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第二百二十一回
“万象宗?”
闻言, 段绪风脸色难看?至极,不由又重复了一遍,“此事?当真与万象宗有关?”
“咳咳咳咳!”右下方坐着的夏侯菏泽失去大半灵力和修为后肉眼可见的苍老, 长途跋涉迎着风雪而?来, 呼进一口冷气便感觉到胸腔疼痛不已,幸得?关越在一旁替他顺气才不至于喘不上气,沙哑着声?道:“此事?乃是万楼主亲口所说,自是不会?有假。”
段绪风面容阴沉,眼神凝重, 抬手抚着胡须, 思?索许久才又询问, “可是万象宗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就不担心为仙门百家唾弃不耻吗?”
“这便是我此行目的之一, ”夏侯菏泽目光凌厉,哑声?道:“此事?错综复杂,先不论易上鸢究竟想做什么,若当真是因为她算计, 你?我才修为尽失,灵力全无, 此仇不报你?当真甘心!”
“易上鸢想做什么, 其实并不难猜。”
这时, 一旁没有说话的商阙出了声?, 吸引了其余人?的注意。
夏侯菏泽侧眸望去,本就对此人?出现在这里感到奇怪, 只是先前不好?多加询问, 这会?儿才问出心中疑惑,“你?一噬日楼妖修为何出现在此?不怕我们要你?狗命吗!”
商阙不慌不忙端起茶饮了口, 隔着氤氲的热死望向对面神情戒备的夏侯菏泽,冷笑了声?,“呵,事?到如今夏侯斋主还在逞威风呢,眼下你?可不是我的对手,不如早日退位省得?晚名不保。”
“竖子小?儿!”被嘲讽一通夏侯菏泽怒火中烧,一拍桌子,横眉冷对,恨不得?除之后快。
倒是关越反应极快,当着众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一个闪现快步上前抽出腰间?幽篁笛便要取了商阙性命。
千钧一发至极,另一个方向快速跃来一个人?影,掌心运气硬生生挡下了这一击。
二人?视线相交,剑拔弩张,未有一人?收手。
“行了,”段绪风出声?提醒,意有所指,“霄儿,来者是客,莫要不懂规矩。”
话落,段霄收了礼退后一步。
“关越,”夏侯菏泽沉声?吩咐,“当着段庄主的面,莫要让人?笑话。”
关越看?了段霄一眼,手中幽篁笛转了圈便站回夏侯菏泽身侧。
“我怎不知,这不二山庄何时同噬日楼有了往来?”夏侯菏泽的目光落在商阙身上,可字里行间?却是质问的段绪风。
段绪风未语,商阙先开了口,“夏侯斋主莫要这般戒备,如今噬日楼已今非昔比,强弩之弓自然对仙门构不成危险,更?莫要说我眼下深受重伤不是这二位的对手,我一丧家之犬你?又有何惧?”
“即是丧家之犬又为何出现在此?”
商阙抿了口茶,方才不急不慢开口,“我今日前来与诸位是一个目的,楼主惨死,封魔渊沦为炼狱,此事?断不能善罢甘休,自当得?让罪魁祸首,血债血偿!”
他话中的杀气和恨意半点没有遮掩,夏侯菏泽和段绪风对视一眼,均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打算。
“这魔眼出自于你?们噬日楼,若要说起来,那也是你?们咎由自取,掀起了这场祸乱!”段绪风眯着眼试探。
果不其然,商阙眼中满布怒火恶狠狠道:“这魔眼乃是天地?诞生之际便存在与世间?,若非我们魔主以自身魔气饲养怨灵,它们早就冲破结界四处作乱,将你?们吸成干尸,细细算来,你?们还得?感谢我们魔主,若非他仁慈心善,为镇守莫要耗费心神,你?们这些自诩名门正道的仙门修士,哪还有作威作福的机会?。”
“嘭!”
“一派胡言!”夏侯菏泽用力拍桌,眼含冷刀反驳,“依你?所说还得?感激你?们不成!”
“夏侯斋主先别?动怒,即便你?不承认这也是事?实。”商阙似笑非笑,继续而?言。
“阁下这话说的未免过了些,”段绪风轻声?开口,“朱厌镇守魔眼不假,可依我看?并非为了大道正义。”
商阙笑意消散,冷冷看?着段绪风。
后者继续道:“这怨灵既能吸收修士灵力也能吸收魔修魔气,若是结界被破最先遭难的自当是噬日楼了,朱厌筹谋多年怎会?眼睁睁看?着一朝心血毁于一旦而?无动于衷呢?你?既说我们目的一致,那这种话还是少说的好?,毕竟自欺欺人?甚是可笑。”
那嘴角的嘲讽之意落在商阙眼中无疑给了他一巴掌,心中怒火翻涌,用力握紧了拳头,可眼下还有正事?要做,只能强行平息怒火,深吸口气笑道:“段庄主所言甚是,眼下当务之急是为了我们共同的敌人?,这魔眼结界被破正是拜万象宗所赐,就这么巧,那纪长宁和晏南舟偏偏闯入封魔渊就为了这魔眼,又这么巧封印之时出了事?,反而?彻底将怨灵放了出来,诸位就没想过其中的蹊跷。”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乍一看?毫无联系,可细细算来却又是环环相扣,缺一不可,当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便顺着土壤破土而?出,好?似什么细节都笼罩上了一层阴谋。
“自怨灵现世以来,各大仙门管辖地?界均是民?不聊生,死伤惨重,天降异象,风雪灾祸,所有人?都难以自保,封魔渊更?是惨不忍睹,哀鸿遍野,处处都是白骨,可我却听?闻,万象宗地?界却是伤亡最少的,这里面当真是运气好?,还是未雨绸缪早有防备?”商阙一字一句,将几人?心中的怀疑加重。
夏侯菏泽抿唇思索,也顺势补充,“段庄主,此人?所言不假,我虽未离开过苍竹海,派出去的弟子却传了消息回来,听?说万象宗还收留了不少其他仙门管辖地界的百姓,眼下这般乱,我不信易上鸢自身难保还有闲心管这些人?死活,更何况那日万楼主也有所怀疑,不是空穴来风。”
“此事?过于蹊跷,即便不是易上鸢所为也同她脱不了干系,”段绪风眯着眼沉思?许久,若有所思道:“可无凭无据如何叫天下人?信服,毕竟这万象宗怎么说,也是仙门之首,平白冤枉只会落人口舌。”
屋里陷入安静,随后商阙脑海中浮现一个念头,眼神闪过冷光,勾唇扬起一个阴森森的笑,“我倒有一个法子可以一试。”
风声?拍打着窗户,屋里的声?音渐渐被压了下去,只能模糊的听?见几个字眼,而?悬挂在杯壁上的水滴终究还是低落下去,扬起了水面涟漪。
水面混浊不清,水痕朝着四周扩散而?去,勺子搅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随后装着褐色药液的碗被递了出去。
“喝药吧。”说话之人?声?音有些耳熟,视线向上才瞧清原来是江师兄。
而?躺在床上之人?便是灵力全无尚在养伤的刘小?年,他掩唇咳嗽随后接过药碗,可并未饮下,而?是从?碗中抬眸看?向江师兄,声?音虚弱问,“今日怎有空过来?”
“替宋长老办事?正好?来看?看?你?,”江师兄回答,眼中闪过难受,轻声?询问,“身子可有好?些了?”
“好?多了,”刘小?年笑弯了眼,依旧是那副傻乎乎的模样,“宋长老送了许多灵草和丹药过来,于师兄更?是有什么好?东西都往这里送,这些日子吃了这么多千年灵芝百年仙草的,什么毛病也都好?了,许是再养养就能下床了,也能帮大家做些事?。”
“不着急,还是先把身子养好?重要,”江师兄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叮嘱着,“喝药吧,一会?儿凉了。”
“嗯。”
刘小?年点头,仰头一饮而?尽,应是这些日子喝了太多药了,明明味道如此之苦,他却眉头不皱似早就习惯,落在江师兄眼中满是难受,想到那些弟子说的,危难之际,是这个他们极其看?不上的刘小?年拼死挡在他们前面,更?是牢牢将于尉护住,乃至灵力全无,连魂体都受到损伤,再无修炼可能。
“小?年,苦了你?了。”
一语双关,刘小?年挠了挠后脑勺笑笑,“不苦。”
“等你?好?了,我陪着你?练剑,把落下的功课都补上,一日不行就两?日,两?日不行就三日,总归会?好?的。”
语毕,刘小?年有些红了眼眶,哑着声?点头,“好?。”
在心中叹了口气,江师兄轻声?而?言,“你?好?生休息,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
“江师兄,”刘小?年出声?唤住了人?,“我听?其他师弟说,那些怨灵四处作恶,害了不少人?,你?下山时定要小?心。”
“好?。”
“我还有一事?想问,”刘小?年犹豫着询问,“你?可知晓晏师兄如何了?”
同晏南舟见面一事?江师兄从?未透露给旁人?过,不清楚刘小?年为何会?这么问,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又听?那人?继续道:“那日你?同小?师叔说话时,我就在小?溪边背书呢,本想离开,可来不及了,并非有意偷听?。”
刘小?年虽是宗主亲传,但实在太过不起眼,修为灵力都排不上号,故而?并未有人?会?注意他,那日替晏南舟传话确实并未注意,这会?儿听?人?提及才明白过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尴尬道:“你?既听?到那想必也知晓了吧。”
想了想,刘小?年还是问出了最为关心的问题,“纪师姐,可还好??”
“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江师兄叹了口气,“毕竟从?封魔渊中爬出来并非易事?,金丹碎了,灵力全无,说是生死关头走了一遭也不为过,不过他二人?也算苦尽甘来了,总归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惜没能吃到一杯喜酒,”刘小?年有些惋惜叹气,“纪师姐一直待我极好?,晏师兄已是,他二人?都是好?人?,却落得?如此下场,实在是造化弄人?。”
江师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也只能跟着惋惜,“我就知还有人?相信他的,也不知到底是谁这般恨他,要让他声?名狼藉受世人?唾弃,若是让我知晓那人?是谁,定要扒皮抽筋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刘小?年眼神微变,不由握紧了拳头抿唇不语,整个人?心中慌乱不安。
“刘师弟?”江师兄看?着人?着急询问,“你?怎么了,怎瞧着面色苍白,莫不是伤口痛了,我给你?瞧瞧。”
“应是有些累了。”刘小?年强颜笑笑。
江师兄也未多想,只是起身告辞,“那我便不打扰了,你?好?生休息吧。”
“江师兄慢走。”
待人?离开,刘小?年的神情变得?凝重深沉,扭头看?向窗外白茫茫的鹅毛大雪,眼中闪过一丝担忧,长长的叹息声?融在风声?中,又被一点点吹远。
“唉。”
听?见身旁之人?叹气,晏南舟扭头望去满眼困惑,虽未出声?可神情已然在示意人?说话。
“你?说这雪何时才会?停啊?我都快被冻的没知觉了。”邢可道里三层外三层裹得?像个熊似的,缩着脖子往双手掌心哈气,说话时白雾阵阵,像是被冻的不行。
“这不是普通的雪,里面含着极强的魔气,所以落在人?身上才会?格外冰冷刺骨。”晏南舟解释道。
“怪不得?这么冷,”邢可道又哈了口气,睁着眼左右张望,见到四周百姓有条不紊半点不像受怨灵迫害的模样,心中疑惑加深,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询问,“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晏南舟环顾四周自是明白邢可道所指,其他仙门地?界都是民?不聊生生灵涂炭的惨状,可进到万象宗管辖地?界,明显管理的井井有条,甚至还有不少没有灵力修为的万象宗弟子。
可怪就怪在,他们不同于修士那般受制于怨灵,也不想普通人?那般毫无还手之力,值守在村寨城镇四周,庇护着他人?安危,虽也有人?手上,与之相比情况好?的不是一丁半点。
一路走来,甚至还看?到施粥施药的万象宗弟子,若不是随处可见的黑雾,以及漫天风雪,瞧着还颇有几分百姓安居乐业的模样。
穿梭在街道上,他们听?到最多的是百姓对万象宗的感恩戴德,仿佛视若神明容不得?旁人?玷污分毫。
可越是这般越觉得?异常古怪,晏南舟心中疑惑加深,却又不好?太过引人?注意,便只能按下不说,殊不知一身灵力和异于常人?的气场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从?一进到万象宗地?界便被万象宗弟子注意,忙派人?速速去传消息。
以至于前脚刚踏入阳门镇在的树林,便落入了圈套,数十人?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将他二人?团团围住,厉声?质问,“晏南舟,你?好?大的胆子,早已不是我万象宗弟子,怎还有脸出现在这儿,今日我们便要清理门户!”
“怎么回事??”邢可道瞪大了眼睛忙躲在晏南舟身后,探出个脑袋慌张不已的问,“这些人?从?哪儿冒出来的?”
伸手挡在人?身前,凌厉的目光从?左望向右,晏南舟冷着脸暗自运气,浑身满是杀气,盯着领头那名万象宗弟子,声?音阴冷至极,“就凭你?们几个,不自量力。”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如一柄利剑冲了出去,动作快如闪电,还未等旁人?反应便一掌将其击飞,他手下留情并未痛下杀手,可这些昔日同门一招一式却只想要他的命,再加之灵力四散的缘故,盘旋在四周的怨灵蠢蠢欲动,眨眼便汇集了不少,只等他们露出破绽蜂拥而?上。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凌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住手!”
晏南舟闻声?望去,纪长宁自也看?到了身后穿过人?群走来的孟晚。
“孟……孟长老……”万象宗弟子面面相觑忙收了剑。
二人?遥遥相望,心绪早已不同,孟晚启口,轻声?而?言,“许久未见。”
第222章 第二百二十二回
“那人就是?晏南舟啊?原来传闻中长这样的。”
“听袁师兄说, 一掌就把?他打飞了。”
“这般厉害,怕是?修为极高,不过我听闻他以前是?咱们万象宗的首席大弟子, 自?然实力不弱。”
“什么首席大弟子, 他弑师叛逃,坠入魔道,不过是?我们万象宗的弃徒罢了,同他扯上关?系,也不怕其他仙门笑话我们万象宗。”
“我瞧了一眼, 横看竖看, 也不像传闻中那般穷凶极恶之人。”
“平日里说你笨, 你还信, 这坏人怎么会把?坏人写在脸上。”
“咳咳——”
抬手掩唇刻意发出的咳嗽声打断了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听见这动静,原本还围在门外偷听的一众万象宗弟子后背一凉,慌里慌张站直了身体,互相推搡着转过身, 瞧见身后之人,脸色一变, 神情慌张的左右张望, 异口同声, “见过于师兄。”
于尉扫视众人, 眉眼严厉,厉声呵斥, “不去施粥布药, 都围在这里做甚?想被罚了?”
“没有没有,”众人连连摆手, “我们这就走,于师兄不要罚我们!”
一边说着,一边你推我挤的跑开,于尉转头看着这群弟子打闹的模样,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随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用了火晶石,所以哪怕是?外面冰天?雪地也并不觉得寒冷,看着屋里三人,视线落在晏南舟身上,突然想到这屋子隔音极差,有些窘迫的开口,“这些弟子刚入门说话随心了些,可并无恶意,还望莫要放在心上。”
比这些更为难听的话晏南舟都听过许多,自?然不会将其放在心上,只是?笑了笑小心翼翼将同悲剑放在桌上。
“这是?……同悲剑?”于尉认出了那把?剑,眼睛顿时?便红了起来,“那纪师姐呢?纪师姐在何?处?她……如今可还好?……可有受伤?从封魔渊活下来想必吃了很多苦……她这些年过的如何?……怎么不回万象宗?”
晏南舟没说话,只是?看了眼自?己面前的同悲剑,猜测纪长宁此时?的心情。
邢可道同这二人不熟,可听见这话大概也明白些许,下意识看向同悲剑。
剑中的纪长宁看着眼前画面,心中情绪翻涌,她和于尉相识比晏南舟还要早些,同门情谊也好?,姐弟情意也罢,于尉都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哪曾想再见面会是?这般时?候,颇有些感慨。
见气?氛太过低沉压抑,孟晚忙出声缓和气?氛,“长宁定是?有自?己的打算,她若想见我们随时?有机会?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先坐下再说。”
一边招呼于尉坐下,一边拎起茶壶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四人各坐一方位,邢可道是?不知说什么,而?其他三人则是?不知该如何?说,尤以于尉最为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欲开口时?,晏南舟出了声,“还未恭喜你成为长老。”
孟晚苦笑了声,“若有选择,我更宁愿只是?大家的小师妹和小师叔,可人总归要长大,要去面对困难挫折,哪能永远单纯懵懂,天?真?无知,经历的越多,见得越多,只晓得越多,才发现原来我竟是?这般无用,只想尽自?己所能做些事,帮助天?下弱者,如若不然,又有何?资格当得起这长老一职。”
听人这番话,晏南舟眼神微动,露出点笑意,“以前的孟晚可说不出这样的话。”
“那以前的孟晚也不会觉得,晏南舟只是?个平平无奇无甚特别之人呀。”
“无动于衷?”晏南舟挑眉询问。
“心如止水。”孟晚笑着回答。
“那这杯敬孟长老。”
“这杯敬晏南舟。”
二人视线相交,随后展颜一笑,纷纷举起茶杯,隔空碰了一下,好?似过往种种如梦泡影,都在这杯茶水中有了个了断。
倒是?邢可道和于尉摸不着头脑,不知这又是?哪出。
茶饮尽,孟晚这才问起其他,“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怎么又只有你一个人?长宁呢?”
晏南舟指腹划过杯身,余光瞥了眼桌上的同悲剑,思索着开口,“听闻七大仙门虽朱厌前往封魔渊封印魔眼,不料突生变故封印失败,怨灵冲破结界祸乱天?地,朱厌更是?惨死在封魔渊,噬日楼群龙无首乱成一团,而?不少仙门弟子都折损于此,天?地浩劫引得民不聊生,我听闻此事万般担忧,便想着来看看。”
此话说的半真?半假,于尉和孟晚对视一眼,不知是?否该说实话,犹豫了会儿,前者才叹了口气?,“确实如此,那日封印失败后天?地变色地动山摇,黑雾笼罩大地,怨灵吸食天?地灵气?,实乃人间炼狱,不少弟子殉道,就连雷遂和丁文轩都……”
说到后面于尉双眼通红,竟是?哽咽到出不了声。
被这种悲伤情绪感染,几人都低落下来,而纪长宁则是想到了那两个时常跟在自?己身后吵吵闹闹的师弟,一个毒舌调皮,一个总爱凑热闹,竟是?这般结局,实在令人唏嘘。
晏南舟心中自?也复杂,虽后面刀剑相向,却也有说笑打闹的同门之情,要是?眼中闪过一丝悲痛,沉声道:“今日种种谁也没有料想到,皆是?命数因果。”
“时?至今日回想那日场景,依旧会觉得如梦一般,若不是?刘师弟……我怕是也会殉道了。”
“刘师弟?”晏南舟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圆脸爱笑的少年,重复了一遍,“刘小年?”
“对,那日幸得刘师弟拼死相护,可他却……灵力全无,”提及此事,于尉眼中满是?懊恼,用力锤了锤桌子,自?责不已道:“都是?我无用,未能保护好?师弟师妹们,是?我无用!”
“于尉,你莫要这样想,”孟晚出声安慰,“谁都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不是?你的错,怪只能怪天?地有此一劫。”
晏南舟安静听着,并未将自?己同纪长宁进过虚空之眼的事全盘托出,而?是?旁敲侧击问起了易上鸢,“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怎好?端端的封印会被冲破?”
于尉回想着应答,“当日是?宗主他们进到封魔渊封印魔眼,我们只在外面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那日之后各大仙门弟子损伤惨重都自?身难保,宗主更闭门谢客,宗里人心惶惶也无人敢去询问。”
“那怨灵会吸食修士灵力,易宗主莫不是?……”
话说未说完,可几人便听明白了弦外之音,于尉没有回答,孟晚只是?摇了摇头,“现在各大仙门说什么的都有,可师姐回来以后确实没有露过面,恐怕……”
话音落下,晏南舟眯着眼在心中盘算了一番,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又突然想到什么,“对了,我来时?见到有许多身着万象宗服饰的弟子在四处值守,可奇怪的是?,他们身上并无灵力和修为,莫不是?刚上山的外门弟子?”
“那是?铁衣堂的弟子。”
“铁衣堂?”
“对,”孟晚解释道:“易师姐继任宗主之位后,便设立了铁衣堂收了不少身强体壮的弟子,不修炼运气?,只教导功法,因为这事还同钱师兄大吵了一架。”
此事本没有什么问题,因为有不少宗门也会收一些体力好?的弟子用来处理门派琐事,可怎么偏偏这么巧,就多了一个铁衣堂?
晏南舟当真?是?不明白易上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却也不愚笨,这人筹划多年栽赃嫁祸当上宗主,且对世人都在争夺的晏家神骨没有兴趣,那已经能极大说明,她所求之事远超神骨,可究竟是?何?事呢?
百思不得其解,晏南舟便只能从试图从孟晚口中得知其他信息,“眼下怨灵肆虐,天?降异象,长此以往怕是?不妥,不知仙门可有寻到控制怨灵的法子?”
“并无,”孟晚长叹了口气?,“这些怨灵水火不侵,一道施法还会吸收灵力修为,其他门派亦是?焦头烂额,可宗主说了,修道者当护弱者救万民,这不,让所有弟子下山庇护百姓,只留戒律堂守在山上。”
“易宗主可真?是?个大好?人,”一旁未出声的邢可道万般真?诚开口,“怪不得我们一路走来听见不少百姓在夸赞感激易宗主,还有的建了庙塑了像每日朝拜,宅心仁厚,良善为人,当真?是?令人钦佩。”
听着几人的话,纪长宁心中不知为何?怪异感更重,她通过晏南舟的回忆中知晓了易上鸢所做一切,实在无法将他们话中的人同残害同门心机深沉的易上鸢联系在一起,总觉得处处充满了违和感。
晏南舟亦是?这般,抿唇沉思许久,看向于尉,轻声道:“于师兄,我有一问,还望你如实回答。”
“何?事?”
“在你心中,当真?相信是?我杀了叶宗主,杀了那些弟子吗?”
于尉没说话,低头思索许久,再抬眸时?眼神满是?坚定,“起初,所有证据都指向你,虽不愿相信,但由?不得我不信,只当没有这个师弟,可说来惭愧,那年万妖林蒙难,数十名?仙门翘楚却只有你拼死相救。”
“仙门弟子那般辱你,你却以德报怨,其胸襟是?我们不能及,对他们尚且如此,又怎会对同门痛下杀手呢,”于尉眼中闪过懊悔,“我思索良久,宁愿相信旁人片面之词,也不信你我相识多年的情意,甚至没有给你辩解的机会,恶语对你,刀剑相向,你多次救我于危难之际,而?我却……是?我对不住你!”
话音未落,于尉起身下袍一掀便要朝着人行个大礼,好?在晏南舟反应迅速,右手运气?将于尉双腿扶起,轻声道:“于师兄这是?作甚,犹记当年初到万象宗,幸得于师兄照料,一直铭记于心,感激不尽。”
时?过境迁,还能再有人说一句相信,于晏南舟而?言其实已经无多大意义?了,他自?然能够坦荡面对一切。
“晏师弟……”于尉眼含泪光,忙平复情绪,咬牙切齿道:“说起此事我便胸中满是?怒火,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如此歹毒,竟想出这般恶名?嫁祸于你,这是?逼你受千夫所指,遗臭万年啊!”
孟晚端起茶杯亦是?愤愤不平,“此人心思深沉,莫不是?也是?为了你体内神骨而?来?”
猜测不断,而?晏南舟并未回答,只是?目光凌厉看向二人,一字一句道:“若我说,杀了叶宗主和那些万象宗的人,正是?易上鸢,你们可会信?”
话音落下,在场三人瞳孔放大,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咕噜——嘭——”
茶杯从手中掉落应声而?碎,茶水四处飞溅,震惊不已。
第223章 第二百二十三回
“嘭——”
茶杯重重砸向前方, 撞到门框碎成无数碎片,茶水撒了一地,甚至盖子还落到了正要跨过门槛进来之人的脚边。
来人脚步一顿, 便听屋里传来一阵怒吼之声, “易上?鸢!”
屋里正焦头烂额的淳于策余光瞥见?站在?门外之人,忙凑过去压低声音,“小?殊,你终于来了,快劝劝谷主吧, 发了好大一通火。”
林见?殊抬腿跨进屋中, 自从那日天水境魏娇娇和?了尘被仙门围攻至死后, 他回?到了空蝉谷再未离开一步, 好似幡然醒悟想?通了什么似的, 整日醉心修炼,不?再贪图享乐随心所欲,修行速度自然一日千里。
心性不?同,连周身气势不?同以往, 眉眼间沉稳不?少,一举一动也颇有未来谷主的风范。
林朗从封魔渊捡回?来一条命, 灵力尽失后性情大变, 不?愿再见?旁人, 只是埋头服用丹药和?修炼, 妄想?重回?辉煌,故而谷中大大小?小?的事务这些日子都是由林朗负责, 虽是少谷主, 在?不?少弟子眼中,俨然是谷主了, 只等时机成熟罢了。
谷外怨灵作祟,谷中一堆琐事,为了解决这些大大小?小?的事务,林见?殊已经忙的不?分昼夜了,眼底一片青黑,下巴处冒出胡茬,半点看不?出过去那风流潇洒的模样。
连这会儿也是听其他弟子说谷主动怒了,不?得?不?过来瞧瞧,谁料刚到门口?险些就被自己亲爹砸个头破血流,探头看了眼询问一旁的淳于策,“怎么回?事?”
“不?二山庄传来的消息,谷主看完后便大发雷霆。”
“段绪风?”林见?殊皱了皱眉,想?不?明白?其中有何联系,“可?他骂的不?是易上?鸢吗?”
淳于策也是一头雾水,只能摇了摇头。
见?状,林见?殊小?心避开满地碎片走?进屋里,见?躺在?床上?容貌苍老?细纹满布,黑发夹杂着白?丝的林朗,此时因大动肝火而气得?咳嗽,脸色都涨红起来,瞧着没有半点曾经威风凛凛的模样,如寻常老?头儿一般,林烨正在?轻拍后背帮他顺气,还不?忘规劝,“谷主莫要动怒,身子重要。”
“未曾想?……竟是拜她所赐……”林朗胸腔快速起伏,气得?呼吸困难,说话也是断断续续,“此仇不?报难消我心头之恨,易上?鸢,我要让她死!”
面目狰狞,语气怀恨,不?难听出他的满腔恨意,越发让林见?殊好奇发生了什么,走?上?前微微躬身开口?,“谷主,发生何事了?”
林朗抬眸掀起眼帘看了眼林见?殊,并?未说话,只是示意林烨将一旁的信递过去,林见?殊接过抖开,快速扫视一遍,终是明白?林朗暴怒的缘由,脸上?平静的神情也被震惊所替代,着急道:“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疏忽,可?是有人故意挑拨离间?”
“这信是不?二山庄谴人送来的,岂会有假?”
“可?是有什么误会?毕竟那日在?封魔渊万象宗亦是损伤惨重,我听闻易上?鸢唯一的徒弟在?那时更是险些丧命,更何况她也是修士,把?怨灵放出来对她有什么好处,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误会?”听见?这番话,林朗情绪逐渐平稳下来,推开林烨的搀扶坐起身,侧眸看向林见?殊,依旧没有放下怀疑之心,“若当真是误会,那万清舒又怎会如此信誓旦旦呢?易上?鸢怎会毫无动静?万象宗大肆培养的铁衣堂又该怎么说明?当真只是凑巧?是她易上?鸢未雨绸缪而不?是早有准备?此话你觉得?有几分可?信!”
怨灵肆虐后,各大仙门都在?自保,更无法庇护其他的百姓,而万象宗的的名声却越发的好,尤其易上?鸢更被不?少人奉为神明,细细想?来确实有些蹊跷。
其中缘由林见?殊想?不?出来,可?心中总是觉得?不?大对劲,林朗现在?给仇恨蒙蔽了心,自是恨不?得?将害他落到这般境地之人碎尸万段,旁人稍稍教唆自是容易惹出事端。
可?怨灵一事还想?不?到法子解决,几大仙门先自个儿闹起来,内忧外患,受苦的还是那些无辜之人,活着亦是不?易,当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故而林见?殊衡量利弊只能放轻声音劝慰,“谷主,此事需得?从长计议,易上?鸢怎么说也是一宗之主,无凭无据发难岂不?是让仙门中人看了笑话,莫要中了别人的计,眼下最为重要之事是解决怨灵,怨灵祸乱,天地间灵气越来越稀薄,长此以往不?是办法。”
“谷主,少谷主说的有理,”一旁的淳于策也上前劝道:“那商阙怎么说也是妖修,邪魔妖道的话信不得,兴许他就是故意为之,借此激发我们恩怨,想?让我们仙门自相残杀好替朱厌报仇,断不?能中了他的计!”
林朗沉思?了会儿,情绪也渐渐平息下来,抿唇思?索了许久,眼中闪过许多情绪,沉声道:“所言甚是,此事关系错综复杂,确实需要好生查明,便交由殊儿了。”
“是。”林见?殊虽不?明白林朗为何突然改变了想法,可?见?他情绪平稳下来也松了口?气。
“行了,”林朗疲惫不已的揉了揉眉心,闭着眼心累道:“谷中事务繁忙你还是快些去处理吧,莫要在?此耽搁。”
林见?殊张了张嘴本还有话想?说,可?看林朗的神色又只能憋回?去,只是点点头,“那谷主好生休息。”
说罢,吩咐了几句淳于策和?林烨便转身离开。
一直脚步声走?远确定瞧不?见?人,林朗才睁开眼,脸上?神色复杂凝重,冷声吩咐,“给不?二山庄回?个消息,就说此事我应下了。”
闻言,淳于策脸色骤变,忙慌乱道:“谷主,此事不?妥,若是让少谷主知晓定会……”
“你知道,他只是少谷主,”林朗侧眸冷冷看着人,出声打断了淳于策的话,“我若没记错,这空蝉谷如今谷主还是我,怎么着也轮不?到他来做主,还是说,你们想?取而代之?”
话音落下,淳于策瞳孔放大忙跪下以表衷心,“不?敢,只是此事并?不?简单还是需得?同少谷主商量一番……”
“我自有打算,段绪风想?借我的手探探易上?鸢的实力,那我偏不?叫他如意,他们鹬蚌相争,我就隔岸观火,倒要看看易上?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此时此刻的易上?鸢自是不?知道自己早已沦为旁人的眼中刺,肉中钉,她坐在?万象宗宗祠的拜垫上?,腿边放了一壶酒,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细纹,像是普通人年过知天命的模样,瞧着苍老?不?已,可?眼神却清明锐利,半点看不?出老?态。
她仰着头,目光从第一排的灵位扫过,最后落在?最后一个写着叶东川的灵位上?,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嗤笑了声,“功过是非,成败得?失,倒是谁也说不?清,你们说我做不?了这万象宗宗主,可?我偏不?信,我花数十年才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从未输。”
夜晚的宗祠烛火重重,微风一吹,纱幔纷飞,显得?阴气森森,那些灵位的光影打在?地上?,被拉的细长,好似张牙舞爪的冤魂。
仰头饮了口?酒,酒液顺着脖颈滑落打湿了衣襟,在?昏暗的烛火下泛着水光,她眼中倒映着火光,声音很轻,犹如自言自语,“说来我能有今日,还多亏了师父,若不?是你听信太一坊的卦辞将宗主之位传给叶东川,我又怎会知道当年是因为才害我成为孤儿,又怎会在?问学时误闯天机楼,知道虚空之眼的事。”
记忆翻涌,易上?鸢眼前浮现出当年误闯天机楼的种种,那年她得?知一切真相只能暗暗将此事藏于心中,可?午夜梦回?仍能看见?无数尸骨从崩塌的碎石底下爬出,恨意和?不?甘充斥心中,难以直面即是恩师又有血海深仇的师父,便跟着楚桁参加了飞鹤斋的问学。
飞鹤斋自诩文人雅士,时常召开问学这风雅活动,邀各大仙门年岁尚小?的内门弟子精进学问,提升学识,易上?鸢才在?问道大会出尽风头,自是也在?受邀弟子之中,她本就因师父偏心而心存芥蒂,懒与同其他仙门虚以委蛇时常独来独往。
进入天机楼那日当真是出于巧合,本是沿着湖边散心,不?知怎的便到了天机楼附近,正欲离开之时,天边突然出现了一朵黑色积云,随后一道刺眼金光自上?而下好似将整片天劈开,一股极强的灵力从天边那朵黑色积云处蔓延开来,狂风骤起,飞沙走?石,树枝摇曳唰唰作响。
可?说来奇怪,如此异象却转瞬即逝,须臾间便恢复了平静,好似刚刚只是易上?鸢的幻觉罢了,她眉头紧皱顿时明白?此事非同寻常,欲转身离开,便是这时,一道诡异的声音从湖中传来,像是咒语,亦像是诵经声。
易上?鸢左右张望,可?四周空无一人,她闭眼屏息也并?无什么妖魔作祟,怪异四起,那自远传传来的古怪声音却来越来清晰,侧耳倾听了会儿,就好像,是从湖底传来。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声音很悠远,听不?清说了什么。
沉思?了会儿,见?声音并?未消散,易上?鸢像是被这声音蛊惑了一般,明知古怪却依旧小?心翼翼靠近,垂眸望去,却见?湖面平静无波,水中自己的倒影清晰无比,甚至还有鱼儿吐泡时泛起的涟漪,并?未有任何古怪。
正放松警惕时,突然间,一股外力从湖中涌出,易上?鸢瞳孔放大已快速后退,终是反应慢了一拍,被这外力一拉整个人跌入湖中。
意料中被湖水钻入口?鼻的窒息感并?没有出现,相反是一个四周都是透明光球的奇异之处,光球泛着淡淡的白?光,漂浮在?半空中围绕着她旋转。
只一眼,易上?鸢便认出这是极厉害的星宿法阵,她不?明白?天机楼下设的这个星宿法阵有何意义,探查一番并?未有任何蹊跷,可?那道吸引她靠近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乱了……乱了……反派……得?改一下……剧情……淦……不?会烂……吧……上?辈……放火……这……晋江……文……”
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断断续续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易上?鸢听不?懂这些话里的意思?,可?却根据这个声音选中了一个角落里的光球,缓缓走?进,沉思?许久,随后,伸出指尖触碰了那个泛着白?光的光球,白?光在?眼前骤闪,她见?到了一个与自己所在?完全不?同的天地。
天地间没有妖魔的存在?,没有修士灵气,人乃是万物之尊,惟天地万物之母,惟人万物之灵,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
那不?再是一个天地不?仁将万物当做刍狗的世道,礼乐祥和?,制度严明,知礼义,守仁心,活的惬意自在?,某种意义而言,皆是平等,不?再受修士压迫,不?再为活着担忧,不?因灵力而屈从。
修士不?再凌驾于常人之上?,妖魔不?能随意主宰他人性命,生而为人,都能有活着的权利,人与天地同生,才因是万物之首。
比起断七情,灭六欲,再羽化成为天地尘埃的一部分,湮灭众人,无人在?意,做人皇主宰世人,统领万物,打造一个以人为尊的盛世天地,名留青史,世世代代,千秋万代,被人铭记,岂不?是更有意义。
旁人穷极一生所追求还未见?成功的成仙之路,她易上?鸢并?不?需要,她就要这天地以人为尊,要这世道颠覆重组,要成为这开天辟地的第一人!
将记忆收了回?来,易上?鸢嘴角上?扬,看着面前的一排灵位,语气极轻的自语,“旁人都说我疯了,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在?做什么,师父,师兄,你们且看着,看着我如何颠覆这天。”
说罢,她缓缓起身,虽满头白?发皱纹满脸,可?一举一动却并?无半点老?态龙钟的痕迹,站在?天一峰眺俯瞰整个万象宗,衣袂纷飞,已有几分君临天下的气魄。
栖息在?树枝的青色翠鸟歪了歪头,像是对眼前的画面感到不?解,用鸟喙梳理着羽毛,随后扑腾着翅膀快速飞走?,穿过山林,越过草海。
“咻——”
一块石子从树枝缝隙中飞快打来,动作极快,力度极大,不?偏不?倚正中翠鸟的脖颈,直直从半空中跌落在?地上?。
石子飞来的尽头,商阙一身黑衣靠着树干,一块面目狰狞的夜叉面具挂在?脑袋侧面,他垂着眸,右手往上?丢着石子又快速接住,眼神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数道黑影快速飞奔而来,在?商阙面前齐唰唰跪了一地,脸上?暗紫色的魔纹面部全身,最前头的那魔修出声道:“护法,都准备好了。”
“万象宗那群弟子呢?”
“空蝉谷的人盯着呢。”
石子稳稳落在?掌心,商阙抬眸深蓝色的眼眸直视着漆黑无光的山林,语气阴冷无比,“我倒要看看,易上?鸢这一次靠什么赢!”
一群人在?山林间穿梭,眨眼便消失不?见?。
夜色浓重,乌云遮挡了昏暗的弯月,唯一的亮光都变得?微弱,整个天地漆黑一片,安静的透出几分诡异。
而此时,在?阳门镇的一间客房里,晏南舟坐在?桌前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横放在?桌上?的同悲剑,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可?目光太过深沉,总给纪长宁一种这人透过剑的伪装看到了她的错觉,以至于身处剑中的她垂下眼眸,不?太敢同这人对视。
“师姐……”好一会儿,晏南舟才语气极轻的出声,与此同时,指腹温柔的从剑鞘上?的花纹拂过,“这些日子,我总会想?起在?山间陵的时候,那时候只有我和?你,一切都没有变,你说,若是当时我们没下山,没有去参加问道大会,那该多好啊,亦或者,我能再坚定一点,再勇敢一点,再……”
声音戛然而止,晏南舟露出个苦笑,只是无奈摇了摇头,随后五指成爪用力在?腹部一抓,鲜血浸透了衣衫,“不?对,也许你当时就不?应该把?我带回?无量山,你应该让我自生自灭,让我死在?那场大雪中,将所有的开始都在?那一刻结束。”
纪长宁无法回?答,只是听出了晏南舟话中深深地绝望和?痛苦,她看着晏南舟腹部被鲜血打湿,这段时间,每一次当那个被自己刺伤的伤口?快要愈合时,晏南舟总会一点点将结疤的伤口?撕开,让长出来的嫩肉变得?鲜血淋漓,鲜血流淌感受着生命一点点的从身体中流失。
这样的画面,纪长宁已经看了无数遍,她不?明白?晏南舟这样折磨自己有何意义,眉头一皱,只当这人病得?不?轻。
血流不?止,眨眼的功夫脸色便因失血过多变得?苍白?,嘴唇苍白?至极,眼前出现无数重影,晏南舟整个人跌趴在?桌上?,微眯着眼睛盯着同悲剑低语,“师姐,你有好久,好久好久,没有入我梦了,你若看见?我这般模样是不?是会吓一跳,可?是,这个伤口?是你留给我的,我不?想?它愈合,我怕愈合了,我连和?你有关的最后一样记忆,都没了……”
“师姐……我把?和?你有关的地方走?了一遍,见?了很多和?你有关的故人……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好想?你啊……”
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好似贴着同悲剑说出来的。
如今晏南舟没有神骨,可?神骨在?他体内多年,早已将灵力灌入血肉,故而没那么轻易死,可?恢复自愈的效果同之前相比也慢了许多。
屋里只余下一盏昏暗的烛火,清晰映照着晏南舟五指的鲜血沿着指缝留下,顺着桌面缓缓流向同悲剑。
剑鞘上?的花纹有许多凹槽,鲜血流进凹槽在?昏暗烛火的照射下好似有生命的虫蛊在?蠕动,便是这时,奇怪的事发生了,同悲剑闪烁着微弱的光,闪烁的频率极快,可?光芒却异常微弱。
身处剑中的纪长宁亦发现这个异常,随后便感觉周身灼热无比,垂眸打量周身,却表现自己身体忽明忽暗,好似要消失了一般,脸色骤变不?解道:“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一道刺眼白?光在?她眼前闪过,人凭空消失。
与此同时,屋里白?光骤闪,一瞬间便恢复了平静,乌云被风吹跑,冷月再次显露出来,月光撒下穿过窗棂打进屋中,原本只有晏南舟一人的屋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影,月光打在?她的身上?,赫然就是纪长宁。
环顾四周,纪长宁脸上?震惊并?未消散,同样对眼前这个局面感到困惑不?解,她想?尽了无数办法都破不?开那个阵法,无法从剑中脱身,今日却又莫名其妙成功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余光瞧见?桌上?沾满晏南舟鲜血的同悲剑,便大胆猜测,喃喃自语,“莫不?是,因为晏南舟的血?”
说着她走?上?前伸手碰了碰桌上?的血,鲜血有些凝固,沾在?指腹上?粘稠拉丝,在?烛火下显得?发黑,许是被困在?剑里太久,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真实感,纪长宁愣了会儿,眨了眨眼才将目光偏移半寸,落在?趴在?昏睡的晏南舟脸上?。
这人脸色苍白?的跟死人一样,仿佛下一秒便会断气,瞧着可?怜兮兮的,看的纪长宁不?由皱了皱眉,语气很轻的训斥,“你瞧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惨。”
当知道崇吾就是晏南舟后,纪长宁好似猜到这人在?筹谋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她虽不?知何事却隐约察觉到定是同自己有关,心情复杂不?易,已不?是简单的爱与恨,这其中掺杂了太多,无奈叹了口?气,“晏南舟,你到底要做什么?”
屋里注定无人回?答。
纪长宁神色凝重的看着人,最后还是下定决心离开,她不?明白?晏南舟到底要做什么,可?她亦有自己要做的事,要去将那些因她之过被放出来的怨灵解决了,此事因她而起,自当由她承担。
就在?纪长宁转身之际,手腕突然被人拉住,同时响起了晏南舟慌乱的喊声,“师姐!别走?!”
闻言,纪长宁身形一僵,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第224章 第二百二十四回
“物物——物唔——”
鹧鸪的叫声在深夜的小道?显得?十分明显,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便看见一个人影自远处走来, 还未等走近那人却在阴暗处止步, 微微侧头,冷声呵斥,“出来!”
话音一落,不远处的树后走出来,待看清来人样貌, 那站在暗处的人脸色一变, 忙心虚的低下?头下?跪慌乱道?:“师父。”
于晓生?负手从后微躬着背朝着人走近, 面?色凝重, 垂眸打量着跪在面?前?的徒弟, 厉声询问,“这么晚你不在房中休息,是要去哪儿?”
谢无恙垂着眸没有回?答。
“既然没事就快些回?去歇着,夜深露重, 莫要着凉了。”于晓生?看穿自己徒弟心中所想,却并不拆穿, 而是起了劝阻的心思。
“师父, 我?……”谢无恙仰头看向逆光站着的于晓生?。
“无恙!”于晓生?出言打断, “如今外面?怨灵肆虐还是小心些好?, 莫要多生?事端。”
“正因?外面?怨灵肆虐才?要离开太一坊去寻邢……小师叔,”谢无恙担忧不已, “小师叔没有灵力无法自保, 外面?危险重重他怕是有危险,还望师父准我?将小师叔带回?。”
“邢可道?自己偷摸离开太一坊, 是死?是活也是命数,你何必掺和,再?者说,他本就废人一个,若不是看在他能够问卦,一介凡人怎配做我?太一坊的小师叔,当年师兄让我?好?生?照拂,我?已仁至义尽,他若死?在外面?倒也省了不少事。”
字里行间对邢可道?的厌恶毫不遮掩,仿佛看待路边的蚂蚁一般,并不放在心上。
谢无恙知道?邢可道?不受太一坊众人尊崇,毕竟他即无灵力,也无修为,一介凡人平白压了不少弟子一头,众弟子早已不服,于晓生?又因?问卦而对他新生?芥蒂,故而邢可道?偷摸离开这么久都无人在意,若不是自己闭关出来发现,怕是整个太一坊都无人告诉他这个事。
自己身为首徒本应和师父同心,可他总是想到那个一次一次看见自己便笑着跑来的人,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无动于衷,他并非稚子幼儿,自然明白自己待邢可道?的心意不同,同门情谊也罢,断袖之癖也罢,他都认了,只是邢可道?平安无事待在他身边。
思绪万千,谢无恙的沉默不言落在于晓生?眼中便成了乖顺听话,他看着自己最为满意的弟子心中甚是欣慰,上前?几步微微附身温声道?:“无恙,你是为师最为满意的弟子,从未让为师失望过,为师一向以你为荣,为师虽为太一坊坊主,可因?为不会问卦一事许多长老表面?不说,心中是不服的,若不是那邢可道?太过废物,怕是早就拥护他为坊主了。”
话中的杀意蔓延开来,连眼神都变得?凶狠几分,“你知晓为师为何不阻止你和邢可道?来往吗,便是希望你也能够学会问卦,太一坊坊主之位为师定是会传给你,而邢可道?在便是你最大?的阻力,旁人我?不好?动手,如今他自己找死?离开便是天助你我?,天欲其亡,皆是命数,为师都是为了你好?。”
“徒儿心中明白,”谢无恙点头应答,“徒儿……知道?要做什么。”
于晓生?满意的笑笑,伸手用力拍了拍谢无恙的肩膀,示意他起身,随后负手越过谢无恙离开。
“咻——”
灵力划过风响起的声音。
伴随着声音响起,于晓生?笑意还未消散,整个人便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随后脸色骤变厉声怒吼,“谢无恙!你是要以下?犯上吗!”
谢无恙转身站在于晓生?身侧,眉头紧皱,抿唇思索,下?一刻掀起下?摆磕了三?个头,才?起身应答,“师父,徒儿知晓你待徒儿好?,也一直视你为最重要的亲人,可这次恕徒儿不肖,我?得?去寻邢可道?,此举皆是事出突然只能得?罪了,等我?将邢可道?带回?来,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你……逆徒!逆徒!”于晓生?气得?吹胡子瞪眼,整个人气红了眼,恶狠狠的盯着自己的好?徒弟。
“这定身咒半个时辰就能解,委屈师父一会儿。”谢无恙歉意鞠了个躬,说罢转身离开。
“谢无恙!”于晓生?的满是怒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可想好?了!你若去了这坊主之位便与?你无关。”
脚步停止,谢无恙往前?漆黑的夜空,嘴唇上扬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声音随着风声散开,“那边不要了。”
语毕,人已飞快消失在山道?,将整个太一坊抛在身后。
他动作极快,周遭景物飞快被越过,甚至能听到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的声响,只是默默在心中暗念着:
邢可道?,你等我?。
声音悠远空灵,似鬼魅之语萦绕在耳边,不停重复。
邢可道?。
邢可道?。
邢可道?。
深陷梦靥中的邢可道猛然惊醒,从床榻上弹坐起来,呼吸急促,满头的冷汗打湿了鬓发,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在下?巴,她慌的六神无主眼睛滴溜溜的转,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愣愣的回忆自己刚刚做的噩梦。
梦境太过不连贯,他不大?记得?细节,只记得?血红的天,腥臭的血腥味,遍地尸骸,满目疮痍,昼夜不分,修士与?妖魔皆被屠戮殆尽,河流被鲜血染红,百姓痛苦的哀嚎和呻吟编织成一曲悲壮的乐章,目之所及便是人间炼狱。
他甚至看到了谢无恙的尸首,断了一肢,瘸了一腿,腹部被黑色的怨灵啃噬血肉留下?一个大?大?的血洞,趴在地上不停地呼喊他的名字。
那个梦境太过真实,仿佛切身体会过一般,更何况他身为天道?使者并不会无端做梦,每一个梦,每一个卦辞都有一定的意义。
越想越心慌,喉咙好?似被烈火灼烧一般干涸无比,心绪不宁的下?床倒了杯凉茶润喉,一杯茶方饮尽,便听隔壁突然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动静极大?,给他下?了一激灵,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也顾不上其他慌慌忙忙便赶了过去。
“砰!”
门应声被大?力推开,邢可道?握着个茶杯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张望,慌张开口,“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屋里没有人,只有仿佛刚杀了人的满地血水,以及像是从血水中捞起来的晏南舟。
对于晏南舟时不时就要死?不活,满身是血,自寻死?路早已见怪不怪的邢可道?,见人一身血渍神色阴沉的趴在地上,还是表露出了点疑惑,歪着头询问,“你这是做甚?从床榻滚下?来了?”
趴在地上的晏南舟没有说话,也不在乎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盘腿坐在地上抬手捂着额头眉头紧皱,哑着声开口,“你刚刚可有看见其他人?”
“啊?”邢可道?下?意识扭头看了眼身后,院里空无一人,又一头雾水的转回?来,摇头,“只有我?一人。”
闻言,晏南舟的脸色越发难看,眼神阴沉,紧抿着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怎么地,邢可道?还是有些怕晏南舟,见这人一言不发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便想着寻个由?头离开,刚欲开口,那活像个夜修罗的人突然开口,“邢可道?,你先?前?曾说过我?师姐就在我?身边,对吗?”
“对吧。”邢可道?有些心虚。
“若我?说,我?刚刚瞧见我?师姐了,你可信?”话是对着邢可道?说的,可目光却落在了一旁的同悲剑身上。
“见到谁?见见见…见到……到你师姐?”邢可道?话也说不清,目光也下?意识落在了同悲剑上,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哪儿来的人啊,会不会是你做梦了?”
莫说邢可道?了,连突然被外力拉回?同悲剑中的纪长宁也被晏南舟这番话弄得?极其紧张,她千算万算没想到晏南舟会梦靥拦住自己,正担忧要被发现时,又一道?白光闪过回?了剑中,不过好?险不险救了一命,本以为万无一失,谁料晏南舟突然提及此事,心顿时便悬了起来。
屋里三?人心思各异,晏南舟微眯着眼不动声色着邢可道?反应,好?一会儿才?随手捻了个止血的法决,起身摆手,“许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
邢可道?心有余悸,离开时目光还总是不受控的看向同悲剑,一步三?回?头,颇为依依不舍似的。
一直等人离开,晏南舟才?大?手一挥将房门合上,盯着桌上同悲剑若有所思,那目光不知怎地让纪长宁后背一凉,总觉得?这人疯病越发严重,随便一点声响都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
“嘀嗒——”
此刻已过子时,夜色沉寂,白日里的积雪在夜色下?像是泛着光,雪水融化了些许顺着屋檐滴落,城镇的街道?上人烟稀少,却依旧有身着铁衣堂服饰的弟子巡查,偶尔伴随着鸡鸣犬吠显得?安静祥和。
“咦,”城楼上值守的弟子看见远处飞来的黑影,伸长脖子定睛打量,忙怼了怼身旁同门的肩膀,“你瞧瞧,那是什么?”
“我?瞧瞧,”另一个弟子扭头望去,却见那黑影越来越近,从一点变成一条线,随着距离缩短,这才?看清真面?目,面?露惊恐,嘶声大?吼,“是鸷鸟,魔修夜袭!快!速速戒备!戒备!”
话音未落,无数魔修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身着黑色的长袍,面?目狰狞,双目泛红,手握尖刀利刃,抬手便取人性命,食人血肉。
这些魔修狂暴而残忍,且有备而来没给铁衣堂反应的机会便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刹那间天地变色,火光漫天,各种血腥气在空中弥漫,寂静的夜晚被打破,百姓他们在魔修的攻击下?,四散而逃,哭声、喊声、悲鸣声混成一团,人间惨状。
稚子孩童哭喊哀求,万象宗弟子断臂同呼,甚至有少女活生?生?被魔修挖出心脏,说是炼狱之城也不为过。
原本寂静的城镇,一夜之间,房屋倒塌,火焰四起,树木枯萎,花草凋零,那些无辜的生?灵,无论?是人还是修士,都在魔修的肆虐下?,遭受了无尽的痛苦。
火光映照着商阙,他看着眼前?景象,眼中露出癫狂的笑意,笑声混合在风中,同那些哀嚎交织在一块,奏响了这场悲惨乐曲的开端。
不知过了多久,朝霞熹微,天色将明,天空呈现出深沉的蓝色,万物从沉睡中苏醒。
晏南舟醒后便欲同邢可道?像孟晚他们辞行,刚踏进屋里便察觉到了里面?气氛凝重和紧张,好?似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大?事,上前?两步出声询问,“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孟晚和于尉对视一眼,后者神色肃穆,沉声回?答,“刚得?到的消息,昨夜魔修夜袭了村镇,不少师兄弟都……”
“魔修夜袭?”晏南舟语气满是震惊,“朱厌不是死?了吗,他们突然发难意欲何为?”
“不知,”孟晚摇了摇头,“我?已将此事用传音蝶传回?万象宗了,此事事关重大?还需早有防备,如今怨灵作祟魔修又趁此发难,实在让人招架不住。”
“只有万象宗管辖地界出了事吗?”晏南舟问出了至关重要的问题。
于尉皱眉回?答,“如今各大?仙门都是自身难保,无暇关心其他仙门。”
一直没说话的邢可道?突然出了声,“可是这么多魔修夜袭,魔气这么重,不可能一点感觉不到。”
“除非,他们有隐藏魔气的法宝。”晏南舟顺着这话补充,“亦或是,丹药。”
“我?倒是听过空蝉谷有一种丹药可以暂时改变气息,”孟晚神情凝重的看向晏南舟,“你的意思是……”
“此事也只是我?们胡乱猜测,做不得?数,至少有一件事明了,这些魔修是冲着万象宗而来,你们还是要多加小心,切勿出事。”
“你不同我?们一道?儿回?万象宗吗?”孟晚有些着急道?:“外面?这般危险,你二人遇见危险该如何。”
晏南舟并未回?答,只是笑着反问,“我?如今是万象宗弃徒,身上罪孽深重,声名狼藉,又该以何身份回?去,再?者说,易上鸢怕是也并不会想看着我?回?去。”
二人听到这话顿时没了声音,他们虽从晏南舟口中得?知易上鸢才?是那个幕后黑手,可心中却是半信半疑的,这会儿也不好?接话。
看出二人的沉默,晏南舟也并未在意,说起了其他,“更何况,我?并非无处可去,我?还得?去一个地方。”
“你要去何处?”孟晚没忍住询问。
“封魔渊。”
听见这话,于尉担忧的心越发明显,急迫道?:“如今的封魔渊全是怨灵,旁人避之不及,你怎还反其道?而行,上赶着送死?啊。”
关于虚空之眼的事说起来太过复杂,晏南舟并未直言,二是轻声道?:“我?知晓,可有一件事需得?亲自去印证,等这件事印证成功,也许一切都将迎来一个全新的开始。”
在场三?人都云里雾里的,反倒是同悲剑里的纪长宁隐约明白晏南舟要做什么,说来倒也搞笑,兜兜转转,他二人的目的到成了一致的。
“以前?我?看不透你,如今亦然,”孟晚苦笑了声,“出于私心我?本应该劝你留下?,可我?知道?你不会,那你便去做你想做之事吧,我?无甚祝福,还望你一路珍重,莫要,死?的太早。”
晏南舟看着眼前?这个同记忆中娇蛮乐观有了极大?不同的少女,掌控自我?意识和思想后,那些虚假的悸动和爱意依旧会存在,是无法更改的意识,仿佛就是与?生?俱来似的,是属于晏南舟的一部分,他并未想去否认,而是跳脱出天道?控制下?寻求的自我?,如今的自己,已经能够分的清何为真何为假。
“多谢,”晏南舟放轻了声音,“小师叔。”
不知为何,孟晚觉得?喉咙似有异物堵塞,笑着目送晏南舟二人离开,闭眼再?抬眸时,便将所有的情绪收敛,沉声吩咐,“准备迎敌。”
语毕,抬腿跨过门槛。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盘坐在拜垫入定的易上鸢缓缓睁眼,扭头回?眸,语带讶异,“你怎么回?来了。”
楚桁衣衫褴褛发丝凌乱双眸通红,衣摆和双手满是血污,连指缝中都是红到发黑的污垢,他浑身战栗不止,步履蹒跚,像是受了极大?的悲痛,整个人如一叶浮萍下?一刻便会昏厥过去。
看清楚桁的模样,易上鸢忙起身搀扶住人,语气担忧道?:“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可是受伤了?”
“师姐……”楚桁反握住易上鸢的手,欲语泪先?流,泛红的双瞳落下?泪来,“我?救不了他们,他们……就这么死?在我?眼前?……师姐……他们视为我?神灵,可为何……为何我?救不了他们……”
“你且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魔修!”楚桁咬牙切齿怒吼,“魔修把村里所有人都杀了!是我?无用,是我?救不了他们,是我?无用……我?……噗——”
话音戛然而止,楚桁气火攻心,竟吐出一口血晕死?了过去。
“楚师弟!楚师弟!”
天一峰的宁静被这一声声呼喊打破,等宋允书和易上鸢将楚桁带回?天元峰安置好?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宋允书给人服下?丹药才?起身到了外间,易上鸢正在饮茶,见状忙放下?茶杯询问,“如何了?”
“无碍,修养几日就好?了。”宋允书抬眸看着易上鸢一头华发满脸皱纹的模样,依旧觉得?怪异,旁人许是瞧不出,可他知道?易上鸢灵力无碍,这副打扮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宗主,”他看着易上鸢开口,“怨灵作祟,魔修又虎视眈眈,眼下?该如何?”
易上鸢没有说话,指腹轻敲着茶杯杯壁思索,片刻反问,“你觉得?呢?”
“今日万象宗行事已然太过张扬,不少百姓将万象宗视为庇护,更有甚者直接以香火供奉,俨然对待神明一般,可物极必反,宗主可明白?”
“你到底想说什么?”
“怨灵力量太强了,宗主靠他们对付其他仙门,就不怕控制不住被反噬?”宋允书毫不避讳,直接点出易上鸢的算计。
此事自然也是易上鸢的担忧,如今能够不受怨灵威胁,靠的不过是当时晏南舟那滴心头血和心头肉练出的丹药,可怨灵力量越来越强,长此以往不可行。
当务之急还是需要寻到晏南舟,只要将他分食殆尽,便没后顾之忧了,可这人也不知躲到了何处,竟是半点没有消息,当真可恶。
思及至此,易上鸢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落在宋允书眼中,还当是因?为自己的话惹得?易上鸢不悦,忙叹了口气道?:“小六,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是这天地间第一人,已经够了,难道?非要看着生?灵涂炭才?肯罢休吗!”
“混乱之中,唯有毁灭,尽头之后,新生?将至,我?要做之事,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新生?,”易上鸢冷冷看着人,“宋允书,你为何总想拦我??”
“你的新生?,是残害同门,手刃师兄,颠覆天地吗!”
“砰——”
与?宋允书话音落下?的是里间瓷器落下?碎了一地的声音。
听见声响,易上鸢脸色骤变快速起身越过屏风,宋允书也快速跟了上去,果不其然见楚桁睁着眼一脸怒意的看着她,难以置信道?:“我?本还有所怀疑,没想到真是你,师姐,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易上鸢冷着脸没有说话。
“南舟受尽苦楚,那日见到他我?却轻飘飘一句抱歉,我?……”楚桁伤势未愈,一番话说完已经呼吸急促喘不上气来。
“你见到过晏南舟?”易上鸢听出这话中重点,忙追问,“说,在何处?”
楚桁红眼瞪着她未语。
易上鸢脸色骤变,右手运气便要出手,宋允书瞳孔放大?,忙出手阻拦,一把攥紧易上鸢手腕大?喊,“小六!不可!”
握紧的手腕处出现红痕,因?是力气过重的缘故,易上鸢顺势转身抬眸,看清身后之人眼中的惊慌和紧张,自嘲一笑,“看来在你心里,我?当真是个杀人如麻的恶人了,甚好?,甚好?。”
宋允书看见那是个疗伤的术法,明白自己误会了,张了张嘴没出声。
“你放心,我?不会杀楚七的,毕竟我?还得?让他说出晏南舟的下?落。”易上鸢挣脱开束缚,扫视二人,转身离开。
屋里留下?二人,宋允书无奈叹了口气,走到楚桁床边坐下?,一边用灵气替人疗伤一边开口,“你别怨她,她……只是执念太深了。”
“宋师兄,”楚桁虚弱道?:“你劝劝易师姐吧,劝她回?头,不要一错再?错了。”
宋允书没回?答,只是看着窗外枝桠上摇摇晃晃的枯叶,被风一吹,打着转落在了地上。
鞋底从枯叶上踩过,段霄快步越过院子走进大?厅,大?厅里围了不少人像是在议论?什么事一般,可他刚到议论?声便戛然而止,段绪风摆了摆手那些门主也行礼退下?,哭过段霄时还客气的问了好?。
段霄心中疑惑却并未显露,而是对着段绪风恭敬行了礼,“庄主。”
“嗯,”段绪风语气平淡的应答,他如今灵力大?损,样貌老了不少不说,连身体状况都日益下?降,平日里多是靠些上品丹药滋养着,心性也逐渐变得?喜怒无常,语气自然算不上多好?,“事情都办好?了。”
“都处理好?了,”段绪风欲言又止,“不过……”
“说。”段绪风冷声命令。
“用百姓当饵围剿怨灵的法子,是否有些太过残忍,毕竟这么多条人命。”段霄皱着眉,还是极其不认同这个方式。
“这些百姓世世代代皆受我?们不二山庄庇护,受我?们福泽,现在正是用得?上他们的时候,这是福泽恩惠,”段绪风面?色一沉,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何问题,语气颇为高高在上,好?似死?掉的并非是人,而是无关紧要的家禽,“怎么,你不忍心?”
“我?只是觉得?,宗主之前?教导要护弱者,修本心,那些百姓尊崇不二山庄,我?们这么做同那些妖魔有什么分别……”
“砰——”掌心用力拍在桌面?上发出的声响盖住了段霄的声音,令后者不由?垂下?眼眸,脸上满是不服。
一旁的于天见气氛凝重忙站出来打圆场,“庄主息怒,少庄主宅心仁厚心怀大?义,并非有心顶撞。”
“我?……”段霄还欲再?说什么时,于天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噤声,他只能作罢。
段绪风脸色阴沉,训斥道?:“可我?也教导过你,成大?事者需衡量利弊有所取舍,同那些百姓的性命相比,我?不二山庄的弟子更为重要,你这般心慈手软怕是担不起这庄主的责任,回?去闭关好?生?想想。”
“弟子遵命。”
段霄看了于天一眼,后者冲他摇了摇头,他抿着唇出了大?厅。
“庄主,”于天出声安抚,“少庄主也是心善。”
“仙门百家可不是吃素的,他这性子迟早有一天会吃亏,”段绪风无奈摇了摇头,随后吩咐,“就按照我?刚刚说的吩咐下?去,好?戏就要开场了!”
语毕,风起,事变。
第225章 第二百二十五回
短短几日?, 魔修已经摧毁了万象宗地?界不少城镇,砖瓦残破,门窗破碎, 处处弥漫着烧焦和破败的气息。
目之所及, 皆是尸体遍布,血流成河,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成为了一具具冰冷的骸骨,有?修士的,也有?寻常百姓的, 无?不让人心悸。
二人一路向西, 已经瞧见不少这?样的的惨状, 可当瞧见一个八岁孩童被啃噬到只剩一半的尸首时, 怒火达到了顶点, 晏南舟薄唇紧抿周身气压极低,邢可道的喜怒哀乐更为直观,直接暴怒出声,“这?帮魔修真该千刀万剐!”
天灾人祸, 天地?间在经历一场浩劫,修士尚且能?自保, 可寻常人连活着都是奢望, 何其可悲, 何其无?奈。
晏南舟不清楚这?是不是因为自己?反抗天道而导致的结果, 整个天地?乱成一团在逐渐崩塌,他不知?该如?何解决, 好似站在一个进退都是悬崖的路口?, 整个人茫然无?措,无?数次在心中质问自己?:
晏南舟, 是不是错了?
是不是应该按照天道安排的人生而行?
是不是应该做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做一个没有?自我思想的玩偶?
这?种自厌自弃的感觉时常浮现,讨厌天地?万物,讨厌所有?生灵,甚至于讨厌自己?,可当想到纪长宁时又会缓缓清醒,他虽厌恶自己?,厌恶万物,却心悦着同为万物一部分的纪长宁,以及心悦着纪长宁的自己?。
若眼前的浩劫是因自己?而起,那便由自己?来结束,晏南舟不过一身血肉几根白骨本不值钱,用来赎罪护天下人却也足够。
“邢可道,”晏南舟哑着声开口?,“在下一个路口?,咱们?就分开吧。”
闻言,还在骂骂咧咧的邢可道突然闭上?嘴,皱着眉快步走上?前张开双臂挡在晏南舟身前,仰着头质问,“为什么?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没有?,”晏南舟垂眸,看着面前这?个圆脸的少年,他对外宣称这?人是自己?徒弟,说?得多了,还真把自己?忽悠了,说?话间不由带了为人师表的语调,“你也看见了,如?今世道不平,妖魔肆掠,随处可见白骨尸骸,我一人尚且无?法难保自是再?无?余力护你周全,与其同我一道风餐露宿,不如?回太一坊继续做你的小师叔,过了这?座山就是太一坊地?界了,届时,你便自行离去吧。”
“那你呢?”邢可道追问,“你怎么办?”
“我?”晏南舟笑了笑,“我自是要去我该去的地?方。”
“我知?道,你要去封魔渊,你想靠自己?的力量封印魔眼对不对!”
这?个念头还是从邢可道说?的那个故事中悟出的,故而晏南舟并不讶异邢可道会知?晓,没有?否认。
邢可道红了眼,可这?些?日?子相处也明白晏南舟油盐不进的性子,不知?如?何劝阻,眼睛转了圈只能?寻了个由头,“不行,我不能?走,我还未帮你寻到纪长宁,你不想见纪长宁了吗!”
晏南舟微微垂眸看了眼握在手中的同悲剑,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笑,“不强求,该见的时候自会相见。”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我不想回太一坊,你别让我走,我能?帮你,”见人打定主意?要同自己?分道扬镳,邢可道急得不行,索性破罐子破摔,张口?便欲将纪长宁就在同悲剑中一事告知?,“我给你说?,纪……”
“邢可道!”惊喜万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晏南舟抬眸,便见一个人影朝着他们?快速飞奔而来。
听见呼喊自己?名字,邢可道下意?识转身,什么还未瞧见便被揽入一个怀抱中,那人抱得很紧,后腰被勒的生疼,仿佛要将他融入骨髓之中。
他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确定开口?,“谢无?恙?”
见人安然无?恙后谢无?恙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他一路寻找邢可道的身影见到太多人的惨状,生怕再?路边瞧见这?人残破不堪的尸骸,一路上?提心吊胆,直到将人揽入怀中才终于松了口?气,语气急迫道:“你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要一个人偷偷离开,世道这?般乱你就不怕死?吗,这?一路上?到处都是尸骨,你知?不知?道我担心死?了,生怕……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语气虽是怒气冲冲,可字里行间满是对自己?的关怀,邢可道明白在整个太一坊唯一关心自己?,在乎自己?的人便是谢无?恙,心头一软,不由抬手轻拍人因后怕而发颤的后背,语气温和道:“别气了别气了,你瞧,我不好好的嘛,你莫要生气了,再?说?,我不是给你留了信吗。”
“你还好意思说!”谢无恙扶住人双肩站直了身体,听人提及此事脸上?满是怒意?,不悦怒斥,“你留得那封信有什么用!”
回想起自己?信上?写的——有?事要办,勿念
邢可道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被人这?傻乎乎模样弄得浑身怒火没处发泄,谢无?恙无?奈叹了口?气,放轻了语气,“这?些日子你都去哪儿了,可有?受伤?”
“你莫要担心,我无?事,对了!”邢可道后知?后觉想起一旁的晏南舟,忙扭过头指着身后的晏南舟道:“这?些?日?子多亏了他。”
顺着人所指的方向望去,谢无?恙这?才注意到双手抱剑站在不远处的晏南舟,他虽并未同晏南舟有?过太多交际,却还是认出此人身份,虽不明白邢可道为何会同这万象宗弃徒混在一块儿,却还是出于礼貌朝人客气颔首,“多谢。”
他二人刚刚叙旧时晏南舟就在一旁打量着,说?来也奇怪,这?二人的相处同一般同门不大一样,多了些?亲密的熟稔,尤其是谢无恙看邢可道的眼神,怎么瞧也算不上?清白。
不由眉头一挑,只觉自己?好似发现了什么,暗道:太一坊一堆听从天命的老顽固还养出个有?断袖之癖的大弟子,有?意?思。
正陷入看热闹的愉悦中,听见谢无?恙的声音迟疑了会儿才颔首回礼,语气淡然道:“举手之劳,这?一路邢可道也帮了我少,正好,你便跟着他回去吧。”
后面这?句话是对着邢可道说?的。
邢可道上?前一步,着急开口?,可又记着谢无?恙还在,不好说?的太多,只是顾左右而言他,“不行,你一人太过危险,不如?我们?同你一道儿,也好有?个照应。”
“你也说?了危险,那有?没有?你们?并无?不同,”晏南舟笑了笑,“你问卦卜算,自是知?道人皆有?各自命数,也许这?便是我的因果,无?论?结果如?何,也得我一人承担。”
“可是……”
“邢可道,”晏南舟打断了他的话,“那日?你来寻我,说?了一个故事可还记得?”
“记得。”
“故事结尾你问,那只兔子应该顺应法则还是改变法则,今日?那只兔子心中已有?决断。”
邢可道睁着眼,眼中情绪翻涌,极其认真看着晏南舟。
一旁的谢无?恙虽不觉明厉,却大概明白这?二人话中谈及的兔子,是邢可道曾无?数遍告诉自己?的那个养兔子的故事,便未出声安静听着二人交谈。
晏南舟转身摆手,发带在空中扬起一个圆弧,身影极其潇洒不羁,坚定却淡然的声音被风声吹散,依旧能?够听得清那句话,他说?:“那只兔子都不选,他要去毁掉那个法则。”
一句话钻入邢可道耳中,令他瞳孔放大,心中好似拨云见雾,张了张嘴可什么话也未说?出来,只能?愣在原地?,看着树枝被积雪压弯垂了下来,风一吹抖落了不少雪花,像是虚虚实实的遮掩,而那一人一剑消失在视野之中。
“唰——”
雪层从垂下的枝头上?掉落,飘落在头上?,孟晚伸手掸了掸发丝,又快步登上?城楼自下而上?,看着城楼外黑压压的一片魔修,十万妖魔压城,场面极其壮观,他们?面目狰狞,凶神恶煞,高举着手中的武器,口?中发出叽里咕噜的怪叫。
那些?叫声应是什么法宝,修为尚浅的弟子已经有?些?头晕目眩的难受,可最令人讶异的是,在那些?魔修最最前方,是被捆绑压制的万名百姓和修士,不止万象宗的弟子,还有?其他一些?散修和小门派的弟子,此时皆是面露惊恐。
孟晚登上?城楼后隔着层层叠叠的人群,目光依旧同骑在魔兽之上?的商阙对上?,她提高声音,冷声大吼,“诸位突然发难,意?欲何为?”
“你是何人?”商阙歪着头,打量着城楼上?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少女。
“古圣尊者弟子,万象宗八长老,孟晚!”孟晚高抬着头,厉声回应。
“哦~”商阙语气淡然,“你就是那个未同晏南舟结成道侣的万象宗小师叔啊,你还没有?资格同我说?话,让宋允书来!”
这?话中的轻浮和不屑毫不遮掩,孟晚不由皱了皱眉,一旁的弟子听不下去,怒不可遏便要发火被孟晚拦了下来。
“阁下既能?号令妖魔,亦是身份不低,不知?如?何称呼?”
“噬日?楼护法,商阙。”
孟晚在心中默念了这?名字,又道:“商护法率领噬日?楼杀了我万象宗不少弟子,残害不少百姓,总不能?是闲来无?事吧。”
“自然不是,”商阙冷笑一声,“我噬日?楼楼主心怀大义为天下苍生邀七大仙门封印魔眼,可却惨死?在易上?鸢手上?,还将无?数怨灵放出,此等恶行我们?自当是来讨个公道。”
朱厌身陨一事人尽皆知?,可具体发生了什么并无?人知?晓,眼下噬日?楼借此由头发难孟晚只好见招拆招,“噬日?楼楼主一事并无?人知?晓,你说?是死?于我们?宗主之手,那我也可说?死?于自戕,放出魔眼更是无?稽之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好一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商阙脸色一沉,“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倒要看看她易上?鸢当真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死?在我们?手上?而不露面!”
语毕,商阙朝着身旁人示意?,那身形高大壮如?小山青面獠牙的魔修拎起一个四五岁的孩童,高高举起,双瞳放大,露出嗜血的笑。
“娘,救我,救我……”白如?藕节的四肢在空中胡乱蹬着,害怕不安的哭声响彻天地?。
“不要!!!”孟晚瞪大了眼睛。
“砰——”
重物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鲜血四溅,在地?面砸出一朵鲜艳的花,还混合着黄白的脑浆,而那孩童身体扭曲的躺在地?面抽搐了会儿便没了动,周围的魔修蜂拥而至,将那尸首分食殆尽,口?中甚至发出咀嚼骨肉的咔嚓声,咧嘴冷笑时,利齿中满是猩红的碎肉。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么死?在自己?眼前,甚至还亲眼目睹了血腥食人的场面,不少弟子都被怒火刺激到双眼通红,握紧手中的剑恨不得将那些?魔修千刀万剐。
“商阙!”孟晚面带怒意?,咬牙切齿道:“你们?这?些?魔修当真该死?!!”
“孟长老,我劝你还是莫要运转灵气,一会儿那些?个怨灵便闻着味儿来了,到时你总不能?也学我们?魔修,用这?些?无?辜之人当肉盾吧。”
话音落下,孟晚周身的灵气顿时消散,只感觉深深地?无?力,即便她不想承认商阙说?的也是事实,运转灵力吸引怨灵,到时候前有?狼后有?虎才真是无?计可施了,语气满是疲惫询问,“你到底想怎样?”
“我给你三日?的时间,”商阙收敛了笑意?,目光阴冷,面色深沉,“七日?后,让易上?鸢来封魔渊,到时我自会把这?些?人放了,如?若不然……”
“咻——”利刃飞出,十余棵树木被拦腰砍断,倒下时扬起大片烟尘。
孟晚面色苍白,一直等妖魔大军离开也一直站立在城楼之上?,直到于尉出声唤她,方才清醒过来。
“小师叔,你还好吧。”
“我无?事,”她转头看向于尉,面色凝重万分,“于尉,这?里交给你了,防护阵也没布好,你多上?点心,我需要回万象宗一趟。”
“你这?些?日?子对付怨灵和魔修用了不少灵力,也未好生歇息过,不去我去吧。”于尉满是担忧道。
孟晚摇了摇头,“我心中有?些?疑惑,得亲自走一趟。”
傍晚的寒风凛冽刺骨,吹得衣衫和发丝纷飞,举目眺望,还能?看见不少盘旋在天空的怨灵,他们?虎视眈眈,只等猎物露出脆弱之处便飞快攻来,咬住不松口?直至断气。
这?些?没有?形体没有?意?识的怨灵源源不断从魔眼中涌出,遍布在每一个角落,各大仙门翻阅古籍炼制法器布下法阵都没有?办法完全消除,像是源源不断,生生不息,好似只要魔眼还在,这?些?怨灵就用不会消失,所有?人都被这?种不安所笼罩。
邢可道坐在破庙的台阶上?仰着头,张着嘴,有?些?傻乎乎的盯着这?些?四处飘散的怨灵,像是在思考,但瞧着其实更像发呆。
“你在看什么?”谢无?恙站在他面前挡住了所有?视线。
邢可道眨了眨眼,焕然的瞳孔渐渐集中在一点同谢无?恙对上?,摇了摇头。
谢无?恙转身也学着他坐在台阶上?,盯着那些?怨灵,不经意?的提及了话题,“你还没说?,你为何要离开太一坊?”
身旁之人意?料之中的没回答,谢无?恙接着问,“那你总得告诉我,你为何和晏南舟在一块儿?”
同样没有?声音。
“你是打算当个哑巴以后都不说?话了吗?”
“谢无?恙……”细弱蚊声的声音响起,“我不能?告诉你……”
“又是那劳什子天道的旨意?对吗?”谢无?恙叹气无?奈,“算了,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了。”
邢可道将双腿并拢弯曲,下巴抵着双膝怯生生的扭头看向身旁之人,伸手轻轻扯了扯人衣袖,小声问,“你来寻我,你师父没有?生气吧。”
“怎会不气,气得恨不得把我逐出师门。”
“啊!”
谢无?恙侧眸,见人瞪圆了眼睛傻乎乎的模样不由令他发笑,心中软的一塌糊涂,只当自己?这?断袖之癖没救了,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轻笑道:“逗你的,师父虽是生气,眼下却也没空理我。”
“为何?”
知?晓这?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问卦的性子,谢无?恙思索着三言两?语将重点告知?,“七大仙门和朱厌一同封印魔眼,封印失败,朱厌惨死?,众人灵力大损,飞鹤斋观音楼空蝉谷还有?不二山庄好似在暗中谋划些?什么,太一坊和悟禅山隔岸观火并未参与,师父虽未直说?我却从他只言片语中推测,他们?所谋划之事应是针对万象宗。”
“针对万象宗?为什么呀?”谢无?恙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万象宗自古便是仙门之首,明面上?不说?,实则其他仙门心中早有?不服,只是为何在此时生事端我也不明白,只怕同那日?封印魔眼有?干系。”邢可道想了想只能?得出这?么个结论?。
闻言,邢可道便将先前听到的魔修夜袭万象宗城镇的消息告知?,还提及魔气一事。
“若真是如?此事情便复杂了,”谢无?恙听完眉头一皱,神色凝重道:“莫要逗留,早些?休息,咱们?需赶快回太一坊。”
听人语气邢可道也明白此事远比自己?猜测的还要复杂,明白情况严重没有?反驳,乖巧的进到破庙歇息好早日?赶路,困意?正浓时,他迷迷糊糊又做了一个梦。
白雾丝丝缕缕的漂浮在四周,邢可道置身在空无?一人的水面上?,每走一步,水面都会泛起道道涟漪。
“谢无?恙!”
他有?些?害怕的大声呼喊,四周太过空旷,甚至还有?一阵一阵的回声,在这?种时候听见自己?的声音,悠远空灵不真实,反倒令人感到恐惧。
邢可道面露惊恐咬着唇小心翼翼往前挪动,大雾四起,他什么都看不大清楚,只感觉浑身如?坠冰窟冷的止不住发抖,连声音都带了哭腔,“谢无?恙,你快出来,别吓我了!”
依旧没有?人回应。
由于害怕,邢可道不由自主蹲下身紧紧环抱住自己?,哑着声哭喊,“谢无?恙,谢无?恙,你在哪儿啊!”
低头垂眸时,邢可道看见了水面倒影中的自己?,连哭泣和害怕都消失只剩下震惊,只见倒影中的自己?是个圆脸少女模样,准确说?是幻形丹下最真实的自己?。
自己?张着嘴,那倒影也张着嘴,自己?眨了眨眼,那倒影也眨了眨眼,邢可道伸手轻轻触碰,指尖碰到水面的一瞬间金光骤起,以她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她茫然起身,却见来时的路同刚刚不同,一条金色流光丝带漂浮在她眼前,看不见尽头是何模样。
沉思了会儿,邢可道沿着泛着金光的丝带缓缓向前,每走一步,身后的空间便会一点点崩塌,碎成无?数的星光漂浮在空中,眨眼间便汇成了一片星河。
邢可道转身看了眼身后的漫天星河,不知?是否因为物极必反,眼前梦境越发诡异,她反而越发冷静,只犹豫了片刻便继续前进。
金色的光带在夜空中流淌,星光点缀着黑暗的空间,给人以无?限的遐想和灵感,像是走了许久,又像是不过一瞬,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扇门,
这?座大门是青铜构造,高耸入云气派宏伟,主体通常呈深褐色或金色,表面光滑而富有?光泽,绘制着精美的云纹和奇怪的图案,像画又像文字,无?端给人一种崇高而庄严的感觉。
此时大门紧闭,正中写着一个道字,泛着青绿色的光晕,刚靠近每一处都让邢可道感到熟悉,她站在门前渺小如?蜉蝣,仰望着这?天地?间最为神奇的存在,随后,小心翼翼伸出双手,推开了这?扇门。
“砰!”
谢无?恙听见响声从睡梦中惊醒,闻声望去却见邢可道满头冷汗惊恐不已的呆坐在原地?,脸色骤变,忙凑过去,“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原来是这?样……”邢可道目光呆滞口?中念念有?词,“原来是这?样……”
“你在说?什么?”谢无?恙摇晃着人。
“不行,我要去找晏南舟。”
“什么?”
邢可道扭头看向谢无?恙,哑着声开口?,“原来,我是那扇门。”
第226章 第二百二十六回
孟晚回到万象宗第一件事, 便是将这些天商阙率领魔修的所作所为系数告知,话才一说完,钱奕君便一拍桌子怒不可遏道:“岂有其理, 这些魔修欺人太甚, 简直不把?我们万象宗放在眼里!”
娄渊忙接过话头开口,“可是眼下?他?们有备而?来,摆明了针对我们万象宗,若是置之不理,那多少无辜之人会因此殒命, 可这些日子咱们万象宗结连受了重创还未休养妥当, 贸然?应战怕并无多少胜算, 不少新入门的弟子学艺不精无法应战, 更何况宗主还……对了……”
说到这儿娄渊停了下?来, 抬眸看向位于对面的宋允书,继续而?言,“宋师弟,不是几?日前便听说传音于其他?仙门, 让他?们出手相助,如今可有回信了。”
宋允书抿着唇未言, 只是摇了摇头。
“仙门自古一心, 他?们这是何意?”娄渊咬着牙怒意不止, 怒斥道:“莫不是以为我万象宗出了事, 他?们就?能安然?无恙吗!当真以为那些魔修是好相与的?我看简直是痴人说梦,愚不可及!”
“不二山庄同飞鹤斋回了信, 说怨灵作祟故而?弟子皆伤亡惨重无力相助, 空蝉谷自那日从封魔渊回去后闭门谢客,其他?几?大仙门皆是回信聊表关?怀却一字未提相助, ”宋允书出言分?析,“看样子各大仙门皆是自身难保,恐是不会出手。”
“呵,”钱奕君冷哼一声,“真无力还是假无力,只有段绪风他?们心里清楚,皆非等闲之辈满腹心思藏得极深,他?们不满咱们万象宗当这仙门之首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心中指不定怎么想呢。”
“那依钱师兄看,此事该如何?”宋允书掀起眼帘问。
“此事需得从长再议,可宗主是万万不能去封魔渊。”
此话一出,几?人脸色变得各异,毕竟钱奕君同易上鸢不对付这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这易上鸢若是有些三长两短,最为畅快的便是他?。
就?连易上鸢都侧眸看来,钱奕君自是瞧见他?们神?情,微微抬首不悦辩解,“做甚这般瞧着我,我自是不满易上鸢做着宗主之位,如今亦是如此觉得,从未藏着掖着,只是再如何她易上鸢眼下?也是我们万象宗的宗主,宗主宗主,一宗之主,自是代表宗门脸面,无论如何也得顾及我们万象宗的脸面,免得那些仙门看我们笑话。”
“钱师兄倒是大度。”易上鸢略带沧桑的声音响起。
钱奕君并未搭理人。
孟晚同宋允书相视一笑,前者眼中满是对剑修护短的传统感到无奈。
“行了,这事我自有安排,”见没?有个结论,最后易上鸢语气?缓慢道:“你们加强戒备便是,莫要再给魔修可趁之机,他?们是冲着我来,那我索性去瞧瞧怎么一回事。”
“明知山有虎,怎还偏向虎山行,你如今修为只有鼎盛时期的一半,还能有何安排,”钱奕君说话不饶人,毫不客气?道:“你若上赶着送死?,倒不如临死?前将这宗主之位交托于我,也省的……”
话未说完,便被易上鸢冷漠的眼神?将话收了回去,随后气?不打一出来,一拍桌子起身怒目而?视,“你心中早有决断,既然?不听我们建议又何必假意商讨,真不知做这出戏给谁看呢。”
说罢,拂袖而?去。
娄渊左右张望,也起身离开,议事厅顿时只剩下?三人。
易上鸢神?情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宗主,”宋允书犹豫片刻还是出声相劝,“钱长老说的不无道理,噬日楼余孽有备而?来,还是小心为好,你一人前去怕是不妥。”
“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看着那些无辜之人枉死?,再者说,旁人不知晓,你还不知晓吗?”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一旁的孟晚满面疑惑,可宋允书却是听出了这话中的弦外?之音,他?自是知晓易上鸢修为无碍,不过是用丹药压制住灵力罢了,可心中依旧觉得不安,好似要发生什么大事似的,不由再次张口,“可是……”
“宋长老,”易上鸢抬手制止宋允书后面的话,目光坚定,语气?沉稳,“若今日被擒的是我万象宗弟子,你救或不救?”
宋允书抿唇不语,可实际上结果已然?明了。
“所以,莫要劝我。”
话已至此,宋允书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劝不住易上鸢,只能叹了口气?起身告辞。
一旁的孟晚此行任务完成,见状便点?头示意随人离开,可行到一半时却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坐在宗主之位的易上鸢,不知是否因为这人所处在暗处的缘故,她有些看不清那张脸上的神?情。
“小师妹,可还有事?从你进来我便见你神色不对,可是想说什么?”易上鸢注意到孟晚欲言又止的神情,掩唇咳嗽了两声问。
孟晚心中其实有无数问题想问,她想问:叶师兄可是死于你手?晏南舟可是被你陷害?封印魔眼失败可是早有预谋?是否所有人都是你布局的棋子?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太多太多的疑惑,太多太多的不解,可最终问出口的问题却演变成了,“刘小年可是叶师兄的孩子?”
意料之外?的询问,易上鸢愣了愣,随后勾唇笑了笑,没?有隐瞒的回答,“是。”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人听清。
虽早有预料,可当听到易上鸢的回答,孟晚依旧心头一震,不由追问,“那叶师兄可知晓此事?小年又可否知道叶师兄便是他?的父亲?”
“叶师兄是否知晓啊?”易上鸢拖着声音重复了一遍,眼神?微眯,记忆好似又回到晏南舟和孟晚大婚那日。
她杀死?叶东川时那废物睁着眼满面惊恐的模样就?在眼前,还往伤口处灌入了晏南舟的剑气?,她是戒律堂长老想收集弟子剑气?并非难事,虽过程曲折了些,不过好在同她设想的故事走向相差不远。
那一刻太过愉悦,多年的不甘,委屈,隐忍系数发泄出来,易上鸢其实不大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也许是怒骂世道不公?,天道戏弄;也可能唾弃叶东川身居要位一事无成;或者只是单纯诉说自己的抱负和期盼。
说的太多了,已然?有些忘却,可唯独清晰的记得,当自己说出刘小年才是当年他?在外?历练,同一浣纱女生下?的孩那个孩子时,叶东川脸上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却一直记忆犹新。
说起来,她知晓叶东川同一寻常女子有一孩子一事,还是宋允书醉酒时不小心说出,本以为是假的,若不是刘小年的那块铭牌,她都快要忘记有这么一回事了。
易上鸢并不知晓叶东川为何会将孟晚错认为当年那个孩子,给予全部关?心和疼爱,那是纪长宁付出再多努力也从未得到过的偏爱,但这并不影响她隐瞒此事,为的不过是不能言说的恶意,想瞧瞧这父子离心的好戏。
果不其然?,叶东川并未在意不起眼的刘小年,而?是全心全意将孟晚当做自己女儿,毕竟同孟晚天赋卓绝的孟晚相比,刘小年实在平庸的太不起眼,怎么瞧也难成大道。
起初易上鸢并不想杀叶东川的,毕竟这些年叶东川待她也算是不错,可她想要宗主之位,想要仙门之首的位置,想要让所有弟子听命,那叶东川便是这条路上最大的阻力。
长剑刺穿胸腔鲜血喷溅出来,易上鸢以为自己兴许会愧疚,谁料半点?没?有,反而?是惬意和坦然?,并未觉得又任何不妥,仿佛是理所当然?,是理应如此,是他?易上鸢成为第一人的第一步。
这会儿听孟晚提及此事,那种诡异的愉悦感再次浮现?,险些快忍不住笑出声,强行压下?上扬的嘴角,单手撑着下?巴微微抬首道:“谁知道呢,也许知晓,也许不知晓,小师妹为何关?心此事?”
孟晚将刘小年托自己办的事,以及叶东川瞧见铭牌神?色大变的事简单告知,随后补充道:“先前并未多想,如今回想起来,叶师兄待我那般好,许是将我当做他?……虽非我本意,可那些疼爱应是小年的,对了,那此事小年可知晓?”
“莫要告诉他?,”易上鸢语气?变得急迫起来,怕孟晚多虑便补充了句,“我的意思是,他?如今重伤未愈需要好生修养,若是将此事告知他?怕是会伤心过度。”
“我知晓了。”孟晚点?头应下?,可神?情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小师妹,”易上鸢抢在孟晚开口前出声,“比起宗主,我更希望你还能继续唤我易师姐,无论我今后是什么身份,我都是你的易师姐。”
只一句话便莫名?让孟晚红了眼,她记得易上鸢对她所有的好,记得易上鸢一次又一次的关?心和照顾,以至于那些问题终是没?有问出口,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好似怎么变,她都还是那个被师兄师姐庇护的师妹。
从议事厅出来,孟晚去看了刘小年,也去了渡生台,最后漫无目的的在万象宗游荡,等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在山间陵。
自从纪长宁“死?”在封魔渊后,这里便荒废了起来,无人打理杂草和枯叶已经遍布四周,就?连纪长宁居住的那间木屋,也已经被爬山虎团团包裹住,看着颇有种物是人非的凄凉之感。
她站在足有自己半身高的荒草之中,神?色复杂,不由想到上次来此处还是告知自己同晏南舟即将大婚的喜讯,那时一切都未发生,挚亲挚爱挚友都还在,天地间也是太平祥和,未曾想再到此处,已是这般境地。
孟晚思绪翻涌,指尖捻了个火决将层层叠叠的爬山虎烧干净,露出了里面被风雪侵蚀后显得暗沉的木屋模样,她轻轻推开门,门板摇摇欲坠,稍稍用点?力便砰一声掉落,扬起大片尘土。
屋里到处都是久久未有人而?留下?的灰尘,可摆设却同之前无二,甚至桌上还放着一只茶杯,仿佛只是主人饮茶时突然?有事出去,一会儿便会回来。
木屋不算大,再加上纪长宁平日里多是清修,没?甚喜好和贪欲,一眼便能看完,除了最常见的家具外?,便是一面满柜子的古籍从逐渐的心法,到一些法阵法决,包罗万象,应有尽有,孟晚甚至还瞧见了几?本风流话本,有些讶异,想象了一下?:夜深人静时纪长宁点?着烛火看话本的画面,不由笑出声来。
柜子最顶上一个花纹精美的箱子吸引了孟晚视线,这这屋里每一样都极其普通,可这箱子却能瞧出主人的珍惜,被放置高处不说,还用锦布盖着生怕落灰,让人越发好奇装的是什么。
孟晚想打开看看,可总觉得这个行为不妥,又按耐不住自己心中好奇,犹豫片刻低声嘀咕,“不由交给天意?”
语毕,她从腰间解下?玉佩放在掌心,垂眸自语,“正面就?看,反之不看,皆听天意。”
话音刚落,孟晚将玉佩高高往半空一抛,她的视线也随着玉佩望去,随后伸手稳稳接住,双掌打开,露出了一点?点?缝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瞧去,随着缝隙变大,玉佩的全貌显露出来。
“正面!”孟晚欣喜不已,随后扬扬得意道:“天意如此,那便不能怨我。”
一边说着一边将玉佩系在腰间,踮起脚将箱子拿了下?来,拽下?锦布小心翼翼擦了擦上面沾到了灰尘,左右瞧了瞧发现?了底下?有一个以灵力为媒介的禁制法决痕迹,可不知怎么回事失了效,她并未多想越发觉得天意如此,思索片刻还是将箱子打开。
同她预想的不同,箱子中并未有什么奇珍异宝,也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本轶闻,而?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不少灵石,一盏坏掉的灯,草编的蝴蝶,木雕的人偶,干枯的月光草,甚至还有一副画。
这些东西无甚特别?,说是废物也不为过,毕竟那蝴蝶歪歪扭扭,那木偶丑绝人寰,那月光草是喂猪的,说来说去也就?灵石稍稍有用些,可主人却好似极其爱惜。
孟晚想不明白纪长宁为何将这些无用之物细心珍藏,还特意设下?禁制法决生怕被人发现?,心中暗道:难道长宁有收集这种杂物的癖好?
虽不明其意却也没?有多加议论,只是拿起那幅画展开,画中是位手执宝剑,身穿白衣的少女,可令人讶异的是作画之人的技艺,只见那线条画的极其凌乱,五官乱飞,身形细长如竹竿,双目似钟馗瞪圆,动作别?扭,别?说是少女,说是魔修妖物也不为过。
可孟晚还是从作画风格认出了,是晏南舟所画,她记得曾有一次缠着晏南舟为自己作画,晏南舟连连推脱,只说自己画工不佳难登大雅之堂,且画不了人。
最后受不住自己哀求无奈之下?画了一只兔子,果真同他?说的画工不佳,由于太丑自己早已不记得将那画丢在何处了。
这是何等情意,明知自己不擅长,可仍愿意为对方一试,且唯一一副人像便是心中之人?又是何等情意,才能这般不损分?毫,细心珍藏?
孟晚看着这满箱的东西,已然?明白过来自己窥探到的究竟是什么,她心中并不觉得难过,反而?涌上来的是惋惜,惋惜造化弄人,
将物件一一摆放好再合上箱子,孟晚垂眸看着盒子轻声自语,“我知晓你不想让旁人瞧见,我帮你。”
一道粉色的灵光在箱子周身闪烁,禁制法决已成,孟晚小心翼翼将箱子放回原处,环顾四周,随后合上门走了出去,愣愣站在院中,身后好似又响起了纪长宁恭敬淡漠的声音,“见过小师叔。”
“长宁!”孟晚欣喜转身。
“长宁!”
远处传来呼喊声,纪长宁睁开眼望着漆黑余光的前方,她知道自己又在做梦了,待在同悲剑的这段日子许是无事可做,她脑袋总是昏昏沉沉的时常做梦。
有时候是在考研前熬夜背词;有时候是和闺蜜朋友说笑打闹;不过最多的还是在山间陵的时候。
梦中的人脸皆是雾蒙蒙的瞧不清,可能是路菁,也可能是薛师兄,或者是赵世安,梦醒后总是记不起来。
这次的梦中没?有人只有远处传来的呼喊声,周遭漆黑无光,可奇怪的是却并不影响她的视野,纪长宁未动,听见那个声音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紧接着一个人影出现?在不远处朝着自己招了招手,“长宁,快来!”
那是刚到这个世界的自己,瘦小羸弱,脸上是如今自己所没?有的无畏和愉悦,从眼底透出来的笑意,一遍又一遍招手,呼喊着,“长宁,快来。”
纪长宁抿唇沉思,随后迈开腿朝人走去,刚一走近便被人一把?握住了手,神?色疑惑垂眸时,却听稚嫩的声音响起,“快跟我来。”
下?一刻,未等纪长宁反应过来便被一把?拽住小跑起来,步伐越来越快,穿过漆黑的空间便到达了透出亮光的尽头,她扭头望去只见来路消失不见,身处的另一个空间明亮洁白,只是空中漂浮着大大小小的字。
她眼中闪过好奇,凑近看了看,那些字所写的皆是所发生的一切,准确说是属于《万古尘》这个故事中所发生的一切。
不,不完全是。
在原本故事的最后,妖魔同仙门大战,晏南舟和孟晚联手除掉了朱厌和噬日楼,最后归隐山林成为了神?仙眷侣,成为仙门中的传奇,所有人都迎来了皆大欢喜的好结局。
没?有什么怨灵和天谴,没?有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没?有易上鸢的处心积虑,甚至路菁和薛云阳也没?有死?,当然?也没?有纪长宁,叶东川只收过薛云阳和晏南舟两个弟子。
可若是一开始的故事没?有自己,那自己是谁?纪长宁是谁?
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纪长宁的面容变得惊恐起来,眼中满是困惑。
“你看到了吧,”身后那道青涩的声音继续响起,纪长宁闻声望去,见少时的自己坐在地上仰着头道:“从一开始,你就?不是我所创造出来的人物。”
“你到底是谁?”纪长宁冷声质问。
那张同自己相似面容的人歪了歪头,扬起一个天真的笑意,“我?吾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一花一木,一霜一落,一山一河,一瞬一息,从万物发展到事事规则,包括这世间的所有生灵皆是吾所创造的,吾主宰着所有,从生到死?,从喜恶到爱恨,你们那里应该称呼吾叫作者,不过吾更喜欢别?人称呼吾——天道。”
“天道?”纪长宁重复了遍,盯着眼前这人,神?色淡然?的问,“何为天道?”
“天道,运为恒久之道,道生万物,道在万事万物中,又以百数自存乎天,可想见,不可想,知之不远,不可谓之矣,天地是吾,万物是吾,道,亦是吾。”
“所以,我也是你所存在的一部分??”
“非也,”天道摇了摇头,“你是超脱天道之外?的存在,吾甚至不知你为何而?存在,可你存在了十九次,”天道皱着眉思索,神?情像极了茫然?无知的孩童,“你第一次出现?在吾所创造的世界中,引发了天地崩乱,明明只是故事中无关?紧要的易上鸢意外?闯入了吾的灵海之中,看到了吾所创造的另一个世界,居然?让她有了自我意识。”
提及此事,天道神?色肉眼可见的不悦起来,嘟着嘴不悦道:“第二次世界崩乱,是你杀了那一百二十余村民的时候,薛云阳陨落,你本应也死?在吾的天罚之下?,可那时却有一道极强的外?力,替你挡下?且改变了轨迹,你便被规则修订成了万象宗大师姐,可是,从一刻起,天地法则就?开始不一样了。”
“何处不同?”纪长宁反问。
“因为,这些发展在前十九次皆未发生,前十九次,你每次结局不过是死?在封魔渊的寥寥几?语罢了。”
纪长宁微眯着眼,安静听着天道所言。
“吾花了许久的时间探寻原因,终于明白究竟为何,因为第一次的晏南舟发现?了这个世界的漏洞,也就?是虚空之眼,用全身灵力修为和体内神?骨之力,一次又一次扭转时空妄想改变结果,”天道目光阴冷,神?情睥睨无情,“与天相争,简直不自量力!”
“呵,”纪长宁冷笑一声,“当真是不自量力那?若真是不自量力,你今日怕是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话音一落,天道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纪长宁反倒变得随性游刃有余,她上前几?步也学着席地而?坐,微微抬眸,不急不慢开口,“我本以为你会胜券在握,可刚刚听你这番话好像并非如此,可是所有的事物发展轨迹都发生了改变,你已然?无法掌控这个世界了?”
天道抿唇不语,只是目光深沉的看着纪长宁。
“易上鸢通过你的灵海看到另一种天地法则,晏南舟尝试了二十次来推翻这个世界运行规律,就?连你的天道使者也并不受控,”纪长宁笑意加深,可眼神?却坚定无比,“与天争,也不见得会输。”
“那又如何,”天道声音冷漠无情,带着空灵的悠远感,“吾乃万物的创世神?,是吾给了他?们生命和意识,他?们皆因被吾掌控,听吾主宰,”
“他?们浑浑噩噩时自是愿意被你掌控,可当拥有了独立的意识和情感,那便称呼为人,命之理在于手,人不得管之,没?有人可以掌管他?人命运,天道也不可!”纪长宁声声掷地,一渺小之力却足以撼树。
“愚昧至极!”天道提高了声音怒吼,“若非晏南舟一意孤行,世界怎会崩塌,万物怎会生灵涂炭,因你二人霍乱天地导致有此浩劫,此罪滔天!”
“你既同我说天道法则,因果循环,那世间万物皆有定数,你又怎知眼前发展不是天地定数?”
纪长宁说完站起身来右手下?翻幻化出一柄光剑,厉声道:“我所犯下?的错我自会弥补,轮不到你大义凛然?,至于你这个高高在上的天道……给我滚出我的梦境!”
语毕,她快速朝着天道用力挥剑,剑气?自下?而?上,碰到天道的同时便碎成了无数光点?,随后金光一闪,纪长宁猛地从梦境中惊醒。
她环顾四周还是熟悉的空间,忙抬头看向水镜,却见晏南舟浑身鲜血淋漓,竟是用同悲剑捅了自己两剑。
伤口颇深,留下?的血已经将衣衫打湿,他?面色苍白无比,可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神?情冷静淡漠的盯着同悲剑,沙哑着声自语,“师姐,你当真如此狠心?”
他?自嘲一笑,觉得自己简直冥顽不灵,怎会将一个幻觉当真,明知不可能还要一试,叹了口气?闭上眼再次握住剑柄朝着腹部捅去。
金光一闪,手腕被人用力攥紧,随后金光消散一个人影渐渐浮现?,同时响起熟悉的怒吼声,“晏南舟,你疯了吗!”
晏南舟睁眼,眼泪顿时流下?,哑着声哽咽,“师姐……”
第227章 第二百二十七回
同?悲剑被晏南舟的血沾满, 那个阵法暂时失效,而栖身于同?悲剑中的纪长只感觉同?上次那般,一道金光闪过眨眼被甩出了剑中。
她知道晏南舟病得不轻, 偏执且执拗, 可怎么也未想到晏南舟这?般疯魔,做的这?些举动半点不似正常人能做出,仗着自己的特殊体质,毫不犹豫就给了自己几剑,若是那次只是幻觉, 亦或是自己压根不会出现, 他要活生生将血流干不成?
纪长宁只觉怒不可遏, 恨不得抬手给这?人几巴掌, 可指责的话还未说出, 这?人倒先痛哭流涕起来,那副神情仿佛受尽了极大的委屈,衬得皱眉的纪长宁活像个是非不分的恶人。
“你不是能耐着,不是不怕死吗?”纪长宁语气不佳, 冷声?道:“这?会儿又?哭什么?”
“我只是……太过想你了……”晏南舟哽咽出声?,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模样。
美男落泪自是惹人怜爱, 可无奈在纪长宁眼中此人既非香也非玉, 乃是臭石头, 故而没好气道:“哭哭哭,福气都给你哭没了。”
“此话何意?”晏南舟眨着泪眼婆娑的双眸问。
“别管, 少问, ”纪长宁冷眼警告,随后?盯着晏南舟腹部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 语气平静问,“流了这?么多血,还能活吗?”
“无碍。”
听人这?么一说,纪长宁索性懒得管了,松开手起身打量着四周,注意到二人身处一处庙宇之中,庙中供奉的并非是诸天?神佛,而是易上鸢。
她仰头打量着那个同?易上鸢有三分相似的法相,不由?想到在梦境之中天?道同?自己说的那番话,若通俗易懂的理解,易上鸢窥探到的灵海其实便是作者的另一个故事的灵感。
正思索时,将情绪平静下来的晏南舟擦掉眼泪,也不在乎浑身的血和伤缓缓凑了过来,若不是那双红肿的双眼,瞧着除了面色苍白些和平日不无两样。
“你何时知晓我栖身在同?悲剑之中?”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纪长宁头也未回问。
脚步声?止,晏南舟因哭泣而带着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邢可道自诩天?道使者,算卦应是有些本事,那日在阅微草堂,我瞧见邢可道抱着同?悲剑说话,隔的远并未听清,心中觉得古怪便留了个心眼……”
晏南舟停顿了会儿,因心虚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且在龙阳村时,我其实并未睡着……”
后?面的话未说完,可纪长宁却已明?白,转身看着眼前低着头的人,冷笑?一声?,“你倒是心机深沉,惯会伪装,连我都被你骗过去了。”
自知理亏,晏南舟只好出声?解释,语气满是着急和紧张,“师姐,我只是太过想你,你不知那日你在我眼前跳下山崖消失不见,我寻遍了无数地方?都寻不到你,心中万般悔恨痛不欲生,只能整日将自己灌醉,不过是因为只有醉后?你才肯入我梦中。”
纪长宁抬眸看着晏南舟,总觉得这?人好像有什么不同?,像是更为坚定和果?断,远没有那种茫然困惑,突然间豁然开朗,言行?举止也未遮遮掩掩,不由?询问,“所以,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何挖你的神骨?为何会突然消失?又?为何会栖身在同?悲剑之中,这?些,你都不想问吗?”
“我不想。”
“那你可知道,我并非……”
“我知道,”晏南舟抢过话头,毫不犹豫的回答,没有一丝迟疑,眼神和语气都无比坚定,甚至上前一步,目光真挚的看着纪长宁,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纪长宁抿唇不语,神情讶异。
“我知道你是纪长宁,却又?不仅仅是纪长宁,知道你从何处而来,也知道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何,甚至你所不知道的我都知道,”晏南舟语气很轻,每一个字都清晰敲击在纪长宁心间,“可我不在乎,神骨也好,天?道也罢,只要你想,我都可以助你,于我而言,只要你是你,只要我是我,那便够了。”
一番话说的云里雾里,可纪长宁却好似明?白了什么,语气凝重?反问,“那,你是晏南舟还是崇吾呢?”
“崇吾是谁?”突然冒出来的一个陌生名字让晏南舟有些疑惑。
这?下轮到纪长宁愣住,“你那番话说的不是指崇吾?”
“自然不是,你莫不是不知道我是玄翊真君?”
“你是玄翊真君?”
话音一落,二人均没有再说话,只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直到这?会儿才发现,他们好像各自得知的消息没有整合,以至于没头没尾。
纪长宁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我觉得咱们应该好生坐下来聊聊。”
“师姐所言极是。”晏南舟亦是一副头疼的模样。
于是二人花了半个时辰快速理了一遍思绪,从意外穿书说到重开了二十次的故事发展;从崇吾的出现说到了玄翊的飞升;从天?道的运行法则说到了出现漏洞的虚空之眼;从意识觉醒说到了世界的崩塌;从煽动翅膀引发的蝴蝶效应说到了眼前的天地浩劫……
这?期间也约莫估算出,纪长宁每次现身能离开同?悲剑的时长大概在两刻钟,故而每次纪长宁身体一消散,晏南舟二话不说直接划破手掌将鲜血沾满同?悲剑,神情坚定的仿佛流干血也不会眨一下眼。
简单分析了一番,困扰二人许久的疑惑也纷纷得到了解答,比如虚空之眼作为天?道创造世界而留下的漏洞,确实有扭转时空的力量;纪长宁丢失了一段记忆也是因为崇吾;晏南舟梦中出现那个泛着金光的男子便是玄翊真君;神骨是开启纪长宁回家的钥匙,事实证明?无用;这?已经是他们第二十次相遇,在之前的十九次晏南舟会一次又?一次失去纪长宁。
……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所有困惑得到解答。
晏南舟看向?纪长宁,哑着声?问,“所以说,至始至终陪在你身边的那个崇吾,是我?”
纪长宁点了点头,她并未告诉晏南舟他所处的世界是一本虚构的书,只说自己是从另一个时空而来。
见状,晏南舟笑?出声?来,“原来你我早在很久以前就相识了,哪里如何?”
后?面这?句问的莫名,纪长宁皱了皱眉表示疑惑。
“你的家乡,和这?里一样吗?”晏南舟将话补充完。
闻言,纪长宁抿着唇回想,她在这?个世界停留了许久,久到对自己的家乡记忆变得模糊,好一会儿才会轻声?回应,“不一样,那里没有修士,也没有妖魔,却拥有着许多术法才能做到的神奇之物,人可以天?上飞,也可以在地上跑,相隔千里也能对话,那里没有肆意而为的杀戮,没有人生为卑的理念,有的是秩序井然,众生平等,更重?要的是,那里有我的家人。”
“真好啊,”晏南舟嘴角扬起一点笑?意,听着纪长宁所言在脑海中构造了一个美好安宁的画面,“那一定是个极好的地方?,才会孕育出这?般好的你。”
眼前这?人的眸光太过深情,直视时好似望进了一汪春水,整个人都会陷入其中,纪长宁并非看不出这?摸深情后?的用意,当?知晓所有一切后?,说不震惊自是假的。
这?世间怎会有人如晏南舟这?般固执,一次又?一次扭转时空,只为替自己寻一个生机,步步筹谋,哪怕牺牲自己全部的灵力修为和性命,也从未后?悔,无论重?来几次都能挣脱开天?道,从早就设定好的血肉中,挣脱出属于自己的爱意,哪怕被自己挖了神骨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恨意。
纪长宁想不明?白,未来到这?个世界时,她的世界同?大多数寻常人一般普通,有亲人朋友甚至还有一段刚结束不久的恋情,来到这?里后?对晏南舟的那点爱意甚至并非是她人生最?为重?要之事,她有太多在乎担忧之事,担心修为无法精进,担心师兄弟们调皮闹事,担心有什么妖魔恶人祸害百姓……
情爱是在相处下产生的悸动,与?她而言是最?为普通的情感,同?友情亲情无甚不同?,故而她无法理解晏南舟对自己的执念,是何等的爱才能让他付出全部,感动之余让纪长宁产生极强的害怕,害怕自己无法承担这?份情意,无法给予他同?等的情感。
这?段时间,她在同?悲剑中有太多时间,足以让她放空去思索种种,最?多的是晏南舟,时至今日,爱恨已然作罢,过往细细说来甚至说不清谁亏欠了谁,同?样的发展自己经历了二十次,若是换算成时间,约莫几百年了。
几百年的光阴系数用于纠结上,未免太过浪费,当?一切归于最?初点时,问题便回到了最?为简单的一开始,自己可还否心悦晏南舟,纪长宁一遍一遍在心中询问自己,每一次议题的提及得出的结论却各不相同?。
神情可以伪装,眼神可以欺骗,可心中的情意却无法更改。
细细想来,二人相识的这?些岁月除了山间陵,便是在思南那段日子有过平淡幸福,从头到尾的欺骗中当?真没有一点真心吗?
纪长宁不敢细究,可若这?个世界即将崩塌,意识将被摧毁,天?地万物皆不复存在,那在消散的最?后?一秒自己会想什么?
可能会想到许多人许多事,可眼下,她想的是晏南舟。
万事万物将归于虚无,无论是崩塌还是归零重?来,纪长宁都想抛开一切疯狂一把,既然无法完全放下,那为何不索性放纵,她不知道自己对晏南舟的爱意有多少,可这?世间再无人会如晏南舟这?般爱着自己。
人性如此,皆是自私,至此一生,不过是确认自己被爱着,与?其纠结一些早已成定局之事,何不放下,看破参悟,方?得圆融,红尘纷扰,自在随心,便是本我大道。
乱如麻绳的思绪寻到源头,好似乌云骤散豁然开朗,所以的恨意委屈和执念在这?一刻得到了释然,只余下最?为平静淡然的自己。
纪长宁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晏南舟还在渗血的伤口,眼中流露出不忍,自下而上抬眸语气很轻的问,“还痛吗?”
伤口被指腹轻柔的拂过,疼痛中带了点酥麻,可纪长宁的语气太过温柔令晏南舟有些恍惚,好似做梦一般,哑着声?回答,“不痛。”
“别仗着不会死就这?般糟蹋自己,”纪长宁不悦瞪了人一眼,“虽不会死但?总会痛,你莫不是连痛都感受不到?”
“我没有亲人和朋友,也无人会在乎,若是能死就好了。”晏南舟自嘲笑?了笑?。
“我会在乎,”纪长宁抬眸看着眼前之人的眼睛,看出晏南舟眼中的难以置信,一字一句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坚定认真,“我会在乎。”
这?四个字落在晏南舟耳中,让他红了眼,因为说的人知晓,听得人也明?白,这?话中的另一个意思,是和解,是接受,是爱意。
“师姐……”晏南舟情绪激动,一把攥紧纪长宁的手,语气急迫追问,“你这?次说的,可是真的,莫不是又?骗我,我已经没有神骨了,你这?次想要的是什么?你不能再骗我,你不能……”
“不会,”纪长宁伸手拍了拍晏南舟的手背,语气轻柔道:“这?次是真的。”
晏南舟嘴唇颤抖,满腔情意快要从心中溢出来,终是忍不住一把将纪长宁揽入怀中,可谁知刚入怀,便到了时间,随后?一道金光闪过,怀中的纪长宁便随着金光消散。
“师姐!”晏南舟神色惊慌,伸手抓住消散的金光,却什么也抓不住,余光瞥见一旁的同?悲剑,动作极快的便要划破手腕放血养剑。
“晏南舟!不可!”同?悲剑中的纪长宁急忙出声?制止,“我没有离开,我就在你身边,莫要再让自己受伤了。”
焦躁的心得到安抚,晏南舟吐出口浊气,将同?悲剑拿了起来,小心翼翼抱在怀中,颤着声?开口,“师姐,你无事吧。”
“我无事,这?个阵法我一时半会还破除不了,你也不必浪费自己的血。”
“我会想办法将你救出来。”
纪长宁没有拒绝,毕竟这?个阵法是崇吾设的,那最?有办法破除的人自然就是晏南舟了,随后?又?想起一件要事,“你想做之事,亦是我想做的,怨灵是被我们放出来的,自当?由?我们来解决,我们一起去封魔渊。”
“好,我们一起。”
也不知是否因为心绪不同?,今日的天?并非风雪交加,而是难得有了点暖阳,屋檐和树梢上积雪被冬日的暖阳照射,融化成了水,淅淅沥沥的滴落在地上,将土壤砸出来一个小水坑,倒映出四周景物,又?随着雪水滴下扬起了底下的泥沙,变得浑浊不堪。
刘小年看着碗中褐色的药汤,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一言不发若非微弱的呼吸声?,好似没有生机。
孟晚偏头打量着人,见人一动不动,正欲出声?时,刘小年开了口,“小师叔。”
“怎么了?”
“这?些药喝了,当?真能修复灵根恢复灵力吗?”刘小年端着碗抬头看向?孟晚。
后?者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眼神暗淡垂眸点了点头。
刘小年眼中情绪翻涌,随后?仰头将药汤一口饮尽,许是喝得太过着急,喉咙被呛到不停咳嗽眼泪都浸出泪花,孟晚忙起身倒了杯水递过去替人拍背顺气,着急询问,“怎么样,可好些了?”
“咳咳咳……”刘小年涨红了脸,咳的整个人都颤抖,接过水杯哑着声?回,“我无事,小师叔莫要担心。”
“小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刘小年接过水杯抿了口水,喉咙还有些干痒被水润了喉好了些,抿着唇好一会儿才声?音很轻的开口,“小师叔,我不想吃药了。”
“可是这?是宋师兄特地给你配的药……”
“药太苦了,”刘小年捧着水杯低着头自语,“真的太苦了。”
孟晚欲言又?止,明?白刘小年话中所指,叹了口气,“良药苦口,吃了药,总是有希望的。”
刘小年低着脑袋幅度很小的摇了摇了,“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我本就愚笨,修炼多年才有那么点灵力,灵根被毁怕是再不能修炼了,只是师父不愿放弃罢了,我不想她担心便装作无所谓的模样,可我心里都知道。”
对于修士而言灵力和修为有重?要孟晚自是知晓,她未遭受刘小年经历的一切,无法与?之共情,所有安慰的言语都显得没有意义,只是感受到从这?人身上传来浓浓的悲伤,脑海中突然浮现什么,忙改口道:“小年,你还记得我之前答应过要帮你寻你父亲吗,我已经知晓是谁了,他是……”
“小师叔,”刘小年闻言抬头,反应极快打断孟晚的话,“我不想知道了。”
“为何?”孟晚皱着眉想不明?白,“你不是一直在找他吗?”
“起初,因为我是一个人,故而想要找到这?世上同?我有血缘关系的唯一亲人,”刘小年放下茶杯,脸上扬起了笑?意,“可如今不需要了,因为师父待我极好,教?我良多,亦师亦友,亦母亦父,于我而言师父便是我的至亲,至于其他,我也不在意了。”
这?番话落在孟晚耳中,同?时也落在了门外的易上鸢和宋允书耳中,后?者侧眸看向?身旁之人,语气淡然道:“小年心里当?真是满心满眼都是你,就是不知道你这?个做师父的有几分真心。”
易上鸢冷眼瞅了人一眼,没好气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说完,转身离开。
宋允书也随之转身看着人背影,神情复杂,侧眸看向?屋里还未注意到他们来过的二人,叹了口气,快步朝着易上鸢追去,好心提醒道:“你如今对外可是修为大减的模样,走的这?般快瞧着可是不大像。”
“宋子兮,”易上鸢停下脚步回头,眉头紧皱,脸色不佳,“你当?真以为我不敢罚你?”
“自然不是,”宋允书笑?着回答,神情丝毫不惧,淡然道:“你如今是一宗之主,旁人所言于你而言毫无意义,我又?算什么身份,不过少时的些许同?门之情,怎敢置喙。”
“你……”易上鸢怒目而视,冷声?道:“我若不是在意少时情意,就凭你知晓这?么多,又?一次一次同?我作对,我早就杀了你……”
“好啊!”话音未落,宋允书目光变得有些癫狂,他凑近两步,垂眸直视易上鸢的眼睛,声?音低沉而言,“与?其每日担惊受怕,不知你何时遭报应,不如此刻你便杀了我,你杀啊!动手啊!”
易上鸢皱了皱眉,抬首便是一巴掌,她这?掌用了十成力,宋允书被扇的偏过头,眼神肉眼可见的呆滞片刻,随后?用指腹擦过流血的嘴角,口中立刻蔓延开那股血腥味,他眸光微暗,扬起一个自嘲的笑?。
“宋子兮,要嘛你就好生做你的宋长老,要嘛,你就给我滚出万象宗,”易上鸢上前一步,二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进,影子倒映在地上,一个极其亲密的姿势,“你当?真以为,我不知你的心思吗?”
话音未落,宋允书瞳孔猛地放大,那种秘密被发现的窘迫和惊慌失措在眼中浮现。
目易上鸢冷笑?一声?转身离开,刚一转身手腕被人攥紧,随后?身后?响起宋允书沙哑的声?音,“小六,封魔渊你不能去。”
“我有一剑在手,眼下修为乃是当?之无愧第一人,这?世间无人可阻我易上鸢,封魔渊,我去定了。”
语毕,易上鸢挣脱开宋允书快步离开,徒留下一人站在原地黯然神伤。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林朗收到不二山庄飞来的传音蝶,他听完后?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谷主,如何了?”淳于策问。
“让所有人都做好准备,”林朗微眯着眼,语气得意道:“这?封魔渊便是她易上鸢的埋骨之地。”
随后?,抬首一挥传音蝶化为无数光点飘散在半空,风一吹,便消失不见。
第228章 第二百二十八回
七日的?时间比预想的?要快些, 到达同商阙约定的?那日是极坏的?天气。
天色被阴云笼罩暗沉无光,寒风刺骨,似夹杂着细碎的?雪粒, 树枝沙沙作响, 大地?一片凄凉,哪怕无量山受灵力滋养,也能感受到狂风将袭的?阴冷。
易上鸢身着宗主?锦袍站负手在渡生台前,目光凌厉,虽面?容苍老许多, 可半点看不出?随性而?为易长老的?影子, 一言一行皆是一宗之主?的?威望。
她此行带了门?中不少精锐弟子, 众人皆知此行目的?, 故而?并未多言, 只是看向宋允书和钱奕君,“宗门?事务便?交由二位师兄了。”
钱奕君摆了摆手,“好了,我?自当护好宗门?, 你此行危险,还是多加小心, 莫要死在封魔渊了。”
话虽是关心可语气算不上多好, 易上鸢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笑了笑, 随后视线偏移看向一言不发的?宋允书。
二人那日不欢而?散后一直未见过面?,今日再见心中总是还觉得有些诡异, 易上鸢事后也有懊悔, 觉得自己那一巴掌属实?有些过了,可眼?下并不是说此事的?时机, 只好将那些情绪收敛,朝人轻声道:“费心了。”
宋允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闭口不言,朝人点了点头?。
易上鸢收回目光,朝着众精锐弟子厉声高?喊,“出?发!”
约莫百名弟子齐唰唰御剑飞行消失在视野之中,渡生台的?众人也纷纷散开,孟晚正欲转身离开时,余光瞥见还站在原地?的?宋允书,面?露不解走了过去,疑惑道:“宋师兄,你不回知礼堂吗?”
宋允书望着远处的?山峰,面?色隐在暗处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得清他的?声音,“小师妹,你说宗主?此行可会平安?”
孟晚也看向不远处的?山峰,思?索着回答,“自然。”
可实?际上二人皆没有把握,明知封魔渊是龙潭虎穴,易上鸢却有不得不去的?道理,他们无法阻拦,所能做的?不过是期盼平安无事。
“你易师姐自小便?是这性子,”回想起少时种?种?,宋允书连语气带来点自己也未察觉的?熟稔,“她认定要做之事,哪怕千般阻拦也会一往无前,旁人撞了南墙还知回头?,她倒好,不将那南墙撞破不罢休,没少因为这性子吃亏。”
不知想到了什么,宋允书无奈笑了笑,又继续道:“我?少时体弱,本不适合试炼,故而?在同门?师兄弟中也是羸弱瘦小,记得还在落霞峰时旁人都欺我?使不出?剑招,你易师姐也不过是个初上山没多久的?孤儿,不知天高?地?厚替我?出?头?,也不知她哪儿来的?胆子。”
初次听到宋允书提及过去,孟晚来了兴趣,不由出?声追问,“易师姐一向如此,看不惯之事非得讨个说法。”
“是啊,”宋允书语气变得轻柔起来,缓缓而?言,“那些师兄说不会用剑还替我?出?头?,十足可笑,于是她练了三天三夜的?剑招,几乎不眠不休,连双手都起了血泡也没有停止,就这么一次又一次挥剑,当时除了我?,没有一人觉得她能在三天练出?太虚剑意。”
“后来呢?”
“后来,”宋允书侧眸老丈人,笑意加深,眼?中是满满的?得意,“她在小比上,用那招归玄?将那群嘲笑我?的?师兄打的?鼻青脸肿,也让所有知晓了落霞峰来了个剑道天才。”
孟晚也跟着笑了笑,可她也明白,宋允书要说的?并不是这个故事,而?是话里有话,于是直接挑明问,“宋师兄,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小师妹,你果真和之前不同,长大了不少,”宋允书感到欣慰,轻声道:“她虽说让我?放心,可这些日子我?心中总是觉得不安,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似的?,你易师姐总是一意孤行,不亲眼?看着她平安无事,我?总是不放心,所以?……”
宋允书看向孟晚,继续而?言,“我?得去跟着她。”
毫不意外的?结论,同自己心中猜测相似,孟晚戏谑一笑,打趣道:“宋师兄,你担心易师姐便?直说,何必铺垫这般久。”
“我?……”宋允书张口便?欲解释。
“放心,”孟晚抬手打断,嬉笑着补充,“我?懂,我?都懂。”
也不知这人究竟懂了什么,宋允书无奈摇头?,只好说起了要事,“我?在她之后去,无事最好,若是有什么意外也能有个帮衬,宗门?事务就劳烦你和钱师兄他们费心了。”
“师兄放心,定不辱使命。”
“有劳。”
宋允书担心追不上易上鸢,点头?致谢后便?匆匆御剑而?去,转眼?便?没了踪影。
孟晚望着人离开的方向,歪着头?自语,“原来,宋师兄对易师姐……”
话未说完,孟晚便笑着转身离开渡生台。
而?就在无量山下的?结界外,不少隐蔽在山林草堆之中的仙门?均注意着周遭的?一举一动,自是也瞧见空中御剑而?去的?宋允书。
右当上山的?偏僻小道上站了不少不二山庄的?弟子,最前头?领头?之人正是门?主?于天,他眯着眼?盯着天边渐渐变成一个黑点的?宋允书,自语道:“庄主?说的?果然没错。”
随后,朝着众弟子抬手一挥,厉声吩咐,“上山!”
万象宗众人此时还不知道,已有不少仙门?弟子从四个方位秘密上山,多方势力汇集,即将打破这平静的?清晨。
群鸟啁啾,狂风怒吼,乌云堆积,寒气凛冽。
黑压压的?天带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和压迫,不知响起了什么动静,一大片群鸟扑腾着翅膀朝着四面?八方飞去,将被就阴沉的?天遮挡的?更?黑。
不远处的?黑色云层层层叠叠,一团卷积着一团,整片天好似快要塌了下来,头?顶上盘旋着数十只鸷鸟,泛红的?鸟瞳死死盯着来往之人,鸟喙中发出?叽里咕噜的?叫声,听着瘆人无比。
更?令人感到不安的?是那密密麻麻漂浮在空中的?怨灵,他们没有形体没有五官,像一团云又似一团雾,却蕴含着极强的?危险,仿佛正在虎视眈眈盯着他们,一旦又片刻松懈便?会蜂拥而?至,瓜分吞噬。
晏南舟握着剑站在东魆镜沙漠的?一处陡坡上,举目眺望着远处的?封魔渊边界,肉眼?可见怨灵的?数量越靠近封魔渊越多,甚至快要将天空遮挡。
他身上的?衣衫和发丝被风吹得凌乱,可眼?神没有一丝恐慌,语气淡然道:“快到封魔渊了。”
同悲剑中的?纪长宁自是也看见了前方的?情形,如今的?封魔渊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危险重重,旁人避之不及,他二人反其道而?行,甚至早就明白会有重回这里的?预感。
“这些事,也该有个了结,”纪长宁沉声而?言,又问,“等一切都结束了,你想做什么?”
晏南舟垂眸思?索了会儿,笑了笑回,“有些想家了,想回思?南……”
说完,又快速补了一句,“和师姐一起。”
“好,”纪长宁也跟着笑了笑,“我?们一起回家。”
这句话背后的?意义?太过美好,晏南舟有了片刻的?恍惚,随后又清醒过来,低头?看着手中的?同悲剑,语气极温和道:“师姐,有你在,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说罢,他握着剑步伐坚定,穿过沙漠,在满天纷飞的?怨灵和鸷鸟围绕下,缓缓踏入了封魔渊,人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匆匆赶来的?邢可道和谢无恙隔了一段距离,只能远远望见晏南舟的?背影,心下一慌立刻扯开嗓子撕心裂肺大喊,“晏南舟,晏南舟!”
隔的?太远了,声音被狂风吹散,无法传到晏南舟耳中,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越来越远,心急如焚,也顾不上其他直接便?要追着人而?去。
刚迈出?一步,手腕便?被人攥紧用力一拉,整个人也顺势转身,神色惊慌的?看着人,话还未出?口便?听谢无恙怒不可遏道:“你疯了吗,你知道哪儿是什么地?方就要跟上去!不怕死吗!”
“可是……”邢可道着急不已,还欲辩解什么。
“邢可道,”谢无恙眉头?紧皱,眼?中满是不安,“我?不知你一路上念叨的?门?究竟是什么,也不知你为何非要来寻晏南舟,现在人也见到该走了,这里可不是什么可以?游玩的?地?方,前面?就是封魔渊,你若是进去了必死无疑,你闹够了就快些同我?速速离开。”
邢可道咬着唇不知该如何同谢无恙说,将一切都解释自是不合适,那是他的?命数,亦是晏南舟的?命数,唯独不是谢无恙的?命数,知晓太多并非好事,更?莫说此事涉及太多眼?下情形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
可他也并非狼心狗肺之人,只是明白谢无恙对自己的?好,不愿见他身处危险之中,可时也,命也,从成为天道使者的?那一日起,他便?预料到有这么一天。
心中暗暗有了法子,面?上却不动声色,点头?应答,“你说得对,这里太危险了,咱们还是快些离开。”
虽觉得有些古怪,眼?下也容不得谢无恙多想,只是满怀戒备的?拉着邢可道转身离开,谁料刚行两步身后被人贴上了一张符咒,随之响起了极其响亮的?一声法决,“定!”
话音落下,谢无恙便?感觉身体似石块那般僵硬,整个人竟是动不了了,顿时明白过来,眼?中冒出?怒火,恶狠狠怒吼,“邢可道!你好啊,你真好啊,用我?教你的?术法对付我?,你真是好样的?,你给我?解开!”
“羊羊……”
邢可道唤了人乳名,这名字只有二人知晓,少时多是有求于谢无恙时,邢可道才会拖着长长的?语气撒娇,可随着年岁渐长身份不同,这乳名总归上不得台面?,也不符合太一坊大弟子的?身份,谢无恙已有许久没听到邢可道这般唤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我?知你是为了我?好,可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邢可道吃力的?将人扶到一旁,蹲在他面?前攥着衣摆神情十分为难道:“你莫要生气可好?”
谢无恙无法动弹只能咬着牙怒瞪着眼?前的?人,眼?睛瞪的?极大眼?球鼓的?似要掉出?来,半点不看出?英俊的?模样,若视线能化作刀刃,邢可道怕是已被千刀万剐了,甚至还能听见他磨着后槽牙的?咯吱声。
邢可道视若无睹,自顾自说了许多,让谢无恙不要生气,让谢无恙好生修炼,让谢无恙多操点心,让谢无恙记得把屋里的?松子糖分给其他人……
事无巨细,每一件都和谢无恙有关,落在谢无恙耳中不但没有让他怒火得到缓解,火势反倒有愈烧愈旺的?趋势,连说出?的?话都似从齿缝中挤出?来的?,“邢可道,你现在把我?解开我?还能既往不咎,否则你就等死吧!”
听出?这话中的?怒意,邢可道极其没骨气的?缩了缩脖子,委屈巴巴道:“我?都要成为门?了,你怎还这般凶?”
冷着脸盯着眼?前这人,谢无恙只感觉胸腔中的?怒火快要将自己的?理智燃烧殆尽,深吸了口气,平息了怒火,哑着声开口,“好,你非要去找死,我?也拦不住,你凑过来,我?有句话同你说。”
“什么?”邢可道不疑有他,将身子探过去。
“近一点。”
“你到底要说什么?”
“再近一点。”
“谢无恙,你不会要骗……”
戛然而?止的?话消失在相贴的?双唇之中,唇上传来的?湿润的?触感令邢可道瞪大了瞳孔,好似瞧见了什么极恐怖的?事,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一股热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双手用力一把将谢无恙推开。
“唔……”被用力推开后背撞到石块,谢无恙疼得整张脸皱在一起,倒吸了口气。
“你……”邢可道捂着嘴瞪大了眼?睛,整个人看着惊恐不已,连耳尖都红似滴血,你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空空如也的?脑袋什么也想不到,最后只能蹦出?来一句,“你……你有断袖之癖!”
“啧,”谢无恙不悦咂嘴,“我?没有断袖之癖,也不好龙阳,只是因为这人是你,你可明白?”
“可是……我?是……”邢可道欲言又止,皱着眉思?索,换了个说辞,不解道:“我?是你师叔啊!”
“那又如何?”谢无恙眼?中满是不在乎,嗤笑了声,“晏南舟都能同他师叔结为道侣,我?为何不可?”
人师叔是女子啊,这能一样吗!!
邢可道在心中怒吼着,面?上依旧是那副呆呆傻傻的?模样,眼?前局势太过复杂,并非是这脑子能够明白,只能色厉内荏道:“你好生待在这里冷静冷静。”
随后自以?为沉稳冷静的?转身离开,殊不知同手同脚泄露了他的?慌乱,惹得谢无恙笑出?声来。
胸腔振动时拉扯了后背的?伤,谢无恙嘶了一声,随后扬声大喊着,“邢可道,你最好别出?事,要不然我?就去结冥婚!”
前方慌乱不已的?人应是听清了这句话,脚步一顿忙捂着耳朵快速跑开。
谢无恙笑着笑着,眼?神变得无奈,哑着声自语,“邢可道,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远处片状乌云好似又汇聚起来,天边整个变得阴暗无光,不难猜测本就见不到日月星辰的?封魔渊中,应是漆黑昏暗。
易上鸢扫视四周的?枯枝和白骨,在冷风的?中的?脸色阴冷肃穆,她上次来封魔渊时这里还不是这般荒芜凄凉,如今更?像是炼狱之地?,更?能印证那魔眼?中跑出?来的?怨灵威力之大。
她此行不单单是为了那些百姓,还想看看噬日楼的?残兵究竟想做甚,引自己而?来,只怕是有所准备,今日恐有一场恶战。
好在,易上鸢也并非毫无准备,随行弟子均是宗门?精锐,以?一敌百,更?是服下了神骨血肉炼制的?丹药,碰上那些怨灵也毫不畏惧。
“宗主?,”派去探路的?弟子回来禀报,“前面?魔气冲天,应是快到了。”
“都打起精神,莫要松懈。”
“是!”众弟子异口同声。
山谷的?尽头?是处广阔的?断崖,断崖下深不见底还冒着黑气,无端让人脊背发凉,而?断崖对面?,黑压压一片魔修,仔细去看,其实?能看出?这都是低阶魔修,魔气和修为都不堪一击,也就领头?的?那只竖瞳妖修看着有几分能耐。
“易宗主?,”商阙勾唇浅笑,“您可算是来了,在下在此等候多时。”
“听闻,你想见我??”易上鸢负手抬眸,目光满是轻蔑和冷漠。
“易宗主?如今可是声名大噪,无数人视你为神为佛,杀了那么多人才能让你现身,想见您一面?,属实?不易。”
“眼?下,我?人就在此处,不如将那些人放了。”
“放了?哈哈哈哈,”商阙笑得癫狂,“易宗主?莫不是当我?三岁孩童,我?若将那些人放了,岂不是任易宗主?宰割了。”
易上鸢勾唇也笑了笑,“人你不放,那你今日引我?现身,意欲何为?”
商阙脸上笑意消散,目光变得阴冷,语气满怀恨意道:“自是为了我?们楼主?报仇雪恨。”
“朱厌死于怨灵,同我?有何干系??”易上鸢反问。
“你说谎!”商阙恶狠狠咒骂,“你自以?为天衣无缝,可越是凑巧越是古怪,我?们楼主?心系天下却惨死你之手,你认也好,不认也罢,我?终究会用你的?血来祭奠他。”
“好大的?口气,”易上鸢眯了眯眼?,不怒反笑,“我?人就在这里,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能耐取我?的?命。”
语毕,易上鸢右手下翻幻化出?长剑,自下而?上一挥,凌厉的?剑气快速飞去,商阙忙翻身避开。
“砰——”
商阙回首看向刚刚站立之处,石林被平齐砍断一片,石块掉落在地?上,尘土飞扬,同时也掀起了战火的?讯号。
那道剑气乃是一个开始,顿时烽烟四起,天空被乌云笼罩,怨灵四处纷飞,剑光犹如一道道闪电划过天际,仿佛连天地?都在为之震撼。
而?人群之中,易上鸢手持一柄闪烁着寒光的?长剑,剑尖轻点地?面?,周身爆发出?夺目的?灵光,驱散这片黑雾,她的?身形如同鬼魅般在妖魔群中穿梭,每挥出?一剑,都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剑鸣,剑光如龙,划破长空,直击那些低阶魔修的?要害。
可那些商阙并非善茬,只见他的?的?竖瞳闪烁着金光,张大着嘴面?目狰狞,随后化作一条巨蟒,周身弥漫着黑色的?气息,魔气翻滚,动作极快,犹如一道道黑色旋风,朝着易上鸢席卷而?来。
法术碰撞,火花四溅,万象宗的?弟子和魔修打的?难舍难分,盘旋在空中的?怨灵似感知到灵力和魔力的?运转,也随之变得兴奋起来,朝着众人而?来。
见状,那些魔修便?以?无辜百姓铸造为肉盾,万象宗弟子的?招式变得畏手畏脚起来,一时之间,场面?无比混乱,哭声喊声求救声响成一片。
易上鸢对付商阙和那些噬日楼护法游刃有余,可这些魔修缠人得紧,每当她想出?手便?会被挡住去路,接连几次都是这般,将她的?怒火激起,冷声道:“烦人至极,我?可没有功夫陪你们玩!”
语毕,易上鸢周身灵力运转,双手握剑,剑气四溢,剑芒暴涨,气流逆转,风声骤起,随后化作一道惊天动地?的?剑光,剑光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向商阙,这一剑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无人可挡。
本是无懈可击,可商阙却未推后反而?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好似早有预料,易上鸢眉头?紧皱,察觉到不对,厉声道:“不对!”
话音未落,挥出?去的?剑光同另一道极强的?灵力碰撞,刺眼?的?白光扩散开来,天地?为之一震,有撼天之威力,连身处封魔渊中的?晏南舟都被灵力波及,忙运气庇护。
“怎么了?”纪长宁察觉到异常问。
眺望这直冲云霄的?红光,晏南舟皱紧眉头?,沉声回应,“看来,除了我?们,还有人在封魔渊。”
还未等仔细探究,便?听一道巨响响彻天地?。
“砰——”
房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站在桌边的?刘小年闻声望去,“怎么了?”
江师兄面?色沉重着急,回道:“有人攻山。”
第229章 第二百二十九回
突然起来的消息让刘小年呆愣在原地, 像是?没听清那般,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江师兄皱着眉快步走过来, 语气急迫道:“一时半会说不清, 四大仙门联合攻山,宗主和宋长老都不在,眼下宗门里面已经乱成一团,他们来势汹汹,护宗大阵怕是?挡不了多久。”
一边说着江师兄一边抓着人?往外跑, 嘴里还不忘道:“总之情?况不妙, 他们像是?有备而来, 你如今没有灵力无法自保, 先同我找个地方避一避。”
虽是?三言两?语, 和话?中蕴含的信息太过复杂,刘小年听完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云里雾里被江师兄拽着出了屋子。
出了屋子,这?才瞧见外面是?何景象, 伴随着一声巨响,万象宗的护宗大阵会攻破, 远处大殿的石柱轰然倒塌, 巨大的石块滚落, 扬起大片灰尘, 呐喊声震耳欲聋,随处可见形色匆匆的万象宗弟子。
山腰的山林火光冲天而起, 浓烟滚滚, 遮天蔽日,竟将那半边天都烧红了, 热浪随着狂风吹来掀起了额前?碎发,让所有景象变得越发清晰。
“别?愣着了!”江师兄一只?手握着剑,一只?手攥紧刘小年,神色凝重的打量四周,生怕突然冒出来什么闲杂人?等,“还不快走。”
刘小年被拉的踉跄几?步,躬着背难以置信问?,“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其他仙门的人?要攻山?”
“你问?我我问?谁去?”江师兄没好气道:“于尉他让我带你离开,你最好跟紧我,要不然谁也护不了你。”
“我不能走,”刘小年站在原地不动,咬着牙摇头,“我是?万象宗的弟子,师门有难我怎可独自离开,那同懦夫有何区别??哪怕是?死?,我也要与师兄弟们同心?协力,共进退!”
说罢,也不等江师兄反应,转身拼尽全力朝着山门跑去。
“刘小年!刘小年!你给我回来!”事情?发生的太快,江师兄甚至没抓住人?只?能看着刘小年越跑越远,恨的牙痒痒,怒气冲冲道:“一个二个的都不让人?省心?,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话?是?这?般说,他还是?调转反向追着刘小年而去。
“轰隆——”
半月殿又一块石柱断裂开,无数块巨石砸下,将地面砸出了坑洞和裂缝,甚至扬起了满天尘土,风一吹,尘土消散,能看清不请自来的几?人?是?何神情?。
钱奕君率领众弟子站在台阶只?上,垂眸打量,目光从那些身着不二山庄、飞鹤斋、空蝉谷、观音楼服饰的仙门弟子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最前?方几?人?身上,冷声开口,“不请自来,这?便?是?诸位的为客之道?”
“事出有因,还望钱长老见谅,”淳于策上前?一步,神情?自若,半点没有带人?攻山的窘迫,极其淡然道。
“呵,”钱奕君冷笑一声,“不知是?为的什么事,又是?起的什么因?”
“今日不为其他,只?是?为了仙门的公道而来。”
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
“笑话?,”娄渊不悦咒骂,“你们联合攻山,还说为了公道而来,莫不是?觉得我万象宗有愧你们不成!”
一旁的于天开沉声开口,“如今天地浩劫,怨灵肆虐,想必钱长老也是?知晓,这?些怨灵是?从封魔渊的魔眼中跑出来的,那日七大仙门的掌权者应朱厌相邀一同前?往封魔渊封印魔眼,不料意?外突生,封印失效,不仅没有封印成功,反倒是?将那些怨灵统统放了出来,才造成生灵涂炭的局面,更甚者折损了不少精锐弟子,仙门百家皆受重创,实乃憾事。”
“那日发生之事不少弟子皆亲眼所见,我万象宗也折损了不少精锐,就连宗主也深受其害,”钱奕君不悦质问?,“万事万物皆讲究一个因果,你们不去解决那些怨灵,围攻我万象宗,莫不是?真当我万象宗无人?!”
说完,钱奕君拔出手中佩剑,身后弟子亦是?齐唰唰一片拔出佩剑,一时间只?听长剑出鞘的噌噌声,好不壮观。
“好一个因果,”向玥仙子眼中满是?恨意?,怒道:“若我说,造成仙门今日惨状,世道生灵涂炭的罪魁祸首,便?是?你万象宗的宗主易上鸢呢!”
声声掷地,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清。
“胡说八道!”孟晚听到这?番言论张口辩解,神色暴怒,语气满是?急迫,“我们宗主心?怀大义,体恤百姓,一言一行皆是?为了天下苍生,怎会做出故意?放出怨灵残害仙门道友之事,依我看不过是?你们一面之词罢了,你们不仅围攻我万象宗还故意?编纂谣言诋毁我们宗主,其心?可诛,实乃仙门之耻!”
“那敢问?,怨灵肆虐,其他仙门皆求自保,易上鸢为何广开山门,让百姓焚香供奉?”
犹豫思索,无人?回应。
“她又为何未雨绸缪创立铁衣堂?莫不是?早就知道怨灵会吸取修士和妖魔体内的灵力和魔力?”
神色各异,无人?回应。
“仙门百家皆受怨灵迫害,噬日楼更是?损伤惨重,若不是?她心?思深沉手段狠辣,那妖修为何单单针对?你们万象宗?”
鸦雀无声,依旧无人?回应。
向玥仙子神色坚定,观众人?神态,冷声而言,“她易上鸢的罪行馨竹难书,如何配做这?万象宗之首!你们万象宗包庇此等恶人?,怎担得起仙门之首,今日,我们四大仙门便?是?为了仙门百家讨个公道!”
“哈哈哈哈哈哈,”钱奕君仰天大笑,面上神情?满是?怒意?,恶狠狠道:“我算是?明白了,什么罪责,什么恶行,不过是?你们自圆其说,为的便?是?让你们今日所为,四大仙门围攻我万象宗此举显得师出有名罢了,当真是?大义凛然啊!”
心?思被人?点穿,淳于策和于天的脸色都变得不大好看,前?者只?好沉声回应,“钱长老,无论你认不认易上鸢犯下的罪责皆属实,并非我们信口胡诌,还望万象宗众人?能够弃暗投明莫要一错再错。”
“弃暗投明?”钱奕君咬着牙重复,“我万象宗自古存天理,系苍生,除魔卫道,为这?天地安宁竭尽全力,却在你们口中成了暗,好生讽刺,好生可笑,让我们弃暗投明?不知是?投的不二山庄还是?你飞鹤斋!”
于天面色难看,扬声道:“钱长老不为自己考虑,难不成也不为万象宗弟子考虑吗!”
“我万象宗上下一心?,宗门弟子可以死?在救苍生,诛妖魔,护太平的大道之上,唯独不能背弃宗门苟活而生,众弟子听令!”钱奕君高举着手中长剑,提高声音,厉声大喊,“与我一起,迎敌护宗,誓死?不退!”
“噌——”
齐唰唰高举长剑,随后异口同声响起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迎敌护宗,誓死?不退!”
“迎敌护宗,誓死?不退!!”
“迎敌护宗,誓死?不退!!!”
声音响彻云霄,震慑在无数人?心?口,顿时之间,大战一触即发。
刀光剑影,灵光四射,各种嘶吼声和兵器碰撞声响成一片。
“划拉——”
刺眼的光晕转瞬即逝,这?才看清周遭景象,易上鸢单膝着地将长剑插在土壤中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长发被狂风吹得凌乱,脊背发抖,随后,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她用指腹将唇边的血渍抹开,在脸上晕出一道红痕,随后咳嗽两?声,才用力拔出剑站起身来,身体踉跄摇晃,可脸上神情?却半点没有恐慌,微微转头环顾四周。
周遭似有一泛着红光的隐形屏障,呈现柱形直冲云霄,不难看出是?一个禁锢控制的法阵,易上鸢嗤笑一声,收回观察的目光,眯着眼直视站在对?面断崖的商阙,微微抬首,语气高傲道:“想困住我?就凭你!”
商阙不是?一上午对?手,刚刚那一战亦受了重伤,捂着心?口咳嗽,吐出的唾沫夹杂着血丝,脸色苍白,语气有些虚弱的回,“我知晓易上鸢是?难得一遇的剑道天才,修为灵力自是?不容小觑,仅凭我一人?怕是?无法困得住你,所以,我找了些盟友,毕竟这?世上,想杀你的可不止我一人?。”
闻言,易上鸢眉头下压,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好似猜到了什么。
随着话?音落下,几?个人?影从商阙身后走来,待看清来人?后,易上鸢露出和果然如此的神情?,嗤笑道:“我竟不知,这?不二山庄,飞鹤斋,以及空蝉谷,何时同邪魔妖孽为伍了,或者是?,已然加入噬日楼,成为噬日楼的走狗了?”
林朗性子最为火爆,闻言面上露出怒意?,大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找死?!”
“易宗主,”段绪风伸手拦住暴怒的林朗,神情?平静的看向被困在法阵之中的易上鸢,言行举止颇有运筹帷幄的沉稳,语气淡然道:“还是?莫要逞口舌之快,毕竟眼下你是?受制于我们,应看清局势的好。”
“呵,”易上鸢不以为然,嘴唇轻扬,不急不慢问?:“那敢问?,诸位与这?妖物合谋设局将我困于此处,意?欲何为?”
“自是?为了,替仙门百家审讯于你。”一旁没有出声的夏侯菏泽开了口。
“审讯我?敢问?,我犯了何罪?”
“易上鸢,朱厌可是?死?于你手?封印之时可是?你可以破坏,导致封印失败?怨灵可是?你故意?放出祸乱苍生?各大仙门可是?因你损伤惨重?你蛰伏多年城府深沉,可是?为了颠覆这?天地!”段绪风一件件罗列,声音也逐渐提高,到后面甚至可以说是?怒吼出声。
易上鸢冷着脸安静听着,仿佛段绪风口中说的这?罪大恶极之人?并不是?她一般,只?等人?说完才开口,“空口白牙,如何当真?”
段绪风轻笑一声,“就凭你的灵力根本没有被怨灵吸取!”
至此,易上鸢已然明白过来,今日这?一切便?是?针对?她所设下的困局,她错就错在未想到不二山庄这?群人?会自降身份,同妖魔合谋,看来当真是?恨透了自己,不惜与虎谋皮。
易上并未想过隐瞒,毕竟这?段时间以来万象宗所做的种种太过高调,有心?之人?稍稍一想便?会察觉到不对?劲,虽比自己预想的暴露太早,可易上鸢也并不觉得慌乱,反而极其淡然承认,“是?我做的,你当如何?”
许是?她的神情?太过无所谓,对?面几?人?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倒是?段绪风不怒反笑,“易宗主果然有大将之风,坏事做尽还能这?般淡然,当真令人?佩服。”
“那还是?比不上段庄主,心?中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表面还得顾及风度,瞧我……”易上鸢无奈揉了揉眉心?,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就你如今这?个修为,怕是?还不如我万象宗内门弟子,不配成为我的对?手。”
闻言,段绪风脸上的假面出现裂缝,笑意?僵在脸上,顿时收敛了笑意?,扬声而言,“易上鸢,论修为和灵力你确实算得上这?当世第一人?,可你莫不是?以为我们今日只?是?将你困在此处这?般简单吧?”
那双眼眸中的算计颇有些志在必得的得意?,易上鸢眉头紧锁,面脑海中快速思索究竟是?何处出了差错,当目光落在几?人?身后恍然间好似明白了什么。
她面色瞬间阴沉下来,咬牙切齿地咆哮着,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像极了愤怒的野兽,发泄着心?中的怒火,“段绪风,你们怎么敢,怎么敢!!”
“算算时间,他们这?会儿该到万象宗了,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段绪风脸上洋溢着尽在掌握的得意?,“今日过后,这?世间再无万象宗。”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易上鸢双目通红,周身灵力翻涌,暴怒不已。
“砰——”
又一声震慑天地的动静从前?方传来,其威力仿佛能翻山倒海,晏南舟脚步一顿,抬眸眺望,黑压压一群怨灵受到灵力的吸引,也争先恐后往那里而去,晏南舟脸上神情?明暗不定,只?是?紧抿的唇泄露出他的警惕。
“好强的灵力,”纪长宁在同悲剑中也感受到这?股灵力,思索着开口,“仙门百家还有如此高手,这?人?究竟是?谁?”
“咱们去瞧瞧便?知晓了。”
“万事小心?。”纪长宁提醒道。
“嗯。”
朝着灵力和魔力四溢的方位赶去,越靠近那处,汇聚的怨灵数量越多,仿佛将整片天空笼罩,看黑如夜晚。
“……咻……呼……”
荒无人?烟的石林山谷中传来声响,混合着呼呼作响的风声,显得无比诡异,晏南舟侧耳去听隐约听到风中微弱的说话?声,声音很轻,断断续续的,仔细去听,方才听到这?声音在说:
“救……救……救命…救命~”
晏南舟闻声寻去,在一处石林背后发现了声音来源,远远便?瞧见万象宗蓝白相间的万象宗弟子服饰,待看清那人?满是?血污的面容后,神色一变,连忙快步走了过去,蹲下身将呼吸微弱的弟子扶起,着急询问?,“胡师兄,胡师兄,醒醒,快醒醒!”
那名万象宗弟子颤颤巍巍睁开眼,看清眼前?之人?身份后,瞳孔猛地放大,沙哑着声道:“晏师弟?你怎会在此……”
“说来话?长,你伤势太重,我先替你疗伤。”晏南舟右手运气便?欲替人?疗伤。
“不用了……”胡师兄抬手按住晏南舟,咳的撕心?裂肺呕出了几?口污血,许是?回光返照,说话?也变得流畅不少,“我五脏六肺都被震碎,怕是?无力回天,晏师弟还是?莫要浪费灵力了。”
“究竟发生了何事,胡师兄怎么一个人?出现在封魔渊?”晏南舟着急不已追问?。
胡师兄愣了愣,随后眼中闪过怒火,咬牙切齿道:“是?段绪风林朗和夏侯菏泽他们!是?他们!他们同噬日楼的魔修妖修合谋,设了圈套困住了宗主,其余师兄弟奋力反击怕是?也难逃毒手,晏师弟!”
话?说的极其着急,胡师兄一把攥紧晏南舟手腕,双瞳瞪大,急迫相求,“你救救宗主,一定要救出宗主,莫要让这?些贼人?如意?,让仙门知晓他们所作所为,一定要救出宗主……救……”
攥紧的手渐渐松开,晏南舟眉头一皱,慌张呼喊,“胡师兄!胡师兄!”
无人?回应,他伸出手指一探,怀中之人?已然没了呼吸,晏南舟眼中闪过一丝难过,掌心?向下合上了那双不瞑目的眼,将人?小心?放置一旁起身。
“看来刚刚那动静是?易上鸢引起的,”纪长宁听完后得出了结论,“段绪风林朗他们也在,估计是?知晓了易上鸢背地里做的那些事,许是?已经知道他们修为打减是?拜易上鸢所赐。”
“段绪风睚眦必报,若当真知晓怕是?对?易上鸢恨之入骨,”晏南舟沉声思索,“前?方定是?一场恶战。”
纪长宁不语,回想过往在万象宗的岁月,叶东川因为薛云阳同她并不亲近,其他师兄弟也因她是?大师姐的威望而疏远,在还未遇到晏南舟之前?,除了路菁便?是?易上鸢会关心?自己。
记忆中的易上鸢爱玩爱闹说话?难听,同所有弟子都能聊上几?句,半点没有长老的架子,还曾因为同弟子醉酒闹过笑话?,明明是?这?般不靠谱的性子,却将戒律堂治理的井井有条,赏罚分明,法不留情?。
是?她在所有人?都觉得纪长宁天赋不够时不吝啬赞赏;在纪长宁受伤之际给予关心?;甚至教导纪长宁如何做一个心?系苍生的修士。
过往种种浮现在眼前?,纪长宁实在无法将自己所知晓的易长老,同那些犯下诸多罪行之人?联系到一起,也无从得知易上鸢做这?些的目的,思绪万千,只?能轻声道:“先去看看吧,至于其他只?能静观其变。”
晏南舟点头应答,加快了步伐朝着断崖赶去,踩过枯枝发出清脆的咔嚓声,耳尖轻颤,侧眸冷声道:“有人?来了。”
哒哒哒……
脚步声杂乱无章,刘小年越过无数台阶和山道匆匆赶来,正瞧见一熟悉的师兄,被身着飞鹤斋服饰的仙门弟子割破喉颈,鲜血顿时便?喷溅出来,洒落在地面,犹如盛开的梅花。
他看着眼前?惨状,嘴唇颤抖,正欲跑过去时被紧跟着而来的江师兄拽了回去,脸上苍白没有血色,愣愣的听着江师兄怒吼,“你不要命了!”
“那位师兄给我送过药,”刘小年红着眼浑身颤抖,“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他!”
“你现在这?模样?能就得了谁,先把命保住要紧!”
说罢,江师兄一手执剑一手拉着刘小年,奋力击退其他仙门弟子,他也不恋战,只?想做个安全的地方将刘小年安置好。
路过渡生台时遇到数十?个不二山庄的弟子正在围攻一女弟子,江师兄犹豫片刻没有出手,可身后的刘小年却突然大喊起来,“是?小师叔,是?小师叔!”
闻言,江师兄转身一看,果真瞧见被人?团团围住的那人?正是?孟晚,他眉头一皱,低声咒骂了一句,吩咐刘小年躲好便?出了剑。
刘小年这?才注意?,一想偷懒耍滑无所事事的江师兄居然使得一手好剑。
他的剑招又快又狠,没有太多技巧只?有一个目的——杀人?,再加之孟晚比不低的修为和灵力,将那群人?一一击杀。
“孟长老,你没事吧?”收了剑,江师兄扶住受了伤的孟晚担忧问?
“我无事,多亏有你,”孟晚捂住还在流血的肩膀,“你怎么会在这?儿?”
“于尉托我将刘小年带到安全之处。”
听人?提及,孟晚这?才想起刘小年的存在,忙问?,“小年呢?他无事吧!”
“小师叔,我在这?儿,”刘小年从树后探出脑袋,快步跑过去着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
“太过复杂,”孟晚语气无奈,随后突然想到什么着急道:“遭了,钱师兄不是?他们的对?手,我得去帮他。”
说罢,快速朝着钱奕君所在的方向跑去,最后在万象宗的石碑旁,看到了剑断人?灭的钱奕君。
明明没有呼吸,可身体却站的笔直,真真当得起剑修初心?——手握青锋三尺剑,为天且试不平人?
第230章 第二百三十回
寒风怒吼, 飞沙走石;漫漫苍天,黑压压的天地落下了细小的雪粒,穿透漫天怨灵落在头顶和?衣衫上, 转眼融化消失, 可吹打在脸上的风,却能感觉到明显的湿润。
易上鸢困于?法阵之中,只能眼睁睁看?着带来?的精锐弟子为护卫自己,一一死在魔修之手?,眼中怒意和?恨意越发浓烈, 可却无计可施, 每次强行突破这个法阵都会?遭受极强的灵力反噬。
再一次被撞飞后, 单膝着地, 右手?放在膝盖上冷眸抬头, 发丝杂乱纷飞,目光锐利冰冷,嘴角的冷笑含着滔天恨意,哑着声开口, “你们最好有法子杀得?了我,否则一个都别想活!”
几人未想到此人修为远比他们推测的还要高, 在灭仙大阵中还能顽强抵抗这般久, 脸色皆是难看?异常, 面面相觑, 只能运气?再次加强阵法威力。
灵力闪烁,只见乌黑的天空裂开了无数缝隙, 银白色的雷电从中穿梭, 犹如一条条怒吼的巨龙,在云层中翻滚, 每一次闪烁都足以照亮整片天,也照亮了易上鸢的神情。
她的眼眸中倒映着电闪雷鸣,震撼天地的场景,清晰的看?着那雷电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电光石火间,那一记焦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向易上鸢劈来?,不难猜测,若是劈中,这威力足以将?其击成焦炭。
可易上鸢丝毫不惧,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任由身?上的衣衫发丝被狂风吹得?呼呼作响,微眯着眼,冷冷注视着这般景象,只是握紧可手?中的长剑。
光芒太过刺眼,易上鸢不由偏了偏头,避开这刺眼的光。
“砰——”
巨大的银色光球绽放开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碰撞声,只见那白光四散,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席卷而来?,将?周围的碎石和?和?石林都卷入其中,气?流变得?灼热起来?。
白光消散,周遭又恢复阴暗无光,没有一点动静,而满天纷飞的烟尘和?闪烁的微弱闪电,却阻挡了视野,看?不清究竟是何情形。
“她……死了吗?”商阙捂着胸口的伤有些着急询问。
仙门的几人目不转睛盯着那法阵的方向,眼神满是凝重?,随后段绪风眼神微动,冷声开口,“看?来?没有。”
随着话音传来?,浓烟弥漫的场景渐渐消失,也让众人看?清情况如何。
只见那漫天尘烟之下,有一人执剑挡在了阵法之前,屹立不倒,气?势如虹,身?上黑白相间的长老服饰显得?明亮无比。
“是你?”夏侯菏泽提高了声音。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传来?,易上鸢心中疑惑不解,闻声望去,只见一人挡在自己身?前,看?似淡然处之,实际上凑近才能看?清执剑颤抖的手?,
看?清这个背影,易上鸢瞳孔放大,难以置信开口,“宋允书?”
听见身?后的传来?熟悉的声音,宋允书侧眸,嘴角微微轻笑,声音温和?轻柔道:“还好,没来?迟。”
“你疯了吗!”震惊之余,易上鸢怒火骤起,“你不在万象宗来?这里?做甚!”
“我不放心,要亲眼看?着你平安无事,还好,”说到这里?,宋允书直视易上鸢,笑意加深,满是劫后余生的欣喜,“还好我来?了。”
易上鸢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没有出?声。
“宋长老,”段绪风出?声打断了二人的叙旧,“我知你为人良善心系苍生一心向道,我敬重?你,不愿与你为敌,你若速速离去,我们便当什么也未发生过。”
“段庄主,”宋允书收回目光望向站在前方断崖处的段绪风,脸上看?不清喜怒,只是语气?坚定,“诸位同噬日楼魔修合谋,将?我万象宗宗主困于?封魔渊,更?是残害了我万象宗数十名弟子,如此行为还大言不惭说不愿与我为敌,未免可笑了些。”
于?此事上理亏,几人脸色都有些挂不住,还是林朗高声而言,“宋长老,今日虽是我不义,却是她易上鸢不仁在先,你可知她易上鸢……”
“我知,”宋允书打断抢言道:“我都知。”
这个回答在众人意料之外,只有易上鸢看?着眼前这人背影,抿着唇,心中思绪翻涌,无法言说。
“果然,你们万象宗狼狈为奸,蛇鼠一窝!”夏侯菏泽怒骂道:“今日我们便替天行道,除掉你们这些仙门祸害!”
“夏侯斋主可敢说没有半点私心,皆是为了天下苍生吗!”
质问声不大,可语气满是压迫。
夏侯菏泽眼神漂浮,竟不知如何回话。
段绪风沉声询问,“宋长老今日当真要护易上鸢?”
“宋某修为平平,可手中之剑不断亦不退。”
语毕,宋允书长剑直指众人。
“师兄,”易上鸢哑着声开口,“你莫要管我,这是我的命数,是我的因果,同你无关,你快走吧,他们派了人去围攻无量山,你快些回去。”
“小六,”宋允书并未回头,声音一如往常的温和?,“你还在这,我便不会?走。”
“你……”易上鸢喉咙哽咽,最终偏过头自语,“随便你。”
宋允书笑笑,随后执剑快速朝着几人攻去。
而此时?跟着宋允书而来?躲藏在一旁的晏南舟,正旁观着眼前的局面,待看?清这些人后笑出?声来?,“连夏侯菏泽也在,这封魔渊可比我想的热闹多了。”
“别看?热闹了,”纪长宁看?到宋允书堪堪躲过段绪风的一拳,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不由提醒,“段绪风他们修为只有鼎盛时?期的一半,可几人联手?,宋师叔不见得?是他们对手?,需得?想想办法。”
“师姐莫急,”晏南舟宽慰道:“我定不会?让宋师叔有事的。”
此处局势紧张,而万象宗亦是乱成一团,厮杀声,怒吼声,混合着利刃碰撞发出?的声响,随处可见被烧毁的房屋和?山林,碎石落了一地,路边有身?着万象宗弟子服饰的尸首,亦有其他仙门的弟子。
孟晚他们不愿将?钱奕君的尸首丢弃在一旁,悲痛过后背着尸首而行,在山道遇到了护送弟子的娄渊和?于?尉。
娄渊浑身?是血连剑尖都还滴着血,额头的发丝被鲜血凝成一缕一缕的,瞧见他们急匆匆跑来?,着急道:“孟师妹,你们无事吧,你们……”
未说完的话当看?清江师兄背着的人时?戛然而止,他愣了片刻,才不确定出?声,“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师兄,师兄!”
声声泣血,眼泪夺眶而出?,娄渊双眸通红,满怀恨意怒吼,“是谁,究竟是谁,是谁害了我师兄!”
“娄师兄,”孟晚已经哭过一次了,这时?双眼红肿哽咽道:“我们到时?钱师兄已经……”
话未说完已经泣不成声,只能从身?后探出?断剑,“这是钱师兄的剑,我思来?想去还是应该交于?你。”
目光落在那柄断剑之上,娄渊伸出?颤抖的手?指接过,只觉得?悲痛难耐,闭上眼任由泪水流下,哑着声道:“师兄,你放心,我定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话音落下,再睁眼时?娄渊已然恢复了平静,目光凌厉,扬声吩咐,“小师妹,我有一事交托与你。”
“师兄请说。”
“趁着宗主不在,四大仙门围攻我万象宗,此举定是蓄谋已久,他们是想灭了我万象宗,断不可让他们奸计得?逞!”娄渊冷静分析,看?向孟晚沉声道:“你速速前去封魔渊,将?此事告知宗主,只要宗主还在,只要弟子还在,我万象宗便不会?亡!”
孟晚咬着下唇,急迫不已,“师兄,你与我们一起啊!”
“傻师妹,”娄渊笑了笑,“我不能走,我是万象宗长老,我若走了万象宗其他的弟子该怎么办?”
他在万象宗这几位长老中存在感极低,平日里?不怎么说话大多数时?候就跟在钱奕君身?后,可孟晚却知晓这位黑脸的师兄会?在后山喂养兔子,会?亲自教导门下弟子,连送每次下山都会?送于?自己法宝玉石,是位极好的人。
以至于?眼前生死存亡之际,那种悲伤涌上心头,孟晚顿时?便红了眼,“我也不能走,师兄,我也是长老,我也应同万象宗共进退。”
“小师妹,那封魔渊危险重?重?,只有你去过一次,此事只能交托与你,就当帮帮师兄。”
“我……”
孟晚犹豫之间,娄渊又道:“拜托。”
“好,”孟晚点头应答,“我定不会?辜负师兄嘱托。”
闻言,娄渊将?钱奕君的尸首收入芥子袋,随后朝着人躬身?行了个大礼,“娄渊代万象宗众人,多谢。”
紧接着,他看?向于?尉,沉声吩咐,“于?尉,此行危机重?重?你定要护好小师叔和?师弟们。”
“弟子定不辱使命。”
“娄师叔,那你呢?”一旁的刘小年担忧问。
娄渊收起钱奕君那柄断剑,眺望着四周火光漫天的无量山,冷声而言,“他们既然要灭我万象宗,那我便让他们有来?无回。”
“在哪儿!”突然间,远处传来?一声惊呼,“娄渊在哪儿!快杀了他!”
众人闻声望去,却见不二山庄和?飞鹤斋的弟子分别从两个方位围攻而来?,身?上的血渍呈现褐色,也不知是杀了多少万象宗弟子染成的,杀红了眼,高举着手?中武器嘶喊怒吼。
“我拦住他们,你们快走!”娄渊皱眉转身?,厉声吩咐!
“师叔,万事小心!”
几人知晓眼前局势容不得?丝毫迟疑,飞快御剑朝着封魔渊而去。
确保他们平安离开后,娄渊这才转身?看?向将?自己团团围住的仙门众人,脸上满是肃穆,双眸透露出?森森恨意。
“娄长老,”于?天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负手?而立,神态语气?皆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你还是束手?就擒莫要再负隅顽抗了,等今日过了,我们不二山庄成为仙门之首,定是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那我倒是还得?含着于?门主的引荐了。”娄渊皮笑肉不笑的敷衍。
于?天并未放在心上,依旧笑笑道:“相识一场何必客气?,只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方是聪明之人,省得?像钱长老似的灵力枯竭而亡,那就得?不偿失了。”
听见这话,娄渊眼神阴沉,强忍怒意咬牙切齿道:“所以,我师兄是死在你们手?上!于?天,我要你的命!”
话音未落,娄渊执剑快速朝着人冲去,于?天当双手?横档,双腿一前一后张开被逼得?后退,随后往一侧避开,活动活动手?腕,冷笑一声五指握拳直直砸向地面。
眨眼间,闪电自他手?中沿着裂开的地面飞快朝着娄渊脚边扩散开来?,后者连连退后,脸色骤变,手?指和?食指合拢在剑身?划过,随后用力一挥,两股灵力碰撞,发出?极强的灵压,整片山林的树木都疯狂摇曳。
二人一执剑一使拳,灵力翻涌,已然过了数十招,可娄渊一边要应对于?天的攻击,一边有提防其他人的偷袭,精神高度紧张中,体?力肉眼可见的透支,连呼吸都变得?紊乱。
“噗——”
娄渊胸前肋骨被一拳集中,脾脏受伤呕出?一口血,单膝跪在地上还得?用长剑插入地面才能稳住身?体?。
“娄长老,可愿归顺我不二山庄?”于?天也受了伤,可同娄渊想必则并不严重?。
“呸!”
已然用行动表明了立场。
见状,于?天冷哼一声,“那我便送你去见你师兄!”
“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剑光从远处飞来?,目标准确直击于?后颈,后者连忙运气?侧身?避开,抬头望去,那柄青色长剑在空中倒腾数圈后,稳稳当当落在了一人手?中,而这人正小心翼翼将?娄渊搀扶起身?。
“楚桁,”于?天眯着眼打量,“我还纳闷怎不见你。”
楚桁并未接话,只是搀扶起娄渊垂眸小声询问,“如何,还撑得?住吗?”
“无碍,”娄渊捂着心口咳嗽,低声提醒,“莫要同他们纠缠,去天一峰。”
虽并未直说,可楚桁却顿时?明白娄渊的打算,不由皱了皱眉。
于?天听不清这二人在说什么,只是提高声音嘲讽,“正好你自己露面,倒省了我功夫。”
说罢,他运气?便向二人攻来?,丝毫没有就给娄渊喘息的时?机,可楚桁并未接招,只是凝眸片刻,一本正经道:“小心,毒粉!”
然而,实际上却是一道爆破符朝着众人丢去。
“退后!”于?天脸色骤变高声大喊,掩袖遮面,反而被爆破符烧掉了些许头发,怒气?拂袖,匆匆上前正看?到这二人快速逃走的声音,厉声吩咐,“派人通知淳于?策围剿,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往哪里?跑!”
楚桁搀扶着娄渊跑得?飞快,动作轻快的在树枝间跳跃,没一会?儿就到了天一峰,而娄渊也忍耐到了极限,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打湿了衣襟。
“娄师兄!”楚桁惊慌大喊,伸手?扶住人摇摇欲坠的身?体?。
“不打紧,”娄渊摆了摆手?,又咳嗽两声,哑着声询问,“他们应该快追来?了吧,没想到我娄渊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咳咳咳……”
“娄师兄,莫要说话了……”
“此时?不说,也不知下次是何时?了,”娄渊闭着眼摇摇头,“楚师弟你快些离开,朝着西边走兴许还能逃过一劫,接下来?的事便交由我来?。”
“那样活着有何意义,”楚桁笑了笑,“娄师兄,这么多年过去你的心思还是一看?便知,你想以身?祭阵,将?护宗大阵改成杀阵是吧。”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对于?楚桁猜出?自己用意娄渊并不觉得?讶异,语气?虚弱道:“师兄弟中都说宋五厉害,其实依我看?你只是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实际上比谁都看?的透。”
“这杀阵所需灵力你一人怕是不够,我来?助你。”
“好!今日你我师兄弟又能一起并肩作战,护万象宗众弟子!有你做伴,甚好!甚好!咳咳咳咳……”
情绪太过激动,娄渊又躬着背咳嗽起来?,突出?的血丝中夹杂着碎肉,他吐出?口浊气?,看?着万象宗熟悉的景象,哑着声问:“易上鸢当真做了那些事吗?”
楚桁垂眸不语。
见状,娄渊心中已然明白,“罢了,事到如今也不重?要了,只愿无量山长存,万象宗不灭。”
“我呢,没什么大志向,”楚桁摸着下巴思索一番,随后脑海中闪过自己那个从不听话的徒儿,语气?很轻地说:“希望我那个徒儿,来?世能投个好人家,无论喜欢女子还是男子,都能幸福一生,便够了。”
“他们在哪儿!”嘈杂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二人的闲谈。
二人闻声望去,只见数十人各仙门弟子朝着他们而来?,距离越来?越近,踏入了天一峰外那处平台,便是这千钧一发之际,他们异口同声仰天大喊,“天地玄宗,万气?本根,杀阵,起!”
随后无数金光自二人身?上涌出?,随后化作密密麻麻的剑雨,飞快射向阵法之中的一切生灵,他们无处可逃,犹如刀刃上的鱼肉,鲜血四溅,血肉纷飞,只听得?见各种哭喊声和?同呼声,仿佛人间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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