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书香门第,家底深厚,家宴却十分低调,只来了主支和部分旁支的人。
晚宴七点开始,水舒和林霁月先去见了林老。
林老看见水舒,比看见林霁月还高兴,拉着水舒下棋,让林霁月在一旁给他们添茶。
水舒执白,林老执黑。
棋盘落下一子,林老笑眯眯地看向水舒:“小水,你们也一起住了半个月了,感觉怎么样?”
水舒微微偏头,瞧见林霁月正为他们倒茶,眉目疏朗,神色自若。
林霁月不紧张,那他也不紧张。
水舒思考片刻,也落下一子,浅笑:“爷爷,我们相处得当然很好。要说有什么不好,大概是霁月总是加班,工作太忙……”
水舒点到即止,抱怨的语气让林老第一时间责怪林霁月:“他这孩子就是个工作狂,原以为有了未婚夫能收敛一点,没想到还忙得更疯了。”
水舒观察棋局,帮衬:“是嘛,这样对身体也不好。”
累死林霁月最好。
白子落下,水舒接上一句:“而且这么忙,我们都没什么相处时间啦。”
林霁月最好一辈子不回来。
林老听到这些话,对着林霁月又是一阵输出:“你和你爸一个样,都是个不顾家的人。”
林霁月深呼吸:“……,我以后会注意的。”
空气中目光片刻接触,水舒隔着茶杯轻轻朝他无辜眨眼。
林霁月放下茶杯,水舒不进娱乐圈真是可惜。
迄今为止,林霁月在水舒身上看不到和白宁的任何共同点。曾经的白宁继承了水舒的一切,变成“水舒”,却也和水舒完全不同。
林霁月垂下眼,所以最开始的季环和沈秋予,当真是分不出来么?
这盘棋在林老对林霁月的教训当中度过一半。林老训完林霁月,棋也下完了,脸色有些疲惫,叹气:“我老了,很多事情都没法处理。小水,你是个好孩子,和霁月在一起我也放心………”
林霁月皱眉:“爷爷,您别这么说。”
林霁月从小跟在林老身边,即使长大后关系有所生疏,也并不想听到老人家说这样的话。
他垂眼想说些安慰的话,却看见老人枯槁瘦削的手被握住,不由话语也止住。
林老在的房间采光和通风都很好。中秋月圆,月亮高悬,窗户映出来一道微微倾身的单薄影子,拂动的浅金发丝似游鱼又似丝线。
水舒握着林老的手,浅蓝色眼睛浸着平静温和,轻声:“爷爷,您会长命百岁的,肯定能看见霁月结婚那一天。”
水舒仰头,扯了扯林霁月的衣角:“对吧?”
西装被扯皱一片,林霁月分神一瞬,很快西裤又被用力踢了踢。
“……”他看过去,水舒适时朝他微笑。
林霁月顿了顿,低声:“嗯。”
只是说结婚,又没说和谁结,水舒很严谨。他和林霁月之间夹着白宁,夹着狗血的欺骗和灵魂互换,订婚可以,结婚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可林老让水舒想起去世的爷爷,所以水舒不介意替林霁月画个大饼。
林老看他们的小动作,不由用力地拄了拄拐杖,脸上笑容也更真切了些:“好好好!那爷爷等着。”
休息室门外宴会陆陆续续来人,林老有些疲累需要歇息,水舒和林霁月也就退了出来。
虽是家宴,却也少不了应酬。林霁月拎住想要开溜的水舒,“去哪儿?”
水舒叹气:“林总,还没结婚,这你也要管吗。”
出了门,水舒嘴巴跟上了阴阳怪气buff似的,和方才温柔说话的仿佛是两个人。
林霁月松开水舒,冷淡:“在我视线范围内呆着。”
水舒皱眉:“我一定要跟着你?”
林霁月转身,什么也没说。
这里人精吸血鬼遍地都是,他们不可能不认识水舒。
水舒还未下楼,就已经感受到四面八方窥探的视线。
“麻烦。”
水舒跟上去,对于时间被强行安排这一点非常不爽:“我在爷爷面前给你说好话了,还要陪你社交,记得给我卡里多打两百万。”
林霁月:“给你的黑卡还不够?”
“那是我的吗?”
水舒回看林霁月,他穿着掐腰修身的米白色西装,脖颈衣领扣得严实,浅金发下戴着水滴形状的绿色单边耳坠,衬得肤色极白。
水舒很漂亮,不管是身份还是样貌,都是林家中意的联姻对象。
水舒微微一笑:“林总,你是商人,应该比我更懂。”
不限额度的黑卡只是给他花而已,林霁月随时能收回,水舒要能握在手里的钱。
林霁月深深看他,“回去之后打你卡里。”
……
家宴的规矩是不应酬,但挡不住有厚脸皮的人上赶着要和林霁月应酬。
林霁月被隐形地团团围住,水舒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悠闲吃东西,时不时看两眼秦连生发过来的吐槽信息。
原以为能这样持续到宴会结束,哪知道有人靠近不了林霁月,便打起了水舒的心思。
“小水?”一个端庄富贵的女人端着杯果酒过来。
水舒:?
仅仅是水舒眨眼瞬间,二舅妈就靠过来,亲热道:“小水啊,我是霁月的二舅妈,你和霁月订婚之后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
让人逃不开的长篇大论魔音,水舒打断:“舅妈,说重点。”
二舅妈被打断也不生气,继续说:“你和霁月结婚之后也是一家人。你看你表弟,天天闲着没事干。要不你看看,霁月公司给他安排个职位?或者你家公司也可以,反正都是一家人。”
林家也有奇葩亲戚?算盘打得真响。水舒不留痕迹地往后退了退,微笑:“一家人是要亲热些。”
水舒看起来比林霁月好说话多了,二舅妈连连点头,喜笑颜开:“你看,这不就是嘛,你和霁月感情那么好,你替舅妈说两句,霁月铁定答应你。”
水舒思考:“我记得非洲分公司还有空缺,下周安排表弟过去。”
二舅妈音量飙升,脸色也跟着变化:“非洲?!”
水舒笑眯眯地支着下巴:“舅妈,表弟天天游手好闲干人呢,哪里没事干了。非洲不满意还有别的洲呀,正好公司在拓展海外业务…”
以为水舒遇到麻烦要过来救场,结果听完全程的林霁月:“……”
他想多了,没人能在水舒手里讨到便宜。
林霁月目光看得太久,身边人打趣:“早听说你们感情好,我还有点不信。现在看来还真是,谈个生意都要盯紧了。”
感情好?
林霁月面不改色收回视线,“继续。”
——
宴会结束已经是十点,回到别墅将近十二点。
水舒和林霁月作息不同,林霁月回来后还要去书房处理工作,水舒已经上楼洗完澡,顶着毛巾下来找阿姨提前准备好的夜宵。
门铃声响,水舒想起来阿姨说的过来煮解酒汤。史莱姆似的把布丁一口吞,微湿的发梢滴落水珠,白腻的皮肤多了道湿润的水痕。
关上冰箱过去开门。
“…?”
水舒把毛巾拿了下来,未干的金发已经打湿胸前一小块睡衣紧紧贴着皮肤。
季环沉默地站在门前,水舒惊讶:“又走错门了?”
水舒指了指:“103在对面。”
季环看见水舒,第一反应竟然是去看水舒后背——现在是晚上,水舒和林霁月同居,林霁月应该也回来了。
但林霁月不在客厅,也不应该在客厅。
季环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别过眼:“没有,我来找你的。”
水舒打量,季环穿着夹克,身上染了浓浓的酒气,应该从哪个酒吧跑出来的。原本红色的狗毛染成了银色,眉眼垂着,很不爽的样子。
“进来。”水舒松开门把。
与此同时,另一边。
“别喝了。”
林霁月拽着白宁的手,眼底压着寒意。
手腕被紧紧攥住,白宁被扯着从卡座上离开,酒吧四面八方投过来的异样视线让他不由用力地挣了挣。
“放开我!”白宁呼吸急促,咬牙低声:“你不是带水舒回家见父母了吗?还管我干什么?”
他没有喝醉。
林霁月松开手,他还穿着宴会上的西服,在书房接了电话就下楼取车赶了过来,如今听到白宁这句话,只觉得无理取闹。他沉声:“你不给我打电话,我也不会过来。”
“哦,我误触的,你可以走了。”白宁似哭非哭地扯了扯唇角,站不稳地跌坐回卡座,气息不稳,像是在哽咽。
酒吧舒缓温和的音乐穿梭在沉默之间,林霁月插着兜,冷漠地等白宁恢复情绪。
吧台的调酒师一线吃瓜,有些兴奋地偷偷打量面前的男人。
个子极高,宽肩窄腰,像高级会所最贵的男模,酒吧五颜六色的灯光打下来也完全不死亡。
长得挺帅,就是很无情,这种人对他们普通人来说太遥远,也难以把握。调酒师暗暗可惜。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白宁擦了擦眼泪,坐直身体,无所谓地又喝下一杯酒,“不用管我,死不了。”
林霁月要了杯酒,坐在对面,淡声:“不想我管你,就别打电话给我。”
不管什么时候,林霁月都是这样。
白宁眼眶发红,仍是撑起一抹笑:“你对水舒也这样吗?还是说你对谁都一样,林霁月,你没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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