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中心科大, 招生统考本校考场外，将最后一名负责考生送入考场通道，指引员之一——一名科大二年生终于放下心来, 在无人处, 不再端着一张友善可亲的制式笑脸, 轻轻呼出一口气, 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终于——结束了——
平安完成指引任务, 积分马上到手！
她超想要的那一份超珍贵保密资料！就差一点点积分！为了填上最后的空缺, 她与数百上千名饥渴于积分、嗷嗷叫唤的学生殊死搏斗, 总算是抢到了招生统考的志愿工作。
联盟中心科大一向倡导学生自主参与校园事务, 为表鼓励，校内配套有激励措施——志愿积分系统, 只要学生做出有益于学校平稳运行的行为, 系统即会根据其贡献多寡给予适当的加分, 积分可兑换的物品名录琳琅满目，哪怕是最清心寡欲的学生都必会被其吸引——当然也有学生激情吐槽「我们学校是穷到连人工预算也没有了么！」, 然后说这话的人投身抢分大战比谁都起劲。
她努力了一整年，加上今天做指引员的奖励积分，妥妥的够了！余下的一小部分, 兴许还能兑换她早就看好的某样校内限定商品呢。
不过在这之前……
她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先做了！
二年生快步走回工作人员休息室, 迫不及待地掏出光脑, 点进辣个男人×旅行小鸟的星博CP小站开始嚎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姐妹们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我遇到小鸟和辣个男人了！！】
博文下立刻跟了一连串回复。
【？？？？？】
【真的假的？？？？】
【在哪儿？】
【别骗我, 我已经被假消息骗麻了】
【真的吗？没有小鸟的日子，想他想他想他……】
二年生回复：【真的！100%保真！如假包换！我和小鸟说上话了！那张脸！那个声音！那个神态！绝对是本人！】
【我不信, 除非你给我康康最新鲜的小鸟照片！】
【在哪在哪在哪？我能去偶遇吗？】
有招生统考保密条例在前, 二年生自然不会透露详细内情，她选了一些能说的回复。
【时间地点不能说, 保真，不是一击脱离，看我等级和过往发言】
【先说结论，他俩绝对是真的。】
【小鸟是来办自己的事的，辣个男人陪着他过来，全程保姆级服务，轻言细语的，又贴心又耐心，看小鸟的眼神腻得都拉丝了，天呐，我在一边都不好意思了嘿www。】
【小鸟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嘱咐辣个男人到休息处等他，辣个男人跟望夫石一样站在原地痴痴地看小鸟的背影，阳奉阴违，肯定是要在这一直等到小鸟回来，啧啧啧。】
【结果超了解他的小鸟不放心，又折回来了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上去拉了他的手说了两句话，超坚决地赶他去休息处，辣个男人才乖乖听话去休息处了。】
【就是一步三回头，可怜兮兮的，跟被主人嫌弃的调皮狗子一样，笑死。】
【小鸟见他真的去休息了，才安心去办事。】
【总之是超级甜蜜的酸臭情侣一对！】
有瓜吃有糖嗑！
二年生的博文迅速被顶上小站热门。
【舌甘舌甘舌甘！我嗑嗑嗑嗑！！！】
【他们是真的呜呜呜呜呜】
【感谢博主分享啊啊啊我被甜晕了！】
二年生哼着歌挑了一些问题回复。
【他俩今天穿的是情侣装哦。】
【什么叫和直播里一样吗，我跟你讲. JPG，线下真人比直播里还好看100倍，我被美晕了。】
【小鸟漂亮又英气，怎么说呢，他散发着一股活人的气息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最近几天加班累得超级想死的，一看到小鸟就感觉活过来了，好嫉妒辣个男人每天都能看到小鸟！】
【至于辣个男人嘛……】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直抒胸臆，反正也没人知道她是谁。
【辣个男人，真的很好看，重要的事情说三遍，真的真的真的很好看，而且气质相当特别，凛然无瑕，我第一次见到这种类型的人。】
【他对小鸟非常温柔。和我说话的时候也很和气，但前提是，小鸟在的时候。】
【小鸟不在的时候……讲真，虽然他讲话的方式没有大变化，但整个人的氛围完全不一样了，超级冷淡，气势强得要命，我都不敢跟他搭话，干完活就赶快跑路。】
【感觉辣个男人绝对是什么大人物，好厉害的压迫感，总觉得好可怕啊啊啊啊啊啊啊，小鸟能降服辣个男人，好厉害。】
一石激起千层浪，嗑学家们见缝插针地嗑了起来。
【博主辛苦了！但是好好嗑嘿嘿嘿】
【辣个男人是双标怪耶，冷面大魔王只对小鸟温柔，更好嗑了】
【嘿嘿嘿，回家后辣个男人会不会找小鸟要奖励呢？今天也是守男德的好老攻，需要小鸟奖励，嘿嘿嘿】
「卡俄斯在这里等我，我考试都没法放下心哦？我会担心你。」
「所以，去休息吧？」
与不省心的笨笨卡俄斯道别，秦鹤进入考场外围通道，穿过一道道稀奇古怪的仪器设备，在过程冗长的全方位多角度扫描检查后，通过了诚信考试测试的秦鹤，终于进入正式考场。
在单人「泡泡考室」中被十个八个枪口般的摄像设备指着，秦鹤唇角微弯，压下忍俊不禁的笑意。
果然是防作弊措施最为严厉的考场，像被一群人用枪指着头逼着答题一样，这一打直指考生的摄像头还蛮好笑的。
不过实质上这些明显的摄像设备威慑度大于实用度——联盟中心科大单人单室的「泡泡考室」，真正厉害的监视来自泡泡内部密密麻麻的隐形摄像设备，镜头后人工与AI程序一刻不停地分析着考生答题动作中是否存在异常，以保证考试结果的公正性。
很公正，也很残酷，不是所有考生都能坦然应对这种如同被一堆监考老师围坐着单独监考的地狱高压。
但对于秦鹤而言，这地狱是他曾求之不得、梦寐以求的天堂。
压力、不安、焦虑、迷惘、彷徨的重荷，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无休无止的痛苦，曾是他唯一的同伴。
那真是太好了。
秦鹤可以断言，他是幸福的。
明晰清脆的倒计时提示音响起，「泡泡考室」的屏幕跳出文字宣告，试题将在一星分后出现。
唔，马上开始了。
他得快点做完。
还有三只笨笨等着他回家呢。
那傻傻的、呆呆地站在门口等着他的、笨男人的身影，不期然地闪过秦鹤的脑海。
……若不是秦鹤回头确认，他一定会执拗地站在那里等，一直等到秦鹤出来，卡俄斯会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迎上来，温声关心秦鹤，然后带他回家，秦鹤永远也不会知道，有一个人这样等过他。
秦鹤的直觉、或是秦鹤与卡俄斯之间极高的匹配度，如此告诉他——虽说卡俄斯向来坦率到可爱的程度，但这个笨拙的男人真正擅长的，或许是不会言之于口的、自我牺牲之爱。
还好秦鹤见过地球考生家长等孩子高考的架势，走进考场通道好远之后，还是不放心地跑了出来，正巧看到卡俄斯在那傻等，连哄带吓地把他劝去家属等待区，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但是。
秦鹤有些羞于启齿。
……他有些高兴。
不，是很高兴。
过去的他，只为冲出重重阻碍，获取前往考场的通行证，便已竭尽全力。
没有人期待他，无人的家中，没有人会等待他的归来。
他不会自欺欺人，以「我不需要被爱」这样拙劣的谎言欺骗自己，秦鹤从来就敢于坦然承认，他羡慕被爱之人，他也想要被谁爱着，就像被考场外的家长挂念着的孩子一样。
现在，他不再是那个孤身一人的孩子了。
囚人秦鹤，曾长久受困于浑浊恶意的牢笼之中，因此当诚意的清新之风吹拂而过，他必将率先抬起头，追寻风吹来的方向。
或者说。
这就是爱吗？
正因如此——
……他很安心。
考试开始的提示音响起，秦鹤从容地开始作答，数量庞大的繁杂试题亦无法搅乱他的心，宛如他仍坐在安适的家中做着模拟试卷，身旁有卡俄斯静静陪伴一般。
待秦鹤完成试卷，他瞥了一眼时钟，考试时间恰好过去一半，秦鹤默默翻阅了一遍试题，检查无误后便点击交卷按钮。
他已穷尽己身现时之最高水准。
不如早些回去吧。
回家。
从「泡泡考室」中跳出，秦鹤在极为安静的考场中步行数星分，行至考场通道尽头，卡俄斯恰好方自远处赶到。
「秦鹤，你出来啦。」
卡俄斯轻轻握住秦鹤的手，关心地问道。
「累不累？现在要回家吗？」
旁边的女性工作人员眼中好像爆发出八卦的光了，这是错觉吗？这肯定不是错觉吧——
秦鹤粲然一笑，回牵住卡俄斯的手。
「不累，我们回家吧。」
「秦鹤今天想吃什么？」
「唔，我想吃……」
第32章 第一名
「家主！家主！」
病房门毫无征兆地豁然大开, 砰一声狠狠砸在墙面上，疾奔而至的秦家下属气喘吁吁，见到家主, 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床边, 面色焦急。
「不、不好了！家主！不好了！」
「吵……什么？」
病怏怏的秦家家主躺在病床上气若游丝, 眼下乌黑、面容枯槁, 还要强撑气势维持以往颐指气使的高压威严。他瞪大眼睛, 想要如往日一般高声怒斥丑态尽露的下属, 犹如被砂纸狠狠刮过的破锣嗓子却不听使唤, 挤出的虚弱禽叫声滑稽可笑。
「家主！找到了, 那个人、秦鹤找到了！」
「尸体……在哪？」
「他，他没、」秦家下属及时咽下了那个会招来不幸的字, 颤抖着手打开虚拟光屏, 「他还活着！家主您看！」
秦家家主眯起眼睛, 在长久被无名黑暗侵蚀、昏暗模糊的视野中，艰难地辨认着光屏上的字样。
「联盟中心科大」、「招考第一 」……
「秦鹤」。
视野边缘的黑暗扩大刺穿了他, 昭示不祥的极黑之中，回荡着重叠的扭曲嘲笑声。
迫近他的，是千亿无光的黑瞳, 那是幼童之眼, 亦是青年之眼, 是未曾获得长大机会的青年的眼睛, 是黑白分明的罪孽的证明。
「不，这不可能……」
「家主！家主！」
黑暗吞噬了他。
联盟中心科大招考成绩公布啦！
作为银河联邦第一名校, 联盟中心科大的一举一动均备受瞩目, 招生统考此等大事更是星博热搜常客。
此刻的星博热搜含考量极高。
「联盟中心科大招考成绩最高记录再刷新！」、「招考成绩大名单」、「第一名秦鹤」、「秦鹤是谁」……
【不是吧，今年第一名谁啊, 这么猛】
【人家在刷新纪录，我被今年的题难得翻白眼呜呜呜我是小辣鸡】
近日各高校已陆陆续续公布本年度招考试题，联盟中心科大一如既往毫无怜悯之心，试题难度一骑绝尘，在本校历年试题中亦属上等。
因其地狱级的入学难度——官方参考书籍又多又厚、考试范围广、题量多、难度大、竞争激烈，兼变态级监考，联盟中心科大的入学考试成绩含金量极高。受华国文化影响大的区域甚至会依循旧地球时代的说法，戏称每年的第一名为「银河联邦状元」。
暌违已久的、打破尘封数十年记录的「银河联邦状元」，秦鹤，其人究竟是谁？
星博热搜热度瞬间爆炸。
【秦鹤，人类，出身是一个没听过的小星球呢】
【照片好糊，谁拍的，去地球博物馆抢了古董门锁拿脚拍的吗？这年头了还有这么糊的照片我服了】
【虽然很糊，看得出来长得很好看，才貌双全，穆勒】
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新任「状元」，并非此前媒体预测中的任何一名声名显赫的青年才俊，媒体正在紧锣密鼓地加急搜集「秦鹤」的信息，目前星博上的相关消息仅有校方发布的简短文字数据与一张模糊的抓拍照片。
【喂喂，你们觉不觉得……】
【那个、我没看错吧？】
【好像……这不是……那谁吗……】
【应该是吧？】
【别搁这谜语人对暗号了！急死了我先说！这不是嘟嘟直播的旅行小鸟吗？？？前段时间经常上热搜的那个？？？】
【他之前是说去考试了没错，但是，啊？不会吧？啊？】
【我看的主播出息了？】
旅行小鸟直播间观众大为震撼。
那个每天晚上狂打游戏的旅行小鸟！居然！！这么有出息？？？
他们还在担心网瘾小鸟落榜哭哭，结果小鸟螺旋飞天给了他们惊喜一jio？
「您关注的主播旅行小鸟开始直播啦～」
好啊！这只小鸟竟然在这个时候上线啦！
于是刚开播的秦鹤被铺天盖地的弹幕淹没了。
【来看看联邦状元】
【恭喜小鸟！】
【联盟中心科大的第一名……我想都不敢想……】
【小鸟太棒了呜呜呜】
【藏吧，谁能藏过你啊.JPG】
【老实交代，热搜上的秦鹤是不是你！】
【小鸟之后去上学了还直播吗】
【直播！必须给我播！考那个变态科大都敢天天打游戏的必须直播！】
秦鹤眨眨眼，消化了一下巨量弹幕中的信息，弯起眼。
「哦？考试结果出来啦？我看看——」
一枚光脑被轻轻放到他面前，秦鹤看了看卡俄斯为他打开的页面，恍然大悟地转过头，对着在身边坐下的英俊男人笑了。
「我竟然是第一名欸。」
「恭喜。」
英俊男人深深地注视着秦鹤，似乎是想要伸手抚上人类的脸颊，最终只是轻轻地落在他的手上。
「秦鹤，你是世界上最好的。」
「聪明、努力、坚强，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到。」
秦鹤的脸刷地红透了，他连忙用另一只空闲的手去捂卡俄斯的嘴，这个没常识的男人！
「你啊，别在直播的时候说这种话啊！」
多令人害羞啊。
秦鹤感觉自己快熟了。
祂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卡俄斯不解地歪头，唇瓣微启，继续为蒸熟秦鹤添砖加瓦：「但是，秦鹤就是……唔唔？」
无奈地加了点力气，秦鹤坚决制止卡俄斯继续说下去。
「好了，不要再说了，再说就熟了。」
……卡俄斯的嘴唇，很软。
如果亲上去的话——
噗。
秦鹤头上冒出蒸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咦惹，臭情侣又开始了】
【好浓的酸臭味】
【DO吧，我不介意】
【补药啊补药再秀恩爱了啊啊啊啊我要被闪瞎了】
【放弃吧，这俩一旦进入这种状态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所以这俩是一对吗？】
【是】
【NO，还在拉扯中】
【他俩不承认，但绝对是一对，板上钉钉的，可嗑，欢迎入坑，详询星博小站……】
弹幕尖叫的尖叫，安利的安利，放飞裤衩的放飞裤衩。
「咳咳，总之就是这样！」
秦鹤轻咳，用眼神威胁卡俄斯不许再胡说八道——被脸红红的漂亮老婆似嗔似怨地瞧着，萌到触手偷偷乱扭的祂乖巧地点头点头——随后秦鹤放下了捂嘴的手。
老婆的手手离开了，祂有些遗憾，调出「眼」中存储的记忆，偷偷回味刚才的一切。
好可爱，害羞的老婆，好可爱。
虽说祂不太理解老婆在害羞什么，祂只不过在说实话而已啊？但是被老婆管着的感觉，意外地，非常好。
这就是妻管严的快乐吗？
卡俄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秦鹤清清嗓子，正色道。
「感谢大家对我的关心，我的确是大家所说的『秦鹤』。」
「第一名实属意外之喜，能够有书读，对我来说就是最好了。」
秦鹤有些赧然地笑了。
「我在这里就只是游戏主播旅行小鸟啦。今天直播的还是前几天的双人恐怖解谜游戏。搭档是我旁边的这位。」
拍了拍身旁的卡俄斯，秦鹤拿起全息头盔，向观众致意。
「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宁简玉进门时，元帅正在浏览光脑。元帅抬头看了一眼宁简玉，笑着对她说：「宁简玉，你教的学生可是相当有出息啊。」
看着难得开玩笑的元帅大人露出促狭的笑容，第一军团机甲战士、「健康姐姐」、前·本世代唯一SSS精神力者宁简玉举手投降：「元帅，别取笑我了，我只是秦鹤的体育老师啊。」
众所周知的战斗狂宁简玉，可教不出一个「联邦状元」。
她把自己的SSS精神力都点在了机甲与战斗上，学生时代学到的那点理论知识早就不知道踢哪去了。
更何况她出生于对虫族战争时期，在很小的年纪跳级入了军校，匆匆学了两年被征召入第一军团，投身对抗虫族的战场，从头到尾根本没学着什么深刻的理论，全忙着打架了。
若要问她机甲原理与战斗技巧，她有自信无人能出其右，但一般高校入学考的那些又文又理又深又广的乱七八糟知识，她看着就头疼，只能留给本世代的另一名SSS精神力者秦鹤自己消受了。
结束了片刻的轻松后，元帅向宁简玉发问：「那么，这次的探查结果如何？」
宁简玉微微皱眉：「很奇怪，元帅，我绕开了研究院派去的那帮人，从斜侧方切入释放探测仪，连我都能看得出来，测量数据明显有问题。」
「外围数据与过往差别不算太大，但我越往深处去，异常就越明显。」
宁简玉将数据盘交给元帅，元帅快速浏览探测仪数据变化，眉头紧皱。
「不提数据，就我个人的体感而言，这堆玩意儿嘛，外表是很像，但与我经历过的任何一次宇宙风暴都不同。」
真烦人，宁简玉不耐地啧了一声。
「不知道研究院又在搞什么幺蛾子，能混到研究院的人不可能纯傻，那就是又在冒什么坏水了。」
「元帅，我再去一次吧，我有种预感，那片强干扰区之后，一定有东西。」
「……现在还不行。」
元帅摇摇头。
此次宁简玉冒险深入新生的宇宙风暴，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已是万幸——她又不听指令冒进了。
人类不能失去宁简玉。此事还需再行商议。
潜伏于银河联邦的阴影已然开始行动，元帅嗅到了似有若无的铁锈气息。
元帅敲了敲被自己圈出的「秦鹤」二字。
秦家的弃子，秦鹤。
此人的出现，于银河联邦究竟是凶是吉？
「宁简玉，你对秦鹤印象如何？」
「对秦鹤的印象？」话题陡变，宁简玉显露出一瞬的疑惑，随即回归正经的职业态度，「需要从头说起吗？」
元帅颔首，「越详细越好。」
第33章 被关小黑屋
「……最后是这根。」
秦鹤依序拨动晶莹无瑕的琴弦, 巨大的竖琴奏出纯净透明的悠远乐音，无形音符落入空气中，由音律驱动的齿轮无声地转动。
卡俄斯站在秦鹤身旁静静地守护着他, 注视着眼前人的翠眸盈满赞赏与满足。
【咦惹, 好肉麻的眼神】
【补药秀了——蒜了, 你们开心就好】
清脆的咔哒声后, 四壁传来轰隆隆的巨响, 足下的地板剧烈震动。
线条杂乱无章的地板张开了镶齿的口。
在失重感传来的前一瞬, 他的后背被谁的手掌坚定地推了一把, 秦鹤反射性地向前几步稳住身形, 险险站定的他立即回头寻找卡俄斯，却目睹卡俄斯坠入黑暗深渊之中。
「卡俄斯！」
先于秦鹤一瞬察觉到危险的卡俄斯, 毫不犹豫地将秦鹤推至安全地带, 失去逃生机会的他面带笑意, 安抚地对着秦鹤笑了笑，从容地溶入黑暗。
秦鹤别怕。
【怎么回事？】
【小鸟解错了吗？】
【小鸟没错, 这里就是会掉下去的】
【倒不如说……这里原来还有不掉下去的可能性吗？？？】
秦鹤毫不迟疑地向着深渊而去，立时就要追随卡俄斯跳下那深不见底的黑暗，然而一声巨响后, 和张口的刹那一般, 地板在瞬时恢复原状。
就像世间从未有过他, 立于平坦地面之上, 微光中，秦鹤再也寻不到卡俄斯的踪影。
【哦哦哦, 小鸟竟然没赶上】
【毕竟是恐怖解谜游戏】
【身体能力不削, 小鸟和辣个男人不得一路车过去啊】
【嗑死我了嗑死我了嗑死我了】
【你跳我也跳呜呜呜】
【那个，小鸟看上去有点……】
秦鹤眯起眼。
怎么说呢, 他有点小生气。
「没事吧？」
「我没事，别担心，只是下落而已，没有更多的陷阱了。」
游戏外，卡俄斯握住秦鹤的手温声安慰，向他报告自己的位置。
「距离坠落点约有本建筑三层楼高度，似乎是一处地下宫殿。」
短暂沉默后，秦鹤启唇，率先提问的却是：「……疼吗？」
卡俄斯微微睁大眼睛，随后轻轻笑了。
「不疼，没关系的。」
说谎，秦鹤撇撇嘴，他又没开启痛觉屏蔽功能，全息游戏里受伤哪有不疼的。
于是秦鹤一脚踹开了前方的厚重大门——他与卡俄斯收集资料加解谜忙活了半天，解出的竖琴曲奏响后，竖琴后的门扉敞开了一条小缝，透出微微的光——门后竟是与阴森森公馆格格不入的天堂景致。
清新的芬芳空气，花草丰美，体色纯净的鸟儿歌咏吟唱，纯白的宫殿中种种奇珍异象令人目不暇接。
幻觉？糖衣炮弹？
这都无所谓。
拆迁工人秦鹤向您报道。
【他急了他急了】
【哇哦】
【看这翻箱倒柜的，真是暴殄天物】
【这就是关心则乱吧】
【小鸟就这么急着救回老攻吗！】
……可爱。
老婆好可爱。
为祂着急、为祂担心，竟还忧心祂会不会因虚拟的痛觉刺激而受苦。
明明秦鹤也清楚地知道，民用精神力-全息技术对痛觉模拟的限制极为严格，全息头盔更是如此，毕竟是游戏设备而非刑具，达成氛围烘托效果即可——
况且，实际上，祂并不在意全息头盔给予的小小疼痛刺激。
由人智生出的机械，感应到源自祂的庞大精神力后，为达游戏关卡设计目的，已是加足马力输出限值内最高的疼痛水平，然而于祂而言，这也不过是如一片羽毛落入海面般的轻柔「触感」。
虽是徒劳的尝试，但祂认可这份努力。「游戏」，为游戏玩家的快乐而诞生的人工产物，的确有些意思。
故，祂并未因此经受苦楚。
向来洒脱的秦鹤，在怪虫村落摸爬滚打、对自己毫不在意的秦鹤，为护住脆皮NPC以身为盾、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秦鹤，仅仅因为卡俄斯所操控的角色自高处坠入不知何往的黑暗陷阱，便如此在意与自责。
「关心则乱」吗？祂喜欢这个说法。
披着忠诚骑士伪装的邪恶大魔王，被祂心爱的温柔小王子放在了心上。
但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尽管为祂伤怀的老婆非常可爱，祂还是更愿意看到老婆开心的笑容。
稍微加速一些吧。
在被极暗光线遮蔽的视界中，祂解除了予己的限制。
【他们这进度也太快了】
【热恋中的小情侣突然被拆散了，能不急吗，嘿嘿嘿】
「你那边需要什么密码吗？」
风卷残云地扫了一遍灯光拉满的新地图，秦鹤拖了一背包可能有用的东西，寻了个空地，直接摆摊似的把它们全倒在地上，他拿起一卷羊皮卷细细端详，顺便询问卡俄斯是否需要帮助。
几近无光的黑暗地宫中，卡俄斯用指尖触摸冰冷的金属箱，默默感受其上的纹路走形方向。
「我找到一个上锁的箱子，需要八位图案密码。」
卡俄斯向秦鹤简明扼要地描述了一番指尖触到的复杂图案，秦鹤面色不豫，执笔快速解着羊皮卷上的谜题。
什么了不得的箱子，这样大的排场，八位，构成超复杂、像毛线团一样的图案组成的谜题。
它最好别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秦鹤一边解谜，一边向观众们吐槽，这谜题倒是不算难，对密码学有一些了解即可解决，就像这样——
数星分内，秦鹤便成功在纸本上绘出正确的八位图案密码。
「这道谜题真正的难度在于，我该如何向卡俄斯描述正确的密码顺序，」秦鹤用笔尖点点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图案，「看看这些毛线团……卡俄斯？」
【你摸摸你的良心，真的不难吗……】
【我眼晕】
【要是我和朋友玩，肯定在外显示器拍照或者截图了啊哈哈哈哈】
「请稍等。」
在哐哐哐的奇怪声响包围之下，卡俄斯的声音稍有些不稳，一阵细碎的摩擦声后，周围渐渐安静下来。
「遇到麻烦了吗？」
「接触箱子之后，被追了，现在安全了。」卡俄斯放低声音答道，「要试试开锁吗？」
「唔，那我现在描述第一个图案，」秦鹤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假设图案整体被边为10厘米的正方形框定，从左上角开始……」
在可见度极低的幽暗角落，仅靠指尖的触觉，卡俄斯依言在数十个极为相似的图形中筛选出正确答案，一一旋转锁柱。
在第七位密码选定后，秦鹤开口：「卡俄斯，第八位——」
「啊，成功了。」
与秦鹤同时出言的卡俄斯语带笑意。
在秦鹤开口提示前，卡俄斯已猜中秦鹤所想，快速旋转第八位锁柱，嚓嚓的金属碰撞后，卡入正确位置的锁舌铮地松开，箱锁应声而开。
「秦鹤想说，暴力破解，对吧？」
【暴力破解？】
「唔，没错，」秦鹤愉快地颔首，回复弹幕的疑问，「对于这种解有固定限制的谜题，只差一位的话，可以像这样直接用每一个解去试。」
卡俄斯打开箱子，里面放着一把钥匙与一盏灯。
秦鹤挑眉：「有灯？刚才不给灯现在给，看来下面的谜题会更难。」
尽管放马过来吧。
他得把他家的笨笨从小黑屋里救出来。
秦鹤带着卡俄斯丝滑披荆斩棘中，双线并行，干掉一个又一个多重复杂谜题。
【小鸟又把直播玩成攻略视频了】
【哎哟我的天，你们慢点慢点，我跟不上了啊啊啊】
【不愧是新的联邦记录持有人……】
【这真的没看攻略吗救命】
【哪来的攻略，辣个男人勇救小鸟救出了新的剧情分支，全网无攻略】
卡俄斯真是最棒的游戏搭子，秦鹤想。
他温和，耐心，睿智，与秦鹤默契无间。秦鹤下的指令，总会在短时间内被卡俄斯百分百完美复现，秦鹤需要的一切，卡俄斯都能第一时间从他的神奇口袋里掏出来，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在一片漆黑中自由行动的——弹幕强烈吐槽，即使有了那一盏小油灯，卡俄斯视角的直播亦是模模糊糊，能见度半米都不到。
一点也不像从未玩过游戏的人，上手很快嘛。
而且，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解谜速度可是一点都不慢——当秦鹤偶尔走入思维迷途时，卡俄斯看似不经意的一两句「猜测」，便是一语中的，令秦鹤有如醍醐灌顶。
啊，他这个解谜游戏老手，这不是完全输给新手卡俄斯了嘛。
秦鹤有些挫败，却又无比骄傲。
虽然他总是在心里悄悄叫卡俄斯笨笨，但秦鹤也最清楚，这个男人实质上博闻强识、颖悟绝伦，只是、只是在他面前，卡俄斯那真纯的、一眼望尽的心意，让卡俄斯……变得，特别可爱。
他在弹幕看到好多夸夸呢。
卡俄斯被观众夸奖、被大家喜欢……秦鹤想，看到这些，他似乎比自己被夸夸还要高兴。
好开心。
秦鹤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向最后的大门。
这就是小黑屋的门啦！穿过这扇门就能见到卡俄斯了。
他得把被关的可怜笨笨捞出来。
这扇门会承载怎样的谜题呢——
秦鹤将手掌放上白玉质的厚重门扉。
纯白的玉上浮出一行字。
「你愿意为了再次见到他，付出一切吗？」
第34章 他的一切
「遵命, 元帅。」宁简玉行了一礼，正色道，「秦鹤其人, 我会给予的评价是, 『正常』。」
「正常？」
「是的, 我所说的『正常』, 并非是对他才能的评价, 他的才能不言而喻, 我想说的是, 他的意志。」
「在我接手他的时刻, 他的身体状况极其糟糕，营养不良、肌肉萎缩, 甚至不能负担稍长时间的正常行走, 虽然『那位大人』指定的儿童操是真的很搞笑——」
咳咳, 宁简玉收敛起本性，继续作报告。
「但对于体质极弱的秦鹤来说, 也算是适合的活动。」
「秦鹤的本质，在此时即可见一斑，他对万事万物的态度是一样的, 全力以赴。」
秦鹤就拖着那样糟糕的身体掏空了她的儿童操库存, 真是太感谢了, 事已至此, 「那位大人」也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弃儿童操计划，她终于可以教点普通的东西了, 太棒了。
「在这数月间, 秦鹤几乎是脱胎换骨。他的体质潜力一般，普通人水平吧, 但现在已提升到了A级水平。学习更是不用赘述，聪敏加勤奋，他的老师们个个赞不绝口，最终成果如您所见，新的联邦记录。」
「我很好奇，毫无凭依的他，究竟为何能做到这些。」
被秦家舍弃、被秦家谋杀的孩子，未曾被允许拥有过任何一件事物与最简单情谊的孩子——
「是因为仇恨吗？不，他毫不避讳对秦家的厌恶，也从不掩饰向秦家复仇的想法，但他不会让仇恨侵害了他的心灵，使其歪曲。」
「是因为欲望或恐惧吗？也不是，他的态度中并无焦躁或后怕，只是在平和地度过每一天。」
「在我看来，秦鹤是一个普通的正常人，他的精神状态相当『正常』。」
「无论人生境遇如何，他会普通地喜怒哀乐、嬉笑怒骂，他的能力足以敏锐且深刻地感知一切，但他不会让自己的心灵因既成事实的痛苦而失去平衡。」
「他很正常，但轻松地维持这种正常，所需要的意志非比寻常。」
「全力以赴是因他本质如此，他并非是『为了什么』，而是『想要做什么』，全力以赴地面对一切，这是他享受生活的方式。」
「无论历经何种磨难，万事随心、尽情生活、全力以赴、决不被困难击倒，这是他的人生信条。」
「不会被阴霾支配的勇气与追求胜利的无畏意志，这是真正的强者具备的力量。」
「所以，我的结论是，元帅大人，我认为秦鹤值得信任。」
「唔？」
秦鹤疑惑. JPG
这是……字谜吗？还是应该直接按字面意思理解？
打开这扇门，他就会失去一切？
纯白的玉质门扉光洁无瑕，秦鹤将这扇门里里外外摸了个遍，也没能寻到什么机关。
在确认别无他途后，秦鹤最终的落脚点仍是回到了这句话，与其下的两个按钮，「是」和「否」。
失去一切，吗？
秦鹤无畏地笑了。
这正是他最擅长的东西。
失败与失去，他再熟悉不过了。
人并非天生便能接受失败与失去——他对此深有体悟，且早就有了属于自己的方案。
那就是，追随自己的心。
他按下了「是」的按钮。
天地在此刻颠倒，在不断变化的重力中，秦鹤「落入」了门后的黑暗。
哎呀呀，这就是从天堂被放逐到地狱的感觉吗？
脚下一空，失重感漫上全身，站在门前的秦鹤掉进了门里——重力最终折了九十度，大门变成了水平的陷阱，他正在朝着下方的黑暗自由落体。
刚才掉下去的卡俄斯，应该也是这样的感觉吧？
在这格外漫长的瞬间中，秦鹤想。
跨越数层建筑的高度坠落在地，一定很疼。等会儿他大概率也得来一遭，这可不是什么善良的游戏。
但秦鹤不介意感受一下跳楼的痛。
他不会让卡尔斯一个人的。
然而等待秦鹤的，不是冰冷坚硬的地面与刻骨的疼痛，而是某位笨男人的温柔怀抱。
冲击感很强，但秦鹤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疼痛——在一道熟悉的低低闷哼后，自高处坠落的秦鹤落入了卡俄斯的怀抱，卡俄斯张开双臂接住了他，承受了所有重力模拟带来的冲击。
「你……」
「秦鹤，我接住你了。」
卡俄斯那张英俊到可恶的脸近在咫尺，盈满了自豪的笑颜，秦鹤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轻轻叹口气。
「你呀，真是笨笨。」
明明是嗔怪的话语，却是有着最柔软的语调。
总是这样——秦鹤又输给了卡俄斯，但他并不会因此产生什么挫败感。
因为真挚的心意中，不存在真正的输赢。
秦鹤捏了捏眼前人的脸颊，没好气地问道：「不疼吗？」
卡俄斯顺从地任老婆捏捏，很乖巧地回答：「不是很疼。」
「你多厉害呀，两次坠楼伤害都让你一个人吃了，」秦鹤捏捏捏，男人只是温柔地看着他，任凭他揉扁搓圆，「下次不许你再这样了。」
二十四孝好老攻卡俄斯点头点头。
诶嘿，下次还敢。
毕竟祂要保护世界上最可爱的老婆！
秦鹤示意卡俄斯把自己放下，卡俄斯眨眼眨眼，满脸恋恋不舍地慢慢放开抱住老婆的手。秦鹤在卡俄斯的面前站定，看着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将满腔柔软的心绪凝成两个简单的字。
「你呀。」
「你想要救我的心意，我非常感谢。」
「但是不许你再推开我。」
秦鹤戳戳卡俄斯。
他决不允许卡俄斯再独自忍受痛苦、陷入苦恼。
那么，下一步该去哪里呢？
看了看黑漆漆的周围，秦鹤注意到了小小的异常。
唔？
从掉下来开始，就好像稍微有点奇怪。
虽然秦鹤没有感受到额外的疼痛与伤害，但是他似乎有一种微妙的……掉了一截HP的感觉？
说起来那扇门不是说他会失去一切吗？所以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秦鹤左看右看，自己没缺胳膊也没少腿，耳聪目明能说会道，接着秦鹤打开系统界面，他悟了。
他游戏背包里收集的来自「天堂」的物品都没了——
这很正常，他也猜到了定会如此，并不惊讶，但出乎意料的是——
秦鹤的存档没了。
准确来说是，秦鹤这名游戏角色、这台游戏设备固有的存档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地狱囚人」卡俄斯与「自天堂坠落之人」秦鹤的共同存档。
「地狱囚人」卡俄斯与「天堂放逐者」秦鹤已经终生绑定，共享HP条，所以未承受坠落痛苦的秦鹤才会产生仿佛己身损失了HP的感觉。
秦鹤尝试着对「共同存档」进行操作，失败，存档读档功能皆为不可选中状态，卡俄斯单独操作亦是重复失败，唯有二人同时点击「共同存档」时，它才有了反应，恢复正常可使用状态——「共同存档」正是如此设定，绑定的两名玩家必须同时操作，指令才可生效。
但明明是秦鹤做了选择题，选择失去一切，为什么卡俄斯也不可以单独操作存档？二人讨论了一番，得出了答案：因为选择牺牲自己拯救秦鹤的卡俄斯，在那时亦被系统判定「失去了一切」。
观众们早已目瞪狗呆，弹幕颜色又粉又黄，刷满了99。
【所以这是官方……结婚了？】
【啧啧啧，连游戏存档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共享存档，咦惹，臭情侣】
【祝你们幸福99】
【他们锁了，钥匙我吞了】
【前面想搬结婚登记处的，你们不用搬了，结婚登记处自己长腿跑来了】
【狗男男，带上我的祝福滚！】
觉得自己并没有失去什么的秦鹤陷入了沉思。
「这个游戏在奇怪的地方还真是意外地仁慈呢。」
「这算失去一切吗？」
卡俄斯摇头。
祂也并不觉得。
存档合不合并什么的，对祂而言没有差别。反正祂本来也是一切都听老婆的啦。
「搞不太懂，」秦鹤摊手.JPG，「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只有敢于舍弃一切的人，才能得到一切吧』。」
【啊？啊？啊？】
【细思恐极】
【无奖问答，所以说小鸟口中的「一切」指的是？】
【这还用说，当然是辣个男人！】
卡俄斯看着沉思的秦鹤，很满足似的笑了。
祂不知道秦鹤是否会如此认为。
祂清楚知道，自己的一切，就是身前的这名人类。
元帅点头，对宁简玉的判断表示认可。
「下一个问题，对于秦鹤身边的这位『卡俄斯』，你的印象如何？」
「卡俄斯啊。」
宁简玉面上露出了明显的嫌弃之色。
「除了秦鹤之外，不在乎任何东西的超级恋爱脑。」
「嫉妒心强得要死，活物死物都吃醋，天天盯着秦鹤看，眼珠子直接焊人家身上得了。」
太嚣张了，她都不忍直视。
「秦鹤笑一笑就心花怒放，秦鹤皱皱眉像天塌了，卯足劲儿上赶着献殷勤。」
「好在秦鹤好像还挺吃他这一套的，天天和卡俄斯一起无意识放闪。」
「呸，恋爱脑，狗都不吃。」
第35章 新的传说
第二日, 星博旅行小鸟话题小站。
【链接：《新的记录！今年的联盟中心科大第一名试者，秦鹤是谁？》】
【哦哦哦哦，终于有正式报道了！】
【保真吗？】
【点进去看嘛, 这可是正经媒体报道】
【昨天星网各路标题党博主讲来讲去, 都只不过是把小鸟的主播生涯又重复了一遍而已, 切, 消息还不如我们话题小站灵通呢】
【前排速读】
【证件照小鸟好乖！】
【……】
【……】
【……】
【不是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我好慌】
【瀑布泪】
【呜呜呜呜呜小鸟好苦好厉害……】
【秦家也太可恨了！】
那个每天都开开心心地直播游戏、喜欢冒险和探索、爱讲俏皮话的旅行小鸟竟然——
「这怎么可能呢？」
这是读完星网热搜报道的吃瓜群众们, 脑内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报道详细阐述了秦鹤的生命轨迹, 一名被单独囚禁于家中的中度精神力不全患者。
秦鹤, 出生起即被家族舍弃的孩子, 二十余年来，积年累月, 仅接受由普通护工机器人提供的最基础护理。
护工机器人一丝不苟地遵循基础护理程序, 一日三餐定时给予秦鹤普通营养液, 协助进行最低限度的、甚至不能称之为「体力活动」的简单活动，剩余的漫长时间属于永恒不变的唯一娱乐性项目——观看银河联邦新闻节目专用频道。
机器人未被授予为基础护理病人换台的权限, 秦鹤仅能日复一日地坐在轮椅上，呆然地观看枯燥乏味的联邦新闻。
孤寂的囚笼从未有人造访，唯二的「活物」仅有秦鹤与护工机器人。
他曾是被人为剥离出银河联邦社会的、不存在的人——无亲无友, 零医疗支持、零康复尝试, 零社交、零教育, 精神力不全患者秦鹤像一株观赏性植物一样徒然地活着, 直到枯萎为止，也不会有谁知道, 世界上曾经存在过这样一名悲哀的人类。
但秦鹤的「幸运」不期而至。
数月前, 「转运」秦鹤的载人星船出现故障，由于秦家对秦鹤不甚在意, 护工机器人甚至没有配备危机救援功能，秦鹤不幸滞留于事故星船。恰在此时有好心人搭救于他，并意外发现了秦鹤的天赋——
【不可能】
【这也太扯了】
【精神力不全的绝对文盲，几个月内摇身一变成联邦状元了？开什么玩笑！】
铺天盖地的质疑声充斥了星网。
唔，这很正常。
高速行进的飞行梭中，秦鹤在光脑虚拟屏上刷着星博，看到如海啸一般狂涌而至的质疑评论，无奈地笑笑。
若非他即是「秦鹤」本人，他或许也很难相信。
「本人」……吗。
秦鹤陷入沉思。
他有一种奇妙的预感。
——或许，他真的是「本人」没错。
降落至「陌生」躯体的异样感与不适渐渐消去后，他与「星际公民秦鹤」似乎完全融合了。
他已惯于支配这具躯体，清晨醒来时不再有「我在哪我是谁」的迷茫。
并非一方吞噬一方、或是一方覆盖一方的相互争战，双重的记忆如此清晰——他既是那名被囚禁的星际倒霉蛋，亦为来自蓝色星球的抗争者。囿于狭小房间、被寂寞与沉闷的空气扼住颈项的窒息感，与在地球度过的每一天，他皆是如此熟知，以至刻入骨髓，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就像他只是取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毕竟这也是幻想类小说的经典套路嘛——既然穿越这件事已真实发生，那么穿越到平行世界的自己身上，或是流浪于异世的灵魂回归原本的躯体之类的，这样的剧情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秦鹤懂的。
……太好了。
那个被家族判定为无能、无未来之人，却仅仅依靠观看银河联邦新闻节目，便在无人教养的绝境中将众多重要情报谙熟于心、甚至精通了星际通用语的不屈灵魂——中度精神力患者秦鹤并没有因为他的穿越而消失。
初初穿越的地球土著秦鹤，竟能在全舰使用标准星际通用语的事故星船上听懂通用语广播、读懂充斥了繁多专业词汇的通用语文本，并在之后的种种决策中，拥有可观的星际情报量作为判断基础，这正是源于另一半的秦鹤从未放弃过努力的勇气。
哎呀，这么夸自己总觉得有点羞耻。
还是看看星网评论吧。
唔唔——
秦鹤继续翻翻翻。
「……秦鹤？」
老婆是不是有点看太久了？
微凉的手指抚上秦鹤停留在光脑页面的手，蹙眉的卡俄斯担心地看着秦鹤：「是有人说了不好的话吗？」
虽然这的确是计划的一部分，但若是风言风语伤害到老婆，祂——
「嗯？没有呀。」
拍拍爱操心的笨笨男人，秦鹤爽快地否认。
他并不在意这些。
更何况他们已经在解决这些疑问的路上了。
喏，联盟中心科大马上就要到啦。
秦鹤跳下飞行梭，回头向卡俄斯道别：「那我走啦？」
卡俄斯眼巴巴地看着他。
真是的。
感觉卡俄斯最近越来越黏人了。
「……我马上就回来，乖啦乖啦。」
在卡俄斯渴望的目光中，秦鹤无情地挥挥手走远。
去校区内检测一次体质和精神力而已，用不了多长时间。
按照小章鱼的计划小本本，秦鹤只需平常地输出精神力，检测出SSS即可，围绕秦鹤的舆论风暴便会立即偃旗息鼓。
联盟中心科大名头极响，腰板也极硬——历届校长都属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以极端的刚正铁骨为傲，共同的爱好之一是寻找比自己手腕和脾气更硬的继任者，将为世界添堵的宗旨进行到底。
在这群共性极为明显的校长们的影响下，联盟中心科大的校风清正严谨，其特性在各类考试中体现得尤为明显——学校一向鼓励任何人有理有据地抓作弊，在招生统考方面甚至还定下了一个相当促狭的规矩：学长学姐可查看每年的招生统考全程记录，从试题出具到成绩公布，若能找出校方的漏洞或是抓到校方未发现的作弊者，奖励天价积分。
因此，秦鹤能通过联盟中心科大师生的认可摘得桂冠，便已为他抵挡住了绝大部分的恶意可能——联盟中心科大的正直深受银河联邦公民信任，且这群看见积分就像饿急眼的狼一样的在校学生们，得知入学记录被打破之后，更是个个冲进记录系统查漏洞，差点把系统都挤崩掉，最终失望的学生们不情愿地承认秦鹤毫无作弊可能。
故要解决星网的争端，秦鹤只需再摆出事实——
「滴，学生，秦鹤。」
「体质A。」
通过体质测试后，秦鹤缓缓步向精神力水平检测室。
检测室中有两名工作人员，其中一位极为眼熟，这名学姐正是考试当天负责秦鹤的引导员，见到秦鹤进入房间，她眼前一亮，似是有些激动，随即立刻压下个人情绪，露出端庄的礼貌笑容。
「你好，秦鹤同学，请站到亮起提示线的位置。」
另一位男性引导员用手掌向秦鹤示意：「精神力输入口在这里，秦鹤同学，在准备好后，请尽快、尽全力将全部精神力输入端口。」
秦鹤向二人致谢，在提示线站定，微吸一口气。
他想起了那艘突突突狂奔的Q版小星船，还有为了让他开心，特意把检测仪调至儿童模式的卡俄斯。
只要像平时一样就好了——
「砰！哐！」
精神力水平检测仪发出极小的吱嘎声响后，突然在内部的一声巨响后开始开裂。
「秦鹤同学！退后！」
学姐瞪大了眼睛，连忙呼喊秦鹤向后闪避，顺便眼疾手快地抢救下了检测仪吐出的检测结果，男性引导员迅速断掉检测仪的电源，但为时已晚，这台冒着黑烟的精神力水平检测仪已是从内部大幅损坏，连核心零件都崩出来了。
秦鹤捂脸。
怎会如此，他明明是按照此前测出SSS的输出量来的！一定是因为卡俄斯那个「深度精神力结合」……
「非常抱歉，我应该如何赔偿由我造成的损失？」
「不，」学姐很快恢复了镇定，回想了一番培训内容，挑出了适当的条例，「根据规定，这属于测试中的正常损耗，无需赔偿。」
她向秦鹤递上检测结果。
「恭喜秦鹤同学。」
星网仍在围绕秦鹤的相关事件争论不休，此时一条新鲜出炉的消息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最新速报！今日联盟中心科大对本届新生进行体质与精神力水平测试，秦鹤的精神力水平测试结果竟然是！ SSS！」
【SSS啊，原来如此，那没事了】
【是SSS很正常】
【哦，已阅】
安详。
【不对】
【好像哪里不对】
【啊？？？？？？】
【啊？？？SSS？？？？？？】
【不是，楼上的你们都在平静什么，是SSS啊喂！！！上一个SSS是宁简玉，已经10多年了！终于！又有新的SSS诞生了！！！】
星网地震。
监视星网舆论风向的小章鱼满意地点点头。
小章鱼计划！成功！
第36章 哼哼，断掉崽崽的后路！
「小章鱼, 你说什么？」
秦鹤微笑。
老婆……老婆有点凶凶……
小章鱼怂怂地把崽崽光脑藏到身后，半晌，重新鼓起勇气, 打字打字。
「我刚才说, 马上要开学啦, 秦鹤去校内住宿吧？」
校内住宿吗？
其实就是去校内学生宿舍住的意思。
联盟中心科大校区内为学生提供了数种住宿组合形式, 普通的单人、双人、多人宿舍皆有, 住宿环境舒适, 各类设施一应俱全。
部分对生活环境有特殊要求的种族, 例如长时间离水会感到不适的人鱼族, 上报校方批准后，校方会对该宿舍进行适当的改造, 以便每一位学生以最佳状态投入校园生活。
总体来说, 联盟中心科大的宿舍相当受学生欢迎。
去校内住宿, 听起来倒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地球大学生有几人能有幸不经受集体宿舍之苦？更何况联盟中心科大校内住宿条件如此优越, 但是——
秦鹤没好气地问：「那小章鱼呢？」
「叽啾……」
那，那个……
小章鱼惴惴不安地对对小触手，不说话了。
他就知道。
秦鹤太了解他家的崽崽了。小章鱼这是又开始了。
「小章鱼跟我一起去住？」
「不可以的！」小章鱼连忙摇摇小触手, 着急地打字打字, 「学生不可以带校外人员进入宿舍的。」
秦鹤要做遵纪守法的好学生呀。
它和秦鹤可以在脑内养崽游戏里相见, 就像过去一样。
听了小章鱼的打算, 秦鹤挑挑眉，直接地断然拒绝：「那我不去住校了。住在这里挺好的。」
他明明可以每日与真实的小章鱼贴贴亲亲抱抱——这是过去的秦鹤求也求不来的福气, 为什么非要重添一层养崽游戏的隔膜, 这不是吃饱了没事开倒车吗？
这段时日，为方便秦鹤处理入学相关事项, 他与三只笨笨一直住在小章鱼新买的超超超高层中。小章鱼精挑细选兼仔细改建过的新家住起来尤为舒心，与联盟中心科大的距离亦算不上有多遥远，乘坐飞行梭只需十数星分而已。
又不是什么长辈口中的少年时跋山涉水艰苦上学路。
崽崽又在作妖。
「叽啾叽啾！」
小章鱼急得团团转，纠结的小触手们都快把自己缠成一团毛线球了。
「要去的要去的，秦鹤要和同学们多多相处培养友谊……」
唔？
啊？小章鱼在说什么？
「崽，」无奈地把小章鱼打上结的小触手们解开，秦鹤把崽揽进怀里，用力戳戳小章鱼软软的小脑袋，「你呀，是我的家长吗？」
这稚气的小崽崽怎么也和卡俄斯一样，念叨起了地球家长语录。
「小小的崽崽，你在教我做事？」
「谁说不住校就不能交朋友了，校内活动那么多。」
「而且住单人宿舍里把免打扰模式一开，和离开学校根本没差别嘛。」
叽啾！
它，它辩不过老婆！
小章鱼懵懵脸。
「还是说，」看到小章鱼似乎仍未妥协，秦鹤干脆开始装哭，「难道崽崽已经不喜欢我了？」
「明明我最喜欢小章鱼了，想永远和小章鱼在一起，小章鱼却一定要把我推走，是已经开始厌倦我了吗？」
「嘤嘤嘤～」
秦鹤毫无灵魂地假嘤嘤了一通，抬眼一看，信以为真的小章鱼已经慌慌张张地贴上来，小触手们用力扒住秦鹤，嫩绿大眼里含着泪，对秦鹤又蹭又亲。
「叽啾叽啾叽啾！」
「我也最喜欢秦鹤了！最喜欢！永远都喜欢！」
祂怎么可能会厌倦秦鹤？这太荒谬了！祂只是、只是……
「那让我在家住。」
「叽、叽啾……」
「就算在校内住宿我也只会选择单人宿舍哦？而且带上小章鱼一起。我会向校方特别申请的，我家的崽崽离不开我，我更离不开崽崽，我想校方会应允。」
「叽啾？！」
不、不要啊！
看着从始至终软软任揉捏、却如何好说歹说也不改抗拒态度的崽崽，秦鹤的头上冒起了小十字。
他家的笨笨崽真是「很、好、说、话」呢，只有两件事情不答应，那就是「这也不答应」、「那也不答应」。
累了，毁灭吧。
也是终于到了摊牌的时候了，不然秦鹤不知道自家的小犟种崽崽还要玩多少花样——
他不会允许，自己深深在意的存在主动推开他。
「好吧，校内住宿的事暂且保留。」
拿出光脑，秦鹤搂住小章鱼，挑了崽崽最可爱的角度，扬起弧度完美的笑容，咔咔咔拍了十几张照片。
咦？
很少拍照的老婆，为什么突然抱住它拍拍拍？
崽崽疑惑歪头。
「我也没办法呀，崽崽都要赶我去外面住了，」总觉得崽崽还可以更可爱一点……秦鹤揉揉小章鱼软软的小脸，示意它乖乖配合拍摄，「我总得留点照片，好在思念崽崽的时候睹物思崽。」
既、既然老婆都这么说了……
理亏的心虚崽崽乖巧.JPG
在一堆照片中总算选出一张满意的，秦鹤颔首，最后光速切换至星博页面。
配图、配文、发送。
【秦鹤与小章鱼贴贴照片】
【给大家康康我家的可爱崽崽！是我的救命恩人哦～】
诶？
诶？
小章鱼看着被秦鹤递到它面前的光脑屏幕，彻底懵逼了。
诶？老婆？
老婆、老婆、老婆竟然！竟然把贴贴照片发在星博上了！
秦鹤撇撇嘴，捏捏陷入石化的崽崽。
呵，跟他斗？他这就教教小章鱼，什么是华国文化经典三十六计之釜底抽薪。
万年不发星博的主播旅行小鸟、兼银河联邦近日最热门话题中心人物秦鹤发博啦！
银河联邦暌违十年的新SSS精神力者秦鹤与一只超可爱小章鱼亲密贴贴的照片，宛如光脑病毒一般，在数星秒内高速传至银河联邦的每一个角落。
【哇，好可爱！】
【哦哦！发掘了新SSS的人物，功德无量啊】
【谢谢好心崽救了小鸟呜呜呜呜呜呜】
【这就是救了秦鹤的好心人吗！好可爱的崽崽！崽美心善！】
【非也非也，楼上的是人类吧，人类就是容易犯这种以貌取人的错误，看起来是只可爱小崽，实际上可能是大佬耶】
【可爱！好喜欢！那么去哪里可以领到这样一只……呸，和这样一只可爱崽崽做朋友呢！】
【看起来像是海族的崽，有海族出来认领吗？】
【嗯……虽然是有点像，但仔细看看，我们章鱼族好像没有长这样的呢……】
「叽啾——」
已经，来不及了。
小章鱼绝望。
星博热搜榜首、全星网热度第一的讨论量，秦鹤与小章鱼的合照已被各路媒体与网友四处分发，产生了无数的副本。
人类联盟内有一种流传已久的说法，若想要所有人都去读一本书，那就将它列为禁书吧——就算祂现在对相关话题进行严格的封禁与言论管制，在关注度极高的现今状态下，也只会适得其反。激起强烈的舆论反弹，反倒引人注目了。
「叽啾叽啾……」
老婆怎么这样……
祂心情复杂。
但无可否认的是，压倒性占据祂心灵绝大部分的，是绝对的狂喜。
这是来自秦鹤的爱意。
秦鹤喜欢小章鱼，非常喜欢，喜欢到不惜在全银河联邦瞩目的重要关头，主动与小章鱼做终身的绑定。
祂在媒体报道中刻意淡化了自己的存在，仅作为平平无奇的「好心人」角色出现，是秦鹤传奇生命中淡色的陪衬一笔，一个符号，一处背景，无人会在意这位匿名的「好心人」。
直到秦鹤主动将祂拉入自己的世界。
理性告诉祂应当制止秦鹤。不可以这样，在小章鱼的计划小本本里，秦鹤光辉灿烂的未来中并没有祂的存在。
秦鹤会作为银河联邦的宝藏，被联邦公民爱着，而祂不过是秦鹤身后的暗影——
祂只是希望，秦鹤能快乐。
祂在等待秦鹤的离去。如果终有一天，不可回避的离别之日来临，祂盼望这离别的时刻能来得晚一点，再晚一点。
但是，秦鹤竟主动将他的生命与祂联结。
尽管那是，似是而非的，既是祂、又不是祂的伪生命体。
好喜欢他。
好喜欢老婆。
好喜欢名为秦鹤的生命。
明明秦鹤知道的。聪明的他，早就得知了真相。
祂，并不可爱——
干脆利落的声音击破了哭成泪包的小崽崽的感伤。
「哭什么哭。」
人类的语调带上些许严厉，却温柔地替啜泣的小章鱼拭去眼泪，亲了亲它的额头。
「笨笨小哭包，别以为这就完了。」
秦鹤抬头看了看上方遥远的天花板，无语地说：「别看啦，快下来快下来。」
啊？我？
沉浸于无声汪汪大哭中突然被抓，吸在天花板上偷看了好久的大黑触手僵硬。
又、又被老婆抓到了，怎么会这样。
盯盯怪灰溜溜地现出身形，默默爬下天花板，大黑触手们悄咪咪踱到老婆身前，立正挨打。
戳戳凑上来挨揍的大黑触手，秦鹤下达指令。
「卡俄斯在哪，帮我叫叫他。」
「接下来我们要开个小会。」
「关于该亚族。」
……啊。
啊？？？？
小章鱼与盯盯怪彻底石化。
第37章 摊牌
第一届家庭会议, 与会者为秦鹤与三只笨笨。
坐在主位的秦鹤手持一根小小的教鞭，慢条斯理地打开虚拟光屏，光屏弹出, 上书「关于崽崽静悄悄、一定在作妖的对策会议」。
下首位置的三只笨笨冷汗直流。
该、该亚族的事情, 老婆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啊？
祂……祂以为老婆不会查到的。
一般民用星网上查不到有关该亚族的任何信息, 祂为老婆提供的一揽子学习数据库中亦无该亚族相关记录。
银河联邦向来对该亚族讳莫如深, 祂此前并不在意, 把老婆带回家养起来后更是觉得如此甚好, 不料老婆居然真的查到了该亚族这里。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老婆一定特别辛苦。
QAQ
要是早知道祂的隐瞒会害得老婆劳心劳力, 祂就不把小马甲藏起来了。
「叽啾……」
小触手轻轻扒在桌边, 小章鱼小小声地叽啾叽啾，再度泛起泪花的荷包蛋眼小心地瞅着面色不虞的秦鹤。
老婆……
「首先是点名批评环节。」
秦鹤敲敲桌子, 平静地开口。
「小章鱼。」
「我本来不打算这么早说破的。」
「既然小章鱼如此抗拒有关身份的话题, 每次都使劲撒娇耍赖卖萌, 不混过去誓不罢休——」
他是很体贴的饲主，看到自家的崽崽烦恼至此, 怎会忍心逼迫它说出真相。
「那我也就顺着小章鱼的心意，先不谈这个。」
他要成为一名独立自由的人类，然后回到小章鱼身边, 告诉它, 即使拥有了自由选择人生的权利, 他也永远不会离开小章鱼。
「但是, 在我获得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社会身份之后，小章鱼给我的第一份礼物……」
秦鹤冷笑, 抽出小教鞭啪地一声用力击在桌沿, 清脆的破空声吓得小章鱼叽啾出声，小触手险些没扒住桌面栽下去。
「竟然是赶我出门呢, 好棒棒哦，崽崽。」
「叽、叽啾！」
小章鱼颤颤巍巍地举起崽崽光脑。
「崽崽没有……」
呜呜老婆真的生崽崽的气了。
往日遇到小章鱼差点掉下椅子这种事，老婆一定会把它抱起来摸摸头的。
现在连哄哄也不给了。
崽崽宽面条泪。
「对，是『现在』还没有。」
无语地点点头，秦鹤向怂怂地举着光脑的小章鱼递去一个超凶眼刀。
「再过一阵子可就不一样了。」
「你是想，退出我的生活……」硬质的小教鞭极为优美地在秦鹤手里转了一圈，旋即重重地落在桌面上，「不是吗？！」
「一只向来黏人的小崽崽，主动提出让我去住外人禁入的校内宿舍？」
「呵，之前能不哭唧唧地追着我到处跑，就算崽崽懂事了！」
浅蓝小果冻条挤挤挨挨地缠在一起，小触手们又打上结啦。
秦鹤斜了一眼慌张到自己困住自己的笨崽崽，小教鞭倏地指向虚拟光盘上的「崽崽静悄悄、一定在作妖」。
「让隐去身形的盯盯怪跟随，看顾我的安全，从不住在一起开始，一步一步远离，待我与其他人缔结牢固的关系后，悄悄退场。」
小章鱼瑟缩着，用仅剩的两条小触手抱住小脑袋。
呜呜呜老婆全都说中了。
「真行啊，小章鱼，盯盯怪，现在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你、们、想、都、别、想。」
小教鞭指指点点，直指小章鱼和盯盯怪，一家之主秦鹤在会上对狼狈为奸的崽崽和盯盯怪提出严肃的点名批评，批得小章鱼和盯盯怪连触手尖尖也抬不起来。
今天只批评崽……暂时逃过一劫的卡俄斯偷偷松了一口气，但思及尚未爆雷的自己撒过的弥天大谎，祂就如同断头台上等待刀刃落下的死囚一样惴惴不安。
要是老婆察觉了祂多开马甲的事实，得发多大的脾气啊……
呜呜呜。
秦鹤一挥小教鞭，虚拟光屏转至星博页面，秦鹤方才发送的合照将新晋SSS精神力者的热度再次引燃。命途多舛的俊美强者与从绝境中拯救了他的可爱小崽崽，话题度拉满，讨论数据达到了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
「别想着和我撇清关系，不可能了。」
秦鹤起身，悠悠踱至晕乎乎小章鱼的身边，用小教鞭轻轻点了点浅蓝色的小脑袋。
「木已成舟，小章鱼，认命吧，从联邦最中心到边缘星系，都知道你是我的崽了。」
「这就是我的心。」
他决不会允许小章鱼逃避，直到崽崽真正看清他的心。
洒然一笑，秦鹤捏了捏崽崽柔软可爱的小脸。
「明白了吗？」
小章鱼含泪使劲点头。
「很好。」
拍拍崽崽的小脑袋，秦鹤将光屏翻至下一页，「扒掉崽崽的小马甲」。
「下面开始第二项议题，关于崽崽的小马甲。」
「你们知道我要说什么，接下来的话题，让卡俄斯在场，没关系吧？」
秦鹤看看小章鱼和盯盯怪，得到点点头和触手尖尖点点后，静静坐在一旁的卡俄斯亦向秦鹤露出温柔的微笑。秦鹤放下心来，继续开火。
「关于崽崽突然作妖的原因，我可知道得一清二楚。」
依循深深刻入脑海中的记忆，秦鹤用审慎的语调徐徐复诵「帕特农神庙」数据库中有关该亚族的资料记录。
「该亚族，『银河联邦以最高敬意和警惕相待』的『神明』，『高傲』、『冷淡』、『避世』的一族，其强悍远远超越联邦科技极限所及，而且——」
祂最喜欢的、世界上最好听的、人类的声音，平静地道出了对祂而言最为残忍的事实陈述。
「具有，引导精神力崩溃的能力。」
本应消散在空气中的一字一句，沉重地叠垒于祂的心灵之上，仿佛要将祂的心彻底破碎一般。
……一定是中心智脑。那个被祂要求百分百完美达成秦鹤所有愿望的AI，是此前唯一的突破口。
按照祂对秦鹤的了解，大概是秦鹤随便编了一个缜密的借口作掩护，诓着中心智脑提供了某一个高级数据库的访问权限，但秦鹤的真实目的实际是查询外界未有收录的该亚族情报资料。
那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坠下。
小教鞭轻击掌心，秦鹤下达判决。
「崽崽出身于该亚族，没错吧。」
「叽啾……」
小章鱼丧丧地垂下小触手，沉默地承认了秦鹤的判断。
嗨呀。
秦鹤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干什么干什么，怎么跟世界末日一样。」
崽崽这个样子，秦鹤还怎么借机打它屁屁。
敛起脸上的表情，秦鹤沉静的漆黑眼瞳褪去了一切怒火与戏谑，他只是平和地、以不加任何矫饰的自我，面对「祂」、注视「祂」。
随后，秦鹤向「祂」郑重发问。
「……小章鱼，你就真的如此看轻我吗？」
来自秦鹤的尖锐指控犹如利箭，在一瞬刺穿了祂。
「在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的人？」
……秦鹤、秦鹤、秦鹤！
急速鼓动的血脉因恐慌而剧痛，祂几乎被降临的极度痛苦扼毙。
啊。祂难过地想。
爱使祂长出了一颗易受伤的人类的心。
什么看轻、祂看轻秦鹤？真是无稽……秦鹤是世界上最好、最完美、最值得被爱的存在，从身体到心灵皆无比美丽、高洁、纯净，没有任何存在可堪与他相比。
正因如此，污浊可憎的祂不敢亵渎、不忍玷污。祂长久注视着世间最圣洁无瑕的他，唯有自惭形秽。
祂怎么配得上秦鹤？
但秦鹤、他从未如此——
就像是完全否定了曾与祂度过的漫长时光一般——
祂一边觉得难过，一边却又感受到了无上的幸福。
这几乎足以杀死祂的激烈痛苦，是祂在过去的日子里被秦鹤温柔包容的爱宠坏了的证明。
祂真可耻。
要先向秦鹤解释才行。
人类抬手制止了急急欲言的小章鱼，捂住了脸。
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的。
他一定伤到崽崽了。
「对不起，崽崽。」
哎呀，他也是失态了。秦鹤又是懊悔，又是羞耻。
……因为，他真的非常非常、非常珍惜小章鱼这份纯真的心意。
一想到小章鱼会带着这样羞怯又可爱的心意偷偷跑掉，在角落独自哭泣，他就忍不住着急上火，甚至像刚才那样放纵了自己。
他明明知道的，小章鱼在害怕。
他真可耻。要让崽崽安下心来才可以。
「小章鱼，对不起，是我的错。」
「虽然我刚才说的话……唔，很凶，但我不会讨厌小章鱼的，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了。」
「崽崽还愿意原谅我吗？」
「叽啾！！」
秦鹤温柔地接住哭着扑过来的小章鱼，闭眼亲了亲崽崽脸颊的那一刻，恰好错过了卡俄斯翠绿眼眸中一闪而逝的泪光。
祂或许永远也赢不了秦鹤吧。
好爱他。
第一届家庭会议最终还是变成了贴贴大会。
意识到时，抱着小章鱼的秦鹤被卡俄斯的手臂揽住，正倚在卡俄斯的怀中，忠诚的大黑触手将二人牢牢地护住，将一切危险阻拦在外。
唔……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和他最在乎的三只可爱笨笨一起贴贴还蛮舒服的……
也算是一种奇特的温柔乡了。
有一搭没一搭地揉揉崽崽，秦鹤在脑内复盘了一下前情，不由得感叹道。
「果然，比起光耍嘴皮子放嘴炮，我还是更愿意当个实干派。」
他拍拍身前的大黑触手。
「不用再遮遮掩掩了，盯盯怪。」
「你就是当时把我搞晕的大章鱼没错。」
「把你的眼睛，给我亮出来。」
「咱们速战速决吧，早一天适应早一天好。」
脱敏疗法，启动。
第38章 秦鹤为崽拼啦！
「叽啾？！」
啊啊啊啊啊啊老婆老婆？！QWQ
小章鱼闻言慌慌张张地乱摇小触手, 早有准备的秦鹤一手箍紧挣扎的小章鱼，毫不客气地扇了一下崽崽屁屁。
PIA。
「老实点。」
都快把自己作得滑下去了，笨蛋崽崽。
秦鹤还顺手PIA了瞬间僵住的大黑触手, 相当无语地边吐槽边揍崽：「别负隅顽抗了, 大崽！你就是、那只、超级大的大章鱼！」
打打打。
唔, 盯盯怪的手感也蛮好的, 捏一下。
被老婆捏到变形的盯盯怪装忙装没听见, 将触手尖尖迅速转了个方向摆摆摆, 大黑触手在空中摆出销魂的波浪, 就差长出一张嘴吹口哨了。
秦鹤核善微笑.JPG
「我可是还没消气哟？」
嘤嘤嘤, 老婆杀气好重。
被老婆的气势震慑到，大黑触手敏捷地缩回触手尖尖, 讨好地把自己献给老婆。
老婆别生气, 捏捏它泄愤吧。
秦鹤接住乖巧地飘来的触手尖尖, 狠狠捏了一把。
默默抱住秦鹤的卡俄斯不敢说话，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呜呜呜……老婆没有对他生气, 仅仅只是因为老婆以为他是知情人而非当事人而已。
「你们啊，难道不知道我是玩什么游戏出身的吗？」
「两只笨笨崽崽，真当能瞒住我？」
太天真了。
「虽说体型有相当大的差距, 盯盯怪也没有乱瞪眼, 但是露出的小马脚太多啦, 同样的类章鱼外形, 同样的雾状形态，还有……」
「仔细一回想, 当时那只大章鱼好像也蛮笨的呢。」
在获得目前所有情报的前提下, 回想看看，那不过是一只急匆匆地跑来向喜欢的人类展示自己的花孔雀嘛, 不料悲惨翻车，着急地想要过去查看人类的情况，眼球群轨迹一乱，反倒真把秦鹤击晕了。
应该是受了相当大的打击吧。秦鹤想。所以崽崽们扭扭捏捏的，死活不想说实话。
真是可怜又可爱。
「笨蛋崽崽，」使劲蹂躏小章鱼的小脸，秦鹤语带笑意，「这样的笨笨，世界上也不会再有啦。」
所以，不要再不安了，小章鱼。
他已经知道小章鱼成年体长什么样啦。
那么崽崽长大后也会变成盯盯怪这样的超大体型吗？
不能把小章鱼整个抱在怀里，还真是有点可惜呢……秦鹤双臂收紧挤了挤怀里的小章鱼，柔软Q弹的小崽崽猝不及防地被挤出一圈浅蓝小冻冻，下意识地夹出「叽！」的叫声。
唔？
好像……意外地有点可爱。
挤挤。
小章鱼也很乖地放松身体配合秦鹤，小小细细的可爱叽叽叫，挤一下出一声，像个按压小玩具似的。
崽崽真是可爱呀。
但是崽崽总有长大的一天。
合格的饲主会为崽崽的成长而感到欢欣鼓舞——秦鹤喜欢的是小章鱼这只崽崽的本质，外表什么的，就算崽崽变成了满身长眼睛的大章鱼，也还是他家最可爱的崽崽。
唔，不过今后秦鹤想要与崽崽重温旧梦，应该也不是没有办法。毕竟盯盯怪现在的触手大小，与真正的本体相比，似乎也是缩小过的？
原理大概和该亚族的雾状形态相关。
总之回归正题吧。秦鹤拍拍盯盯怪。
真是的，他本来打算先小小批评一下崽崽，随后直接进入实战环节。谁知道这没出息的小崽崽，秦鹤一提到该亚族，它就跟被抽了魂似的，导致秦鹤也跟着上头了。
其后果是——
「秦鹤，现在开始吗？」
低沉悦耳的嗓音于秦鹤耳畔缓缓响起，温柔抱住人类的卡俄斯轻声询问。
啊，就是这样。
秦鹤又被高大的英俊男人抱在怀里了。
卡俄斯抱着他，就像他抱小章鱼一样呢——他的确是被「完全」地抱住了，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卡俄斯的掌控之内，似乎连最深处也深深浸染了独属于英俊男人的气息。
不过秦鹤倒并未感到气馁，能长到一米八出头，作为一名普通人类，他的基因已经尽力啦，明明是卡俄斯太高了的错！大抱抱熊！
秦鹤已经完全习惯了卡俄斯的怀抱，以至于方才倚在他的怀中和两只笨笨你来我往了好一阵，也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都是卡俄斯的错。
几乎每晚，卡俄斯都会与秦鹤进行「深度精神力结合」，英俊到甚至会令人产生恐惧之感的极盛容貌、与神像般完美的健美躯体，散发着浓烈色香的英俊男人将他抱在怀中极力诱哄，永不餍足地痴缠着他，直到秦鹤在他的怀中彻底融化。他们就这样在深入骨髓的交融中迎来早晨。
这样算来，每日他待在卡俄斯怀里的时间，可是占了一日内总时长相当大的比例。
好羞耻。
秦鹤在心中捂脸。
小章鱼暗暗垂泪。
呜呜呜，老婆是为了它才被本体哄骗到床上去的，它的老婆……世界上最好的老婆。
可恶的本体！他骗老婆！心机太重了！装模作样！就他的马甲捂得最严实！
轻咳一声后，秦鹤回应卡俄斯：「可以哦。」
在第一次家庭会议开始前，秦鹤先与卡俄斯通了个气——会上可能会发生强烈的精神力冲击，其强度至少与导致秦鹤陷入持续性昏迷的事件相当，卡俄斯愿意在秦鹤失控时帮帮他吗？——如此。
卡俄斯的回答依然没有改变：他永远不会拒绝来自秦鹤的请求。
「卡俄斯，我还是很担心，你真的不用先回避吗？」
秦鹤颇为踌躇，忍不住抬起头，担忧地看向卡俄斯。
他不愿为了自己的任性，令卡俄斯也陷入危险之中。
柔软的轻笑声传入耳中，他们是如此紧密相贴，秦鹤的后背感受到了来自卡俄斯胸膛的轻微震动。
「没关系，请相信我，秦鹤。」
「那好吧，」秦鹤依旧无法完全放下担忧，「如果有不适的感觉，一定要及时说哦？」
卡俄斯颔首，抚上秦鹤的手，安慰地与他十指相扣。
「我会的。监视自身的精神力状态，与看顾好秦鹤，我都会做到的。」
「我是秦鹤永远的后盾，只要是秦鹤的愿望，我一定会竭尽我的一切。」
「……唔。」
有点……害羞啊。
被卡俄斯直白的话语羞得微红了脸，作为回应，秦鹤悄悄扣紧手指。
这个始终执着地向他投出直球的男人，总是让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盯盯怪，开始吧。」
与卡俄斯亲亲密密地贴贴的秦鹤，发出行动开始的指令——贴贴只是因为深入的精神力结合需要身体接触，以防万一秦鹤陷入精神力紊乱状态，方便卡俄斯及时进行诊治而已——真的！
大黑触手稍有些犹豫，向着秦鹤伸出了直径相对较细的一只触手，解说员小章鱼举起崽崽光脑：「它想说，最好循序渐进，第一次只加一点点。」
在依恋地蹭蹭秦鹤之后，盯盯怪将那只较细的触手与秦鹤拉开了一些距离。
在至静的沉默中，触手的最末端，缓缓张开一只盘踞末端全体的、散发幽幽绿光的眼睛。
莹绿的眼眨巴眨巴，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将视线中心慢慢挪至秦鹤的脸。
与这阴幽深古的寒冷绿眸视线相接的那一瞬，秦鹤的心跳与呼吸皆被夺走，千亿混沌的浪潮席卷而来，仿佛隐匿于最深处的灵魂亦迷失在这亘古恒久的深邃古老漩涡之中。
啊，没错。
这就是当时的——
在历经万世或是须臾后，秦鹤猛然回神。
……过了多久？
他、名为秦鹤的生命体还存在吗？
他的确被那连时间的概念也彻底磨灭的无尽漩涡吞没了。
墙上的古法时钟仍在照常运作，秒针嘀嗒嘀嗒的细微转动声在耳道内被无限放大，细听半晌，秦鹤方觉时间依旧存在。
从行动开始进行计数，仅仅过去了数星分而已。
他却仿佛在昏暗的扭曲寰宇中历经了无数的生与死。
这与他的意志强弱毫无关联——这更像是被强制灌输过量信息后由信息过载导致的……精神力版当机？
盯盯怪早已收回了那只闯祸的绿眼，两只笨笨崽崽贴上来，小触手们一左一右忧心地轻轻摇他的手臂，小章鱼早已泪眼汪汪，强忍着啜泣。
与他十指相扣的卡俄斯扣紧了手指，却又极尽忍耐地控制着力度，避免令秦鹤感到疼痛。
……卡俄斯现在的心情，很悲伤。
秦鹤看不到从背后沉默地抱住他的卡俄斯现在是何种表情，但他与卡俄斯间的奇妙感知告诉他，卡俄斯在难过。
为什么？
为什么卡俄斯会……如此悲伤？
仿佛有某种固有认知悄悄碎裂了一角，真相的碎片落入秦鹤的背包。
秦鹤安慰地摇摇卡俄斯的手，用空出的左手拍拍两只哭唧唧的丧丧崽崽。
「哭什么啊崽崽们，我好像发现了华点。」
「来，再来一遍。」
「记住，得是和刚才一模一样的那只眼睛哦。」
盯盯怪懵懵脸，在秦鹤的催促下乖乖听话，再次放出了细触手末端的绿眼。
这次秦鹤从失神中复原后立即看向计时，明显缩短了一些的时长令秦鹤恍然大悟，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崽啊，别丧了，有希望。」
第39章 一家四口
轻盈的天籁之声轻巧地回荡在室内, 心情不错的漂亮人鱼青年对镜戴上发饰，口中轻轻哼着联邦近日流行的歌谣。
高大沉默的人类青年为他披上鲛纱，对人类青年的细心照顾习以为常的海月拨了拨自己的海蓝色长发, 爱漂亮的人鱼青年在镜前转了一圈, 自觉无甚错漏, 转头询问道：「怎么样？」
「学长, 很好看。」
「那就好。」
听到来自人类青年的夸赞, 向来自傲于容貌的海月心情愉悦地扬起一抹骄矜的笑容, 作为奖励, 海月从饰品匣中挑出一枚与人类青年今日穿搭相配的胸针, 随手塞给了他。
「自己戴上，」做好全套准备的海月拿上光脑准备出门, 「我走了, 希瑞尔, 结束了给你发消息。」
今天中午想吃鱼了，人鱼青年一边走向宿舍的门, 一边随口念叨着。
人类青年熟练地唤出虚拟控制器，似乎是想替海月开门，指尖却又在按下开启按钮前停住。
「海月学长, 您真的要去吗？」
查看了一下光脑未读讯息的海月抬头, 疑惑地看向希瑞尔。
「是啊, 怎么了？」
「不, 没什么。」希瑞尔垂下眼睫，旋即抬眸凝望着海月, 「是我唐突了, 我还以为，海月学长会是我一个人的指引学长。」
那双如海洋一般的蔚蓝眼睛深深地看着他。
最喜欢海的人鱼青年不由得看呆了眼, 半晌后他突然反应过来，希瑞尔的说法不对劲啊！
「这有什么、什么一个人不一个人的？」
「希瑞尔，做任务赚积分而已！说什么呢！」
希瑞尔微微一笑，向脸颊红似娇艳花瓣般的漂亮人鱼发问。
「那学长当时做我的指引学长，也是为了积分吗？」
「哼，我那是看你可怜罢了。」
人鱼青年轻哼一声，气鼓鼓地越过希瑞尔点了开门。
他走了！讨厌的学弟。
「学长慢走。」
没消气的海月并未回头，只是挥挥手以示告别。看着渐渐走远的海月，希瑞尔站在自己的宿舍门口，满足地笑了。
口是心非的海月学长真是可爱极了。
实际上，希瑞尔并不担心海月学长会因新生指引任务而「移情别恋」——因为，希瑞尔已经知道了海月学长的一对一指导对象是谁。
……这名人物，不会是希瑞尔的情敌。
新生入校兼校园参观日。
「叽啾！」
浅蓝小章鱼乖巧地坐在世界第一棒的特等座——老婆的怀里，小崽崽被秦鹤稳稳地抱着，嫩绿色的圆圆大眼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扒在秦鹤手臂上的两条小触手晃呀晃。
今天是老婆入校的第一天！
哇。
「叽啾叽啾。」
这就是老婆要读的联盟中心科大呀。
看起来还不错，但是好多人哦——
抱着小章鱼的秦鹤，在踏入联盟中心科大主校园的那一刻，便被几乎所有人投来的视线瞬间射成了筛子。
众人交头接耳，一大堆大声的窃窃私语传入秦鹤的耳中。
「喂喂，你们看！」
「那个人是秦鹤吗？」
「抱着蓝色小章鱼的人族新生，肯定是。」
「SSS……」
「我想去要他的光脑号，你说能成吗？」
「呵，你有胆就去吧，没发现秦鹤旁边那位在盯着你吗？」
「姐妹我跟你讲！我见到小鸟和辣个男人的真人了呜呜呜嗑死我了……」
唔？唔唔？
「叽啾？！」
好像，有为数不少的人朝着他们过来了——秦鹤抱紧崽崽，不由得下意识退了一步。
啊，要被包围了。
秦鹤身旁的卡俄斯见状立刻上前，挡在秦鹤的身前护住他，小章鱼炸了毛，小触手扒紧秦鹤进入战斗模式，以透明状态漂浮在空中的盯盯怪亦迅速下降，警觉地环视人群，随时准备排除危害秦鹤安全的不安定因素。
正在此时，一名胸前别有特殊标识的「指引学长」快步走来，所到之处犹如摩西分海，即刻搅散了快要彻底形成包围圈的人群。
光华万千的饰纱在阳光下泛起细碎的粼粼波光，长相极为漂亮的雄性人鱼精致到了每一根发丝，精心搭配的华贵服饰不仅不显俗艳，反倒更衬出那典型人鱼族式的美丽。
人鱼族学长海月在几步远处站定，开口是如歌咏般的动听音色。
「你们好，欢迎来到联盟中心科大。」
「秦鹤同学，我是你的指引学长，海月。」
见证这一幕的指引学长学姐们同时咬牙。他们也想选秦鹤！但凡是抢到了本届指引任务的，谁不想选秦鹤！然而总和分最高的海月学长有优先选择权，他们根本嬴不过他。
过来碰碰运气的学长学姐们更是虎视眈眈：他们唯一的希望是秦鹤学弟执行双向选择权利拒绝海月——随后他们就能像去年海月抢走希瑞尔一样抢走秦鹤啦。
望眼欲穿。
但是秦鹤好像没有要拒绝海月的意思，呜呜。
「谢谢您，海月学长。」
海月的到来阻止了饥饿狼群的围猎进击，秦鹤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真是救大命了，海月学长。
海月看了看眼前的秦鹤与卡俄斯。
啧，这两个人……
管惯了希瑞尔的挑剔人鱼，见到这一对组合，下意识地开始了批判性的美学思考——
秦鹤同学是俊朗英气、神采飞扬的美人，爱美的小人鱼很喜欢他独特的奕然气质。至于那位护着秦鹤的……哪怕是见惯了人鱼族百花齐放的各色美人的海月，也不得不承认，这般极致圣洁的极盛容貌绝无仅有。
但是！这两个人怎么回事？怎么会有美人这么祸害自己？
这发型这穿搭，是选了勉强过关的发型和不算特别差的衣服就直接出门吗？真是浪费了一席天赐的美貌！
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人鱼痛心。
每日要费心思从头到脚管束希瑞尔的穿着，他已经相当恼火了。如果不是有海月管着，希瑞尔总是穿些平平无奇的「东西」——人鱼青年只愿用东西来称呼它们——糟蹋自己的俊脸、践踏自己的好身材。
今天竟又见到两名美人瞎挥霍自己的美丽，海月的职业病犯了——
追求唯美的人鱼青年见不得这个。尽管秦鹤与卡俄斯比希瑞尔强得多，以一般美学视角看，或许算得上是相当合宜，发型……还凑合吧，衣着的材质与剪裁方式也是顶级的，但这难道就够了吗？美人不应如此敷衍！还有秦鹤抱着的那只可爱小崽，应该戴点小装饰——
人鱼学长忍痛露出标准微笑：「秦鹤同学，先到这边录入信息。」
秦鹤再次谢过海月，跟随学长逃出饿狼群后，捏捏怀里软下小身子的崽崽，与卡俄斯相视一笑。
随后他不着痕迹地向空中看了看，眨眨眼。
一只透明的细细触手伸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碰碰秦鹤的手心，秦鹤握住盯盯怪的触手爪爪，牵好。
秦鹤一家四口出发啦！
信息录入完成后，海月带着秦鹤坐上校内小型飞行器扬长而去，留下一群勾搭失败的不甘心地咬手帕。
打开光脑的镜面功能，对镜整理了一下头发，海月无情地吐槽：「秦鹤同学，人气也太旺了吧。」
秦鹤对着海月抱歉地笑笑：「很抱歉——」
「要不是我拉你走了，你今天就在这和人一个接一个地说话吧，说到明天天亮了都说不完哦？」
海月打量了一下侧座的秦鹤。
这样的容貌，性格不错，又是世间少有的SSS精神力者、创下了举世瞩目的新纪录，自然备受青睐。
喜欢他的人可得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例如这名在秦鹤身旁安静地坐着，视线从未离开过秦鹤的叫作「卡俄斯」的人类。
设定好飞行器路径线，海月指指远处的建筑群。
「接下来逛逛校园吧，那是教学楼——」
咻咻咻，小型飞行器载着肚子里的三人与头上的透明一只平稳地飞远。
教学区域、馆藏区域、研究区域、艺体区域、生物区域……
海月将偌大的复杂校区依距介绍了一遍。最后一站是生活区域，进入禁飞区限制线，小型飞行器缓缓降落在住宿范围入口。
「宿舍周边全域禁飞，仅可凭学生卡进入，」海月摇摇头，「没办法，就算是校园参观日，家属也不能进。」
「叽啾……」
小章鱼失落地低下头，掏出崽崽光脑，打字打字：「秦鹤进去看看吧，我们在飞行器上等你。」
搂紧懂事的崽崽，秦鹤摇摇头：「学长，那我就不进去了。」
「那我们去那边的湖景公园吧，他们看看风景，我跟你讲一些需要注意的地……嗯？」
视线扫过某个规规矩矩地端坐在路边长椅上的讨厌学弟，海月顿了顿，向秦鹤做了一个道歉的手势，径直走过去质问：「希瑞尔，你在这干嘛呢？」
希瑞尔站起，顺从地回应：「我在等海月学长。」
很想打他一顿的海月压下突然变硬的拳头，无语地指示道：「别等了，跟我过来。」
还有自己送上门的苦力，不用白不用。
第40章 王令
「……就是这样, 去年我是希瑞尔的指引学长，带他逛过这个公园。」海月扯着希瑞尔的袖口，向秦鹤解释道, 「等会儿让希瑞尔给卡俄斯和小崽做导游, 可以吗？」
希瑞尔站在海月的身侧, 配合地露出礼貌微笑, 低头致意。
……唔？这位？
被某种知觉击中, 秦鹤不由得在礼仪允许的范围内多瞅了几眼, 这名为「希瑞尔」的、自称男性人类的青年。
怀里的小章鱼乖巧地点点头, 弹弹的小身体可可爱爱地颤动, 秦鹤揉揉手感超好的崽崽，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卡俄斯。
「那就拜托希瑞尔学长了。」
「不, 您客气了, 这实在是不敢当。」希瑞尔将手置于胸前, 恭敬地行了一礼，并不抬眼直视秦鹤, 「希瑞尔会不遗余力地为您的家人导览，请交给我吧。」
希瑞尔言行中存在的，仿若平滑木面上古怪的小疙瘩般、无法忽视的怪诞违和感, 像是指尖意外触到平常物体之上不应有的异怪之处, 久久不散的异样感令秦鹤暗暗思索。
连海月亦用看稀有动物的讶异眼神望向希瑞尔。
这样的态度, 果然有些奇怪。
早于秦鹤一年入学的希瑞尔, 被秦鹤冠以「学长」的称呼，难道不是很自然的事吗？
无论怎么想, 原因都应该是——
「叽啾。」
小章鱼乖乖地收拢自己的小触手们, 缩成一只便利可移动的果冻崽崽，在秦鹤把自己递给卡俄斯时还主动地爬了过去——哎呀, 小章鱼被拉成长长的蓝色小捏捏啦！
原来是有几根不听话的小触手，还任性地黏在秦鹤手上用力贴贴呢。
「叽、叽啾！」
本想在老婆面前展现自己的成熟可靠的小章鱼彻底破功，拔下小触手就跑，把小脑袋埋在触手堆堆里自闭了。
秦鹤扑哧一笑，摸摸崽崽的圆圆脑袋，小小地安慰了一下可爱的崽，抬头对卡俄斯说：「卡俄斯，小章鱼就交给你了哦。」
箍住小章鱼的卡俄斯认真地点头，翠绿双眸中只有秦鹤的身影。
坚决执行老婆的命令！不会让伪幼年体走丢的。
这个大只的也可爱。
有点想摸摸卡俄斯，秦鹤蜷了蜷手指，压下了想要用指尖触摸那双美丽的翠眸的欲望。
那双眼睛总是盈满了温柔。
不过嘛——
希瑞尔缘何对自己毕恭毕敬？
那正是因为这个温柔的男人没错。
目送同行的秦鹤与海月走远，卡俄斯与希瑞尔脸上的微笑几乎同时消失，希瑞尔立刻以绝对的臣服姿态单膝跪地，面露狂热的崇敬，低头向该亚族之王行臣礼。
「陛下！」
卡俄斯略略点头，示意希瑞尔起身。
恭敬地谢过王恩后，希瑞尔起身随行于王的身边，精神力仍如前完全展开，向王展现出无上的敬仰与尊崇。
「陛下，请允许我为您介绍联盟中心科大名景之一……」
在希瑞尔的殷勤导游下，卡俄斯揣着自己的伪幼年体静静地走着，翠绿的眸透过隐去身形的巨型触手看向秦鹤。
在盯盯怪的护卫下，秦鹤牵着透明触手爪爪，与海月一起坐在湖边聊天。
……在捏祂的触手尖尖呢，老婆可爱。
沉浸在老婆的惹人怜爱中，该亚族之王白皙的脸上泛起微微的绯色。
捏了一会儿柔韧的小触手，话题进行到第一年选课，秦鹤拿出光脑忙着和海月讨论选课的事，不再捏盯盯怪。
呜，老婆……失去了贴贴的该亚族之王有些失望，移回部分注意力，开口向希瑞尔问道：「校内如何？」
「是，如您所料，」希瑞尔热忱回话，「传言已平息，师生群体对王后誉不绝口。」
「王后的学业规划方案，我做了十种分类……海月学长也会为王后提供建议的，请您放心。」
「校内安全隐患已由我亲自排除，至于学生对王后的热情过于高涨这一点……」
卡俄斯正于精神域内慢慢翻阅希瑞尔以精神力形式呈上的方案报告，闻听希瑞尔最后的进言，不悦地微微眯眼。
希瑞尔垂首请罪。
「请恕希瑞尔驽钝，对此风险因素，臣下举棋不定，不知如何为好。」
「我是否应当将其强行压制？但陛下曾有王令……」
该亚族之王曾下令，助秦鹤回归银河联邦，获得联邦公民的普遍喜爱——若希瑞尔使用强力弹压，或将伤及秦鹤的风评。
是啊。
卡俄斯远远地看着与海月聊得极为投契的秦鹤。满脸笑意的秦鹤很开心。
祂深知秦鹤是怎样的人类。
秦鹤喜欢人类，喜欢人群，对世间万物都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和探究欲。
他爱笑，爱玩闹，总是神采飞扬，肆意挥洒着蓬勃的生命力，即使深陷牢笼之中，亦能找寻到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正因他无论何时都如此耀眼，才会有如此多的人甘愿被他吸引、聚集在他的身边。
所以——
该亚族之王启唇。
「不，监视舆论趋势即可。」
祂相信秦鹤。
祂最喜欢的人类，比祂所想的更为坚韧，一往无前，无坚不摧。
「那么，臣下会在王后的近处保护——」
「不必。」
卡俄斯淡淡地拒绝了希瑞尔的主动加班申请。自己的老婆自己保护，这等美事哪轮得到希瑞尔？
说到老婆，卡俄斯想了想，有了心爱老婆的祂，难得关心起了臣下的情感生活：「你喜欢那个名为海月的人鱼？」
思及海月，希瑞尔的脸上顿时露出了自豪欣喜的笑容：「是！我喜欢他，是王的恩典令我有幸与他相遇，臣下不胜感激。」
说到此处，希瑞尔有些赧然，复又坚定地向王坦承了自己的心意。
「海月很好，我，我想与他结契。」
「嗯，不错。」卡俄斯颔首，「王后无须你跟随，你应多加陪伴人鱼，可尽从吾之内帑取用珍宝绫罗。」
那名人鱼受人鱼族传统影响颇深，喜爱华奢珍饰，在该亚族之王看来，希瑞尔的私财简直寒酸得不值一提，或许难讨人鱼欢心，只能由王之私库填补一二。
「陛下！！」
希瑞尔感动得宽面条泪。
该亚族之王清廉至极，几无物欲，在与王后相遇前，内藏庞大的私库向来只进无出。
希瑞尔与其他臣下曾多次进言请求陛下取用私库所藏珍品，哪怕仅是简单地看一看赏玩一番也好，但陛下向来不为所动，只吩咐臣下若有需要可随意拿取。
进献于陛下的贡物臣下岂能动用？该亚族之王的臣子们三不五时便会向王的私库里塞东塞西，期望着陛下某一日心血来潮的屈尊光临。
直至陛下与王后相遇，在宝库内吃灰的难兄难弟们终于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希瑞尔等无不为之欢欣鼓舞。
但陛下再次命他随意取用——希瑞尔很羞愧，自己竟真对陛下私库中的某一颗宝石生了觊觎之心。
海月很喜欢一枚极为特殊的、被称为「洋流之心」的海蓝色宝石，多次为它的不知所踪而哀叹：「哪怕能再看看也好啊！」
希瑞尔知道它在哪里。这枚此世独一无二的「洋流之心」，在对虫族战争期间，作为能源石交易的附赠礼物之一、银河联邦与该亚族亲睦友好的象征，由银河联邦赠予该亚族之王。它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陛下的私库中。
他对不起陛下——虽然陛下似乎一直觉得他们很穷，实际完全相反，该亚族可是拿能源石当零食啃的种族啊——但希瑞尔真的很想看到海月因「洋流之心」一展笑颜的模样，他、他日后定会为陛下敬献更多的珍宝赎罪呜啊啊啊。
挂着宽面条泪的希瑞尔向陛下坦白了自己的僭越，卡俄斯听毕，不甚在意地应允了希瑞尔的请求。
「洋流之心」算不上是什么极为贵重的贡物，希瑞尔如此重视，仅是因为海月心系于它罢了。
陛下呜呜呜啊啊啊啊——
「希瑞尔，到哪了？」
与秦鹤敲定第一学期的选课计划，海月打开希瑞尔的聊天框，发去一条消息。
希瑞尔的回复下一秒送达：「海月学长，向后看看。」
海月转过头一看，不远处的斜坡草地上，希瑞尔带着两位客人席地而坐，软绵绵的浅蓝小崽躺在软乎乎的草地上打了一个滚，卡俄斯伸手把调皮的小崽抱回，拍了拍它的小脑袋。
这个神金学弟！
手速爆棚，海月怒喷毫无眼色的希瑞尔：「哪里没有座位？？？园内有这么多造景与坐席相结合的设计，你就带客人坐普通草坪？？？？」
「我也没办法呀，学长，客人要求坐这里。」
「？？？」
见海月气呼呼地按着光脑，还冲着后方做出威胁的手势，秦鹤顺着海月的视线方向看去，哟呵，是海月家的学弟和他家的大小两只宝宝。
海月扶额，替希瑞尔向秦鹤道歉：「对不起，我的这个学弟希瑞尔，平时还算稳重，但是偶尔会做些没常识的事……」
「没关系，看得出来我家的这两只很开心，他们就喜欢坐这里。」
秦鹤大方地宽慰海月，随后看似不经意地拨了两句有关希瑞尔的话题，海月果然滔滔不绝地抱怨起了希瑞尔——写作抱怨，读作打情骂俏的那种。
刚入学时不熟悉智能设备操作的希瑞尔，被以性格恶劣闻名的某指引学长当众嘲笑，气得本是路过的海月当场从他手里把希瑞尔抢了过来，从那以后，海月就一直为人类希瑞尔操心……
秦鹤微微一笑。
人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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