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谁都没有动作,不知道在较什么劲。
最后终于是江砚先憋不住气,忍不住出了水面,离开了段宝银的视线。
段宝银也闷得难受,同样把头浮出水面,看着像小狗一样甩了几下头发的江砚,问道:“你藏在水下面做什么?”
江砚咳嗽两声:“就、就......就随便玩玩。”
段宝银怀疑地看着他。
江砚绝对是见到她过来,不想跟她打照面,一时半会又无处可逃,这才潜了下去。
她没有揭穿江砚,而是问:“摇光散做好了没?”
“做好了,而且我刚才已经服下,只要在十二时辰内服用段姑娘的血,摇光散就可以正式生效。”江砚压低声音,目光往旁边示意了一下,“不信你问他们。”
守在旁边的两只鬼魂点了点头,证明江砚没有说谎。
“最后一步现在就可以做。”段宝银咬破指尖,然后对着江砚摊开手,食指向前,其他几根手指略略蜷起,示意他可以自便。
江砚看起来有点尴尬,左右看了看确定被白雾包围着的能见范围内没有人,这才俯下身,飞快地垂首舔去了她食指上的血珠,然后喉咙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看着他微微滚动的喉结,段宝银放下手,命令:“张嘴。”
江砚听话地张开嘴,还体贴地动了动舌头,表明自己的清白。
“嗯,很好。”段宝银总算是满意了,“对了,泡完温泉之后来我屋子里一趟,我还有事跟你说。”
“没问题。”江砚一口应下。
为了今后可能会发生的意外考虑,她要提前谋划好暂存记忆和之后找回记忆的办法。因为她和段宝令都需要隐藏身份,这件事最好还要有一个信得过的人来帮忙,江砚就是目前比较靠得住的选择。
交代完了事情,段宝银便和他挥挥手,要离开:“那我们今晚见啦。”
“今晚见?见谁?”
只见随着风动,侧边一道白雾缓缓散开,那里居然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说熟悉,倒也算不上多熟悉,毕竟眼前的段宝令,和往常实在大有不同。
平时都高束马尾的他,此刻及腰长发披散,少了几分锐气,多了些慵懒。
柔顺的黑发一直垂落到水面上,与几朵红梅花瓣一起漂浮。而鸦羽般的头发之间,隐约可见其下掩盖的肌肉线条,脊背处的一对蝴蝶骨随着他偏过脸的姿势而微微绷紧。
他侧着眸,一双桃花眼被氤氲的水汽晕染得更加水润,眼尾泛红也更加明显,此时正直勾勾地盯着段宝银,眼中闪过一抹愠色。
在太虚秘境中,段宝银把江砚是自己人的事情告诉了他,当然,隐去了有关鬼魂的那部分,她也叮嘱了能看到鬼魂一事要对段宝令保密。
似乎是抱着反正江砚已经知道自己和段宝银是师兄妹的事实,段宝令在江砚面前不需要和段宝银假装不认识,也就毫不吝啬地对他展露自己的敌意,像一只领地被侵占了的小狐狸,看到江砚就要炸毛。
看到段宝令这副模样,段宝银的心微微一动。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与师兄,跟前世不太一样了。
也许上辈子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彼此,朝夕相处,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再如何亲昵,都像是一对真正的亲兄妹那样,就算心里有对方,表面上也是彼此嫌弃,互相埋汰。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从她在奈何桥边知道了师兄的秘密开始,从时光倒转开始,他们虽然仍是青梅竹马,却不再两小无猜,而是各怀鬼胎。再后来,她去了金陵,师兄只身前往中原,两人拜入不同的宗门,从此聚少离多,就算偶尔相会,也宛如咫尺天涯。
虽然知道师兄不是自己的亲哥哥是幼年时期的事情,但真正意识到这一点还是在长白山一别之后。
段宝令好像真的成了一个会思念自己、想要黏着自己、会嫉妒会吃醋的师兄,而不是以前那个恨不得把她丢到九霄云外去的如同哥哥一般的存在。
命运就是这样神奇,两人明明远了,却又好像不知何时越来越近了。
近到,在段宝令在水流中向自己走近的时候,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那长长睫毛上沾着的水珠,看到水珠随着睫毛的微颤而抖落,看到水珠从线条锋利的下颚滑落,看到水珠汇聚在他的锁骨处。
“怎么又是你。”
段宝令在她身前站定,随手支开一个隔音结界,皱着眉乜了一眼江砚,看起来十分不满:“你勾引人都勾引到晚上去了?居心叵测地来这温泉里跟我师妹假装偶遇还不够?”
江砚:“......”冤枉啊!
如果放做平时,段宝银早就出言说段宝令的不是了,但也许是她还沉浸在刚才旖旎的恍惚中,尚且没有回过神来,此刻突然不太想反驳段宝令,而是轻笑一声。
“你还笑!”段宝令委屈道,“真是不知道他给你下了什么迷药。”
段宝银忍俊不禁:“好了好了,今晚是有正经事要谈,师兄,你也要来。”
“这还差不多。”段宝令哼了一声,又用挑剔的眼神看了江砚一眼,“宝宝,你确定这个江砚真的可信?”
“嗯,他服了摇光散。”段宝银说。
段宝令闻言却皱起眉,转而问江砚:“你喝了她的血?”
江砚心说这也不算喝吧,同时有点不祥的预感,往后退了一步:“......就舔了一滴。”
段宝银伸出食指,露出指腹上凝固的伤口:“就这样。”
伤口如针孔般大小,若不是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段宝令却愣是打定主意要瞧清楚一般,托起她的手腕,将食指放在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半天。
手腕被抬高,一只被温泉浸润得更加玲珑剔透的银镯子往下滑落了一两寸,卡在她的小臂间。
段宝银以为他是在担心伤口,说了句:“早就结痂了。”
没想到段宝令非但没有理会她,反而突然张嘴,一口含住了那根手指!
江砚:“??!!”
“喂!”段宝银心中大骇,“松口!你、你别咬!”
要是被他误打误撞喝了自己的血,他就能看到鬼魂了,那还得了!
幸好段宝令还算有点理智,没有真的咬下去,只是用有点哀怨的眼神看着她,托着她手腕的手微微用力,扣住不让她收回手,同时又用舌尖舔了舔她的手指。
感到手指处的皮肤传来温暖潮湿的气息,段宝银只觉得脸上发烫,怒道:“段宝令!你发什么疯?!”
段宝令终于恋恋不舍地将她的手指拿出口:“怎么了,凭什么他能舔,我不能舔?”
江砚:“......”你们要不还是当我不存在吧。
“敢问陆公子在做什么?”
正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从白雾中缓缓浮现出的人影。
看清来人是谁的段宝银:“......”
不是吧,还来一个?!
段宝令原本都打算放开她了,此时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一般,一边解除了隔绝声音的结界,一边紧紧握住段宝银的手腕,示威般看向郁怀。
“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那个不受宠的未婚夫。”段宝令眯着双眼勾了勾唇,露出两个小酒窝,“好久不见,温姑娘,你的眼光不怎么样啊,他还是一样小气。”
接着,他转过身,正面迎上郁怀:“我和温姑娘你情我愿的,无论做什么都不关你的事吧。”
“你情我愿?”郁怀也直直看着他,“温姑娘明明是推拒之色!”
段宝令不屑道:“你懂什么,这是我们的小情趣——不好意思,我忘了,郁公子平时为人正直,定是对此不齿的,就算要做点什么,也不稀罕和我家宝宝做,你不是更喜欢你那个温二小姐么?去找她啊。”
郁怀的脸色变了又变,一张脸逐渐发青,然后竟是冷笑一声:“陆公子,你这样凭空无人清白,恕我无法苟同,在下也不会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更何况,就算你再喜欢温姑娘,她如今也是我的未婚妻,你不能对她如此不敬。”
“哪里不敬?我对她可是一片真心。”段宝令仍然没有放开段宝银的手腕,而是将其抬起,低眸垂首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姿态虔诚,语气却如同在撒娇,“宝宝,听我的,甩了他。这个姓郁的有什么好?他只会让你伤心,你看看我,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而且我一定能比他做得更好。”
温热的气息抚着手背,他的声音如此轻柔,在雾气迷蒙的空中缠缠绵绵地匀开,等落在段宝银的耳中,似乎就变成了一份用云朵包裹起来的礼物。
明明知道他是在故意激怒郁怀,段宝银却感到一只小狐狸好像也从耳边钻进了胸腔,在心窝里四处乱撞。
她怔怔地看着段宝令,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别犹豫了。”段宝令抬眸看她,漆黑的瞳孔倒映着她错愕的神色,仿佛有什么正在涌动,“是不是我还有哪里让你不满意?你只管说,我一定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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