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路易然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像是没反应过来。
屋顶暖色的灯光洒在两人间,屋里安静了一会儿,严峥等着他的答复。
路易然抬头看看严峥:“你说什么?”
严峥放下手里的东西。他知道路易然爱干净,所以只是在床边蹲了下来,一只手搭在床沿上握住路易然的手指。他的目光像是羽毛一样扫过路易然洁白的脸颊。
“你在这里无聊,又不方便,”严峥说,“不如住到隔壁去。”
路易然低头专心玩严峥外套上的拉链,闻言下意识找麻烦:“为什么不是你住过来?”
严峥注视他把玩拉链的指尖:“也可以。”
路易然总觉得自己好像落进了什么陷阱里,猎人用花言巧语把他套住,在陷阱外看他。
路易然抬头看看,严峥神色坦然,看起来没有其他歪心思。
挥散这种错觉,路易然伸手圈住严峥的脖颈,严峥会意,凑近抱着人调整了一下姿势。
随着腿曲起一点,路易然微微倒抽了一口冷气。
完蛋了,这么趴一个小时就想换姿势,还有一个月要趴。
路易然叹了口气,收紧手臂抱住了严峥,随后目光落在严峥身后的书桌上,动作僵了僵。
那是楼女士小时候用的书桌,不知道楼女士高中的时候在这里奋笔疾书了多少次。
路易然在这里不好意思搂搂抱抱,特别是对着这张桌子。
怪奇怪的。
他慢吞吞地松开手收了回去,严峥像是被他扔掉的拐杖站在原地:“我过来?”
路易然又往门口看了一眼。
这里可以看见堂屋的柜子,柜顶上就是他姥爷。
路易然
还是算了。
路易然趴在枕头上,身后像是有条隐形的尾巴翘了一下,又害羞地盖在了尾椎骨上。
“算了,”路易然在严峥耳边嘀咕道,“我还是勉强答应你一下,住去你家。”
“……”
搬家其实没有什么东西,主要是把路易然搬走。
路易然坐在床上,把严峥指挥得在小房间里转来转去,等装满一整个行李箱后,把脑袋探出床沿,支着上身点了一遍里面的衣服。
“很好,睡衣都收完了。”
严峥顿了顿,合上了快满出来的行李箱,准备先把路易然运过去。
路易然扒着床沿不愿意走,警惕地问:“你是不是准备等会回来随便拿几件衣服去给我?”
严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路易然之后卧床一个月要把外套甚至配饰都带过去,但是路易然就像是一只要把自己仔细打扮的漂亮猫咪,他觉得很可爱。
严峥往路易然肚子底下垫了个枕头:“不是,这个动作太费腰了,到时候你前后一起疼。”
路易然想到那个画面脸都绿了。
他蔫巴下来,搁在床沿的脸颊上挤出一点软肉,看起来有一点可爱,左右滚了滚脸颊。
“可是要是你少搬了怎么办?”
严峥轻轻地摸着年轻男生清瘦的脊背,抚摸到他一节节的脊骨:“等我搬过去拿出来一件件给你看。”
路易然
这次回来是管家给他收拾的行李箱,整整三大个,其实他也记不清楚都带了什么。
路易然心虚地挠了挠床单:“再说吧。”
路易然现在还坐不了轮椅,去隔壁有好几个台阶,路易然正准备屏住呼吸一口气走完,严峥从隔壁底下托住他的手臂,把他整个人抱起来,又礅地放在院外的地上。
路易然只来得及感觉到自己尾椎骨传来轻微的疼痛,就已经落地了。
他眨了眨眼,看着几步外的隔壁院门,动弹都不愿动弹了,伸出手对着严峥说:“再抱一下。”
事实证明,这样也不能多抱,严峥多走了几步路之后路易然就不自觉地开始浑身发力,尾椎隐隐作痛。
他皱了一下眉,忍耐着走到了严峥的卧室。
床上的床单枕头已经都换了一遍,严峥把他放下来后去厨房烧了壶水,路易然说有热水器可以用,严峥说热水器的水现在不够热。
路易然只好无聊地趴在床上,漫无目的地在手机上滑来滑去。
严峥好像真的很居家,会做饭会洗衣服,甚至因为过大的体型,看起来不管是体力活还是细致活都可以一手包办。
路易然正瞎想着,就看见严峥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进了屋子。
路易然的表情有点懵:“你干嘛。”
严峥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要洗澡?洗是洗不成了,我来帮你擦。”
路易然
路易然!!
绝!不!可!能!
“不要,”路易然义正言辞地说:“我忽然觉得我不脏了。”
严峥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反应:“那你半个月后再擦?”
路易然像是个被扎漏气的气球,他嘀咕道:“不擦。”
严峥看了他一会儿,像是明白他在害羞了,放下盆:“你把自己能擦的地方擦了,到时候哪里碰不着再喊我,嗯?”
路易然勉强同意了。
严峥把拧好的毛巾放在他手边,自己起身掩上房门站在屋外。
老房子木门隔音一般,屋里头路易然窸窸窣窣有点艰难的移动,还有淅淅沥沥拧毛巾的水声都主动往严峥耳朵里钻。
木门的门缝可以隐隐约约看见里头的场景,年轻男生柔韧性极好,性子又要强,伸直了身体要擦自己的腿弯和脚踝,偶尔发出一两声痛呼。
严峥垂下眸,盯着自己的手指,似乎要看出花来。
过了十来分钟,严峥在门外敲了敲门,声音有点沉:“再不擦好水凉了。”
“砰”的一声,像是毛巾砸在门板上,路易然说:“好了,进来吧。”
严峥推开门走进去,先把掉在地上的毛巾捡起来。
他看向路易然,路易然已经把旁边的被子卷在身上,半靠着坐在墙头,被子拉得很高,就露出一双水洗过似的黑色眼睛。
像是自己把自己洗干净的小羊羔,冲完热水后浑身散发着暖呼呼香喷喷的奶味。
严峥喉结滚动了一下,把毛巾扔进盆里,水花四溅:“都擦好了?”
路易然目光顺着毛巾落在盆子里,过了一会儿,缓慢地把小腿伸出被窝。
严峥垂下目光,盯紧了灰色被单下露出一抹雪白细腻的肌肤,顺着修长的腿延伸进被单深处。年轻男生的脚踝清瘦,脚背上布着浅浅的青筋,因为不好意思,脚趾还蜷着压在被单上。
路易然没察觉自己从脖颈一路攀上脸颊的红晕,声如蚊蝇:“擦不到。”
他觉得有点羞耻,自从小学毕业,就没有人给他擦过脚了,路奉顶多也是很小的时候照顾他哄人的时候给他擦擦。
严峥“嗯”了一声,伸手试了试水温,凉的。
他转身又去打了盆热水,端到床边的椅子上,看路易然一个劲往回缩,伸手攥住了路易然的脚踝。
“别躲。”严峥攥着路易然的脚踝,缓慢地把他的腿拉直。路易然的腿笔直修长,被强行拉直时踩在他手心时,有点不安地往回收了几下。
严峥静静看了一会儿,像是这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平常踩我不是踩得很起劲?”
路易然脸颊“嗖”地就红了:“这能一样吗。”
严峥脸皮怎么这么厚,他不觉得这个画面很奇怪吗。
严峥说:“有什么不一样的。”
他把路易然的脚抬起来放在大腿上,让路易然踩在自己的腹部,一手拧干毛巾,搭在路易然足尖,顺便给他按了按:“这样习惯一点?”
路易然踩了踩,严峥的腹肌不绷紧的时候脚感更好,他又观察了一下严峥表情,发现这人坦坦荡荡,又试探地踩了两下。
严峥似乎是闷笑了一声,又好像是闷哼,两人间不够近,路易然不确定,不过他听见了严峥的后文。
“嗯,”严峥说,“就是这样,放松点,继续踩。”
路易然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他又踩了两下,看严峥托着他的脚腕,隔着毛巾给他按着足尖,呼吸一点点变低,似乎周围都炙热起来。
“严老板,”路易然说,“你好色情啊。”
严峥垂着眼,热水似乎太烫了,路易然脚趾和其他被按过的地方看起来红通通的,其他地方又很白皙。
到底是谁色情?
他想。
“……”
擦完身子,严峥被勒令洗了个手,才能坐在了路易然旁边。
路易然趴着拽了拽严峥的手。
严峥低头看他指示,路易然抬抬下巴,示意严峥把手送过来。
严峥坐在边上看他这幅娇气样,觉得可爱死了,矮下上身,胳膊支在床铺上,让人把下巴搁在自己手臂上。
路易然趴着,伸出手指顺着严峥的肌肉走了几步,又点了点:“早晚我要在两个院子中间开个门。”
路易然的气息轻飘飘地拂过,严峥眉眼动了动,沉下心思听见这话:“可以直接把墙推倒。”
路易然转而戳戳他肩膀:“不行,到时候吵架我要把你关在院子外面。”
严峥默不作声地抓住他的手指,路易然因为不想用力气,整个人都是软绵绵的,像是一只白花花软绵绵的小羊羔。
他低声说:“我会翻墙。”
路易然想起来上次这人抓自己吃药的身手,脸臭了点,挂在严峥身上说:“违法的,把你抓起来,严老板。”
他开玩笑似地说完,发现严峥半天没有反应,有点奇怪。
他捏了捏严峥的手:“你怎么——”
他看见严峥的下半身,忽然收声,声音飘忽地道:“在隔壁不是才亲过?你是不是牲口?”
严峥说:“亲过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路易然下意识抓着严峥的手捏来捏去,有点苦恼。
严峥这是个什么毛病,帮他擦个脚擦个腿也能硬吗?
第72章
严峥被路易然无情地驱逐出了卧室。
路易然像是只耀武扬威的猫咪,踩着他卧室的床上翘着尾巴,在白炽灯下睁着那双黑澄澄的眼睛看着他。
要是严峥想要进房间一步,就要被龇牙凶走。
严峥抬头看了一眼堂屋挂着的时钟:“睡了?”
路易然凶巴巴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才九点,睡什么。”
严峥“嗯”了一声:“那我就这么和你说话?”
路易然
他的目光四处梭巡了一番,从旁边摸来另外一个枕头,对准严峥扔了过去:“睡院子吧你。”
严峥稳稳接住了枕头。
这个枕头路易然刚才趴着的时候压在了脑袋底下,沾染了一点他身上的味道,闻起来香香的,接住的时候像是路易然变成玩偶砸在怀里。
严峥把枕头抱在了怀里:“给我了?”
路易然挥挥手,很大方地说:“你的了。”
严峥收紧枕头,转身往隔壁走去。
路易然看他进了书房,里头传出点搬动的响声,刚有点好奇,就见严峥推开门走出来,已经换了身衣服。
严峥的睡衣和他这个看起来一样刻板,纯黑的绵绸布料搭在结实流畅的肌肉上,衬得他身形越发利落。
路易然支着下巴看了他一会儿,啧,刚刚帮他擦洗的时候不害羞,换衣服的时候倒是要躲到隔壁去。
严峥看不太明白他的眼神,小孩儿的眼睛虽然会说话,但是有时候话太多太密,他有点跟不上时代,就看不懂。
严峥索性走到了门口和他说:“我在书房睡,你……”
路易然:“书房?”
严峥被他打断也不生气,跟着应了一声,解释道:“书房有行军床,我睡得不深。”
言外之意就是路易然哼唧一声,他就会过来。
路易然
他震惊地看着严峥,他人都躺在这里了,严峥居然去睡书房了。
老古板!绝对是老古板!
严峥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伸手帮他把门掩上:“”
路易然趴在严峥的床上,严峥的床板有点硬,被单上只有一点清新的洗衣粉味道。路易然往下翻了翻,发现底下就垫了一层棉花,还有几近于无的草席。
被虐待了。
路易然戳戳,趴在枕头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严峥在书房睁开眼。
他的睡姿和军人似的刻板,能在狭窄的行军床上稳稳睡一夜。
严峥翻身下床,主卧里还是安安静静的,昨天医生给路易然开了止疼药,这一晚上路易然看起来睡得不错。
严峥轻手轻脚拿了东西去隔壁院子里洗漱,洗漱完后去外面跑了一圈,等回来后手上已经拎着早餐。
他不是没试过给路易然做早餐,但是南北口味差距有点大,他还没学会。
严峥把早餐放在院子的石桌上,进了堂屋推开房门,看见睡着的路易然眉头很轻地蹙着,睡得不太好的样子。
严峥看了他一会儿,路易然最近的三餐都是两人一起吃的。
路易可能没察觉,他在国外吃的不好,回国喜欢吃口味重的饭菜,但一上火舌头疼就爱臭着脸不吃饭。
严峥把早餐放在了阳光下,半个小时后,路易然醒了,卧室发出几声窸窣的动静,随后就是路易然的痛呼。
路易然趴在床上习惯性伸了个懒腰,然后就察觉自己的尾椎骨传来一阵剧痛。
他原本睡得白里透红的脸一下就痛白了,脸色僵硬地靠在床上,后知后觉记起来自己昨天把尾椎骨摔裂了。
于是严峥推开门进屋时,看见的就是鼓起脸,脸色臭臭的路易然。
严峥推门的手顿了顿,路易然相当警觉视线立刻投了过来。
严峥稍微往里走了几步,见路易然的脑袋跟着自己动,心下觉得可爱。
他坐在路易然身边,见他腰下放了个靠枕,这才收回视线,牵起路易然的手:“要朝我发脾气吗?”
路易然的起床气“呲溜”一下泄掉了。他呆了一会儿,在严峥过来扶他的时候凑到这人脖颈边嗅了嗅:“你洗澡了?”
听见这句话,严峥浑身的肌肉僵硬得跟石头似的,硬邦邦,闻言低应了一声:“早上跑了步。”
路易然整天都是香喷喷的,严峥唯一见过他有点狼狈的时候就是那次在仓库厂房,当时这人身上蹭得灰扑扑,也像是个从泥巴里钻出来的白兔子。
路易然“哦”了一声:“怎么不用我的沐浴露?”
现在的严峥闻起来就像是一个行走的大型硫磺皂,路易然咬了一下他的肩膀,还好,口感比肥皂好。
“我不习惯,用起来滑溜溜的,”严峥说,“而且我用了,闻起来和你不太一样。”
路易然嘴角翘了一下:“你是不是没洗干净?”
严峥说:“不是,你摸起来也滑溜溜的。”
路易然的嘴角一下子就拉回去了,他洗干净了的,严峥摸起来才滑溜溜。
严峥反而笑了一下。
今天正是开暖气的日子,路易然没见过,远远地盯着房间里的暖气片看了半天:“它会冒白烟吗?碰到会不会烫手?”
严峥一一答了:“一般不会,会有点热,但是不至于烫手。”
路易然像是被满足了好奇心的猫咪那样,满意地点点脑袋。
严峥从不知道哪里翻出来一个可以放平的躺椅让路易然趴在院子里,又支了个小桌子在路易然面前。
路易然吃了好几个烧麦,腮帮子都鼓起来了,摸到旁边的豆浆时,手又缩回来了。
“喝吧,”严峥靠在旁边,手上拿着他的翻盖机,啪嗒啪嗒按着按键,一边对路易然说,“冲的豆浆,没有渣。”
路易然半信半疑地喝了一口,甜得愉快地眯了眯眼睛。
好喝。
严峥在家待了半天,又不得不去公司开两个会,只好把路易然留在家里两个小时。
路奉的消息不知道哪里来的,快得有点吓人。下午就打电话过来问路易然出了什么事情。
路易然当时正玩着严峥不知道哪里给他变出来的玻璃吸管:“哥,你知不知道你消息这么灵通,看着有点像变态。”
“有老总的秘书在医院看见你跟严峥了,问到我这里来,”路奉被气笑了:“你这么骂你哥?”
路易然最近骂老变态骂顺口了,闻言对着手机屏幕眨了眨眼睛:“我就顺口那么一说。”
路奉没有揭穿他,路易然身后的背景并不像他们的老院子里,路奉想着路易然生病有人照顾也好,却没有想到会照顾到家里去。
他脸色有点发绿:“我给你请个阿姨?”
路易然:“不要。”
陆奉捏了捏眉心:“小然,我尊重你的性向和择偶标准,但是你不能把国外那套带回国内。”
路易然呆了下才反应过来路奉在说什么。他无语了一会儿,把摄像头转向,对着书房晃了晃,又对着卧室晃了晃:“两间房,看见了吗?”
路奉静了一瞬,不太相信的样子。路奉明显出着神,路易然不乐意和他聊天了,挂了电话。
他趴在躺椅上实在有点无聊,给冯子成打电话告诉他自己这个月不能过去,又骚扰了一会儿段干嘉。
等把通讯录里头的人都骚扰完了,路易然的手指在屏幕上晃了晃,落在了某个号码上面。
好像现在打电话又有点黏人。
路易然强行把手指移开,正好冯子成发了好几封文件过来,让他躺在床上没事就看一看。
路易然处理了看几封文件,看一眼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
他刚扔下手机休息一会儿,电话就响了。
路易然捞起手机看看,看见上面的号码时唇角翘了起来。
黏人的可不是他了。
“喂,”路易然把电话放在耳边,“严老板,怎么没有好好上班?”
严峥刚刚开完一个会,这些文化人就是爱开会,每天有开不完的会,严峥好不容易喘口气就抽空给路易然打电话:“没有翘班。”
他一向冷厉的脸上难得露出悻然的神情:“还有两个会。”
自从他的公司扩大规模走上正轨,招了两三个高学历的主管,他每周都要开一些乱七八糟的会。
路易然笑得不行。
严峥这才想起路易然也是文化人,还是比他公司里那些人才都厉害上不少的海龟。
他等着路易然笑完,
挂了严峥的电话,路易然又接到了楼女士打开的关心电话。
他今天电话都要打麻木了,趴在躺椅上啊啊嗯嗯地敷衍了好几声。
楼女士被他这态度弄得好气又好笑,说了几句后算了。
因为被他哥看出来了,路易然特意注意着摄像头里满满的都是他。
等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后,路易然咂巴嘴巴,觉得有点口渴,伸长了手,拿起了小桌板上的保温杯。
最近屋里开着暖气太热,严峥会给他窗户留一些透气,还用很丑的保温杯。
路易然嫌弃这保温杯喝起水来太烫,总是趁着严峥不注意把盖子拧开。
杯子就放在床头,还冒着点白气。
楼女士在视频里看见了冒着热气的水杯,又看看卧床的路易然,没说什么,只是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神情。
第73章
路易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露馅了,他逐渐习惯严峥那个老土得仿佛上个世纪的保温杯摆在手边,有时候甚至很顺手地倒出来用杯盖暖手。
医生只给他开了几片止痛药,更多的是三七伤药片,整整六大板。路易然本来就觉得药片噎嗓子,此时看着那堆成小山的药片更是苦大仇深,
路易然嗓子太细,平常说话就细声细语的,严峥看得也只皱眉,每天要吃药的时候就拿着菜刀走来走去,把四片药片咔擦咔擦切成八片。
满手都是药片的路易然:……
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路易然连带着看晚餐也没有了兴趣,声称自己可以靠自愈能力长好,听得严峥气笑了,每天一到饭点就操心怎么骗着路易然把药吃下去。
路易然其实也精得很,和他做交换:“今天吃辣的。”
严峥拒绝了:“医生说你要忌口。”
路易然很不满意:“就连上火医生也会叫我忌口。”
严峥睨了他一眼:“你没忌口,不是又上火了?”
路易然被他噎了一下,可是,医生干什么都要忌口。
他的手在床单上扒拉来扒拉去,思考还有什么可以避开忌口吃的,严峥差点被他着这动脑筋的样子逗笑了,唇角很轻地动了下,没笑出来。
路易然想了半天,盯着桌面上的药片,脑袋上像是有个灯泡亮了一下似的。
他说:“切的太丑了。”
严峥在他跟前蹲下来,哪怕在路易然身边蹲下,他也是很大一只,可以同路易然平视。
“哪片不好看?”他温声说,“我再去切,你不喜欢居中切的?”
路易然
可恶。
他的话被堵在嘴巴里,路易然扁了下嘴巴,严峥实在觉得可爱,凑上去亲了一下。
路易然下半身动不了,只能努力仰头躲躲,没躲开。
严峥说:“那我去切了。”
路易然面无表情地说:“不用。”
他没再想出什么好理由,只好拉了拉严峥的衣角:“我要就着果汁喝。”
拿着药的严峥安静了一会儿,想不明白路易然的脑袋里怎么能想出这种主意。路易然看出他要拒绝,立刻说:“我以前也这么吃的。”
严峥看了他一眼,进厨房打了个电话,路易然支着耳朵偷听了一会儿,听不太清楚,不过过了会儿严峥拿着杯果汁出来。
“以后不要这么喝,”严峥放在他手边,“喝不好会出事。”
路易然手边的果汁还掺了点水,路易然一喝就喝出来了,不过还好,严峥加的糖不少。
路易然嗓子眼浅,每次吃药只能一片一片地吃,要吃上好多次。
严峥没有催,坐在旁边。等他吃完了,把路易然手里空掉的杯子拿过来,又摸摸他的脑袋,颇有一种安慰的意思。
路易然本来觉得尾椎骨裂不是什么大事,一等到了晚上,身后的疼痛就剧烈起来,像是蚂蚁在一路顺着尾椎四处攀咬。
路易然换了好几个姿势也不舒服,身后一直隐隐作痛,他做不了蜷缩的姿势,甚至连翻来覆去也办不到,移动了几下,脸色逐渐变差,最后只能趴在床边生闷气。
过了一会儿,隔壁书房的门被人推开。
路易然本来就睡不着,闻声立刻支起脑袋,像是半夜无聊终于被什么小飞虫吸引的猫咪似的,跟着声音一直转到了堂屋门口。
两个房间的屋门都没关上,路易然听见严峥走到堂屋外头,又不感兴趣地把脑袋转回来了。
哦,起来起夜的。
怎么都不看他一眼。
或许是半夜,路易然情绪有点低,伸手揪了半天床单,等严峥的脚步又走回来,又趴回枕头上闭着眼睛装睡。
几秒之后,脚步声停在了门外。
路易然悄咪咪睁开了一只眼睛。
严峥把门推开,就看见路易然把尖尖的下巴支在枕头上,睁开一边的眼睛盯着自己。
路易然的眼型圆润,眼尾微微上挑,睫毛漆黑卷翘,只睁开一边的时候看着像是个观察情况的小动物。
严峥冷不丁被可爱了一下。
他端着盆热水进了屋子,路易然的另一边漂亮眼睛也睁开了,亮炯炯地盯着人,一点困意也没有,脑袋在枕头上歪了歪。
严峥刚才在外头就看见路易然疼得蹙起的眉头,医生说了止疼药过去之后晚上会痛一段时间。
严峥坐在床边,从脸盆里拧了热毛巾过来,伸手掀开路易然身上的被子:“敷一会儿。”
路易然下意识抓紧了自己的睡裤边边,严峥早就见识过路易然在澡堂洗澡都会害羞,此时稳稳道:“就往下拉一点。”
那也很奇怪啊。
路易然拉着裤子犹豫了半天,严峥也不催,只是等着他做好心里准备,过了一会儿,路易然实在疼得受不了,慢吞吞松开手:“敷吧。”
严峥用的热水实在很烫,贴在尾椎附近时烫得路易然哆嗦了一下,浑身上下下意识紧绷起来,牵扯着身后的伤处发出一声痛呼。
严峥的手心也很热,搭在路易然的腰间轻轻按摩着,和他说:“放松点。”
路易然
他心里觉得有点奇怪,但是严峥手稍微用力一点,脑袋里奇怪的想法就跑到天边去了。
周围酸痛的肌肉被缓解,路易然舒服得眯了眯眼睛,往前凑了凑想靠在严峥的大腿上。
“睡吧。”严峥俯下身哄人似地亲了亲他,哄着人从旁边拽了个矮一点的枕头过来,让路易然垫着。
等他安安静静地按了一会儿,就发现小孩儿已经睡着了,眉头还不自觉地轻轻蹙着。
严峥一停下,路易然就蹙得更可怜了。
严峥摸了摸他的脑袋,确定没有发热,靠在床头和他一起睡了。
他觉浅,路易然一动就起来换毛巾,这么折腾了一晚上,路易然的眉头渐渐松开了,外面的天色渐亮,严峥去换了最后一盆热水,然后去洗漱了一番。
路易然被他的动静吵醒,把脑袋换了个朝向,对着门口问:“你要去上班了?”
严峥“嗯”了一声,在床头放了个保温桶,凑过来又亲了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小脸一下:“你睡。”
日子转眼过去,因为要卧床修养,元旦不回家里就连老头子都没有说什么。
严峥简洁到有些无趣的屋子里逐渐添了不少东西,堂屋的桌上多了好几个造型精致的碗碟,就连卧室灰色的床单上也多了好几床看起来又松又软的毛毯,还有一个香喷喷的路易然。
路易然有点挑剔,喜欢喝甜甜的茶水,又不喜欢嘴里留味道,从堂屋到卧室到处都是他的杯子。
再过一天就是元旦,严峥公司有晚会,他不出席,把赵子俊扔在那里,自己就从后门匆匆出了楼房。
他的车没停在地下停车场,反而是找了个阳光不错的地方,车窗降了一条缝,有个毛茸茸的脑袋搭在车沿上,严峥走近了看,路易然正闭着眼睛晒着太阳。
路易然虽然好了不少,但是会上人多,严峥担心他被人碰了两下,又得进医院。
路易然对严峥的重视程度很不满意,他又不是瓷娃娃,怎么会碰一下就碎掉?
见人回来了,他伸手戳着严峥的胸口,咕哝着:“你去了二十分钟,也没发消息,你是不是冷暴力?还不让我一起去……”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严峥没听进去,盯着他颜色浅淡的嘴巴一张一合,凑上去亲了他一口。
路易然冷不丁被亲了一下,有点恼羞成怒:“我说话呢,你在不在听?”
“嗯,”严峥显然没有在听,还说“嗯”,“再说一遍?”
路易然不说了,把车窗升上去。
路易然年轻,身体还不错,尾椎上的肿胀逐渐消减下去,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后就可以缓慢的移动。他的伤处好了不少,可以坐着,今天正是复查的时候。
等严峥和他去了一趟医院复查,路易然看着别人的轮椅望眼欲穿,出医院后,自己也拥有一个可以被人推着的轮椅。
路易然只要不碰到尾椎骨就不疼,生龙活虎了不少,甚至还有心思看外头几个一瘸一拐自己走到医院的年轻男女。
到了家,路易然的兴致还没有消退,兴致勃勃地推着轮椅在厨房门口转来转去。
门口没有暖气,路易然被裹了件厚厚的大棉袄,连手上都带着手套,还是严峥看得眉心直跳,把包饺子的阵地转移去了堂屋。
路易然对包饺子一窍不通,严峥给了他一坨面团去玩,路易然很嫌弃地看看严峥:“你是不是把我当小孩子?”
严峥说:“不是,我不恋童。”
路易然朝他翻了个白眼,手上很灵活地推着轮椅在旁边转了两圈。
堂屋的角落还放着他那盆小多肉,被严峥养得很不错,看起来还多长了几瓣叶子。
他在国外上学并不放元旦,更不用提吃饺子了。
路易然看了半天,拍了张照片发给他哥。
照片里只露出了严峥沾了面粉的修长手指,骨骼分明,透着力量感,甚至手边还滚了几个元宵,是路易然死活要尝鲜的。
路奉很快回了个问号:“不吃汤圆不吃年糕,你在吃什么?”
路易然“嗖”地就收回了手机,真烦人,重点又不是这个,好吃就行了。
他把手搁在桌边,然后把下巴搁在手背上,眼睛紧紧地盯着严峥灵活的手指半天:“明天才是元旦,今晚可以吃吗?”
今天过半夜才是元旦,约等于今天晚上就是元旦。
严峥点头,让路易然拿着筷子,把看着顺眼想吃的一个一个夹出来,晚上煮了吃。
第74章
路易然吃了一口元宵就不吃了,偷偷摸摸地把碗里其他元宵往严峥的碗里放,严峥假装没看见,在旁边收拾桌面。
等他收完,看见路易然筷子上的那个元宵有个月牙似的小口,路易然苦大仇深对着那个一口可以吃完的元宵,像是个厌食的小猫咪。
严峥凑过去把那个路易然只尝了一小口的元宵也吃了。路易然看着空空的的筷尖:“你吃的。”
严峥“嗯”了一声:“我馋了。”
路易然的眼睛弯弯地笑起来,他胃口小,那一堆饺子也就尝了几个就腻歪了,趴在桌边看严峥。
元旦的夜晚很是热闹,屋外各家的聊天声和电视声隔着窗户也能听见,路易然听了一会儿,觉得他们的屋子里太安静,伸出手指踩着深色的木质桌面,一步步走到严峥手边,撞了撞他肌肉虬结的手臂。
路易然:“严老板,好无聊啊。”
严峥捉了他的手指,江市冬天太冷了,以前大家都爱猫在屋子里,唯一的几个娱乐活动部无非是唠唠嗑说说闲话。他说:“那我们去睡觉?”
路易然搞不明白江市人冬天就喜欢在炕上待着的习惯,就连严峥这种早起的人似乎都喜欢早早上炕。他嘀咕道:“就待在床上有什么好玩的,你们怎么都喜欢。”
严峥凑到他耳边,学着路易然低声说了几句。
路易然的眉毛很轻地挑了起来,他不信,估计就是严峥是这么想的,才满嘴跑火车。
他仗着自己还坐在轮椅里,严峥不敢乱动他,伸手用力戳戳严峥的胸口:“光说不做。”
“……”
元旦很快过去,江市落下纷纷扬扬的大雪。路易然恢复得很好,在严峥去查看冻起来的水管的时候,自己偷偷摸摸扶着轮椅站了起来。
快一个月没有独立走路,两条腿的配合有一点别扭,路易然开始还小心翼翼地生怕牵扯到自己的伤处,熟悉了几步之后,就重新活蹦乱跳起来。
他凑到门边,严峥总是把他当瓷娃娃看待,还要在门上装个防风的挡门帘,被路易然嫌丑拆掉了。
入冬后就连开关门都只侧身进出,外头的冷风只能抠抠搜搜地从门缝里钻进来,有时候路易然还觉得挺凉快。
这回严峥不在,路易然摩拳擦掌地走到堂屋门口,双手握住门把,三二一——
门板被从里“刷”地拉开,外面刺骨的寒风把屋内的寒气席卷走,门口还站着个高大的,脑袋几乎要顶上门框的身影,挡住了快一半的风。
被兜头吹了个透心凉的路易然
严峥刚才就听见堂屋里头叮铃哐当乱响,等了半天,没想到跟前的门开了。
他垂眼看了眼路易然,伸手把人拨了个方向,推着肩膀进了堂屋。
严峥在屋外待得有点久,手上被吹得冷冰冰,摸的路易然一个机灵。
严峥说:“什么时候能起来的?”
路易然:“……刚刚。”
刚刚能捣乱就被抓住了?
严峥在心里笑了笑,松开手,坐在路易然特地点名要搬过来的藤椅上,端详了一会儿路易然的走姿。
路易然的走姿有点僵硬。严峥还以为自己在堂屋里养了个机器人。
他看路易然僵硬也要走到卧室门口想要溜走的样子,起身想去托他的手臂:“跑什么?”
路易然想到这段时间严峥的控制欲,背后缓慢地攀上一阵麻意,严峥简直是严格控制他身边的危险因素,就连轮椅都被他放上了厚厚一层垫子,每天要看保温杯里喝了多少水,甚至还会问他上几次厕所。
严峥说:“要不是你觉得太冷懒得上。”
路易然发现自己不留神说出来了,撇撇嘴不和他争,只把手举高了不让碰:“我要自己走,不然就不会走路了。”
严峥看着路易然的走姿,嘴角翘了一下,退后一步松开了手:“有道理。”
路易然听出他在嘲笑自己,虎着脸回头瞪了这人一眼,真烦。
严峥去上班了。
屋内开了暖气,路易然又不爱喝水。严峥只好在堂屋放了一个加湿器,卧室放了一个,卫生间甚至厨房都放了一个。
路易然每次去卫生间放水的时候,盯着严峥不知道从哪来买来,会幽幽冒绿光的加湿器,总觉得有一种变态的感觉。
好在他反复看过了,这玩意真的只是一个加湿器。
路易然对加湿器做了一个鬼脸,正好这时候手机响了一下。
他打了个哆嗦,摸过来一看不是严峥,又重新变得活蹦乱跳起来。
接通电话,对面的路奉看了视频里的弟弟一会儿:“恢复得不错。”
路奉又问了两句路易然手头工作室的情况,路易然这段时间在家无聊,把工作室的文件都过手了一遍。路易然一一答了,等觉得他哥问无可问的时候,朝摄像头歪了歪脑袋:“你拐弯抹角的,到底要问什么?”
路奉知道瞒不过路易然,语气平淡地把事情说了。
之前路易然的位置留了下来,堂弟被路父找了个子公司安排进去,这段时间又蠢蠢欲动起来。
路奉在路易然和老头子闹僵这段时间不知道处理了多少这样抱着乱七八糟想法的人,甚至还有的人在他面前明里暗里拱火,路奉每每听着,倒是很期待看这些人会在路易然跟前说什么。
路易然从小就不是省油的灯,从出国回来后就敢用德文骂他们爸爸,以至于老头子当初听见他是个同性恋,甚至怀疑这小子是为了气他才说出来的新潮词。
路奉想到这里无声地笑了笑,手指叩着桌面:“你自己回来处理。”
于是等严峥下班回来,就看见抱着加湿器坐在堂屋等他回来的人。
路易然鲜少这么正儿八经地坐在堂屋迎接他,严峥眉心下意识地跳了下。
路易然往常都会在卧室或者书房里捣鼓一些东西,前几天还差点从书房里那张行军床上翻下去,严峥回来后和他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了很久那张床的坏话。
严峥下意识觉得有点不好的事要发生了,推开门站在门口没动。
路易然被门口灌进来的冷风吹得一哆嗦,手里呼呼的加湿器喷出来的细密水珠跟小雪花一样飘在他脸上。
路易然:“……你还不进来?”
严峥勉为其难地进了屋,果然就听见路易然说他要回海市一趟。
严峥关门的动作顿了顿:“什么时候?”
路易然翻翻手机,他哥的助理已经买好了:“下周一。”
那就还有四天。
这话更多的是通知,严峥对上次这人一言不发就消失的事还心有余悸,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一时间没有给出回答。
路易然察觉严峥的心情似乎变差了不少,等严峥关上门走过来,主动凑过去,用软乎乎的手捧住了严峥硬朗的脸颊。
严峥比他还高了快一个头,路易然要伸直了手才能捧得到。严峥不动声色地俯低了一些身子,又睨他一眼:“做什么?”
路易然煞有其事地摇头:“心情不好,连脸都会变黑。”
严峥也伸手捏住路易然的脸颊,路易然的脸颊比他软得多,像是捏了个刚发好的面团子,用点力气都要担心把人捏痛了。
路易然也很会倒打一耙,严峥的手刚刚碰到,他立刻说:“痛。”
年轻男生睁大眼睛,煞有其事地这么说。严峥一开始还会被骗到,后来次数多了,就学会充耳不闻路易然的叫痛。
虽然亲一下也会喊痛,摸一下也会喊痛,但是他退开了的话,路易然反而是最不乐意的那个,有几次还抓着他的头发发脾气。
严峥的手指并不细腻,甚至带着不少磨人的茧子,指骨分明,微微曲起的时候透着一种力量感。
路易然很喜欢看,有时候也会学着严峥的爱好咬一口,但是严峥的手指太长,刚探进去一个指节他就要呸呸呸了。
严峥松开手,在男生细腻的脸肉上蹭了蹭,低声说:“还有四天就走,好急。”
路易然还没察觉什么不对,抱着严峥劲瘦的腰,感觉这人凑近了自己,点点头赞同道:“我哥真急。”
严峥身材高壮,身体火力足,常年体温都高,凑近时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被灼烫的错觉。
路易然莫名觉得有点不安全,眨了眨眼和他说:“那我去收拾行李了。”
“不急。”严峥蹲下身,炙热的指腹轻轻摸过路易然的眼尾,路易然知道他的暗示,所以不自觉眼尾有点泛红,是平常被严峥亲出来的生理反应。
这人亲得太凶了,又不做其他的,每次都让人憋得慌……
路易然挡住他的动作,随后手指被严峥抓在手心,严丝合缝地贴拢着。路易然动了动,能嗅到随着严峥的体温而发散出来的花香味道,那是他扔给严峥的护手霜,严峥以为他喜欢这个味道,用完了叫助理买的也是一模一样的。
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香味浓郁,像是交缠在一起的真丝床单。路易然侧头避开严峥的吻,问他:“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后天才是周五……嗯……”
严峥轻声道:“离下周一还有四天……”
第75章
周一,海市的机场不停有飞机起落。
机场出机口相当热闹,来往的人流中走出一个男生,穿着有点格格不入的白色长款羽绒服。
路易然双手空空地从机场大门口走出来,只在口袋里揣了个手机。
他清凌凌的黑色眼睛在门口停着的车辆中一扫而过,准确捕捉到了自家停在一旁的车。
路易然走过去敲敲副驾的车窗,车窗降下来,他看见里头熟悉的面孔,笑得眼睛弯弯:“周叔。”
周叔也跟着笑了一下,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先上车吧,然然。”
路易然有点意外,他脱掉外面厚厚的羽绒服,里面只穿了薄衬衫和外套,衣服一脱又是在南方活蹦乱跳的路易然了。
路易然拉开后座的门,拉长声音说:“我要吃大餐——”
他声音卡了卡,后座座位上坐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路易然顿了顿,研究了一会儿,把这张脸和他堂弟对上了号。
路易然常年在国外,对自家亲戚比路奉还不熟悉,不是很确定地叫了一声:“路佳泽?”
路佳泽脸上挂了个笑:“哥,大哥他没空,让我跟着管家一起来接你。”
路易然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坐上车:“那走吧,一起回家。”
路佳泽的目光在空荡的车门外周围扫了一圈:“你没带行李吗?哥,周叔年纪大了,我可以帮你拿。”
路易然支着下巴懒懒:“没带,之后还要回去,搬来搬去的麻烦。”
路佳泽听见这话,目光闪了闪:“江市是什么好地方,你怎么还要回去。”
路易然摸了摸下巴:“地方一般,人倒是挺不错的。”
他说着,想起来严峥送他上飞机的时候很认真地嘱咐他下飞机要给他发消息,想必是被上次跑了弄得心有余悸。
路易然连忙抓起手机给严峥发了个表情,严峥回得很快:【到家了?】
【嗯,】路易然啪嗒啪嗒按屏幕,【现在在车上不方便,等我回去了和你打电话。】
路佳泽见他心无旁骛地发消息,对面似乎是很要好的人,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没再插嘴。
车辆启动,路易然觉得有点晕车,收起手机闭目养神了。
从江市到海市要坐五六个小时的飞机,路易然在车上睡着了。
路佳泽坐在旁边,接着路易然睡着的理由,把前后座之间的挡板升了起来。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路易然,平心而论,路易然生的是一副让人难以讨厌的脸,完全继承了她母亲的昳丽精致,要让人第一眼就讨厌这样好看的人,是有点难度的。
但是路佳泽从小就和路易然不太对付,路易然出国,修双学位,一直到回来出柜以前,走的都是他想象中的路。
知道路易然是同性恋,甚至还和老路总为了这件事闹翻的那天晚上,路佳泽几乎是欣喜若狂,很快他就又冷静了下来,路易然再叛逆,他上头那个大哥路奉却是稳稳当当按照继承人的路子培养出来的,做事城府极深,年纪轻轻在商海就是个笑面狐狸。
路佳泽不指望能拿走路氏多少东西,只要和路易然平起平坐就足够满足。
路佳泽想到这段时间老路总对他温和的态度,又看看身边睡得正熟的路易然,某种奇怪的战栗让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缓慢爬了起来,路佳泽转头,拿过后座的毯子给路易然盖好。
路易然坐了六个小时飞机,坐得精神萎靡。到了家里,他让周叔不要忙活了,自己回卧室去洗了个澡,趴在床上和严峥打电话。
刚洗完澡的路易然像是一头香喷喷的小路,水珠顺着潮湿的黑色长发滴落在肩膀上,把睡袍的领口打湿了。
严峥在办公室,面前还摆着一大堆文件,目光却落在手机屏幕上。
他轻轻转了下手里的钢笔,他的字不太好看,写得最多的是自己的名字。
“把头发擦干了再打。”他说。
路易然不要,在老屋严峥管得到自己,现在两人相隔了十万八千里,严峥就算要飞过来抓他都要花上六七个小时,等他落地,自己的头发也干了。
“我们这也开了空调,不过是冷气~”
路易然在柔软的床铺上打了个滚,把放在枕头上的手机给滚倒了。
严峥看着一片漆黑的屏幕:“……”
他说:“不吹拿个毛巾垫着。”
路易然伸出手把手机戳巴戳巴几下,又跑到卫生间拿了条毛巾把头发擦擦。
周叔也注意到路易然已经长得很长的头发,专门敲门想要叮嘱他不要晾干,结果敲开门发现路易然居然很乖地在擦湿发,还愣了一下。
路易然朝他眨巴了一下眼睛,指指床上的手机,示意自己在打电话。
周管家会意,和他点点头后就关上房门。
他走下楼梯,顺便给老路总也更新了一下路易然的,在心里感慨,回老屋子住了大半年就是不一样,比得上在国外住个三年五年的。
他欣慰地下楼进了厨房,路易然坐完飞机胃里还是空的,多少得吃点东西,熬点甜汤。
“……”
严峥被关了一会儿小黑屋,听见手机另一头窸窸窣窣了半天,然后屏幕才亮起来。
路易然一手把手机拿起来,一手毫无章法地擦着头发,把柔软的发丝擦得乱七八糟地翘着,在摄像头底下和年轻男生平时一样张牙舞爪。
予U溪U笃U伽U
路易然擦得有点烦,他头发太长了,这么乱擦有一点打结,明明平常严峥擦完都是又顺又好看的。
严峥看着路易然小脸上的神情逐渐拉下来,出声道:“别站在出风口底下。”
路易然“哦”了一声,脚下动动,重新扑回床上,原地一滚一卷,用柔软的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了。
摄像头随着他的动作拍到屋内不少布置,路易然屋里头有点乱,不过有很多新奇的小玩意,严峥看着他床头柜上的木雕小猫头鹰:“你还喜欢这个?”
路易然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发现是自己当初做到一半随手扔在床头的木雕。
“当然,我自己弄出来的。”
他把小猫头鹰拿近了,严峥才看出这木雕长得有点潦草,不过轮廓已经出来了,两边的翅膀都牢牢收在腹下,眼睛犀利地俯视着。
路易然炫耀似地把摄像头在屋内转了一圈,给他看看自己桌上还有好几个半成品:“以前用这个打发时间。”
不过他在家里总是待不久,经常做一半扔国内,下次回来后就随手摸一块木料来重头再做。
严峥的视线盯着他手里的小猫头鹰似乎移不开了,路易然正要说什么,他身后的屋门很轻地响了一下。
门被推开,路易然立刻伸手把手机压倒,转身看着站在门口的人:“有事?”
路佳泽的动作顿了顿,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打断了路易然的事情。
他站在门口,无措又尴尬地笑了一下,目光落在路易然床上背朝天的手机:“周叔说你不吃东西不行,我来帮他送上来。”
“你在打电话?”路佳泽问。
对面屏幕里又陷入一片漆黑的严峥:“……”
路易然简短地“嗯”了一声:“周叔没跟你说?”
他从床上爬下来,把路佳泽手里的甜汤放到屋里的小厅里去,看了他一眼:“还是你在门口没听见?”
他这话问的有些意味深长,路佳泽装没听懂,说:“那你继续打,我的在楼下,我下去吃了。”
他说着,很腼腆地笑了一下:“我真没听见你在打电话,没耽误你事吧?”
路易然说没有,见他走了,过了一会儿又去拉开房门。
房门外空荡荡的,路易然这才合上门,去把扔到一边的手机捡了起来。
严峥显得安之若素,屏幕上的成年男人正不紧不慢喝着茶水,黑色衬衫勾勒着偾张的肌肉,见路易然重新出现在画面里,才放下杯子:“走了?”
路易然莫名生出一种偷情的错觉,他轻咳了一声:“走了。”
严峥“嗯”了声,像是随口又问了句:“他是谁?”
路易然的表情变得苦巴巴,他没察觉严峥这个问题别的心思,只是把趴在桌上,手指拨弄着汤勺,听汤勺碰上瓷壁的声音:“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堂弟。”
路易然在江市待久了,在江市除了工作室的事情不怎么需要动脑子,甚至一日三餐都有人给他准备好,已经变得很懒了。
他听见屋外有引擎声,凑到窗边看了眼,发现应该是路佳泽吃完甜汤就走了。
喝这么急,应该是有事。
路易然又收回视线,他手臂还有点酸痛,不像举着东西,就把手机扔在一边,自己慢吞吞地喝着甜汤。
严峥这回看天花板了,路易然的天花板是浅色的,好像还有木板纹,看不太清楚。
他说:“竖起来。”
路易然声音透着点嘚瑟:“不要,手酸。”
这四天两人净干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路易然浑身上下一些从来没有用过的肌肉都在酸痛,踢了严峥好几脚。
严峥有点理亏,不说话了,但是也不挂断电话。
路易然喝两口凑过去看看,严峥像是有雷达,屏幕上出现一小块毛茸茸的脑袋就抬头。
“你什么时候回来?”严峥翻过一面问他。
路易然:“……我刚落地几个小时。”
严峥笑了一下:“不是,我才发现这里有个项目路氏也投了,问你是不是要回来一起做。”
路易然还真不知道这个,把脑袋换了一边放。
不信,诡计,都是严峥想早点把他骗回去的诡计。
第76章
路易然一觉睡了很久,一直到傍晚才听见外面的引擎声,几分钟后,楼梯外传来脚步声,他的房门被敲了两下,随后打开。
路奉看见自家弟弟床榻上拱起一小块,听见门口的动静,这一小块缓慢地换了个朝向,露出一张刚刚苏醒的小脸。
路奉放下搭在把手上的手:“还没醒?”
路易然的表情臭臭的,慢吞吞地抱着被子翻了个身,下意识轻轻往旁边踢了一下:“好吵,你出去凶他——”
踢了个空。
路易然清醒过来,从床上爬起来,看着旁边空着的床铺呆了一会儿。
路奉还以为他这个弟弟要清醒过来了,谁知道几秒后,在他的肉眼下,路易然的脸更臭了。
路奉:……
路奉看得眼皮一跳,他不是不知道自家弟弟有多难搞,严峥能把人哄成这样,也算有点本事。
路易然为了头发快点干,室内的温度调得比走廊高多了,路奉进屋没关紧门,路易然被窜进来的冷风吹得哆嗦了一下。
他清醒过来,伸出手指朝路奉招了招:“哥,帮我拿个衣服。”
路奉凉凉地看他一眼:“谁会给你拿衣服?”
路易然的目光飘忽了一瞬,有人不仅会给他拿,还会给他捂好还会帮他穿。
他就说严峥多少是有点变态在身上。
不过虽然严峥管得多,还有一点专制,路易然平常踩在严峥头上的时候多了,对于男朋友这么一点小小的缺点一点也不介意。
路奉虽然嘴上这么说着,还是随手找了套衣服放在路易然床边。
路易然看了一眼,刚要说话,路奉就说:“再挑剔就自己去拿。”
路易然闭上嘴,可是谁没事在家里穿板正的衬衫。
他动作缓慢地坐直了,伸手拿过衣服往自己身上套。
路易然发丝细软,被这一套动作弄得乱翘起来,细软的发丝从头到尾像一匹纯黑的绸缎披在肩上。路奉看了一会儿,在旁边找了张椅子坐下:“回来待几天?”
严峥也问了他这个问题许多遍,路易然也没想好。
他纤细的手指支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把老头子再气一次我就回去?”
路奉被他这句话逗笑,路易然确实从小就喜欢找爸爸的麻烦,爸爸一抱就哭,就是还在小学,穿着小西装也会找他和妈妈撒娇,爸爸只能眼巴巴看着。
“今天下午路佳泽手上一个项目出了问题,去找了爸爸,”路奉说,“爸爸让助理给他擦屁股去了。”
路易然没听出重点:“所以?”
“所以今天他特意和我一起回来,在楼下等你吃饭等了二十分钟,”路奉凉凉道,“你现在才扣上两个扣子,是手指会打架?”
真凶。
路易然撇撇嘴,手指灵活地扣好一排扣,和路奉一起下了楼。
楼下桌上已经摆好饭菜,阿姨站在厨房和周管家低声聊天,像是在讨论还要不要热菜。
路易然往另一边瞅瞅,老头穿着还在公司的板正西装,坐在小几后盯着电视,一副不经意的样子。
路易然走过去,弯腰敲敲桌子,率先开口:“爸,您是要开会吗?”
站在旁边的陆奉无声地笑了一下,见爸爸横了路易然一眼,抬手整理了一下衣领,朝餐厅走去:“睡到现在像什么样子,一回家就睡。”
路易然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跟在他身后说:“我坐了五个小时的飞机。”
他边说边伸手揉了下自己后腰:“腰酸背痛,睡一觉很正常吧?”
老路总停下脚步,狐疑地看着他:“你不是尾椎骨骨裂了,摸腰干什么。”
旁边的路奉动作都僵硬了,听见这话脸色铁青地跟着看向路易然。
路易然眨巴了一下眼睛,面不改色地说:“因为不能乱动,我得用腰撑着坐啊。”
老路总原本就是随口发问,听见这个答案点点头,去了餐桌边。
留下兄弟两个站在原地,路奉脸色不好看地看着路易然,路易然摸到他身边。
“真的是因为这个,”他凑到他哥的耳边,路奉要转开,他就跟着把脑袋凑过去,硬是要路奉听,“我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是病患呀。”
路奉:“那就是严峥做的?”
路易然被噎了一下:“当然也不是。”
不过光看严峥那个提个气质,一看就是爱吃荤的,路易然也觉得这话很没有信服力,有点儿无辜地看着人。
路奉不知道信没信,抬手轻轻扫开他,去和路父坐到一边去了。
“……”
路易然觉得坐他们对面和坐牢审讯似的,端着碗坐到了桌子旁边。老路总看他还是有点不顺眼,眉毛一竖:“坐在那里夹得到吗?”
路奉有点头疼,觉得这爷俩坐在一起又要开吵了,没想到路易然倒是变了不少,充耳不闻,老神在在坐在原地。
路奉有点意外。
家里阿姨知道路易然摔伤,又觉得在外头没有什么好吃的,心疼地拿出了一身的本事做了不少好菜。
有的人在国外呆久了回来什么都吃,路易然却被难吃得越来越挑食。
难得能大吃特吃,路易然刚夹了几筷子,又悄咪咪摸出手机拍了一张。
刚刚他刚睁眼就不开心,和严峥发大猫炸毛的表情,严峥这个土老帽不太理解表情的含义,之前路易然发什么他就以为路易然是什么心情,打电话了好几次。
现在倒是慢慢懂了。
老路总轻咳了一声:“吃饭就不要玩手机了。”
路易然“哦”了声,把照片发出去后把手机放到一边。
路父看他挑米粒的样子,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你在江市也这么吃饭?”
江市口味可和路易然的口味一点不同,也没有人会惯着他。
老路总原以为路易然又要和他顶撞几句,没想到路易然听见他这句话,心情反而更不错了似的,放下筷子说:“我吃好了。”
三人安安静静地吃完了一餐饭,家里阿姨知道路易然刚刚伤好,把一腔恋爱都施展在了饭菜上,桌上有一半的菜品都是路易然喜欢吃的,倒是让路奉和老路总两个老牌的海市人有点吃不惯。
不过两人也没有多说什么。
用完晚餐,老路总看着刚才在饭桌上时不时摸一下手机的路易然:“你去江市怎么学了这么一个坏习惯来?吃饭怎么能一直看手机。”
路易然看了他爸爸一眼:“爸,以前你在餐桌上谈生意的时候,我也没有说过你吧。”
路奉轻咳了一声,知道这俩又要吵起来了,主动站起身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三人在晚餐后又给楼女士打了个电话,楼女士知道路易然要回一趟海市,等父慈子孝的场景结束后,路易然笑容一收,冷酷地抱着手机找个沙发窝进去了。
老路总对着手机哼哼半天,想抱怨路易然,想起来老婆还不知道路易然这事,更头痛了。
他和老婆抱怨道:“也不知道是像谁,性格又硬又臭。”
楼女士听得笑个不停,路易然从小是她的小棉袄,会说话,气人的时候是真的气人,可哄人开心的手段谁也比不上。
“你少讲他几句就好了。”
“是我想讲他?”老路总抱怨道:“从小就不亲我,小时候隔壁那么凶的人他都愿意让人家抱,就是不让我抱。”
“哪个?我怎么不记得了。”
“就是和我们家阿奉差不多大小的那个小子,前段时间我听说他的生意也做大了,地都买到我们海市来了。”
一直站在一旁路奉听见这话目光飘忽了一下。
楼女士抿着红唇笑了起来:“看来是要搬过来呢。”
“海市哪里有江市好?”老路总摇头抱怨,“要不是公司在这里,我更喜欢在你家那边的,城区没那么闹,而且,地方也没怎么变。”
老路总看起来要回忆以前的事了,楼女士却似乎还对严峥很好奇,问了两人好几句他的消息。
路奉的目光对上屏幕对面还笑着的妈妈,心虚地走到了一边。
路易然正窝在沙发上盯着手机。
路奉见状坐过去,靠近后用膝盖撞了他一下,在外像是个资历深老狐狸一样的人终于有点受不了了,对着路易然放轻声音说:“你收敛一点。”
路易然抬眼看了他一眼:“收敛什么?”
路奉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的手机,暗示的意味很明显。路易然手机一翻,给他看聊天对面的人名,是冯子成。
“工作室的事,”路易然看看路奉,“哥,你好那个哦。”
好哪个?
路奉被他气笑了,他才不信这人刚刚在餐桌上拍照也是给冯子成看的。他说:“你悠着点,至少装一下,爸爸才接受你的性向,你不要马上整个事情出来。”
路易然听见这话,反而笑了一声。
他晃了晃手机,懒懒道:“我悠着点没有用,这种事情,迟早会传到爸爸耳朵里的。”
路奉看着他不说话,路易然继续晃晃手机说:“打赌?”
“不。”
路奉心想,找男人拍拖事情是小,但是要让爸爸知道对象是严峥,那家里恐怕又要天崩地裂一次。
第77章
路易然没有一点要遮掩的意思,在家待了几天,就连周叔和阿姨都意识到了路易然可能是谈恋爱了。
他们很诧异,就算路易然和人家谈恋爱了,也应该是别人跟在路易然屁股后头跑,没想到居然还有路易然抱着手机不撒手的一天。
路易然很矜持,这不是他黏人,是严峥黏人。
他抱着手机准备躲回房间里和人聊天,没成功,被路奉抓到了公司里。
“天天对着手机,不怕近视?”路奉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我戴上的时候你不是说丑?”
那是路易然第一年从国外回来,当年路奉可能是压力太大,有了一两百度的近视,老头按照自己的审美让人给他配了一副好老土的黑框眼镜。
结果兴高采烈回家的路易然看见坐在客厅的路奉就呆了,对着近视的路奉掉眼泪,问他怎么变得这么丑了。
当时的路奉也不过是高中要毕业,被爬上自己膝盖的弟弟逗得直笑,听见丑这个字眼时笑容才僵硬住。
路易然喜欢好看的东西的个性从那时就显露出来,他当时在国外接受了各种主流和非主流文化的冲击,弄清自家大哥是近视之后,还能拉着人重新挑选,选了一副半框的金属眼镜出来,用的还是他的生活费付的账单。
那副眼镜现在还躺在路奉的抽屉里。
路易然转了转手机,收起来:“我已经成年了,没有那么容易近视。”
再说了,当年他哥肯定是压力太大才近视的。
路易然还记得自己说丑的时候看见路奉那张脸上难得露出了裂开的表情,笑了一下。
他又看转头看了他哥一眼,现在的路奉一身银灰色西装,路易然就没见过他戴金属镜框以外的眼镜。他想了想,其实他哥长得这么好看,哪怕再戴上那种黑框眼镜也是很好看的。
他说:“我当年就是没看惯。”
路奉:“现在看惯了,我换回去?”
路易然
他说:“你还是别换了。”
路奉听得笑了起来:“过来,今天给我打下手。”
路易然顶着他的笑声面不改色,坐在椅子里慢慢地说:“不要,你现在这眼镜看得倒是蛮顺眼的。”
哪里搞的,他要给严峥也弄一副平光镜来戴戴。
正是下午,阳光从落地窗外洒进来,这里是江市难得一见的好天气,路奉在办公桌后看文件,路易然就拎了个椅子在旁边坐着。
他熟门熟路地坐下,还蹬着滚轮挑了个窗户边能晒到太阳的好位置。
这动作看着怎么这么熟练。
路奉看得按了按眉心:“你哪里拖来的椅子?”
路易然没听清,凑过来听路奉又讲了一遍后回答道:“蒋助给我的。”
路奉听得眉心跳了跳,觉得自己像是个打工仔,路易然像是个老板。
他踩住路易然的滚轮,微微用力,把他踢到角落去了。
一天到晚他都注意着路易然拿着手机聊天。
严峥怎么这么闲?
“……”
路易然在他哥眼皮子底下熬了一天,他在公司没有职位,除了被路奉偶尔抓几次壮丁,就是偷他哥的咖啡喝。
路易然回到卧室,本来想充上电就给严峥发消息,无意中瞥见桌上放着几个木雕,端起来端详了一会儿。
上次看严峥好像还挺喜欢的,要不送一个去。
但是堂堂路易然怎么能送半成品,路易然把打电话这事情抛之脑后,把手机扔在桌上,自己钻进隔壁的工作间又捣鼓了半天,一直到深夜才发现自己忘了,心虚得第二天定了早起的闹钟给严峥发早安的消息。
他一捣鼓就是两天,不仅是严峥,家里人都没捉到他几次。
家里人都知道他做事不爱理人又喜欢熬夜的毛病,看他莫名其妙又开了工作间,也没打扰他。
倒是严峥的一颗老心七上八下的。
严峥这段时间了解到了路易然不少喜好,包括但不限于路易然把自己车库里的车都指给他看,还有桌上的模型,像是什么都喜欢摸一把来玩。
但是这两天路易然忽然冷静了很多,像是把喜欢的东西展示完了,突然就陷入了倦怠期。
严峥心里盘算着把常住的别墅重新装修改造一番,刚刚找了人来,就发现了路易然的冷落。
严峥一边和设计师确定着方案一边看着手机,坐在他对面的设计师敏锐地发现了客户似乎心情一般。
赵子俊正是牵线人,他前几天看严峥天天和路易然聊天看得牙酸,见状也捅了捅严峥,幸灾乐祸地问:“怎么了,人家不理你了。”
严峥淡淡道:“不用你管。”
年轻人兴致下来了冷淡些可以理解,这都是异地的问题。
严峥放下了手机专心和设计师对着方案。
严峥的别墅很大,但是最开始装修没怎么上心,大部分都成了摆设,现在几乎三层都要大改,工程不少。
等设计师走了后,严峥还是没有看见手机上有路易然的消息。他按着手机按键问路易然:“你什么时候回来?”
路易然的手机亮了下,他把桌上两个半成品拿来练手,这两天全弄砸了,现在手上就剩下一个猫头鹰。
路易然思来想去,不如直接把这个猫头鹰原模原样寄给严峥,反正这人上次也不是没有看见。
路易然刚刚洗完手,看见这条信息有点意外,他回来已经一周多,严峥最近本来没怎么再问这个问题。
他拎着小猫头鹰,用旁边的红色飘带给它五花大绑,随后系了个小蝴蝶结。
好看,非常符合严峥的审美,这破人没事就喜欢拿点花花绿绿的东西放到自己身上。
路易然下意识拍了张照片想发给严峥,又硬生生忍耐住了,想要给个惊喜。
“不知道,”路易然回,“还要一段时间。”
严峥看见这个回复抿了下唇,不回了。
另一头,路易然找了管家,说自己想寄个快递,周管家说可以帮他寄。
家里的快递往来一贯都是周管家处理的,路易然要买什么或者寄什么,大多只要和阿姨或者他说一声就好了。
周管家笑呵呵:“是给哪个朋友寄东西?”
路易然想到被自己五花大绑的猫头鹰,目光飘忽:“还是我自己来吧。”
“……”
另一头,被派去子公司的助理处理好了路佳泽的项目,准备回总公司,谁知道路佳泽说他自己来汇报比较好,硬是跟了上来。
助理在心里叫苦,这个时间段是小路总和老总汇报情况的时间,要是三个人撞上,倒霉的还不是他。
助理在心里有些埋怨,等带着人一起到了办公室门口,正好碰上了路奉结束汇报出来。
路奉一眼就看见了外头站着的两人,脚步顿了顿。
路佳泽笑着喊了声“大哥”。
路奉“嗯”了声,路佳泽这几天跑路家跑得很勤,大哥长大哥短,爸爸听见了好几次,他也只能应了。
“你们来做什么?”
路佳泽说:“叔叔上次不是让他来帮我吗?我来谢谢叔叔。”
旁边站着的助理笑容明显僵硬了一点。
路奉唇角挑起点弧度。
能把闯祸收尾说成帮忙,路佳泽也有点意思。
“你要去汇报?”路奉轻飘飘扫了他一眼:“他要汇报就行了,你之后交一份总结上来,抄送两份。”
助理眼睛亮了下,轻咳一声说了好。
助理连忙去自己的位置,路佳泽站在旁边,没急着进办公室,反而和路奉搭话道:“怎么没看见易然?我听说前几天你带他来公司了。”
“他在旁边玩手机,帮不上忙,”路奉淡淡道,“我让他别来了。”
路佳泽眼里闪过一点隐秘的欣喜,他又说:“多练就好了。”
路奉没接他这句话,反而说:“你怎么知道我带他来过的?”
路佳泽唇角抖了下,活泼道:“听同事说的呀。”
总公司虽然大,但是带人来办公室这件事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路奉没再问他,只应了一声就走了。
路佳泽站在原地松了口气,他妈在路氏根本没有自己的人,他也没有什么渠道,也就是来总公司次数多了和秘书处几个人关系不错。
路佳泽敲门进了老路总的办公室,老路总听路奉让另一人写份总结就好,也没有多说,就让路佳泽把事情汇报了。
路佳泽说得有点磕巴,老路总听得皱了下眉。
路佳泽有点腼腆地笑了一下:“叔叔,我闯祸后跟着那个员工努力学习了,有点难,我以后会加油的。”
想到家里头路易然这几天搞出来的动静,老路总看路佳泽顺眼了不少。
“慢慢来就好。”
这句鼓励不是路佳泽的目的,他去了路家这么多次,终于从里面的员工嘴里听见一些消息。
“我上次接易然的时候,他一直拿着手机在玩,”路佳泽说,“叔叔,你是不是要给易然找点事做啊?”
老路总这几天不是没提过,但是一提都被路易然拿他还要回江市的话堵了回来。
他冷哼一声:“不管他,随他去。”
他要看看这小混蛋要弄出点什么事业出来。
路佳泽观察了一会儿,才犹豫着轻轻地说:“其实,上次他聊天的时候我注意到了,我觉得他好像在和别人谈恋爱。”
路佳泽等着老路总的反应,他口袋里甚至装着降压药,就等着老路总暴跳如雷。
谁知道他等了半天,抬头的时候对上老路总平静的视线。
路佳泽心里颤了颤,立刻低下头。
老路总淡淡道:“你是我姐姐的小孩,是易然的弟弟,有些事心里有数就行,不要在外面瞎说。”
路佳泽脸色变了:“我没有。”
老路总知道,路奉都看出来的事情,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他能管什么?路易然的事情从小到大,他就没有成功管到过几次,更不用提这小子已经想清楚了,甚至为了这种事自己离家出走去江市自己做事。
老路总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带了些黯然。
“不管有没有,”老路总说:“我说了,随他去。”
路佳泽脸色不太好看,走到门口,狠狠心,回头对老路总说。
“叔叔,我只是好心而已,”他说,“我的朋友都是说易然喜欢上了什么有老婆的老男人,本来喜欢男人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老路总声音一沉:“出去!”
路佳泽灰溜溜地出来了。
外头的几个秘书都看出来他脸色煞白,纷纷对视。
也是,他们都看出来这人来干什么的,老路总不可能看不出来。
老路总下班了,他和大儿子都忙,经常是分开下班的,倒是小儿子放假没事,大多时间他们回家的时候,已经在家里等着他们了。
老路总想到前几年为数不多的温馨时候,心里也软了点。
纯黑的轿车开进车库,司机拉开车门,老路总在大门口下车,难得路过了院子里的花园。
他看见家里的老管家站在门口和一个年轻的陌生人交谈,那陌生人脸上的神情有点为难。
老路总心里好奇,走过去他:“怎么了?”
他看着年轻人手里头一个包装简陋的纸箱:“这是什么?”
“易然要寄的东西,”周管家说,“他不怎么寄东西,有点信息没填好,被退回来了。我看他寄的是家里的地址,想着要不一起寄一点东西回去,他以后回去也不会缺东少西。”
老路总赞同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周管家搬了个半人高的纸箱子出来。
老路总:“……”
他说,路易然就是被惯坏的。
邮递员记下了改好的地址,看了一眼箱子里还有空余:“要不放一起吧,正要一起验件了。”
周管家同意,邮递员看着塞不下箱子,三下五除二,把那个打包得有点臭的纸箱拆开。
老路总心里好奇,看着邮递员把上头的胶带撕掉,露出了箱子里头一个精致的礼盒。
那礼盒异常精致,像是被人专心打包过。
合理。
老路总心知自己这个小儿子臭讲究最多,外头的破烂包装说不定还是着小子特意弄出来的,就为了给别人一个惊喜。
这臭小子花招很多,小时候嫌臭让他不要抽烟,还做过把烟盒掏空放卷起来的美金的事。
“好像还有给人的礼物,我看他名字写的是隔壁那个邻居的,看来那个租客人很不错,和易然相处得也很好呢,”周管家乐呵地说,“那我们放回去吧,分开发,不要让易然的用心白费了。”
邮递员同意了,顺手开了下礼盒盖子验货,夹在中间的一张小纸片轻飘飘地落下来。
老路总觉得自己有点眼花了,怎么里头的东西瞧着虽然花里胡哨的,却像是他之前很想要的,他小儿子自己做的那些个木雕?
这几天不是都扔了吗?
他和大儿子还叫管家不要扔垃圾桶,放一会儿拿他们屋里去。
小小的卡片飘到脚边,老路总毫无防备地弯下腰,捡了起来。
第78章
这张卡片只有巴掌大小,上面没写什么花里胡哨的花体字,只是透着点淡淡的香水香味。
老路总有点老花,把纸片拿远了点才看清上面的字眼。
看清上面的内容后,他脸色僵硬地低头,拆掉包装见里头那个被五花大绑的猫头鹰木雕:“老周,你说这快递是谁签收……?”
周管家没看见纸条上面的内容:“隔壁邻居,姓严。”
老路总一阵头晕目眩,他伸手把里头的小猫头鹰拿出来,这猫头鹰是路易然做的那堆东西里最活灵活现的一个。
光天化日,在一个木雕上系这种花里胡哨的小蝴蝶结。
“那个姓严的臭小子……”老路总说,“他多大?比小奉大了三岁?四岁?”
周管家觉得不对,伸手把卡片从老路总手里拿出来,看见上面的内容后,手也跟着抖了抖。
路易然的字迹龙飞凤舞,卡片上是几句恋人之间才有的对话。
老路总勉强把快递交还给邮递员,自己扶着墙进了屋。
快递员摸不着头脑地看看他们,看着进屋的两人,把快递拿走了。
路奉早早就回了家,原本在客厅里,听见推门声后半天没动静,走过去一看,发现周叔围着爸爸急得团团转。
他皱起眉:“周叔,这是怎么了?”
周管家才给老路总拿了降压药,闻言苦着脸没说话。
他一出声反而提醒了老路总,老路总转过来问他:“你知道你弟弟在谈恋爱,是不是?”
路奉顿了顿,看了眼厨房的阿姨,低声说:“爸爸,小然有对象这件事,你不是知道了吗?”
老路总说:“这是两码事!”
路奉也愣了愣,不知道这怎么就是两码事了,斟酌着说:“他之前就说过他喜欢男生了……”
老路总一横眉毛:“那也要看他喜欢的是谁,严峥合适吗!”
路奉很想说,您连他喜欢的是男是女都管不了,怎么管喜欢谁。
看见他爸气成的样子,路奉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您就知道他喜欢谁了?消息真灵,我都不知道呢。”
老路总根本不相信,上次路奉在他跟前说严峥的时候语气就怪着呢,现在他回过味来了。
他说:“你和那小兔崽子合起伙来骗我。”
路奉假装没听见,转而说:“虽然严峥岁数是大了点,不过现在发展的还行,对易然也不错,除了年龄大了几岁,还是挺好的。”
哪里是对路易然不错了,路奉这两天跟路易然相处得多,觉得严峥简直是把他弟弟宠得无法无天了。
不然谁没事二十四小时都在回人家信息。
老路总不听,他身边和路易然同龄人家的孩子不少,怎么不能给路易然找出个比严峥更好的,非要找这种从泥腿子里出来的,能从以前那种环境里头跑出点名堂的,有几个是好惹的种?
路奉听见这理由犹豫了一会儿,被老路总训了几句后才说:“严峥现在白手起家,那几个小孩儿确实没有比得上他的,而且,人家也不一定喜欢男的。”
老路总被他这话堵了一下:“谁是你弟弟?!”
路奉说:“好好好,您先坐下。”
他这和稀泥的态度又把老路总气了一通,不过老路总吸取了经验,没有冲上去抓小儿子,反而是坐在客厅冷静了一会。
平心而论,严峥除开长相和成长经历,和他小儿子还算般配,但是问题是根本除不开。
老路总一想到严峥年轻时的体型就脸色铁青,他小儿子在人家面前出了什么矛盾,岂不是只有被欺负的份?
路奉原本听见前半句想要赞同,听见后半句就顿住了。
怎么说,也不一定吧。
毕竟他让人查了查,严峥的感情史比严峥这人白手起家时的裤兜子都干净,要是玩弄,更可能是他弟弟玩弄人家。
路奉轻咳了一声:“您和易然好好说,等会儿我去把他叫下来。”
老路总还冷静着,听见这话声音震天响:“去把人给我叫下来,他在国外就净找些不三不四的男人,他怎么不和我好好说?!”
路奉:“人家那是男模……算了。”
他转身去楼上敲门,路易然早就醒了,听见楼下的动静,像是一直警惕的猫咪,一直凑在楼梯口听动静。
路奉看见他这幅样子都被逗笑了:“现在知道怕了?”
“我怕什么,”路易然撇撇嘴,“他降压药吃了没有,老头比较害怕才对。”
他本来睡得好好的,忽然楼女士给他打电话才醒的。
楼女士这两天不知道是不是在国外清闲了不少,经常给他打电话,还好路易然现在在家里,也不怕漏馅什么,前几天挂着电话在工作室里嘎吱嘎吱,楼女士也不挂断,在另一头批改文件,还时不时看他一眼。
路易然还很稀奇,因为时差,楼女士虽然正好是工作时间,但是楼女士忙到能这么久都不挂断电话也很新鲜。
他问楼女士,楼女士就笑眯眯地说手头事情多,过几天就休息了。
路易然刚才被吵醒,再打过去的时候就是正忙了。
他想着楼女士可能在开会,刚想重新睡,就听见楼下老头的声音。
路易然观察了半天,才确定是自己的恋情败露了。
他仔细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自己是哪里露馅。路奉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这两天的表现还不够明显?”
路易然:“……但是他怎么发现是严峥的啊。”
这个路奉知道,周管家刚刚偷偷摸摸地告诉他了。
路易然听见缘由后脸色扭曲了一下,随后嘀咕道:“都怪严峥。”
要不是这人这两天不对劲,他才不会想着给人寄东西,更不会暴露。
在心里叽叽歪歪完严峥后,路易然叹了口气,还是得下楼面对现实。
想到今晚都要被老头说教,他跟在路奉身后蔫巴巴地下楼,像是被霜打了的白桔梗,一副看起来很柔弱很听话的样子。
路易然已经下定决心老头说什么都当耳旁风,毕竟严老板作为老男人已经很敏感了,要是知道自己家里人这么嫌弃他,回头哭了怎么办。
吸溜。
路易然想到严峥可能会哭,还有点馋。
路奉不知道身后的弟弟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表情变得这么诡异。
他手臂撞了路易然一下。
路易然回过神,就看见沙发上已经蓄势待发的爸爸。
他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盘腿坐下:“你说吧,爸爸。”
老路总还没开口就被这句话噎了一下。
路易然声音软,叫起爸爸来其实特别乖,老路总小时候特别喜欢听他叫爸爸。
爸爸,爸爸,想到当年的小路易然还像个小白团子时绕着自己这么叫,老路总的心都要化了。
可是后来儿子喜欢叫他老头。
老路总揉了揉太阳穴,拿着周管家给他准备的温水喝了一口:“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路易然装傻:“谁?”
“怎么,”老路总都被他气笑了,“人家堂堂严总,集团的一把手,在你这里没有一点名分?”
路易然知道一点藏的余地都没有了,慢吞吞地“哦”了一声:“你要听我们的恋爱史?”
老路总:“我是要听你怎么看上他的!这老男人怎么勾引你的!”
在场四个人,有三个都是老男人。
路奉沉默了一下。
路易然:“……正常恋爱,没有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老路总:“他长得和你以前谈的那些有哪里一样的,这是正常恋爱?!”
严峥不知道有多少风流场所里的花招!
路易然:“……还是一样的。”
路易然不想当着自己爸爸的面说自己对严峥那身材有多垂涎,顾左右而言他:“你看过我以前的对象了?怎么样,是不是都很靠谱?”
老路总:“我没和你说这个。”
路易然叹了口气:“我不会分手的。”
老路总不是棒打鸳鸯的人,听见这话还是气得咬牙。
他不知道自己的小儿子怎么就变成了一个同性恋,要知道再早上几年,他小儿子是可以送进去蹲局子的,就是现在,也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精神病院说可以治疗,不知道多少人明里暗里和他说过了!
都被他骂了回去!
他说:“你找点正派的人!”
路易然心想严老板的形象看起来确实不够正派,穿个西装跟黑老大似得,不穿西装就更像是某些不法分子。
他说:“我让他改。”
老路总被他这句话弄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改?严峥这种人我行我素了快三十年,就算一时情热改了,以后说不定就不顺眼了。
路易然以后要是在江市扎根,岂不是被欺负了都……
老路总记起来严峥最近在把产业往南边转,他还夸严峥有战略目光,知道之后国家重点发展的方向在哪里。
奶奶的,他说的,这小子就没安过好心!
路易然在旁边等了半天,没等来他爸的骂,抬头一看,他爸爸的脸色变来变去,不知道自己想什么呢就把自己气了个仰倒。
他出声“哎”了几声:“和我说话,别憋着啊。”
“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我不会同意的!”
老路总揣着周管家拿来的拐杖,气冲冲往门口走,嘴里不消停:“生了个这么不省心的东西,喜欢男的,我告诉你,我活着一天,姓严的别想着进我们家门。”
路易然:“……”
他也没想严峥现在就进他家门,不是老头子自己好奇心太重了吗。
不过这话不能让严老板知道。
老路总骂骂咧咧地到门口,准备去花园绕一圈。
他拉开大门,说着忽然收声,看见外头站在的高挑女人。
楼女士摘下墨镜,眼睛从镜框上方看看他:“说谁是不省心的东西?”
第79章
门口的女人虽然脸上已经有了细纹,但是依旧飒爽,身后拖着小型的黑色行李箱,穿了个小高跟,比屋里穿着家居鞋的老路总还高了那么一点。
她睨了老路总一眼,老路总回过味来,伸手接过她手上的行李箱,语气不掩惊喜:“你怎么回来了!”
楼女士松手给他:“整天背着我唉声叹气,我不回来?”
楼女士边说边进屋,周管家连忙去厨房准备垫胃的小零食,老路总把行李箱拎进来,才看见坐在客厅里依旧面面相觑的两哥俩。
他嫌弃地挥手事宜哥俩快走,楼女士从他身后走过来。
路奉率先站起身:“妈,你回来了。”
路易然盘腿坐在他身后,朝楼女士招了下手:“妈妈~”
楼女士笑了下,路奉见状道:“我们先上去,你和爸两个人好好待一会儿。”
楼女士出国快一年,只回来过一次,还因为国外的紧急情况只待了半天,夫妻两个很久没见面。
“等着,坐下一起吃,我们谈谈。”楼女士轻飘飘抬了下手,又对厨房里的周管家说,“老叔,不加糖。”
周管家:“知道,知道。”
周管家从前晚上都会给路易然留着点小汤圆吃,路易然喜欢吃甜滋滋的东西,小时候吃到还会开心得吱哇叫。
楼女士虽然不爱吃,但是看着这样的小儿子觉得可爱,笑眯眯地就吃习惯了。
她没有着急,坐在餐桌上等着小汤圆好了,拿着汤勺在碗里轻轻晃了晃,把汤拨凉。
楼女士踩在高脚凳上,她个头很高,笔直而长的小腿交叠地踩在地上,显得优雅又强势,长而柔顺的黑发搭在肩上,在暖色的灯光下显出保养得当的漂亮色泽。
周管家给在场四人都端了一小碗,好了,这下整整齐齐了。
周管家赶紧带着阿姨一起走了。
路奉轻咳了一声,把汤碗往旁边推开:“我不喜欢吃这个,太多了,我先上去了。”
“那给你爸吃,你坐在这里听。”楼女士淡淡道。
路易然闷头数了数小汤圆,周叔给了他八个,还有好几个颜色,好吉利。
路奉看了眼沉迷汤圆,似乎还在为先吃哪个有点为难的路易然,有点儿恨铁不成钢。
他和爸爸现在都是在为谁掩饰,路易然是不是忘了刚刚在为什么吵架。
楼女士吃东西的速度很快,这几个小汤圆不够她几口的。
路易然坐在对面,吃得也很起劲,倒是旁边路奉和老路总看起来有些食不下咽。
她吃完,擦擦嘴把纸放在一边,打量着跟前两个低着头的大男人:“想好了吗?最近家里头怎么回事,要怎么和我说?”
路易然还没吃完,闻言抬了下脑袋。楼女士语气温和道:“慢慢吃,你最后说。”
路易然又把毛茸茸的脑袋低下去了。
老路总顶着老婆的目光,率先装傻:“什么事,你看我们好好的,也没闹什么矛盾。”
“刚刚说谁生的不是东西呢,再说一遍,”楼女士伸手敲敲桌子,“别废话。”
路易然从老头身上看出自己之前装傻的样子,没忍住翘了下唇角。
楼女士注意到他,转头看了他一眼:“你还笑?你要说?”
“妈妈,你要我说什么呀?”
路易然声音拖得有点长,要是严峥在,就会很熟悉,路易然每次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他就跟被迷惑了一样,说不出半点拒绝的话。
他说:“你还吃不吃汤圆?周叔给我加了花生玫瑰馅的。”
楼女士找的老公虽然是海市人,但只有这个小儿子才像是个南方人,说起话来软软的,但是她听了这么多年,也勉强有些抗性:“你好好吃,等会儿再说。”
她说完盯紧了埋头苦吃的老路总,盯着他说:“说说,你说的变态是怎么回事?”
老路总被甜得嘴里发苦,他就是不想让严峥进家门,有什么问题?
“哪有什么变态,你在外头听错了。”
路奉在旁边跟着点头,楼女士看着这爷俩,忽然哼笑了一声,把在汤碗中搅弄的勺子扔开。
汤勺在碗壁上发出清脆的碰撞上。楼女士语气发凉:“当你们把事情闹得那么大,传不进我耳朵里?”
路易然老神在在地在原地吃饭,路奉也反应了过来。楼女士突然回来明显就不对劲,爸爸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楼女士盯着老公的目光有些不善:“趁着我不在国内,就把易然赶出去,还说他不是你的儿子?怎么,我大肚子九个月,不是你的种?要离婚?”
老路总在她的视线下变得扁扁的,低头喝碗里的汤:“什么,都是气话,他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让小奉取消职位,还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楼女士冷笑,“我看你不是觉得同性恋没法见人,而是觉得很新鲜,谁都要听听才对。”
老路总当时也是气昏了头,他看着妻子,嘴巴蠕动了一下:“我不是故意的嘛……你,你听见不生气?也是,你在国外,这种人见多了。”
“我不生气,”楼女士淡淡道,“他小时候就盯着男同学眼睛也不眨,我有什么生气的?你就是一点都不关心儿子,才会这么惊讶。”
路易然的性向很早就有了端倪。
楼女士以前见儿子看着国旗手的男生目不转睛,开始以为是羡慕人家,后来问了才知道,路易然这么懒,根本对进国旗班不感兴趣,就是单纯觉得人家好看。
当时的路易然还小,没有遮掩的意思,也这么轻而易举地被问出来了。
老路总没想到自己还被倒打一耙,原本听见楼女士早就知道想生气的心思被噎了噎,一时间说不出话。
路易然也愣了一下。
“国外风气开放点,我希望易然正确认识自己才让他出国,”楼女士说,“你在儿子这么大跑出来发火,很出息?”
老路总脸色也沉了点,放下汤勺说:“你不知道,他喜欢男的就算了,找了个人什么人,佳泽走的时候和我说他找了个什么有家室的老男人,可想而知别人都传成什么样子了。”
“我已经查过严峥了,”楼女士说,“还行,现在是个老实人。等你在家发完脾气,儿子都跟着人家跑了。”
路易然舀汤圆的手跟着这话抖了抖:“妈妈,你也太有行动力了,我不会跟着人家跑的。”
楼女士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路易然补充道:“要跑也是他跟着我跑才对。”
“原来都你知道,”老路总不满地说,“你早先就知道,为什么不和我说?我还在国内担惊受怕的,担心你知道后受不了。”
“我又不是什么老古板。”
路易然脑袋左右转来转去,看看两人,又看看自己的哥哥。
路奉和他眼神交流了一番,路易然埋头把汤圆都塞进了嘴里,然后鼓着腮帮子跟着哥哥走了。
路奉无端幻视小时候路易然跟在自己身后跟屁虫一样的场景,他轻轻笑了一下,在路易然门口站住,曲指弹弹他的额头:“这下好了,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路易然躲了下,没躲开。因为嘴里塞满了小汤圆,不满地说话时有一些含糊不清:“不要弹我。”
路奉又曲指弹了他一下,心满意足地离开。
路易然也回了自己的屋子,他抱着手机,思考要不要把这个好消息和严老板说一声,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种正式的事还是见面说比较正经。
而且,两个人明明还没到这一步!
视频通讯接通,手机对面的严峥看着对着自己发呆的路易然,伸手轻轻敲了敲收声筒。
“发什么愣?”
他换了一个新手机,还给路易然买了一个一样颜色的,不知道路易然会不会接受。
路易然回过神。
屏幕里的严峥有点糊,但他本来就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英俊,更多是某种凶悍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多了悍利的味道。
“马上~”路易然拉长声音,看着这个很不好惹的猛男说,“我寄了快递回去,你要好好帮我收好哦,还有要给我的多肉浇水……嗯,我想吃松鼠鳜鱼,你会不会?”
严峥“嗯”了一声:“我会学。”
楼女士在家待了一个礼拜,路易然陪着她逛街放松,顺便把这个消息偷偷卖给了严老板。
还不知道自己在路家已经被曝光的严老板托人从国外买了楼女士很喜欢的表,让路易然说是自己拍到的送给楼女士。
路易然大大方方地就把严峥抖出来了。
楼女士拿着表端详的动作顿了顿,她的小儿子把脑袋凑过来,那双眼睛像极了她自己,带着满满的欢喜眨巴着盯着她看:“妈妈,喜欢吗?”
楼女士把手表收起来,收在了衣帽间角落:“你这么喜欢他?”
路易然的目光跟着手表一起转移到角落,闻声又重新看向妈妈:“还好。”
他直勾勾的眼睛像是小狗,楼女士笑了起来,哪里是还好?
她的宝贝有喜欢的宝贝了。
楼女士抱了抱路易然:“妈妈没让人查太多,不侵犯你的隐私。”
路易然歪了歪脑袋,为了让楼女士安心,他思考了一会儿,挑拣了一点可以拿出来说的告诉楼女士。
比如什么他的多肉种得很好啦,居然没有死掉,但是严老板的小青菜死的差不多了。严峥很烦人,上次为了吃早餐把他叫起来后被骂了一通。
路易然说完顿了顿,因为之后严峥见他生闷气后也不吃了,凑上去亲自己。
被亲的路易然边蹬他边骂他是不是神经病,严峥说他骂人的时候很靓,瞪他的时候眼睛滚圆,好可爱。
严峥学的方言有点蹩脚,也有点好笑。
路易然轻轻咳嗽了一声,总结道:“反正就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放心吧。”
第80章
路佳泽的事不用路易然操心,楼女士回来了,老路总再对他的性向和择偶有什么意见,那就要换成他去国外,楼女士驻守国内了。
一个礼拜后,路易然心情很好地坐上了回江市的飞机。
路易然没有提前和严峥说,下飞机就坐上了去严峥公司外的车,江市的雪刚停,地面上结着一层薄而透亮的冰,道路两侧有人在不断用铁铲铲出道路。
路易然还记得自己受伤的尾椎骨,下车后很小心地踩着湿滑的地面走上台阶,进了公司前厅。
前台认得他,路易然比了个嘘的手指,示意前台不用管自己。
他在旁边的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下,坐不了一会儿,又跑到外面买咖啡,可是外头没什么咖啡店,他只好空手回来,顺便在公司外头的空地边堆了两个巴掌大小的雪人。
严峥不喜欢和别人挤,从前总是会故意推迟一会儿下班,不过之前路易然在的时候,他把推迟改成了提前。
路易然不知道这回事儿,以为等十分钟严峥就应该下楼,结果等到大厅里人都走光了,也没等到。
他想到刚才许多下班的员工都从公司对面的便利店捧了个杯冲泡的奶茶,看起来很好喝,于是起身也去了对面的便利店。
他起身时没看见电梯上从顶楼跳动的数字,所以等捧着奶茶往回走的时候,就看见正从大厅门口往台阶下走的严峥。
路易然眼睛一亮。
严峥走得很稳,或许是因为台阶上还有些没被铲干净的薄冰的缘故,这些地方一直在室外被风雪垂着,总是很快铲掉,很快又重新变得危险。
但是严峥的脚步又大又稳,他甚至有点漫不经心的意思,像是觉得回家没有意思,所以在路上耽误一会儿时间也无伤大雅,穿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看起来居然相当有吸引力。
路易然朝他走过去。
他穿的是周叔新给他买的羽绒服,俄罗斯的大牌子,据说那边非常冷。为了让路易然能在江市好好过冬,周叔给他准备了整整三个行李箱的冬装,都直接寄到了家里。
崭新的白色短款羽绒服和浅蓝冬帽在皑皑白色中有些显眼,严峥很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目标明确径直朝自己的方向而来的人。
因为有点像他老婆。
但是路易然昨天和他打电话时还抱怨家里事情好多,有点烦人。
严峥缓缓停下了脚步:“路易然?”
路易然戴着冬帽,里头还有耳机,没有听见严峥的声音,闷头苦走。
严峥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因为他觉得这人和路易然有点太像了。
空气中飘来一丝温暖而芬芳的香味,严峥低头轻轻嗅了嗅,嗅到一丝熟悉的香味。
地上有点滑,严峥伸出手,后退了一步,意料之中地接到了扑过来的男生。
男生的手圈住严峥的脖颈,搂得紧紧的,身上还带着一股香味:“严老板!”
“嗯。”
严峥应完,见路易然亮亮的眼睛看着自己,似乎还没有听见他说话的样子。
男生手里的奶茶晃荡了一下,被小心地举高了,严峥伸手捉住路易然,拨开他的帽檐,把耳机取出来:“嗯。”
严峥似乎很开心,凑过来亲了亲路易然的眼睛。
路易然被他亲得闭了一下眼:“干嘛呀,我的嘴巴是白白长的吗?”
严峥很轻地笑了一下,伸手把冬帽往下拽了拽,重新盖住路易然的两只耳朵:“不是。”
他觉得路易然的冬帽太薄了,四处看了一圈,进了刚刚路易然进的便利店,给他买了个白色耳包子,特意选了毛茸茸的那款,出来给路易然戴上:“回来怎么不和我说?”
“给你个惊喜呀。”路易然柔软的羊毛冬帽在严峥脸颊上蹭了蹭,帽子和他的声音一样软,“吓到了没?”
“确实有点,”严峥淡淡道,“前两天这一块刚有路人摔进医院,我还以为你刚才又得摔一跤。”
哎呀,那不是接住了嘛。
路易然松开了胳膊,伸直了手臂,把两杯冲好的奶茶端到严峥面前,给他瞧:“我给你带了喝的哦,好多人都在喝。”
严峥低头看一眼,很好,香飘飘。
他估计路易然可能没喝过这种店里冲泡的奶茶,尝个新鲜。
他从路易然手里拿过了两杯奶茶,插上吸管,路易然凑过脑袋来要喝,被他拨开。
严峥低头尝了口温度,然后默默把奶茶拿得离路易然远了点。
路易然明白了,又收回脑袋到处转,来了江市明明已经许久,但是却很新奇的样子:“为什么路上没什么人?”
两人在大马路上走着,严峥道:“因为冻脚。”
路易然觉得还好,他在里面穿了好多,看起来都有点圆滚滚了,刚刚在机场里热得不行,一出门又开始冷了。
他闷头跟着严峥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你车停哪了?”
“晚上有个商会,司机跟着呢,”严峥说:“就在后头。”
路易然扭头,看见一辆黑色的越野正不紧不慢地跟在街角。
他:“……”
他狠狠踩了严峥一脚:“你不怕迟到啊?”
有司机接还带着他瞎走什么啊。
严峥被他实打实踩了一脚,反而笑了声:“放心,周煜开的车。”
“跟你压马路比较好玩。”
路易然瞪了他一眼。
严峥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那辆悍马就慢悠悠溜达到了两人身边。
路易然没看周煜的视线,埋头爬到座位上,然后转身把车门关上。
严峥见状,从另一头绕上车。
路易然不过离开了两周,前排的周煜眼力劲飞快上升,一声玩笑也没吱,还升起了前后座之间的挡板。
路易然有点儿震惊地看周煜一眼,严峥伸手把他的脑袋拨回来:“前几天犯事了,被他哥训了一顿,夹着尾巴呢。”
路易然“哦”了声,他说周煜怎么沦落成严峥的司机了。
他下意识蹭了严峥的手心一下,严峥在外头待久了,在开了暖气的车里显得有点凉,靠起来很舒服。
他眯了眯眼睛说:“那我要表示一下关心吗?”
“不用管他,”严峥说,“去了那么久,回来先多看我两眼就行。”
路易然笑了起来。
他从座位上爬起来,越过中间的位置,到严峥腿上。
严峥伸手把奶茶放进手边的凹槽里,抱住了跨坐在自己腿上的路易然:“做什么?”
路易然捧着他的脸摸了摸,想起来老头怕自己被对方玩弄的话,凑过去缩在严峥怀里。
他原本骨骼就不大,靠在严峥怀里更是小小一团,贴在这人紧实的胸口听里头的心跳:“我年纪这么小,又花心,要担心的是你,对不对?
耳边的“咚咚”声加快,严峥“嗯”了声。
他低声说:“我以为你坐过来是要亲我。”
就算这里的后座足够宽敞,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也有几分拥挤。
路易然抬头,鼻尖贴着严峥的鼻尖蹭了蹭,又慢吞吞地缩回去了:“晚上要去什么会啊?”
严峥无心回答这个问题,只盯着他退开的小脸,低声道:“很普通的商会……不过有个合作商在那里,我要去给他个面子,你陪我去?”
路易然在江市一众老总跟前也是刷过脸的。
严峥凑上来轻轻叼住路易然的唇畔,路易然低哼了一声:“嗯……好呀。”
严峥里头穿的是西装,上车嫌热,脱掉了外套,路易然伸手就能挑开他的纽扣,摸到里头偾张而蓬勃鼓动的肌肉。
两人唇畔厮磨,并不深吻,只是长久没见一点情难自禁的亲昵。
路易然被严峥顶得靠在前座的椅背后,悬空的脚不得不往下借力似地找了找,终于踩上了一处实处。
是严峥的皮鞋。
路易然莫名哼了一声,真皮靠椅有点冷,冰得他后颈到脊骨泛起一阵酥麻的颤栗。路易然伸手抵开贴过来的严峥,低声说:“这东西可不隔音。”
周煜要给听完了。
严峥拇指抹掉他唇角的水光:“你没出什么声。”
路易然不是很信,他见严峥像是要咬住拇指的样子,连忙从中间抽了张纸巾扔给严峥,让他把手擦干净了。
他自己爬回座位后头,嫌纸巾碍事,扔在了严峥那边。
他的腿还有点软,不是很好爬,严峥从后面托着他的屁股助了一把力。
很翘,很有弹性。
严峥摩挲了一下指尖。
路易然捂着屁股窜到车窗另一边,又瞪了一眼严峥。
瞪完后他低头看看那两杯被放在座椅中间的奶茶,观察了一会儿。
严峥见状伸手拿了杯尝了尝温度,觉得差不多了,才把另一杯放到路易然跟前。
路易然就像是嗅到猫条的小猫,闻着味道就凑过来了。
严峥还是不放心:“慢点儿喝。”
路易然点点头,叼着吸管吸了一口——
路易然
好、烫。
他怀疑严峥的舌头也是铁做的。
路易然一个激灵窜起身,四处找刚才被他扔开的纸盒,严峥皱起眉,手伸到他跟前:“吐掉。”
路易然瞪了他一眼,还没指纸巾,严峥另一只手就钳住他的双颊。
路易然的脸颊实在太小,严峥一只手就能包圆,像是捏住了一团又轻又软的云朵。
路易然嗅到了一点很浅却很熟悉的香味,还没记起来这是什么味道,严峥只轻轻用力,路易然就把奶茶吐在他手里了。
严峥这才俯身捡起脚边的纸盒,从里头抽了两张纸巾把手心的浅色奶汁吸干净,又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袋里。
他翻了瓶矿泉水出来,拧开递给路易然:“含着。”
路易然低头喝了一小口含在舌尖。
见路易然乖乖含着了,严峥才得空打湿纸巾,擦干净手心的黏腻。
这一通忙得他有点冒汗,严峥很仔细地把手心都擦干净了,路易然在这种东西上有点小洁癖,要是有点脏都不会让他碰。
等凑近也闻不到那股子奶茶香味,严峥这才抽了张纸巾擦干手,给路易然展示了一下自己干净的手心,这才捧着他的脸颊。
路易然的水还没吞下去,鼓着脸看他。
这种情况下难道还要亲吗。
严峥说:“吞下去。”
路易然“咕噜”一声才吞下去,严峥指尖摸了摸他的嘴唇,示意路易然张开嘴给他看看。
路易然这才会意,但是有点不情愿,半天不愿意动弹。严峥明白他的意思,又拿水给这小祖宗漱口。
路易然折腾了一通,这才这人允许帮自己看。
严峥很小心地捧着他的脸颊,观察着路易然娇嫩的口腔。
路易然唇珠发红,舌尖也是红红的,带着一点被蹂躏过的殷红,说不准是被吮的还是被烫的。
严峥沉默着不说话,路易然有点烦:“怎么样呀。”
他是不是又要忌口了。
严峥用指尖碰了碰,观察路易然没有露出吃痛的神情,这才松开了手。
“小猫舌头。”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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