抓到了什么，林青青的呼吸声又变得剧烈起来。
可不论她如何努力地呼吸，她都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来人没什么情绪的声音，让林青青瞳孔猛地缩聚。
没有人能伤害到言昔叶。
不是因为言昔叶身边有着很多人。
也不是因为言昔叶自己本来就有着抵御一切危险的能力。
而是因为——
林青青只觉得对方的每一个字都砸得她心脏收缩剧颤。
“这个世界本就不允许任何人真的伤害到他。”
最后话音一个落下的时候，林青青猛地惊觉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冷汗，刺骨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林青青根本管不了这些，她面色惨白地听着对方继续的话。
“而且——”
“已经宽容地给过你一次机会了，不是吗？”
他的声音让林青青觉得如坠冰窟。
“不过这片天地也只肯给每个人一次机会。”
“你这是第二次了。”
来人似乎不是专程来找林青青的，还有别的事。
他虽然在碰到林青青后说了几句话，但并没有要停留的意思，他淡淡地收回了目光，迈着步伐从林青青身旁走过
林青青呆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好似想要问些什么，但她的喉咙就像是卡住一样，一个词都说不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林青青的错觉，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很空落。
她说不上那具体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但她莫名惊悚。
林青青突然爬了起来，近乎是慌不择路地快速跑着，就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但林青青的身后什么也没有，而林青青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躲什么。
林青青很快就跑到了有人的地方，她的狼狈和表情上流露出来的惊恐，让周围人移来异样的眼神。
林青青却只是不管不顾地四处跑着。
直到——
她忽然看到了刚刚那人的画像，倏地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了那人的身份。
——仙尊。
那一瞬间，林青青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去了。
她停下了步伐，艰难地吞咽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的口水。
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的她，正感到前所未有惶恐不安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
林青青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颤抖着抬起来的手。
她的修为竟然在消退！
怎么可能？！
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剥夺着什么似的，林青青煞白的脸色越来越失色，她又开始急急地想要抓住自己像沙漏一样不断流逝的修为。林青青将自己身上的所有天材地宝都用了，但毫无效果，她在大街上病急乱投医，抓住一个人就问对方有没有办法帮她，惹得周围人都情不自禁地用看疯子的眼神看她。
林青青的挣扎一点用都没有。
她的修为就这样不可逆地全没了。
面色没忍住变得扭曲，有些承受不住的林青青发泄般地尖叫了一声。
但很快，林青青就发现了更令她不安的事情。
她这神经般的当众尖叫，竟然没有引来任何议论！
而之前落在她身上的奇怪异样眼神也蓦地消失了！
林青青忽然有一种极其不好的感觉，她仓皇地拉住最近之人的胳膊，却悚然发现，她的手已经穿过了对面！
林青青顿住了呼吸，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身体，猛地发现，她的身体竟然在逐渐变透明。
——这个世界已经容不下你了。
仙尊的声音如惊雷般在耳边炸开，林青青瘫倒在地。
她才发现，这句话竟然是字面意思！
身上的疼痛都消失了，林青青瞳孔睁大地看着自己越来越透明的身体。
她清楚地意识到，她的身体在消散。
不，是她在消散。
不入轮回地，彻底消散于这个世界。
莫名的空白感席卷着林青青，她呆愣愣地看着，眼角无声无息地划下了泪。
原来对言昔叶有恶意，会落得如此下场。
林青青怔愣地看着天地，脑海里有着强烈的疑问，可没有人能回答她，她只能抱着这份越来越深的迷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点地彻底消散。
——言昔叶和这片天地究竟是什么关系。
*
三族试炼因妖尊和魔尊的相继出现，而提前结束。
两族回到魔域和妖谷后发生的事情，人族并不太清楚。
他们只知道两族的少主都换人了。
妖族由妖瞳换成了妖王幼崽，这是所有人都有所预料的，毕竟妖族以血脉为尊，妖王的血脉就摆在那里，妖王幼崽会成为少主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但魔族那边就有点匪夷所思了，远超其他魔族一大截，所有道修天骄都不是其对手的莫远，竟然也被换掉了。
魔域那边也似乎发生了某种动荡。
路过魔域入口的人，都声称里面似乎很压抑。
不过这些已经和人族无关了，虽然谢言的出现使得道修天骄没再因三族试炼而继续伤亡，但他们还是有点元气大伤了，开始休养生息了起来。
大世界原本天骄受损的现状，也使得，这批从各个中世界输送过来的天骄人才，得到了远超之前几批的优待。
只是中世界到底不如大世界钟灵毓秀福泽深厚，这批进来的里面，是有几个比较惹眼的，但放在大世界里面却也依旧不够看，顶多能称得上是个普通天骄。
直到——
时隔一月后的天骄榜变动。
天地异象出现的时候，几乎所有大世界之人都抬头看了过去。
大世界众人此时还比较如常，毕竟这天骄榜其实经常会变，但当他们看到引起这番变化的竟然是一个叫顾寒的人后，所有人都怔愣了下。
虽然顾寒的名字只在末尾的第一百，堪堪处在能上榜的边缘，可依旧引人震惊。
“顾寒是谁？我怎么好像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顾寒啊，那不是之前从中世界上来的那个吗？”
“什么？！他是中世界的人！”
“好像不是——”
“我就说嘛，吓死我了，中世界的人怎么可能——”这人的声音猛地顿住，因为前面那人有些艰难的下一句话。
“顾寒好像出身无海小世界。”
“！！！”
普通道修在震惊，但他们更加惊异地发现，那些本该依旧不把顾寒放在眼中的榜上天骄们，竟然在微怔后，面色都变得有些不太好。
他们看向顾寒名字的时候，都带着些许敌意。
但不管怎样，顾寒终究是名扬大世界了。
大世界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诡异的时候，谢言也在抬眸看着，他已经平静了很久的漂亮眼眸里终于又浮现了些许涟漪。
【好快！】意识海中的系统下意识感叹了一句。
但系统转念一想，又觉得似乎是正常的。
毕竟顾寒提前拿到了，他本该在大后期才能得到的谢言机缘，进展比原剧情更快也是正常——
系统忽然顿住。
顾寒的再次出现，让它蓦地发现了一处很奇怪的地方。
【诶？怎么最近一直没有任务啊。】
自从谢言跟着戚烬回到大世界后，就再也没有任务被触发过。
虽然谢言不完成也已经没什么了，但谢言去不去完成，和任务颁不颁布是两码事。
系统愣愣地想着。
这有点不对劲。
明明它的记忆中它是为主角服务的，可它这很长时间没有因主角触发任务的表现——
却似乎是与其矛盾的。
不知道为什么，系统忽然想到了仙尊。
第55章 他的过去
系统印象中仙尊最清晰的时候, 还是戚烬第一次撕开秘境苍穹的那次。
戚烬的第一次试图降临秘境，被仙尊出手阻止，成功让戚烬的降临往后延了九天。
当时系统就在仙尊身上感觉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它隐隐从其身上感知到的亲切和羁绊, 让系统觉得它和仙尊应该有着某种关系。
系统越发怔愣的时候, 脑海里的一些画面也愈加清晰。
它想到了后面秘境恢复平和，谢言用传承塔帮顾寒争抢秘钥时的情形。
当时顾寒没有及时拿走秘钥, 反而又去参与了一遍顶层考核的时候, 系统有清晰感觉到谢言在消散。
当时的它, 不知道那是因为谢言在化道。
谢言对过去的所有羁绊都消退后, 谢言便会融于世间。
可明明不知道具体的真实情况, 当时的它还是格外恐慌。
就好像——
它的潜意识其实是知晓一些的。
系统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刻。
它脑海里仿佛忽然划过了很多画面，但划动得太快, 它什么都没有看清, 只觉得它好像——
隐约从这些画面中看到了仙尊的身影。
这个认知让系统的表情更加茫然, 它和仙尊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它好像忘记了很多。
想着它在秘境时, 曾感应到的仙尊其实很虚弱的状况，系统嘴唇抿了抿。
它越发困惑起来。
但它的潜意识似乎又窥见了什么。
系统莫名有一种一切即将结束的感觉。
系统便是在这种怀疑自己又在怀疑仙尊的时候，听到了谢言的声音的。
谢言在回答系统之前为什么没有任务的疑问。
【可能是因为他的目的达到了吧。】
谢言的声音轻极了, 但再轻也无法掩盖他声音的好听。
甚至都没有思考, 系统立马意识到，谢言口中的‘他’就是在指仙尊。
仙尊的目的？
系统不解，它其实很想问谢言。
谢言似乎是知道答案的。
而且系统也很清楚, 如果它真的问了, 那么谢言一定会回答他。
但内心好像有道声音在阻止它，系统没能真的问出来, 它只是怔怔地看着已经收回眼神垂下眼睫的黑发少年。
靠着和谢言的心神联系，戚烬施加的屏蔽术法对系统没用。
系统能清楚看到黑发少年比美玉还要无暇的肌肤，他的面颊在阳光轻柔的照射下显得有些透明，让本就容色姝绝的五官更增了几分震撼心灵的梦幻感。
系统的心脏不由地就跳了跳。
它呆呆地看着谢言无法言描的绝美面容，好一会儿才从痴痴的状态中回来。
视线穿过谢言乌黑纤长的眼睫，系统从那撩拨人心的卷翘弧度下，看到了谢言用漂亮形容都显得有些单薄的眼睛。
那里面什么都没有，比春水还要平和。
谢言如今的感情如此淡薄，让即便是心神链接的系统，都分不清谢言的真实想法。
黑发少年既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单纯的发呆。
系统呆呆看着他的时候，不自觉地让自己不再发出声响动静，期望着谢言是在发呆。
谢言这边其实格外热闹，除了戚烬情妖，在三族试炼中现身的魔尊妖尊，何不为也过来了。
先不提他们之间的那些暗流涌动，他们每个人都会经常找谢言说话。
可看似一片欢腾活跃的热闹下，系统能很清楚地感应到谢言被藏起来的孤寂。
谢言已经无法感应辨认他们的情绪了。
如果此刻出现在这的不是谢言，而是别人。
那么那人一定会像是旁观者一般平淡地看着戚烬他们。
这才是谢言这种状态下应该有的表现。
只谢言曾经的温柔还是给谢言带来了已经习惯下的痕迹，他会努力地回应面对他的一切。
即便他对此是无措且茫然的。
谢言每次回应其他人的时候，都得先很认真地思索，什么才是他应该做出的正确反应。
他会努力地推测没化道前的他会这么做。
系统每次看着这些的时候，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这样明明很累的。
比起谢言和其他人待在一起，系统更乐得谢言一个人。
什么都不想的安静发呆就很好。
系统心里有些酸涩，继续望着看起来格外乖巧又美得惊人的黑发少年。
他不是不累。
他只是——
感知不到累。
*
自从顾寒开始名列天骄榜后，他就如黑马般势如破竹地不断刷新战绩。
今天顾寒争抢到了什么机缘，明天顾寒击败了谁，后天他又得罪了哪个新势力……
和顾寒有关的事迹不断流传于大世界，他的声名鹊起让不少人感到眼红。
先前笃定顾寒只是昙花一现的人齐齐闭了嘴。
顾寒身上遭受的敌意是肉眼可见的多，越来越多的大世界之人发现，他们大世界成名已久的天骄都对顾寒有些不善。
这让他们有些匪夷所思。
虽然是有部分人诟病着顾寒小世界的出身，觉得他一个小世界之人不应该碾过大世界的这么多天才，站在如今的这个位置上。
但那些位于顶尖的天骄们，看起来都不是会有这种歧视想法的人。
可不管如何，顾寒的成长速度之快还是令人咂舌。
虽然很多人口上不愿意承认，然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
顾寒这惊人的速度甚至超过了之前的何不为。
系统一直有留心关注和顾寒有关的这些讯息。
虽然它对自己产生了某种怀疑，但它依旧相信主角的重要性。
系统对顾寒的表现很满意，也很欣慰。
就在它以为顾寒身上不愧有着主角光环，不管遇到什么都能逢凶化吉时，异变出现了。
系统正因顾寒参加了此次的宗派大赛，而笃定顾寒所在的宗门能爆冷拿第一时。
它突然听到了自己身体内发出的警报声。
【警告！警告！主角顾寒生命垂危，请宿主保障顾寒的生命安全。】
这警告一连重复了三遍。
【检测到宿主此刻不在顾寒身边，系统将在3秒后将宿主传送到顾寒身边，请宿主做好相应准备。】
【3，2，1……】
系统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就发现周围的环境立马大变样了。
它怔了怔后，连忙在周围寻顾寒踪迹时，惊疑不定地想着。
顾寒到底做什么了。
怎么就突然有生命危险了？！
*
仙魔域。
仙魔域是大世界的一处特殊之地，乃百年前仙尊和魔尊那场大战留下的残骸。
此地因处于战斗核心地带，留下的痕迹损伤最为严重无法修复，被大世界确立为了特殊之地，成为历年宗派大赛的举办场地。
说是比赛，然仙魔域内的机缘却数不胜数。
这里遗留下来了很多法则具象化后的痕迹，法则之力格外浓厚，是大世界感悟法则的最佳场所之一，遗留下来的仙魔两气更是滋生孕养出了不少只有此刻才有的特产机缘。
顾寒总是万众瞩目，他此刻所在的地方，周围依旧聚集着乌泱泱的一群人。
嘈杂的议论声连绵不断地响起。
但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正说着话时，未尽的话忽然卡在了喉咙里。
气氛变得有些怪。
喧嚣的周围竟然诡异地开始变得安静起来。
并且这安静就像能传染似的，附近的声响动静以惊人的速度消退消失。
这些感觉奇怪之人清晰地听到自己呼吸声的那刻，明显有些茫然怔愣。
他们愕然随着其余人目光看过去的那刻，自己刚刚还明显至极的呼吸声也跟着停了。
所有人都晕乎乎地看着突然出现在此地的谢言。
没有戚烬术法遮盖的他，黑发如瀑，风华绝代。
他们是过了一会儿，才艰难地意识到谢言一直在看顾寒。
黑发少年出现后，没有看他们，只是在看着顾寒。
那一瞬间，所有人隐约意识到那些天骄为什么对顾寒有敌意了，他们刚刚还在震惊讶然顾寒的举动，好奇期待顾寒此举能造成的影响结果，现在却也对顾寒有些不满了。
他们重新跟着谢言的目光看向顾寒时，都不明白顾寒为什么会得到谢言的关注。
和系统音的警告一样，顾寒此刻的模样十分触目惊心。
系统惊愕地发现，顾寒现在竟然要比他在混沌眼的时候还要狼狈！
那不断渗出的血雾，让周围弥漫着刺鼻的血腥之气。
可顾寒当时在混沌眼时会那样，是他身体底子不行。
而现在，顾寒却能在自己拥有混沌体的情况下，仍旧把自己弄到比那时还不堪的地步。
顾寒到底做了什么？！
系统迟疑不定地看着顾寒身下如小河般的特殊晶体，那是仙魔域特有的仙魔晶，晶体内有着格外罕见的一缕法则之力，而现在，这些仙魔晶正在疯狂地被顾寒吸收，顾寒身下的晶体在一层一层地减少。
顾寒吸收这么多法则之力做什么？
谢言声音响起的那刻，周围空气变得更加落针可闻。
“你想要短暂地凝结出一条法则？”
虽是对顾寒的问话，但完全是陈述事实的语气。
在场人一边感觉耳朵痒痒晕晕的，一边震愕不已地盯着顾寒。
顾寒竟然在凝结法则？
他竟然还有这种能力！
谢言接受到顾寒艰难望过来的视线后，又道，“你的混沌体并不完整，即便有这些仙魔晶帮助，成功凝结出法则的概率也低到渺茫。”
缔造法则，是混沌体的天赋能力。
几乎是谢言刚说完，所有人便意识到了这一点。
而谢言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众人脸色微变。
谢言说这话时，眉眼间是带着些许不解的，“而即便你真的成功凝结了法则，你也要付出混沌体崩溃的代价。”
这话一出，系统都惊到了。
顾寒的根骨资质其实并不好，他能不断地逆袭，主要靠着的就是混沌体。
那能不断进化的功法是顾寒的最大金手指！
而现在，顾寒的混沌体竟然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吗？
系统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顾寒。
顾寒到底在做什么！
他难道要亲手废掉自己的这张最大底牌吗！
顾寒的声音很沙哑却很坚定，“……我知道。”
他在知道的情况下，依旧这样做了，很明确地已经铁了心。
这让谢言眼眸中疑惑变浓了些。
谢言不明白顾寒为什么要这么做，以顾寒现在能力的，即便他真的成功了，那法则维持的时间也格外短暂。
短到谢言甚至觉得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如果顾寒真的是在生死危机下，想要为自己谋取一线生机，说不定真能发挥什么意想不到的作用。
可偏偏——
顾寒附近没有危机，这附近的人都没有要伤害顾寒的意思。
顾寒的生命垂危完全是被他自己想凝结法则的举动造成的。
谢言想不通顾寒为什么非要在此刻不顾一切地凝聚一个可能毫无意义的法则。
不过谢言并没有阻止。
顾寒只要知道他这样做的后果就够了。
谢言安静地看着顾寒，等待着顾寒的结果。
他也想看看顾寒能不能再创造一个奇迹，捕捉到那几乎没有的渺茫。
系统很不安，【言言，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了吗？】
【嗯。】即便有这样严重的后果，顾寒也依旧要赌，顾寒是发自内心地很想做这件事。
但系统的不安并不针对顾寒，【可言言你不是想看他达到巅峰吗？】
没了混沌体，顾寒根本没可能成为那顶峰之人。
系统的声音很急促，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它敏锐地发觉到，谢言又濒临消散的边缘了。
那似有似无的羁绊，正因顾寒的这个举动，而愈发隐约。
谢言乌黑的眼睫小幅度垂了下，在脸上留下格外漂亮的光影，【没关系。】
毕竟，顾寒的情感强烈程度肯定高出他不知数倍。
如果顾寒真的做成了他想做的事情，顾寒一定会特别开心。
而他——
谢言眼神中划过一些茫然。
他也不知道他真的看到顾寒抵达顶峰的时候，还会不会产生涟漪。
两相对比，他这边其实无意义得多。
他看不到就看不到吧。
谢言这样想着，继续安静地看着顾寒。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场面除了顾寒的喘.息声外安静极了。
漫长的焦灼中，当所有人都捕捉到顾寒象征成功的那一缕笑意后，所有人都怔了下。
谢言看着顾寒唇角扬起的笑容，内心依旧没什么情绪。
他生出的唯一一个想法便是，顾寒真的因为做成了这件事而很开心。
眼眸再度垂落，谢言看着自己空落不已的心脏，眉眼一片平和。
但很快，谢言怔住了，漂亮的黑发少年向上颤着眼睫重新看向了顾寒。
谢言感应到了顾寒新捏造的那个法则。
是——
他的声音再度有了起伏，是对他而言几乎已经不可能出现的复杂，“你想看我的过去。”
谢言映着顾寒的墨色瞳孔里浮现迷茫，“为什么？”
他的过去，是他自己都快要没了的痕迹。
第56章 温柔的他
强行凝聚出来的法则在发挥作用, 顾寒感觉自己的意识好似被抽离进了一种玄妙境界。
身上的痛感完全消失，恍恍惚惚之间，顾寒发现了自己成为了谢言过去映射世界里的旁观者。
低头看了看自己虚幻的身形, 顾寒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的环境。
他本以为他会看到过去的修真界, 但——
不是。
这是一个和他们修真界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顾寒从附近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中划过, 穿过遍地毫无灵气的普通人，成功捕捉到了还是婴儿的谢言。
最开始的茫然在看到谢言后都消失了, 顾寒大脑空白了一瞬。
真的好软好可爱。
顾寒耳尖莫名有些泛红, 他视线飘忽了一瞬, 安安静静地看着小婴儿长成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 在这段时间内, 顾寒也成功对这个世界的基本情况有了了解。
这个世界的人不会修炼，但发明创造性很强, 用科技做到了很多普通修士都做不到的事情。
顾寒也意识到谢言是个孤儿, 他所在的地方是福利院。
福利院靠着赞助和补助养育着这些无人照料的孩童, 并为他们提供被其他家庭领养的机会。
顾寒就一点点地看着小谢言出落得愈发可爱软萌，漂亮得像是精致小手办。
所有人都喜欢小谢言, 他们会哄骗着小谢言穿公主裙，把他打扮得更漂亮，顾寒每每看到都感觉自己的心要化了。
虽然还没有准信, 但顾寒却开始有些嫉妒那个即将收养小谢言的家庭了。
是的, 顾寒一定坚信小谢言很快就被会收养。
虽然这个福利院能被好心人收养的可能性很低，但顾寒一直笃定谢言会被选中。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小谢言呢。
但渐渐地，顾寒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小谢言一直没有被收养, 起初是有人来看孩子时, 小谢言总会被带去别的地方，和来看孩子的夫妻错开。
太多次的巧合让顾寒觉得里面存在问题。
他忽然意识到, 福利院的院长似乎并不希望小谢言被领养走。
顾寒理解院长的不舍得，但他完全不赞成这样的行为。
为什么明明知道小谢言会在领养家庭里生活得更好，院长却依旧不愿意放小谢言离开，非要让小谢言生活在自己的眼下呢。
院长并不是真的对小谢言好。
这个认知让顾寒眉头皱起，迫切地希望小谢言能赶紧离开这里。
虽然院长有意让小谢言避开，然事情总会发生意外，还是会有夫妻不小心看到小谢言，一眼相中，提出要收养小谢言。
但——
依旧没有成功。
顾寒刚松口气，心脏就猛地揪起。
因为院长竟然为了不让小谢言离开，选择跟这些提出收养请求的夫妻说小谢言的坏话，让他们以为小谢言是个空有皮囊的坏孩子，在迟疑纠结过后选择放弃收养小谢言。
接连的几次都被院长以这样的方式搅黄了。
顾寒痛恨院长的这种行为，但同样很忐忑不安。
每次院长以一种为收养夫妻好的表情，毫不留情地用肮脏的话来描述小谢言时，顾寒都怕小谢言会不小心听到。
可无论顾寒如何慌乱地祈祷都没有用。
顾寒还是在一次的时候，看到了窗户外面角落里的小谢言。
顾寒慌乱地想要捂住小谢言的耳朵，但他只是一个旁观者，谁都看不到他，根本没有用。
顾寒就眼睁睁地看着小谢言似乎怔住了，向来亮晶晶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
小谢言呆呆地看着院长，茫然地抿着唇。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对他很好的院长，会用这么难听的话来形容他。
他浓密的眼睫垂落着，脸上一片阴影。
小小年纪的他，甚至理解不了院长这样做的真实目的。
他单纯且无措的以为，他在院长心中就是这副描述的人，他迷茫地拽着自己的衣角，觉得自己做错了，像是一个犯了天大错误的人蜷缩在墙角，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寒的呼吸声都跟着停了，他试图抱住小谢言的举动只是一团空气。
顾寒厌恨地看着院长，每天都在虔心地祈祷。
或许是老天也不忍心小谢言这样，即便院长一直在试图抹黑小谢言，还是出现了一对坚持要收养小谢言的夫妻。
院长只能提意见，在他们收养资格符合的情况下，没办法强行拒绝他们的收养要求。
对小谢言的收养程序开始成功走了起来，小谢言也成功被带到了新家里。
小谢言离开福利院的那刻，顾寒感觉这个世界都变得明媚起来。
新父母对小谢言格外好，他们的亲生儿子也将小谢言当亲生弟弟宠。
他们给小谢言买了很多很多东西，带他熟悉新家，还为了照顾小谢言的情绪，邀请小谢言福利院的其他朋友来玩。
就在顾寒认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时候，变故又出现了。
新父母发现他们给自己亲身儿子买的生日礼物，被小谢言‘偷’走了。
这让他们觉得无法接受，因为他们给了小谢言一样的礼物。
他们可以宠爱小谢言，但亲生儿子就是亲生儿子，他们是不会允许养子争抢他们亲生儿子的东西，让他们真正的孩子赶到伤心难过的。
所以他们严厉地要求小谢言道歉。
但小谢言没有做过这个事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哥哥的礼物会出现在他这，并且被很恶劣地划伤弄毁。
他无力的否认和苍白的解释，只换回了新父母失望的叹息。
小谢言被退回了福利院。
他的茫然，也在回去后得到了答案。
是那些去新父母家和小谢言玩的福利院小孩做的。
是——
福利院院长命令的。
面对小谢言不解又难过地询问，院长温柔地摸了摸他的手。
“为什么一定要被领养呢，在咱们福利院不也很好吗？”
年纪很小的小谢言不知道该怎么辩驳这句话。
“他们也不是真的想要伤害你，他们只是舍不得你。”院长的声音很温柔，却让顾寒感觉很恶心，“我们只是想要和你尽可能地多待一段时间，这是我们喜欢你的表现。”
“你能不能看到我们其实都很喜欢你的份上，原谅我们这一次。”
顾寒觉得院长的声音如同恶魔在低语，他想要捂住院长的嘴。
但院长的声音还是像梦魇般不断地冒出来。
“不要再想着离开福利院了，好不好？”
“你看他们，他们都很想你，你离开的话，他们会难过的，你真的舍得他们这样难过吗？”
“在你明知道他们喜欢你的情况下。”
“在他们之前对你很好，会开开心心地将所有好东西都先给你的情况下。”
“就在这样待着不好吗？”
“被领养也没什么好的。”
“我们福利院也会对你很好的。”
……
让顾寒觉得很恶心的话不断地冒出来，可顾寒阻止不了小谢言呆愣愣地将院长的每一个字都听了进去。
小谢言乖乖巧巧答应的时候，眼神中茫然极了。
他重新回到了福利院，福利院的人是对他很好，院长似乎也有些不忍心，自掏腰包地给小谢言送了很多东西。
但仅限于福利院。
小谢言在附近的名声彻底差了。
他竟然会被退回来的情况，让知道这消息的人都忍不住异样地看他。
“这么漂亮的小孩是怎么做出来这样的事情的？”
“唉，老话说的对，人不可貌相啊。”
顾寒心脏酸涩地看着小谢言表面上假装不在意，但私下里却会觉得很委屈地掉眼泪。
小谢言再也没有被收养了。
不是没有人再提出收养的请求。
而是——
小谢言每次都拒绝了。
*
小谢言开始渐渐长大，学生的生活对于普通学校来说是千篇一律的，小谢言过着和其他同学一样的生活，没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
小谢言成年步入大学的那一刻，顾寒多年来沉闷的心终于能再喘息了。
可顾寒还没来得松口气，便发现谢言的大学室友让他很不舒服。
不仅仅是他们能和谢言住在一起的些许嫉妒。
而是一直不太好的直觉。
顾寒皱着眉看着这三个人，很想对他们做出某种警告。
可他依旧做不到。
三人偶尔间让顾寒心脏不安的对视，更是让顾寒呼吸微窒。
顾寒的不详预感很快得到证实。
起初，是大学社团招新的时候，谢言想要报他们学校的旅游协会。
一直待在福利院的他，还没有旅游过。
但很快，谢言便发现旅游协会的新会员名单上竟然没有他。
谢言去问的时候，得到了负责人有些意外的眼神，复杂人说，是谢言的室友告诉他，谢言改变注意了。
室友给的回答，让顾寒心跳加速，气堵在了胸膛。
“啊，那些社团都没什么用的，只是看起来好，我们都觉得参加只是浪费时间。”
“我也问过了，那个旅游协会一个学期只会组织一次旅行，还是那种很敷衍简单的就在学校附近逛逛，我们都觉得进会意义不大。”
“对不起啦，这样吧，大不了他们组织活动的时候，我们也带你出去旅游，补给你。”
谢言怔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对方把这样做的理由，道歉的话，和补救措施都说了。
他好像也没立场再做些什么。
谢言感觉有点不对劲，可真让他说，他又说不出来，顾寒在他耳边急急说的那些话，他也听不到。
社团的事只是个开始。
军训时，谢言发现自己的衣服老是被室友自发地帮忙一并洗掉。
他虽然不像顾寒那样，能看到他的室友在嗅闻他衣服上的味道，不知道想什么地摸他衣服的里面，但也觉得有些怪。
但谢言的拒绝和阻止没有起到作用。
他的室友全都装出一副，觉得谢言是不想承他们好意才拒绝的样子。
然后自然而然地随意道。
“没事啦，你要真的介意的话，那我们互相帮忙，轮着洗。”
顾寒就看着谢言微张着嘴，有些无措地咽下了嘴里的话。
他的三个室友都表现得很自然，反而让不合群的谢言显得有些奇怪，觉得是自己这边的感觉有问题。
后面的事情，简直让顾寒越看越生气。
谢言的身边总是会跟着他的室友。
他们选了和谢言一样的课，谢言上课的时候，想单独坐在一起，可他们会故作委屈难过地道，“可大家都是和室友坐在一起，你不想和我们做，是我们哪里不好吗？”
可不就是吗！
可谢言明显对他们的受伤有些无措。
就像是福利院的院长一样，谢言的室友也开始在掌控束缚他。
——以谢言无法拒绝的，为他好的名义。
在谢言有些发烧的时候，他们会好心且关切地主动帮谢言跟老师请假。
即便他们亲耳听到过，谢言有说他很喜欢这个老师，如果读研的话，想当这个老师的研究生。
老师是一个颇为严格的人，他一开始是不同意批假的，但室友还是找了关系，强迫着老师同意了，惹得谢言再去上课时，会收到老师皱着眉头的眼神。
听到那句明显是说给他的——
“现在的孩子果然还是有点太娇气了。”
在谢言上体育课不小心受伤时，他的室友也依旧会很紧张地要送谢言去校医院。
医生眼神中很惊讶，‘再晚来点自己就好了’的话语几乎能从眼睛里说出来。
但谢言长得乖巧又漂亮，医生还是选择将这些话咽了回去。
室友们事后会打趣谢言太过娇气，引得谢言眼睫垂落。
后面运动会举办的时候，谢言想要报名，但班级内的体委却有些委婉地拒绝了他。
虽然已经因为谢言很漂亮的脸而很委婉了，然话语里还是在说担心谢言太娇气了，担心让谢言上场的话有影响进程的可能，觉得把这个机会让给想要加分并能加到的其他同学更好。
他们再给谢言举办惊喜生日宴会的时候，会以寿星的名义逼他表演，灌他的酒。
他们开始越来越过分，越来越向谢言索取。
每次谢言一表露出来有些不太愿意的表情，他们便会用被他伤到心的语气说——
“我们都对你这么好了，你为什么不愿迁就迁就我们？”
就在顾寒为此焦急万分的时候，他发现谢言在帮忙捡同学掉下来的小说时，怔在了那里。
小说摔在地方，刚好被摔开，露出了页数比较中间的一面。
谢言似乎看到了什么，有些出神地望着上面一处。
顾寒下意识跟着看过去的时候，怔住了。
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也看到熟悉的一句话。
是书中这个和他同名同姓的人说的，也是他在争夺秘钥时跟谢言曾说过的一句话。
那是顾寒还不知道神秘的传承塔来客就是谢言。
他当时感知到，‘谢言’在疑惑，他为什么在知道谢言并不需要他再闯一遍顶层考核为谢言拿到修炼功法的开启材料时，他却没有为此失落，反而还很开心的时候。
他下意识跟‘谢言’解释的那句话。
——因为我的初心只是想让他更好，这个目的只要实现了就会让我开心，这和这个更好是不是由我造成的无关。
顾寒一边跟着怔愣，一边也看到谢言总是带着点茫然的眼神中出现了些许清明。
谢言好像终于意识到他一直觉得不对劲出现在哪里了。
院长自他小时候就扭曲了的诱导不再迷雾一片。
谢言将书还给了同学，他买了相同的小说回去，在图书馆的自习室里安静且乖巧地看着。
顾寒也跟着看清了书中的所有内容。
这一看，顾寒心脏骤缩。
他忽然发现，书中的顾寒不是和他同名同名，而是——
就是他！
书中的世界，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世界！
所以——
他们其实是一本书？
这个认知让顾寒有些恍惚，他怔怔地跟着看的时候，也发现了些许不同。
比如，虽然人都在，但很多情节都发生了改变。
比如，书中不仅没有谢言，也没有——
言昔叶。
最开始玄冥宗的特殊考核，不再是为了纪念言昔叶，为了帮言昔叶积攒福缘，而是纪念他们无海小世界的绝世天才何不为。
书中的顾寒也成功得到了何不为的传承塔，得到了何不为自创的功法。
但那功法能后天造就的体质不再是混沌体，而是吞噬体。
顾寒不知不觉间就和谢言一起看完了这本书。
他本来是还沉浸在被世界真相冲击到的情绪中，但谢言的声音直接让他无暇再想这些，心跳不住地加速。
“顾寒……”漂亮的少年喃喃地喊了遍他的名字。
谢言喊过顾寒很多次，但之前的每一次都很平淡，可这次是不一样的。
顾寒清晰地听到了那里面的触动和喜欢。
顾寒清楚，那只是读者对主角天然会形成的喜欢，可他那一瞬间还是心如鼓擂，感觉‘砰砰砰’跳个不停的心脏仿佛要直接跳出他的身体。
顾寒的整张俩都染上了红色。
他是书中人的真相都好像变得无关紧要了起来。
顾寒很惊喜的发现，这本小说好像矫正了谢言的想法。
谢言开始意识到，不管是院长还是室友都不是真的对他好。
那是提前设置的，想要从他这里得到某种反馈的枷锁，他们只是想要控制他束缚他。
谢言开始因为‘顾寒’的那句话开始学会拒绝。
谢言不再和室友一起行动，也拒绝了上课坐在一起的行为。
即便他们还是会故意露出难过的表情，但谢言还是在迟疑后选择了拒绝。
谢言开始经常去图书馆，减少回宿舍和室友们相处的时间。
他在新学期的时候，重新加入了旅游协会，在社团里交到了新的朋友，他参加社团组织的活动，和大家一起爬了市内比较有名的山。
同在该社团的同班同学惊讶地看他成了少有的几个坚持登顶的人。
同学笑着对他道，“到底是谁这样传的，你明明一点都不娇气。”
谢言愣了愣后，朝对方露出了一个笑容，在阳光的照耀下明媚动人极了。
顾寒欣喜地看着这一幕，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往着好的一面发展。
就在顾寒以为一切都会渐渐好转的时候，他看到了谢言回去时，面无表情看着谢言的其他室友。
顾寒忽然变得格外不安，他想拉着谢言离开这里。
但事实再度告诉顾寒，他的手只能穿过谢言。
这些都是已经发生了，并且永远都不会有所改变的事情。
室友的声音有些糟糕，谢言最近的行为似乎让他们很不悦。
“跟我们道个歉，然后我们回到过去，好不好？”
“为什么最近一直避着我们，拒绝我们？”
……
“我们对你还不好吗？”
谢言看着他们，反问，“你们是真的对我好吗？”
这话仿佛扯开了他们的遮羞布，戳中了他们的某种阴暗心思，三人的表情变得更加糟糕。
有人忍不住撕下面皮，有些气急败坏地道，“问题难道全在我们，你就没有问题吗？”
“你之前一直不拒绝，默认并享受着，现在想脱身就脱身吗？”
“你的性格和反应难道就没有问题吗，你摆出这样一副乖乖软软什么都不会拒绝的模样，不就是想要依赖来人被人控制吗，你不觉得是你的表现才让人忍不住地生出阴暗心思吗？”
顾寒怒目看着他们。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明明就是恶心人扎堆，是他们自己的问题，换个正常人在对面，哪里会表现成这样？
顾寒紧张又忐忑地看着谢言，生怕谢言会因此难受。
谢言抿着唇看着他们，然后眼眸微垂，作势要离开这里。
谢言这不再和他们掰扯的表现让顾寒松了口气。
对！
直接远离这些恶心人就好了！
谢言的换寝申请也在走流程，只要再过几天，就能离开这里了。
只是下一秒，顾寒就感觉如坠冰窟，心脏猛地坠入了无尽深渊。
“你真的没问题吗？”室友似乎被激怒了，声音变冷了。
他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下，“一个因偷主家东西而被退回福利院的人，你过去的名声可是相当差，需要我再说说你小时候都做过了什么，其他人又是怎么评价你的吗？”
顾寒能很清楚地感觉到谢言的身体变僵硬了。
他看着那人，浓密的眼睫反映了主人某种情绪般胡乱颤着。
“你猜这些事要是爆到学校论坛里会怎么样？”
顾寒没忍住朝这人挥了拳，但一点用也没有。
这不过是过去。
顾寒只有听着那人很恶心地有些不忍道，“好好想想，我们给你考虑时间。”
另外一个人有些宽慰地道，“我们对你其实很好，不是吗？”
他们很‘善解人心’地离开了宿舍，给了谢言个人空间。
谢言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似乎觉得有些压抑，也出了门。
也路过桌上摆着的书时，他顿了下。
用轻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道，“我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他漫无目的在外面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出了校园，他偶尔顿住，似乎想要回去。
但谢言好像又不知道自己该回哪，就那样安静地随便走着。
顾寒惴惴不安地看着谢言，但不远处猛地发生一道尖锐的声音时，顾寒忽然有了一种极其恐慌的感觉。
他怔怔地看着前面，一辆汽车刚好在附近失控，而它前面的小女孩却像是吓到了般，不仅没有及时跑到旁边，还如同失去所有气力般瘫软在地上。
顾寒的心脏剧烈又惊慌地猛地一跳。
就好像预料到会发生什么般，顾寒仓皇地看向谢言。
黑发少年在微怔地看到小女孩后，便下意识跑了过来。
但时间来不及了，千钧一发之际，谢言只来得及将小女孩扑至另一边。
刺目的血色染红了顾寒眼前的画面。
他听到了一下子变得格外嘈杂的附近声音，也好像听到了小女孩在惊慌失措地在说些什么，但他的耳朵却是一片嗡鸣。
顾寒只是怔怔地看着被鲜血染红的谢言。
一片惊慌马乱中，顾寒看到谢言弯起了一个清浅的笑容来。
顾寒从谢言的眼神中读懂了他这个笑容的真正含义。
——终于做好了一件事啊。
顾寒有些呼吸不过来。
这真的算是做好了吗？
这种以自己生命为代价的做好。
顾寒眼前的画面开始不断地晕眩，但他根本没有心思管这些。
直到——
顾寒眼前又出现了谢言的身影。
顾寒愣了愣后，连忙回神，虽然谢言所在的世界并没有什么特殊且明显的标志。
但顾寒瞬间意识到，这就是他们的世界。
第57章 温柔的他
谢言似乎也没想到自己死后会出现在这里, 明显愣了下。
“这是——”他的声音带着茫然无措，和天然的心慌。
顾寒能清楚地感觉到谢言内心的忐忑，除了对完全陌生境地的茫然外。
谢言也在担心这个世界会和先前的那个一样糟糕。
“这要是顾寒的世界就好了。”谢言喃喃着。
除了他原本的世界, 谢言认知里的世界, 便只剩下了他才看过的这本小说世界。
他在这种陌生带来的不安中, 下意识地想要得到熟悉带来的安全感。
顾寒一边打量着他们这个世界的最初世界，一边很想告诉谢言。
这个世界会对你很好。
所有修士都能看出来, 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偏爱谢言。
虽然对着戚烬他们抱有敌意, 但顾寒不得不承认, 戚烬他们对谢言很好。
和那恶心的院长和室友不一样, 情妖他们给到谢言的, 完全是超过正常人该有的好。
谢言可以在这个世界里得到治愈——
蓦地，顾寒思绪中断, 他莫名有些心慌, 并且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戚烬曾跟他说过的那些话。
谢言的身份在秘境中暴露, 谢言将秘境传承都给他的时候，戚烬曾处于某种妒忌跟他说了一些话。
——顾寒, 虽然你得到了他最初和最后的在意。
——但现在的你永远无法见到真正的他了。
明明是幼稚地试图扳回局势，可戚烬最后的声音，却是又悲哀又怨恨。
——那是唯独留给我们的。
心脏猛地收缩一下, 顾寒心慌更甚地想到了他和谢言初见时的情景。
那是剧情刚开始, 他站在招收弟子的玄冥宗的外面，因为李温的目光，而看到了角落里的谢言。
谢言的神情平淡到——
仿佛一片虚无。
就在顾寒忍不住胡思乱想的时候, 他发现不知过了多久后, 谢言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眉间有着绿色道纹的小男孩。
几乎是一瞬间，顾寒便认出了这是刚出生的情妖。
“这是——情妖？”谢言低头看着小男孩, 他感应到了两人格外亲近的关系，喃喃着，“这是因我情绪而诞生的情妖。”
谢言有些意外地看着这方只是刚刚成型的世界，“这真的小说世界。”
情妖的诞生对谢言而言，证实了这里就是小说世界。
他好奇打量小情妖的时候，发现对方的表情蔫蔫的，那秀气的眉头也在紧紧地皱着。
顾寒听到了谢言带着些许无措的声音，“他这样，是因为我给他提供的情绪都太差了吗？”
顾寒就看着谢言开始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变得积极向上起来。
不仅是为了小情妖，也为了他自己。
谢言只有顾寒能听到的碎碎念，在莫名透着可爱的同时，也让顾寒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了。
“这是顾寒的世界，我应该很期待才对。”
他的声音轻轻的，就像羽毛一样在顾寒的心尖上挠啊挠的，顾寒感觉自己的心尖都跟着变软了。
“想见顾寒。”
似乎这样还不够，他又自己给自己加重了程度。
“很想见顾寒。”
明明知道谢言这样说的真实原因，但顾寒还是大脑有些空白，耳尖红到可以滴血。
情妖的表情开始变得平和起来。
谢言见到这幕，眉眼下意识微弯了下，真心实意地清浅一笑。
漂亮的少年似乎有些意外自己这么轻易地就笑了，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弧度，捏了捏自己的脸。
然后笑得更加明媚灿烂。
顾寒看得莫名有些醉。
随着谢言带着情妖的继续走动，这个世界的真实情况也摆在了眼前。
是修真界的远古时代，生灵不过初现。
这也意味着，距离剧情真正开始要过去许久。
谢言从小说中得知的事情，其实在现在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严格意义来讲，这依旧是对谢言而言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谢言其实是没办法从周围获取熟悉感和安全感的。
顾寒明显看到谢言在怔愣后又变得有些不安。
不过谢言很快就将其压了下来。
为了跟着他吸收他情绪的小情妖，也为了消除自己的恐慌，成功在这个世界里存活下去，顾寒能清楚地感觉到，谢言在加深自己想要在未来看到他的期盼。
他不断地将其深化成信念，借着这日益强大的期盼抵御着陌生世界里的一切。
顾寒对此又欣喜又忐忑。
他欣喜于自己对谢言的特殊性，也忐忑谢言对他的期待只是基于谢言不断美化后的想象，顾寒担心惶恐真正的他满足不了谢言的这份期盼。
似乎是因为等待的时间过于漫长，谢言开始有意无意地陷入漫长沉睡。
生灵力量愈发强盛的那段时间内，谢言清醒的时间其实少到可怜。
但这并不妨碍长大的情妖对谢言产生了别样的情愫。
顾寒眼睁睁看着的时候，也不得不承认情妖会喜欢谢言是正常的。
毕竟情妖因谢言的情绪而诞生，并且不断地被谢言提供的美好情绪滋养，谢言又常常对情妖笑得很甜。
但情妖从来没有言明这件事。
和情感息息相关的情妖，敏锐地发现了谢言心中因前世形成的抵触心理。
他将自己的这份感情隐瞒得很好。
漫长沉睡中的谢言，是在小说中提及的最古老事件真的出现后，清醒的时间才开始持续变长的。
谢言彻底清醒，开始变回正常的时候，是妖尊的诞生。
同为妖族的情妖，第一时间感应到了妖王血脉，并本能地朝其靠近，让谢言跟着看到了剧情中的妖尊。
谢言隐隐感觉到，他最好不要和妖尊有过多接触，但在白色团子蹭他的时候，他的眼瞳还是有些可爱地睁大了些。
白色团子很会装柔弱。
不仅迈着小短腿顽强地非要和谢言黏着，还会眼泪汪汪地看着谢言，可怜兮兮地小小声叫。
白色团子对谢言疯狂蹭蹭贴贴卖萌的时候，不管是情妖还是顾寒，脸都跟着黑了。
谢言的试图丢下远离它，让白团子委屈极了，明明是追不上的，但它还是磕磕绊绊地艰难往谢言的方向跑。
谢言终究是有些不忍的。
“还是看着它吧，这样才能确保想出现的剧情都能出现。”
谢言虽是这么说着，但顾寒很清楚，这不过是借口。
谢言其实是不忍心拒绝它，让它难过。
他不想让白团子误认为他是不喜欢它的。
顾寒看着黑□□亮将白色团子温柔地抱了起来。
明明前世的谢言接触的都是畸形的喜欢，但他却想传达正常的喜欢。
身边有了情妖和妖尊后，谢言又在游荡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小时候的仙尊。
小仙尊声音响起来的时候，顾寒怔了下。
他成功辨认了出来，当时他在混沌眼听到的那几道声音就源自未来的仙尊。
——只有你有可能留住了他。
——一定要留住他。
记忆中的话在耳畔响起的那刻，顾寒莫名有些恐慌。
眼前的画面还在继续。
小仙尊经历的事情，是小说中没提及过的过去。
小仙尊刚诞生就检测出了惊人的根骨和资质，一下子就被当世大能看中，并且被大能认定可以修炼号称最强的无情道。
于是，大能为了能让小仙尊成功忘情绝爱，为他设置了一系列的‘试炼’。
被挖根骨，被亲生父母抛弃，被朋友背叛，被乞丐抢走身上的所有东西……
谢言遇到小仙尊的时候，小仙尊正紧紧地攥着一个馒头脏兮兮地在地上爬。
几乎是瞬间，顾寒就发现谢言有些不忍小仙尊这样。
小仙尊同样是被掌控被束缚的人生，他在未来可以摆脱这一切，但现在的伤害不会减少，被伤害后留下的痕迹永远不会消失。
顾寒看到了谢言的纠结。
谢言很清楚，小仙尊会因为这样的苦难而在未来走到山巅。
他如果帮小仙尊，就可能会改变这个很好的未来。
但——
“一定要这样才能变好吗？”黑发少年喃喃地反问自己。
顾寒就看着他，像是在拉曾经的自己一样拉起了小仙尊。
谢言对怔怔看着他的小仙尊温柔地承诺。
好的未来依旧不会变。
“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将你培养至最强。”
——没有那些刻意制造的苦难，他会温柔地一点点洗去小仙尊过去的黑暗和痛苦。
妖尊和仙尊的靠近也渐渐地改变了谢言。
小团子和小仙尊的长大，让谢言意识到他们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小说中单薄的角色。
顾寒发现谢言变得有些犹豫。
谢言望着外面的世界发呆。
他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妖尊和小仙尊都在未来惨死，走向小说中既定的结局吗？
他也真的能明知道未来会有很多人死，还眼睁睁地任由一切如此发展吗？
顾寒听到了谢言有些茫然的声音。
“我真的要这么自私吗？”为了能亲眼目睹小说中的所有剧情，看到顾寒成功走向山顶，就任由这一切发展吗？
顾寒很想说不用管他，如果能让谢言开心轻松的话，他也不想真的抵达什么巅峰。
“我好像做不到……”
没关系。
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话还没有说出来，顾寒便在下一秒，心神一怔，心尖轻颤。
因为谢言接下来的话。
“不管怎样，顾寒都能成功走向峰顶的吧。”即使许多情节出现了偏差。
他言语中的信任，让顾寒心跳几乎要飚到极致的时候，还感觉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正溢着甜蜜。
谢言的态度发生了转变，他主动寻找了魔尊和戚烬。
谢言成了无父无母小魔尊的哥哥，让本该很可怜的小魔尊有了可以诉说委屈和寻求庇护的宁静之地。
谢言告诉小魔尊，除了杀戮外，还有别的方法可以消除苦难。
明明谢言在那样的孤儿院里长大，他却用最纯粹炙热的亲情养大了小魔尊。
顾寒看着这一幕，心脏一片酸胀。
他脑海里划过了谢言前世的一些画面。
小谢言果然还是很渴望收养的。
那唯独收养过小谢言的家庭里面，就有一个新父母亲生儿子的新哥哥。
小谢言应该幻想过自己会被新哥哥怎样对待。
谢言现在将他曾经渴望拥有却没得到的亲情，全给了小魔尊。
谢言去找小说大反派戚烬的时候，戚烬的婚约对象正要来跟戚烬退婚。
戚烬地狱般的悲惨过去就源自这场退婚，他的拒绝会让他的全家为之丧命，只有他一个幸存下来并苟延残喘多年。
谢言较婚约对象前一步地阻止了这一切。
这中间发生的事情让顾寒觉得有些碍眼。
戚烬竟然在见到谢言的时候，误会了谢言的身份。
剧情中疯子一样的反派脸红扑扑地对谢言磕磕绊绊地询问，“你就是我的未婚夫吗？”
虽然谢言呆了片刻后连忙否认了，但后面发生的事情还是一直有些不对劲。
谢言耐心地告诉了戚烬对方会来退婚的事情。
谢言为这套说辞准备了很久，委婉小心翼翼地试图让戚烬能接受。
但戚烬相当轻易地就同意了接受退婚的事情。
顾寒眼含寒意地看着戚烬，一眼就看透了戚烬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戚烬也被带走了，谢言原本也想让戚烬当他的弟子。
但目前是唯一弟子的仙尊不同意。
而戚烬不知道想了什么后，也脸带绯红地同意了不做谢言弟子，只跟着谢言的情况。
这次不仅顾寒脸黑了，意识到戚烬别有心思的仙尊同样脸黑了瞬。
但不管怎么样，戚烬也开始跟在谢言身边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何不为的出现，也预示着剧情即将拉开序幕。
顾寒之前跟着谢言看小说时，发现的所有不对劲也都得到了解释。
谢言换掉了何不为原本会得到的奇遇丹药。
那丹药确实可以改善何不为的根骨资质，让他成功地按照小说设定得那般一步登天，但这丹药的副作用极强，会压榨消耗何不为的生命力。
谢言炼制了一枚没有副作用的丹药，替换给了何不为。
如果不是谢言换了丹药，何不为便会在剧情开始前丧命，无间之地的传承塔也本该在何不为濒死的那刻，成为他出于不甘留下来的真正意义上的传承。
何不为进入大世界后，知道了丹药是谢言炼的，便主动来寻谢言。
他们不知不觉间就成为了朋友。
感觉到时间差不多后，顾寒就看到谢言拜托何不为留下传承，并和何不为一起炼制了传承塔。
顾寒蓦地就想到了他在传承塔内第一次看到谢言进来后的情况。
他不知道用了遮掩容貌术法的‘谢言’是谢言，对谢言格外警惕。
甚至还特意找了谢言言语中的漏洞。
——可这里面的传承不是只有何不为前辈的吗，既然是你和他一起创造的，那为什么里面没有你的痕迹？
顾寒忽然意识到其实是有的。
何不为原本要留下的功法就是小说中的吞噬体。
是谢言对何不为的功法进行了改动，让吞噬体变成了更强的和他一样的混沌体。
这是谢言送给他的礼物。
“你就当满足我的心愿喽，我有预感，你的传承一定会被一个很不一样的人拿到，他会给我们带来很精彩的故事的。”
脑海里不断地回响着谢言拜托何不为留下传承时，给何不为的理由。
顾寒一边心脏欢腾到不像样，一边又莫名紧张。
他真的很怕他无法给谢言带去谢言想要的欢喜，担心自己会达不到谢言的希望，辜负掉谢言如此纯粹的期盼。
他出现在谢言面前的时候，一定要——
顾寒倏地愣住了，沉浸似的旁观让他都快要忘了，这只是过去。
结果他自己早就看到了。
脑海里和谢言初见时的场景愈发清晰，顾寒那种格外糟糕的恐慌感用涌了上来，惶恐好像变成了牢牢包裹住顾寒的网，顾寒被笼罩得有些喘不过来气。
他和谢言第一次见的时候。
谢言用着陌生的脸，抬着毫无涟漪的平淡眼眸，没存在感到仿佛会随时融于天地。
顾寒感觉心脏好像被什么挖走了一样，莫名得空落。
他呆呆地看着谢言此刻眉眼弯弯的生动模样，实在想不出谢言是如何变成未来那副样子的。
谢言明明已经被这里的一切治愈了。
顾寒忽然心慌地意识到，要有什么事情出现转变了。
顾寒有些不忍去看，但他又强迫着自己去看。
果然，平和的修真界突然变得动弹起来。
各族开始频繁地闹矛盾，爆发冲突。
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操纵着这一切。
顾寒曾从大世界人口中得知的玉佩缘由，开始真的在眼前清晰浮现。
“这是剧情的力量吗？”顾寒听到了谢言的自言自语。
随着开启剧情的时间越来越近，世界开始操纵着一切步入剧情。
所有人都在神不知鬼不觉地被这神秘的剧情力量牵引。
即便仙尊魔尊妖尊戚烬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在另一种特殊意义上差，他们也依旧开始对彼此出手。
为此，谢言将所有大能聚集了起来，为了抵御剧情的力量，立下了玉佩之约。
只要玉佩被捏碎，便不能再见血。
起初，谢言的玉佩是真的可以发挥作用的。
但——
顾寒知道的那一次还是来了。
仙尊和魔尊大战，生灵涂炭，天地失色。
这是谢言的玉佩第一次没有发挥作用，也是最后一次。
谢言出现阻止仙尊和魔尊的时候，顾寒的心脏好像预感到了什么，格外猛烈地重重跳了一下。
顾寒就看着谢言离开了所有人，独自在世界里行走。
顾寒发现谢言怔愣的时间越来越长，并且时常出神。
顾寒知道谢言是在寻找解决办法，他心慌到无与伦比。
言昔叶就是在这场仙魔大战后陨落的！
当顾寒看到谢言走到的地方，和他陨落之地形成的秘境格外相似后，顾寒几乎有些不能呼吸。
黑发少年抬眸看着天空，感应着自己和这片天地的共鸣。
眼神迷茫散去，声音极轻地道，“原来会这样是因为我啊。”
谢言终于明白了一切，他乌黑眼睫垂落，让漂亮的脸上落下一片阴影，“是我的意识影响到了这个世界。”
谢言过来的时候，世界初开，天道和法则都在酝酿阶段。
而就是这个时候，他的意识被这片天地这方世界感知到了。
这个世界本该自由发展，自然而然地不断演变成形，但谢言的意识改变了这一切。
他的意识给了世界一个方向，他让本该自由演变的世界变成了定向发展。
谢言抬眸重新看着天空。
这方世界本来并不是小说世界，是因为谢言希望它是，它便是了。
当时的世界只有谢言一个意识，他的意识拨动了世界的走向，决定了世界的未来。
情妖是这个世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生灵。
他的因谢言情绪诞生，便是世界接受了谢言对世界设定逻辑框架认知的开始。
世界开始按着谢言认为的世界发展变化。
谢言的每次思考小说剧情，都推动着这片世界朝那个方向完善。
谢言最初的漫长沉睡，也是他在无意识地改变这个世界。
由此诞生的天道将谢言视为最亲近的存在，天道接受了谢言的意志，天道知道谢言想看到小说剧情，天道便一直推动着这一切在朝这个方向发展。
发展到现在，天道的操纵之力也因剧情的临近愈发强大，即便是仙尊和魔尊都会被拨动着按剧情发展。
谢言感受着这片天地对他的亲近，眼神中再度浮现了茫然。
“我果然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啊。”
顾寒瞳孔微缩，他下意识地想要拉住谢言的手，但他的手只是穿过了谢言。
顾寒终于明白了戚烬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戚烬是在怨恨顾寒，但更多的是在怨恨他们自己。
——那是唯独留给我们的。
随着他靠混沌体凝聚出来的法则开始消散，顾寒看到了谢言最后的过去。
谢言选择了化道。
他通过完善补全天道，将自己新的想法融入了天道。
他阻止了天道的操纵之力，改变了所有人越发既定的命运线。
——那是唯独留给我们的。
顾寒又听到了这句怨恨话语背后的浓浓悲哀。
谢言一开始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顾寒，而现在，他却是为了除了顾寒外的所有人化道了。
顾寒知道谢言并没有因为这次化道而完全消散。
但谢言现在也不再拥有对戚烬他们的所有感情了。
因为——
这些情绪全在此刻被献祭了出去。
顾寒怔怔地看着画面最后一秒呈现出来的崭新世界。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会被剧情控制了。
所有人都是自由的。
除了——
化道的谢言。
第58章 所以，这个世界才会喜欢你
过去的景象乍破, 漫长的岁月不过是法则作用下的一瞬。
化道消散的谢言重新被眼前的黑发少年覆盖。
被所有目光注视的谢言，漂亮而平淡，他在仿佛是世间唯一颜色的同时, 也好像随时会把这抹颜色还给这个世界。
先前的疼痛以数倍的形态包裹着自己, 身体就像是被扎破了的气球一样不断漏着气。
顾寒身上渗出来的血更多了, 极度的疲惫和痛苦仿佛在试图唤醒顾寒的自我保护机制，让顾寒立马晕倒。
脑袋一片昏昏沉沉, 但顾寒还是执着地睁着眼, 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谢言。
黑发少年墨玉般的眼瞳中浮现着些许茫然不解。
他不明白顾寒为什么会花这么大的代价看他的过去。
也不解——
谢言的声音很轻, 就像他整个人一样, 是缥缈且虚幻的, “你哭了。”
他声音里的茫然让他身上仿佛多了几分脆弱感。
顾寒闻言愣了下，身上的疼痛压过了所有感知, 他才发现, 他竟然无知无觉地流了眼泪。
顾寒张张嘴, 想要说什么，但他一时之间没能说出来, 只发出一个格外沙哑难听的音节，仿佛喉咙里灌满着干涩的砂砾。
谢言嘴唇微抿，眼神中的迷茫又多了几分, “是因为——”
他罕见地顿了下。
谢言知道只有一种可能, 可这个可能让他有些不敢相信。
“我的过去吗？”
谢言走到顾寒的面前，接住了顾寒从脸颊处滚落下来的泪珠。
刹那的温度烫得谢言指尖颤了下，顾寒的泪, 出乎意料得灼热, 似乎还带着某种浓郁的感情，那里面的热度在顺着接触的地方蔓延进了他似乎并不存在的身体。
这让谢言怔愣了下。
他垂眸看着手上的这滴泪, 里面炽热强烈到要化为实质的情感，好像把他拉回了过去。
快要被遗忘的所有曾经走马观花般地在他脑海里闪过。
里面的很多情绪已经无法捕捉，只剩下最强烈的那些在撩拨着谢言的情绪，他眼神的茫然再被一点点地填充加剧。
前世最后一个人在大街上游荡，不知道哪里才能停歇才能让他喘口气的迷茫，刚进入这个世界对陌生未来的不安，发现是自己拨动影响了这个世界的迷蒙恍惚，不明白为什么化道后自己还能留存于时间的疲惫，以及——
谢言眼睫颤了颤，他茫然地抬头看向顾寒，听着对方那打断了他所有思绪的话。
“你没有错。”
谢言之前从来没有听过的话，被顾寒艰难且一字字地吐出。
其实是本该说不出来话的，顾寒的声音因此变得格外难听，谢言看着顾寒的眼睛，那漆黑眼睛里的情感强烈到，即便谢言对感情的辨认已经很迟钝了，他还是瞬间感觉到了那里面的心疼。
谢言感觉自己的眼眶好像热了下，眼前的视线也跟着变着模糊。
他眼睫垂落，不解地感受着那滴眼在脸颊划过。
他原来还是能流泪的吗？
是因为蜷缩在一起的小谢言没有想到他会被时隔很久后被什么抱住吗？
谢言看到了顾寒颤抖艰难抬起的手。
明明颤得已经不成样了，但这只手还是轻柔地擦掉了他落下来的眼泪。
谢言感觉自己的心尖好像被什么触动了下。
就如前世的他无意中看到书中顾寒的那句话一样。
他听到了明明身体越来越虚弱，但声音却越来越坚定的顾寒的话。
“所以，这个世界才会这么喜欢你。”
谢言的眼瞳轻轻颤了下。
什么？
“并且越来越喜欢你。”
就像是在印证顾寒的话，谢言微怔地发现整个世界都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一直落在他身上的阳光变得愈发明亮温暖，在那丝丝缕缕的光亮努力下，谢言能清楚地看到他身上的所有阴影在被驱除。
一阵轻柔的风无征兆地突然出现，他的头发被轻轻撩拨，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他的衣衫在轻微晃动间，仿佛有什么抱了抱他。
眼前的仙魔晶在愈发流光溢彩间，谢言看到了里面被映得格外耀眼的他。
这片世界还是喜欢的他吗？
即便他把这个世界搞得一团糟。
谢言抬眸看着湛蓝的天空，乌黑的眼睫再向上卷起的同时，怔怔地看到了呈现出爱心状的彩霞。
他好像听到了有一道声音很努力地对他道。
——是啊，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你。
愈发温柔的阳光洒落在谢言的身上，有温暖牢牢地包裹住他，似乎一定要将这温度传递给他似的，谢言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烫了些。
他茫然地触碰自己的眼角，摸到了自己的眼泪，也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温度。
顾寒一直强撑着看着谢言，即便谢言没有再看他，他也在努力地让谢言感知到自己的目光。
只他的身体开始消散。
隐隐感知到什么的系统下意识地紧张，但很快，系统便意识到带走顾寒的是仙尊。
——仙尊通过它带走了顾寒。
系统愣了下后，大脑忽然瞬间清醒。
之前模糊的画面清晰地在脑海里划过，系统忽地想起了一切。
系统先前一直认为自己是因为世界变化而天然诞生的，目的就是为了维持剧情进行，让主角顾寒在变化中依旧能成功走至巅峰。
但不是的。
系统愣愣地消化着那庞大的信息量。
它终于知道它为什么觉得仙尊那么亲切，并且能一眼就感觉出仙尊内里很虚弱了。
它和仙尊之前确实有着羁绊和关系。
它就是被仙尊创造出来的。
目的就是为了——
系统有些无措地道，【言言，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其实——】
系统的声音被谢言轻声打断。
【没事的。】
少年的声音还是那样轻轻的，很平淡的，但隐隐约约间又透着种温柔。
系统怔愣住，系统意识到了它早该发现的，谢言是清楚这一切的。
它想到了它之前诧异于任务为什么一直没颁布时，谢言回答他的那句话。
——可能是因为他的目的达到了吧。
谢言早就知道它的来源了。
早在它第一次出现在谢言面前和他绑定的时候。
那个时候，它本以为谢言会拒绝，但谢言还是出乎意料地同意了。
它在感觉谢言会同意只是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又感觉到了谢言身上很特殊很不一样的温柔。
系统直到现在才知道。
那并不是莫名其妙。
仙尊并没有成功瞒过谢言。
谢言只是放任了。
系统看着格外漂亮的黑发少年。
即便已经没有感情了，他也会允许所有人靠近他。
*
顾寒看到仙尊的时候，眼神还有些恍惚。
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样，犹如天边霜雪的青年出手治疗了顾寒的身体。
虽然之前交流过，也曾在谢言的过去画面中看到过数次对方，但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是顾寒和对方的第一次见面。
仙尊身上的浓烈威压，让顾寒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出现了部分凝滞。
这是顾寒在画面中没有感受到的，可能是因为过去的画面景象模糊了这份威严，也可能是——
对方在谢言面前刻意收敛了。
就跟在混沌眼时，对方跟他说话时蕴含的情绪一样。
仙尊望过来的那一眼格外复杂，还带着些许不甘和嫉妒。
顾寒之前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对待自己，如今却全明白了。
青年的声音再如高山冰雪般，都能听出他对谢言的不同情绪，“顾寒，虽然不想承认，但你对他真的很不一样。”
仙尊看着顾寒的时候，眼睛浮现着些许涟漪，“甚至，我也不得不感谢你。”
如果不是顾寒的那缕羁绊留住了谢言，谢言在百年前决定化道的那一刻就彻底消散了。
“你给他留下的执念，让他想再看一眼你。”青年声音里有着悲哀，也有着对自己的无力，“如果那时他就消散了，那么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顾寒敏锐地从仙尊的话中听出了什么，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格外急切，“你有办法帮谢言？”
仙尊其实并不想说太具体，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在顾寒着急注视下沉默许久后，还是选择开了口。
“你只要紧紧留住他对你生起的那一缕羁绊，尽可能地拖住他化道的进程就足够了。”
仙尊看向顾寒的眼神很微妙，“真的很不甘心啊。”
或许是因为他的道和天道最贴近，也或许是因为天道也不愿谢言就此消散。
在谢言选择化道的那一刻，他便也跟着明悟，知晓了一切来龙去脉。
仙尊深深看着顾寒的时候，眼睛里好像有某种压抑的情感在酝酿。
他也是唯一一个知道谢言还没有完全消散的人。
他也是最清楚，谢言是因为顾寒才能继续驻留在世间的。
他想留住谢言，他在默默看着谢言的时候，想了很多办法。
仙尊好像回到了那段时间。
他想用的其实不是现在这个方法，他想用的其实是一个别的办法，一个会和他有关的办法。
但他——
仙尊眼神中划过一些颓然。
终究是不敢赌的，他承受不了赌输的代价，所以——
他只能把谢言推向顾寒，只能选择借助顾寒来留住谢言。
仙尊看着顾寒，跟顾寒说话的时候，声音似乎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他原本只想看一眼你的。”
最初的执念在因化道消散了情感后，也会变得格外单薄。
谢言变得只是想看一眼顾寒。
仙尊格外清楚，如果他什么都不做，在谢言在玄冥宗看到顾寒的那一瞬间，谢言便会消散。
所以他创造了系统，希望能借助系统和顾寒，让谢言心中再生出不让他立马消散的起伏。
仙尊的眼神中划过了些许回忆。
系统这种存在还是他之前无意中从谢言那里听到的。
穿书和系统似乎是标配。
后面他知道谢言是以为自己是穿书后，便根据那些描述和自己的认知创造了系统。
仙尊其实是不知道谢言看的那本书里具体写了什么的，但他还是通过推演，推演出了目前天道下最有可能的发展，将其定义成剧情，弄进了系统的程序里。
为了不让谢言发觉，仙尊特地对系统做了一系列隐藏。
让系统也忘记了自己的真正来源，只以为自己是系统，发现不了它对谢言的看似随机绑定，其实一早就设定好的唯一选择。
他在试图让谢言和系统绑定后，用系统的方式构建一条新的羁绊，并不断唤醒谢言对顾寒的最初期盼。
仙尊并不笃定这个方法能成功。
但——
仙尊和顾寒对视着，他眼睛里翻滚出来的情绪说不清到底是庆幸还是不甘。
“你做得很好。”
顾寒真的留下了谢言，让那其实很微弱的一缕执念，在经历了秘境后，演变成长回了最初。
让谢言再度想要看到顾寒走到顶峰。
之前戚烬第一次试图进入秘境的时候，他的阻拦，拖慢戚烬的抵达，就是为了给顾寒加深谢言对他执念的机会。
顾寒不仅抓住了这个机会，顾寒做到的结果，还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滋生出的羁绊留住了谢言，在看到顾寒抵达巅峰前，谢言不会再消散。
系统的目的被提前达到，程序中止，他留的那些很多后手也都不再需要。
仙尊眼神里的涟漪越来越浓，对自己的些许颓然在一点点地加剧。
这是他——
不，是他们都做不到的。
仙尊再度重复了那句话，带着某种释然，“你只要紧紧抓住他就行了，就像你之前做得那样。”
在顾寒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便一次次地在无意中做到了这点。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顾寒抿着唇看他，有些执着地追问，“你想做什么。”
仙尊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往常，像是亘古不化的寒冰冷玉，“我会替他完成接下来的化道。”
只要天道残缺的那最后一点补全，天道彻底完整，再容纳不下其它后，就不需要谢言消失了。
顾寒闻言愣了下，“你要化道？”
仙尊顿了会儿后，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收回目光摇摇头，“没有那么严重。”
在谢言化道后，天道就再也不需要人化道了。
仙尊抬头看着天空，“不是化道，是祭道，我只要献祭我的道给天道就够了。”
顾寒嘴唇微抿地看着青年。
对方说得轻松，但道是修士最重要的东西。
每一个修士，在踏入修炼的那一刻，便会穷尽余生地追寻完善自己的道。
仙尊的道自然是已经彻底修满完整无缺的。
顾寒有些没料到仙尊会如此轻易地放弃割舍。
随着仙尊道的被剥夺消失，他的所有修为也会瞬间湮灭，他会从所有修士敬仰的仙尊变成一个需要丹药续命的白发苍苍的普通老人。
仙尊似乎看出了顾寒的想法，没什么起伏地道，“不过是重新修炼一遍罢了。”
他停了下，声音似乎却又变得有些异样，“一点小代价而已。”
顾寒看着仙尊，漆黑如墨的眼神划过些许思索。
仙尊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声音微微冷了下去，“别想了，你还不够格去祭道。”
或许顾寒未来是可以的。
但真要等到顾寒成长到这种地步，谢言怕是已经消散了。
祭道也不是想祭道就能祭道的，需要提前做很长时间的准备，早早地就将自己的道剥离出体，一点点地消磨剔除道上的世俗之气。
要是真能那么容易祭道的话，他早在百年前，发现谢言在化道后还没彻底消散的那一刻，就立马祭道了。
也就不需要为了能让谢言一直留于世间，而——
仙尊看向顾寒的眼神再度变得复杂。
“……你真的很幸运。”
“我找你来，不是来跟你说这些的。”仙尊压下了那一点心思，继续说着正事，“你想找回谢言的情绪吗？”
瞳孔微缩一瞬，顾寒十分急切地对仙尊道，“你有办法？”
“我没有办法。”仙尊声音似乎又出现了某种变化，“但情妖可以。”
因谢言情绪而诞生的情妖，曾收集过谢言之前的所有情绪。
“情妖并没有将谢言的这些情绪转化为自己的力量，这些谢言曾经生出的所有情绪都被储存进了情妖体内的核心。”
仙尊在顾寒专注的倾听中解释着，“在我祭道后，情妖可以把这些情绪还给谢言，那时，这些属于谢言的情绪就不会再消散了。”
顾寒认真听完后，下意识道，“你希望我去说服情妖？”
仙尊闻言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只是在看了顾寒好一会儿后，用格外冰冷的语气道，“你觉得情妖需要你说服吗？”
他的眼神中又出现了那针对顾寒的复杂和嫉妒。
即便再努力克制，仙尊也时常会露出这样的情绪。
他一字字地道，“顾寒，你是后来者。”
顾寒怔了下，没有反驳。
情妖一直在陪着谢言，他是谢言在这个世界里见到的第一个生灵，漫长的岁月里，一直是情妖在和谢言相守。
在谢言陨落后，情妖更是选择在秘境内毫无生命的情况，孤寂地守着那承载着悲哀的陨落之地。
明明每看一眼都会哀伤，情妖却还是要守护着那里。
顾寒想到了秘境内发生的事情。
甚至在情妖发现发疯了的戚烬即将降临秘境后，情妖还不惜用情妖的祝福来换取力量，依旧要守护住那里。
“我们愿意为他付出的，远比你能得多。”仙尊的这句话仿佛敲在了顾寒的心上。
顾寒拳头微微攥了攥。
是的，单靠他自己，他其实根本没有资格跟其他人竞争。
只是谢言对他的特殊，让他侥幸地有了这份资格。
仙尊在说完这句话后也微妙地顿了下。
他偷换了概念。
会出现这种情况，完全是因为顾寒还没有成长起来。
他们很多已经有的，顾寒还没有。
但——
顾寒早晚会拥有。
仙尊再度抬眼看了眼天空。
因为这个世界同样偏爱顾寒。
不是因为顾寒是主角。
而是因为——
这个世界偏爱谢言，从而也爱屋及乌地偏爱顾寒。
仙尊呼吸停滞了几秒。
他到底还是有些失控不理智了。
情敌终究是碍眼的，让他总忍不出刺一刺对方。
有些诡异的沉默片刻后，仙尊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但情妖这样做，是会付出很大的代价的。”
他再度响起的声音，让周遭的空气再度得以流转。
仙尊直视着顾寒，“我告诉你这点，是希望你能帮他减轻一下代价。”
顾寒怔了怔后，郑重点头。
“如果情妖因此消失的话，他一定会很难过的。”
“不要让他情绪刚恢复时，感知到的第一种情绪就是难过。”
第59章 他合该被所有感情温柔包裹
“我现在就找情妖。”
顾寒的声音换回了仙尊听不出情绪的一声轻嗯。
顾寒离开的脚步声在变安静的空间内格外响亮。
属于仙尊的气息越来越远, 就在顾寒几乎要察觉不到对方气息的时候，他却听到了仙尊的声音。
“顾寒，不是你赢了我们。”
“而是, 他在一开始就只选择了你。”
整个世界, 都是因为谢言想要见到顾寒而出现的。
顾寒还没诞生的时候, 就已经有了谢言希望和喜欢的所有性格特征。
所有美好的想象和期盼都是留给顾寒的。
顾寒脚步顿住，心尖微微发颤。
仙尊缥缈传至耳中的声音带着最终的释然, “也只有你能真正治愈他。”
在他不知道的前世里, 以他不知道的方式, 抓住了谢言快要坠下去的手。
就像那时那样, 紧紧地抓住谢言。
仙尊听到了顾寒异常坚定的声音。
“我会的。”
他看着顾寒的背影彻底消失后, 微微闭上了眼。
直到已经知晓一切的系统找来。
系统看着闭着眼睛的青年，犹豫了好一会儿后, 还是开了口。
“天道开始让言言陷入沉睡了。”
“我知道。”仙尊说话的时候, 眼睛依旧是闭着的。
这是他拜托天道这样做的。
谢言不需要知道他们究竟为他做了什么。
他也不想——
让谢言有可能发现什么。
系统停了好一会儿, 在感受到仙尊身上那格外强烈的亲切感后，终究是没忍住又道, “你真的在祭道前，不去看一眼言言了吗？”
仙尊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起伏，但他停了很久后才开的口, “不了。”
“等一切都结束后吧。”仙尊想了想后, 又道，“好像还不能那么快，身为他的弟子, 我要是以白发苍苍的老人姿态出现在他面前的话, 也太糟糕太说不过去了，还是等再修炼一段时间再去找他吧。”
“可是, 可是，可是——”系统的声音里隐隐带了点哭腔，“是不一样的。”
系统有些急促地道，“你真的不在对他还有感情的时候，带着感情去看他一眼吗？”
仙尊告诉顾寒的祭道的代价，是隐瞒过的。
这片世界舍不得谢言，但也——
只舍不得谢言。
仙尊确实可以祭道，让自己的道补全天道的最后一部分，但天道也不允许他有可能利用天道实现自己的私心。
仙尊确实可以重选一个道继续修炼。
但他能选的只有无情道一种。
只有修炼无情道，仙尊才不会有操纵掌控天道力量的可能，不会因自己的私欲影响到这个世界。
仙尊祭道后，摆在仙尊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他想继续保留情感的话，就永远只能是白发苍苍的凡人，不踏入修行之途，只靠着丹药续命。
如果他想重新修炼，恢复修为，就必须修炼无情道，舍弃身体内的所有情感，包括对谢言的。
仙尊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眼睛里此刻酝酿的究竟是怎么样的情绪。
“我担心我看了他后，就忍不住自私犹豫了。”
就像刚想到这个方法时的那样，明明他是最早知道谢言还没有消散的人，但他却从来没有真的去看谢言过。
现在所有人都已经见到谢言了，也只有他还没有和谢言见面。
他——
一直都不敢去看谢言。
他担心他一真的见到谢言，就舍不得放下他对谢言的那些感情了。
“一定要重修无情道吗？”系统的声音隐隐带颤。
明明它觉得第一条路会更好，用丹药一直续命是可以的，虽然会是凡人，但凭借着仙尊和谢言的关系，也没有人会伤害他。
只是形象有些不太好罢了。
“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个。”
如果他一直是白发老人的形象不修炼的话，一定会让谢言察觉出来不对劲的。
他——
仙尊终于睁开了眼睛。
不想让谢言发现。
亦如——
他曾经对谢言超出师徒情的喜欢。
系统读懂了仙尊的想法，它很想再劝，但终究是没再开口。
系统知道，仙尊已经决定了。
——在仙尊告诉顾寒可以用法则看谢言过去的那刻。
他亲手又帮谢言和顾寒建立了一个羁绊，一个他自己永远都无法闯进去的羁绊。
*
顾寒看到情妖的时候，情妖正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顾寒对情妖的这种态度接受良好。
在秘境的时候，他就因为跟谢言表白而给情妖留下了极差的印象。
顾寒在情妖有些微妙的眼神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
情妖一直没什么表情起伏，看起来不是很想理会顾寒。
直到那句——
情妖要是消失的话，谢言会伤心。
情妖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变化，他喃喃着，“是啊，以他的性格，他到时候一定会伤心的。”
就跟仙尊和顾寒一样，情妖自己也不舍得谢言难过。
情妖在纠结迟疑了好一会儿后，终究还是选择开口了，“核心是我的生命本源，维持着我的生命力，它的离开身体会让我跟着消失。”
直接将储存着谢言过去情感的核心融入谢言，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情妖直到现在，才开始思索别的办法，他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后道，“只能将那些储存的情感慢慢剥离出来，并且找一个新的载体进行承载了，将新载体融于谢言也是一样的。”
情妖说着说着，蹙起了眉，像是思路没办法成功顺延下去，“可是情感——”
情妖有些忧愁地叹了口气，“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承载的。”
情妖的眉头简直是越皱越厉害，即便是他活了这么久，几乎对世界上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能够替代他核心的新载体。
而且——
这还不仅仅是转移情感的问题。
情妖的声音愈发严肃凝重，“这个新载体很关键。”
他看向顾寒的时候，声音因为话语里的内容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谢言现在并没有真正的身体。”
在谢言化道的那一刻，属于他的身体就消散了。
现在出现的谢言，其实是一种很玄妙的状态。
顾寒‘嗯’了声，他想到了秘境石土城的时候。
当时本能地摧毁一切生灵的混沌兽，唯独不对谢言进攻。
他当时就隐约感觉谢言——
就仿佛其实是不存在的一样。
情妖的声音继续，“这个新载体就会成为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新痕迹，很重要。”
情妖转动大脑的时候，在顾寒面前来回踱步。
他显然很重视这个。
忽然想到了什么，情妖忽然喃喃地开口，“对哦，我还有情妖的祝福。”
他眼睛微亮了下，“带着天道之力的情妖的祝福或许可以促成这个新载体的诞生。”
他可以借助‘祝福’赋予什么能承载情感的属性。
顾寒的声音打断了情妖越来越清晰的思路，“可你不是想用这个祝福，祝福谢言永远平安喜乐顺遂无忧吗？”
“可这不是——”要先用去更重要的地方吗？
未说出口的话语咽回了肚子里，情妖意识到顾寒有别的办法的。
而且那个办法或许还要比他的好。
重新抬眸看向顾寒，情妖果然看到了顾寒清明的眼神。
只认真听顾寒话语的情妖，在下一秒就怔住了。
“用我的心吧。”
什么？
“把我的心当成承载这些情绪的新载体吧。”五官线条凌厉流畅，眼睛黑白分明的青年如此说着，“将我的心融于谢言，让它供给谢言新的生机。”
情妖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他实在没有想到顾寒会给出他这样的答案。
“心脏才是最适合承载情绪的地方。”
顾寒在耳畔继续响起的声音，让情妖迟疑的表情中多了几分思考。
其实是可行的。
顾寒身上的混沌体还真能让顾寒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存活。
只是——
情妖看向顾寒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劝告，“你就不怕，你自己的感情也会跟着被转移走吗？”
只有他们都没有的浓烈炙热感情可以触动到谢言。
顾寒就不怕这样做，会让自己的竞争优势——
情妖怔住了。
他发现顾寒似乎完全不担心这个。
即便听到他这样说后。
甚至——
情妖怔怔地听着顾寒有些没想到的语气，“我的情感也是可以跟着转移走的吗？”
情妖就眼睁睁地看着顾寒反而还——
“那便也将我的情感全转移走吧！”顾寒想让谢言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别人对他的感情，和他前世遭遇的不同的，正常人该有的感情。
他想让谢言能真的意识到——
他其实很好，好到所有人都想用爱意牢牢地包裹住他。
情妖在沉默中，发现顾寒终于慢半拍地看出了自己的不解和担忧。
情妖也听到了顾寒的回答，“即便过去的都空掉，我也会滋长出新的感情。”
顾寒语气中的坚定和确信，让情妖看向他的眼神中发生了某种转变。
情妖听到顾寒的下一句话后，停顿了许久。
“这里永远会因他重新长出血肉。”
情妖最终还是同意了，“好，那便按照你说的这样来吧。”
*
情妖和顾寒之间开始变得安静下来，顾寒就在情妖的眼皮子底下盘膝打坐，即便仙尊早有准备地修复了顾寒的身体，但顾寒的混沌体依旧处于受损状态，顾寒必须要将他的体质修复后才能正式开始。
他这边没好，情妖便也没办法剥离情绪，只不知道想什么地看着顾寒。
等到顾寒调养好重新睁开眼后，情妖才开始了他这边的事情。
只情妖这边的事情似乎并不费神，并不需要他全神贯注地去做。
情妖突然有些复杂地轻声询问了顾寒。
“顾寒，你知道大家为什么都没有表白吗？”
情妖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中浮现了回忆。
顾寒是知道的，他以旁观者的身份，看了遍谢言的过去，“是你阻止了他们。”
“对，是我阻止了他们，也阻止了我自己。”情妖眼眸微垂，“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是什么造成这一点，但我靠着我的种族特性，敏锐地感觉到了他对这种感情的抵触。”
情妖声音里的情感越来越浓郁，“我认为比起爱情，纯粹的亲情，友情和师徒情会更让他舒适。”
“我一直在试图避开会让他感觉到不适的地方。”
“但是或许我错了。”
“避开就永远无法治愈，只有新的才可以将过去的覆盖。”
顾寒怔怔地看着似乎苦笑的情妖，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听出了情妖的意有所指。
情妖看着顾寒，里面有着顾寒有些无法清晰辨认出来的复杂情绪。
“但也不完全是我阻止了他们。”
情妖看着顾寒的时候，好像在隔着顾寒看过去的他们，“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我们几个之间的约定了吧。”
“我们不想让他为难，所以约定过永远不会同时表白，让他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情妖回忆着什么的视线，重新落在了眼前的顾寒身上，“所以，最先表白的人就会拥有先机。”
顾寒明确地听出了情妖话语里的暗示，这让他微微怔住。
顾寒下意识反应，“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把握先机。
顾寒还没有问完，情妖的声音就已经响了起来。
“因为——”情妖唇角微扬，笑了下，但他眉眼中却闪过一些心疼和哀伤，“他不会拒绝啊。”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他就是一个温柔到即便内心不愿也不忍心拒绝的人。”
情妖的眼底酝酿着不知名的情绪。
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先表白能抢占先机。
但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抢过这个先机。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
“我们都清楚，以我们和他这样好的关系，如果我们中的一人选择表白的话，他肯定会碍于不忍心伤害我们而答应的。”
在谢言眼中，是允许爱情被将就成友情的。
情妖隔了好一会儿才又开的口。
“但——”
“我们也很清楚，他对我们的并不是爱。”
要是他们和谢言真能碰撞出来什么的话，早就发生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情妖望向顾寒的眼神中变得有些复杂。
“可你是不一样的。”
情妖直视着顾寒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如果你想要他对你的感情有可能变质的话，现在就是最合适的机会。”
谢言对爱情的排斥，需要一个人主动地在外面把他合上的心门轻轻撬开。
“他合该被所有感情温柔包裹，被万千宠爱”
即便谢言接受到的爱情来源于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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