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昨天冯子成和薛学明什么都没谈成,净拌嘴了,冯子成回工作室被薛学明带来的两个人用反复凝视,琢磨他是怎么把薛学明喝倒的。


    薛学明也没说详情,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脸色铁青,给徐老板打了个电话。


    徐老板笑呵呵地和他说:“学明啊,你这几天辛苦了,我们厂子压着也不是事儿呢,放心,你好好休息,我找人来接手这边的事。”


    薛学明拧起眉,试图说服徐老板再给他一段时间,结果都被不轻不重地挡了回去。


    薛学明道徐老板不打算让他碰着生意了。他生怕这群人对路易然动手,特意给徐老板提了提路易然点点身份。


    “哟,是个小少爷啊,”徐老板说,“知道了,我让手下人注意着点,你别操心了。”


    薛学明挂断电话,思来想去还是给路易然发了消息。


    “……”


    路易然当天一大早就醒了,他头有点痛,好像被谁偷偷打了一圈,趴在被子里打了好几圈滚,才坐起来。


    昨天的事情零零散散地在脑子里,路易然摸过手机,发现昨天冯子成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让他报平安。


    他应该是看见了的,回了个句号。


    路易然拧着眉边回忆边洗漱,当发现自己昨天晚上轻而易举就被忽悠上床,甚至喝了酒没洗澡后脸色很臭地抱着脸盆去了趟澡堂。


    澡堂大早上没人,路易然把睡觉的阿姨叫醒才进去洗了个澡。


    他神清气爽地换了套新衣服,路过隔壁的时候发现院门没关。


    他回了自己的屋子放下袋子,爬上院墙,看见隔壁屋子门窗紧闭,院门半掩着,严峥仗着自己人高马大,连门都不锁。


    “还没起来。”路易然哼哼了两声,从院墙上下来,绕到隔壁院门口帮他关门,还留了个坏心眼把门锁上,到时候严峥只能翻墙出来。


    他刚刚“哐当”把门关上,身后忽然传来略重的脚步声,随后缓缓慢下来。


    路易然有一种做坏事的感觉,连忙加快了手里的动作,真奇怪,平常他们门口半天都不会有一个人影,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你在干什么?”


    严峥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他后面出现。


    路易然懵然回头,看见刚刚晨跑完,手里拎了袋早餐的严峥。


    严峥运动后还散发着滚烫热意的身体靠近了,过来想摸他的脑门:“还不舒服?”


    路易然猛然撤开脑袋:“不准碰!你手上有汗!”


    严峥笑了一下,收回手在裤子上抹抹,看着路易然插上的大门:“你想关我?”


    路易然露出个一言难尽的神情,谁知道严峥前一天喝了那么多酒,第二天跟没事人一样的,还出去运动。


    严峥把早餐塞进他手里:“等着。”


    他说完就后退几步,随后猛然发力,甚至脚都没有在院墙上蹬一下,双臂撑着墙沿,猛地一撑,轻松就翻了进去,然后从里面给他把大门打开:“好了,关成了,进吧。”


    这里的院墙不算矮,路易然一米七八的个头都要抬头才能看见墙沿。


    他有点震惊于严峥的爆发力,稀里糊涂地就跟着严峥进去了,严峥让他坐在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的石头桌椅上:“还有点烫,没想到你起的这么早,注意着点吃。”


    路易然脑袋上冒出了个问号,见严峥走过去把大门关上了,顿了顿说:“你吃过了?”


    “吃过了,几个包子,几口就吃完了。”严峥说着转过身,“这家肉包最好吃,做了十多年,很多街坊早上都排队买,我特意让他给我留的。”


    路易然的脑袋跟着他转,心里疑惑。


    难道在昨天他说的单词严峥听懂了?


    不可能,严峥当时那个懵逼的表情他能记一辈子。


    他坐在石头凳子上像是某种警惕的小动物,先是闻了闻包子味道,感觉像是没什么问题了,才试探性地吃了一口。


    严峥去卫生间看了眼水温,差不多了。


    他退出来,看见小孩儿坐在院子里,乖乖地啃包子,一口连包子的三分之一都吃不到,腮帮子还变得鼓鼓的了,老鼠似的嚼嚼嚼。


    嘴可真小。


    严峥在卫生间门口的柜子抽屉里摸了一通,在他旁边坐下。


    他手里拿了一串钥匙,此时正有点笨拙地取其中一个:“下次可以这么玩,不过你要来找我的话不要翻,我家后面还有个小门,你从那里找我。”


    严峥说着顿了顿,继续说:“我把钥匙给你。”


    路易然


    他歪歪脑袋:“我不会找你,我们要保持距离。”


    他捧着包子的样子有一点乖,严峥“嗯”了一声,把钥匙推到他跟前:“当我是邻居也成。”


    肉包有点油,路易然勉强吃掉一个就不想再吃了,剩下一个严峥拿去,两口就吃完了。


    路易然:“……”


    他轻轻“啧”了一声,什么破邻居,真能吃。


    严峥:“热水我已经烧好了,你吃完休息一会儿再洗澡。”


    路易然愣了一下:“我已经洗过了。”


    听见见这话,严峥也跟着怔了一瞬,随后点头说行,那我等会儿把插头拔了就行。”


    路易然听见这话哼一声,他昨天轻轻松松就被这人糊弄了,真讨厌。


    他伸长了手凑到严峥鼻子底下:“我已经洗过了,你闻闻?这才是香的!”


    他的手背一个劲地凑到严峥鼻子底下,不知道是不是摸了什么护手霜,一阵浅淡又芬芳的香气一个劲往严峥鼻子里钻,不用吸气就能闻着。


    严峥伸手推了一下:“行了,闻到了。”


    路易然不服气:“你认真闻!”


    严峥看了他一眼,当真低头凑下来闻了。他捧着路易然的手腕,高挺的鼻尖几乎碰上路易然手背,过了几秒直起身,淡淡道:“有什么区别,不是一样的香?”


    路易然很不满意,今天他特地换了沐浴露,是青柠味。


    严峥的鼻子真不好用。


    他自己闻了闻,很满意地眯了眯眼睛。


    严峥收拾桌上,路易然翻翻手机,翻见了薛学明的消息。


    他仔细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又抬起头金村那边你还让人盯着吗?”


    “盯着,”严峥把东西扫在塑料袋里,发现路易然没喝豆浆,“你不喝?”


    路易然说:“全是渣,不喝。”他顿了顿,补充到,“我就喝粉冲的豆浆和牛奶。”


    以前路奉还因为这个头疼过,说喝粉冲的不如喝水,他后来就只喝牛奶了。


    严峥点了下头,把豆浆两口喝完了,捏扁纸杯扔进塑料袋:“徐老板以前帮过你那个同学,他回国后就直接给徐老板做事。”


    路易然“哦。”了一声。


    他想不太出徐老板除了拔电源还有什么损招,跟在严峥身后问。


    严峥回头看了好几眼,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又给人撞上了,听这人问徐老板都是怎么抢生意的,边回答边把人往自己身边拨了一下。


    “能怎么抢,好抢的直接派人去店里闹,他手底下一帮子地痞流氓,被抓进去了也不怕,要是不好抢的,就等着找机会,碰上点事在背后推波助澜,”严峥顿了顿,“要是实在抢不动,他就算了。”


    路易然就跟脑袋里安了个提示铃似的,立刻抬起脑袋看他:“是不是和你抢过?你怎么弄的?”


    严峥含混过去:“就吵了吵呗。”


    路易然狐疑地看着他,严峥转移了话题当年薛学明家生意出问题,他姥姥正好是拆迁户,不过价钱给的不公道,他家和开发商杠起来了,开发商让人来找麻烦,结果他姥姥高血压,一激动进了医院,事情闹大了开发商跑路,徐老板接手的烂摊子,不仅负责了医药费,还多赔了不少。”


    路易然“哦”了一声,他还没听过薛学明说这些呢,严峥查得好清楚。


    他转了转头,不是很相信:“徐老板这么好心?”


    严峥笑了一下,他也不信,“好了,我不是在查?这件事薛学明长大了也查过,要一点时间。”


    路易然一脚支在地上,石墩子被他支起一角,朝后一点一点的可是你查了还要好久。”


    他有点坏心眼地说:“我前几天联系到了外国的一家工厂,人家很愿意接代工,只要我把中间费贴进去就好了。”


    严峥露出个无奈的神情,他想俯身把路易然抱起来,可是路易然没有喝醉,只好对他说:“不要玩凳子。”


    说完之后,他又说:“那样你不赚钱就算了,但是冯子成,还有他一起的那几个小朋友怎么办?”


    路易然严谨地说:“所以我找的这家只贴我的就够了。”


    “还挺贴心,”严峥帮衬着周凡开工厂,大多知道这里面的抽成,他见路易然还支棱着,走过去按着他的肩让人坐好,松开手后说:“是把好几单的中间费都搭进去吧,这么阔气?”


    路易然哼哼唧唧,他哪里阔气?补贴完他就破产了,要继续在论坛上苦兮兮接单子。


    他说:“搭就搭。”


    严峥闻言,没继续说话,只是转身去房间里找了找,给路易然看:“这是江市工厂产业分布,这里成本低,产业链还全,你在国外找一单可以,单单怎么贴?”


    更何况冯子成还在这里拿了政府补贴,转移走更麻烦了。严峥没说这个,他知道路易然就是生气。


    路易然接过来翻了一下,有点惊讶,这上面的东西写的不是很规范,但是从很多年前就开始记录,看得出来记这个的人是有点真材实料的。


    他合上书夹,严峥伸手,只用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路老板,消消气,给我们其他工厂一点机会,嗯?”他说,“我来给你找几家工厂做,质量一定能达标,就别搬走了?”


    路易然被他这一句“路老板”叫得背后发麻,什么老板,冯子成才是老板。


    严峥好大个个头蹲在他跟前,也不嫌挤得慌,拥有大块肌肉的手臂就搭在路易然手边,随便就可以碰到。


    路易然假装无意地用手背贴了下严峥手臂上紧实的肌肉,硬实有弹性的肌肉碰起来让人心里咯噔一下,又忍不住想多碰一下。


    “我快一点,”看见他的样子,严峥笑了下,深色的脸上显出几分英俊来:“给我点时间,我帮你出气。”


    第42章


    路易然对本地的工厂不熟悉,严峥却可以说是了若指掌。


    当年周凡开工厂时他们把江市三个大厂区跑了个遍,老总都打过交道,没过几天,就发了个名单过来,和路易然说已经谈好了,周末带他去厂里实地看看。


    路易然把名单转给冯子成,随后冯子成发过来几个问号,随后打了个电话过来。


    路易然正蹲在多肉前给它浇水,他捏捏多肉叶子,有点瘪掉了,原本翠绿的叶肉也发黄,看起来奄奄一息。


    “怎么了?”


    “都是哪儿来的?”冯子成语气很振奋:“看起来都可以啊。”


    这些数据都符合标准,唯一的问题就担心造假,路易然说过几天他去厂子里实地考察一遍,不用担心这个。


    江市小工厂不少,但是良莠不齐,不懂行的人一不留神就被忽悠进去了,冯子成说:“谁给你的,可靠?”


    路易然报了严峥的名字,冯子成不多问了,只是迟疑道:“我这边也有几家厂子,到时候一起看?”


    路易然看了一眼严峥约定的时间是在下午,说了“好”:“上午和你去。”


    一转眼到了周末,路易然早早起床,洗漱完换了套衣服后出门,正好在巷子口碰上回来的严峥。


    路易然才出门的点,严峥已经在公司忙完一轮,坐车回来像是来取什么东西。


    两人撞见,严峥眉心就先跳了下。


    这小孩儿穿着快赶上背心的短袖,还有到膝盖上面的裤衩子,裤衩子底下露出白白净净的膝盖和小腿,看着就冷飕飕。


    他叫人换一件长一点儿的:“现在天气冷了,秋风一吹膝盖就会着凉。”


    路易然不肯,他还年轻,老了再这么穿也来得及。


    严峥推着他回去,说:“老了你就开始痛了,到时候穿就来不及了。”


    路易然用两腿支着地,对抗严峥的力气,小腿的线条都绷紧了,和严峥据理力争:“你还穿着短袖呢,而且现在就早上冷,太阳一高就热了。”


    “我没穿短裤衩是不是?”严峥说,“我回去就换长袖,你也换行不?”


    可是严峥是穿短袖里面都要加背心的老古板啊。


    路易然不服,严峥低头问他是不是要把他抗走。


    路易然阴着脸去衣柜里翻了一件短袖长裤,出来的时候严峥果然在短袖外头套了一件夹克。


    严峥要送他,路易然就爬上他车后座。


    路易然喜欢开窗吹空调,这样又凉快又不容易晕车,但是江市的出租车司机不厌其烦地叫他关上窗,就算出了空调费,也会用一种痛心疾首的目光看他。


    严峥就不会管他,路易然还是蛮喜欢坐严峥的车子的。


    严峥看见他手里不知道从哪里买的冰矿泉水,没上车,让他等自己几分钟。


    过了几分钟,严峥从另一头路口走回来,没上车,先绕到了路易然这边,把手里的早餐扔进他怀里。


    “天气冷了,吃点热的,这点东西进你肚子里,过段时间就要结成冰坨子。”


    “温度又没到这么低。”


    路易然嘀咕了两声,他把豆浆塞给严峥,自己先掰开包子馅看看,严峥买了三个,他挨个从中间掰开看。


    “三个口味,两个素的一个荤的,不喜欢给我,”严峥说,“上次看你肉的没吃完,太油了是不是?”


    路易然选了一个咸菜的。


    严峥给他剥好了鸡蛋放进塑料袋里,又把那变成四瓣的包子拿过来一口一个。


    他吃完的时候,路易然手上还剩半个包子,前座的司机一个劲往后视镜里面瞄,看他老板省那两个包子钱。


    严峥没察觉,端着豆浆说:“豆浆冲粉的,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营养,所以给你买了一个鸡蛋。”


    路易然悄咪咪地对他翻白眼:“我又不是十八岁,不需要补营养。”


    而且蛋黄难吃死了,路易然只吃溏心蛋。


    路易然把蛋黄给了严峥,严峥又分了半个过来,路易然板着脸说:“我很正式地通知你,我不喜欢吃这种蛋黄。”


    严峥说:“我给你吃了包子,两个,你帮我吃半个蛋黄?”


    严峥刚刚确实吃了不少,路易然被堵住了,很不乐意地接过蛋黄。


    蛋黄在他手里滚来滚去,很快从半个变成细细碎碎的小半个,严峥看得眉心直跳,没见过挑食挑的这么聪明的。


    他说:“下午和我约好了,没错吧?”


    路易然“嗯嗯嗯”:“我上午陪冯子成跑一趟,好几个地方呢,下午你再来把我接走就行。”


    严峥终于看见最后那一小块蛋黄勉强进了路易然嘴巴里。


    吃饭坐车容易晕,严峥等路易然吃完,散了会儿味道才叫司机动身。


    路易然到了工作室,冯子成已经扒着楼梯等得望眼欲穿。


    他之前不敢和这些小工厂的合作,一是因为这里头水深,不是本地人容易跌跟头,二是因为这些小工厂数据做的漂亮,有时候真东西拿出来一塌糊涂,他们没法一直在厂里蹲着,到时候验货不合格,一通扯皮不说,耽误工期才是最要命的。


    不过人家工厂上门好几次,他也不好意思这么干晾着,干脆等周末和路易然把厂子一起看完,心里就有了数目。


    两人一碰头,就去了工厂区,这几个工厂分布的还挺一致,都在一片厂区,两人只要跑一点路就行了。


    两人一上午一口气看了三家,都有这样那样的小问题,冯子成喝着水看着地图,就剩最后一家了,他也不报太大希望:“下午我也你去?”


    路易然说“行”。


    厂区这一块大多工人都蹬着自行车来上班,就一班公交。周围草坪被踩出四通八达的小道,和地图上的路混在一块儿,叫人分不太清。


    这时候还是上班的点。工业区马路很宽,上工没什么人出来,显得有些荒凉。


    冯子成看了眼手机上的地址,对着路易然的手机地图琢磨了半天。


    两个人正在厂区的小路里头绕来绕,最后按照门牌到了个废弃的厂房。


    看着跟前这门窗都坏了的厂房,路易然的眼皮莫名跳了一下,后退一步,说:“发过来的就这地方?”


    冯子成脸色也变得有点难看了,跟着他一起后退:“对啊。”


    路易然上次看见薛学明的消息就等着徐老板的幺蛾子了,此时居然有一点终于等到的意味。


    几个青年出来,路易然认出其中一个,正是他曾经看见过的照片上和徐老板一起的人。


    他抓着手机按了紧急报警键,气氛有些紧张,对面带头的青年手里抓着家伙。


    冯子成在国外也是图书馆,学生公寓教学楼三点一线,偶尔碰上几次偷钱的人和种族歧视,还没见识过这种场景,有点儿紧张。


    他拽住了路易然的手,小声咬牙念叨:“早知道我就不多跑这趟了,我们身上也没钱啊,他们这是准备干什么?”


    他最后一句话有点激动,声音扯大了,飘进带头青年的耳朵里。


    那染着蓝头发的青年撸起袖子,露出胳膊:“干什么?我们不抢东西,就是给你们长个教训。”


    路易然想起上次停电时工作室外莫名其妙拍门闹事又莫名其妙散了的那群人。


    “什么教训?”


    他下意识朝腰间按了下,冯子成表情更白了:“你不会偷偷带了那玩意儿回国吧,这只是挨顿打,你可是要坐牢的!”


    路易然摸了个空,被冯子成这句弄得哭笑不得。他掐了冯子成一把,压低声音说:“随便找点东西防身,我叫了人。”


    叫人?!


    冯子成手忙脚乱地摸进口袋,在手机上一阵盲按,他想来想去,自己能叫来的人也就一个,一狠心按了发送键。


    蓝毛仗着人多没带家伙,从地上捡了半块砖,恐吓似在手里抛了抛:“别以为出国读了个书,嘴上长点毛就能跟人抢生意了。”


    他大哥说这里有个小少爷容易被吓到,让他们多吓唬吓唬。


    见两男生缩在一起,蓝毛朝地上吐了口口水:“我大哥手底下一样有你们这样的人,照样被玩得团团转。”


    路易然后退几步,他来的时候已经报了警,防止这群人警局里也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他特地找了以前闹过事,又把他送出来的那个警察局长。


    就是不知道来要多久。


    路易然抓紧手上的包,此时居然还能想起来严峥说的话。


    “最容易的那档,就是派人去店里捣乱,然后恐吓老板,多来几次挨不住了,店门就转让了”


    路易然


    他若有所思地想,所以在徐老板那里,他居然是最好摆布的那一档。


    “……”


    严峥这几天忙得昏天黑地,新的招标要开始提前准备,金村这一片又开始有人闹事,不过好在他之前让盯着电线的人做事利索,不仅压下来了,还把人送进了派出所。


    派出所正在调查,严峥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查出个东南西北,先让人盯着徐老板手底下人,确定最近不打算找自己麻烦才行。


    负责盯着的小弟拍胸脯给他保证,徐老板最近忙着找别人麻烦。


    严峥正翻着新做的招标书,他也在上手学,读得有些慢,还有点艰难。


    放在一旁的手机亮了下,严峥看了眼,路易然说上午他要和冯子成去另一个片区,下午再来找自己。


    那块片区确实小厂多,只是严峥找的几家都不在里面。


    严峥按着按键回了消息,和他说好。


    之后他继续看招标书,不知怎么着心烦意乱,有点看不进去。


    严峥把招标书扔到一边,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到点了,去接路易然还能和他一起吃个午饭。


    严峥给路易然发了几条短信,这人都没回。


    路易然平常经常看手机,严峥正觉得有点奇怪,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他拿起来一看,看清了内容后,原本有些柔和的神情冷了下来,整张脸显得更为凶戾。


    第43章


    周凡在厂子里接到了严峥的电话,他被严峥冷肃的语调凡吓了一跳,就听见严峥在另一头报了个门牌,语气沉沉地让他带几个人去。


    从这里过去没多久,周凡一边让人找几个工人,一边拿了自己的车钥匙往外走。


    他在自己车上塞了七个人,开着车就冲到了那片废厂区。


    路易然这人看起来脾气大,但是肯定是被人娇贵养着的,要是真被打了,不知道能挨几下。


    周凡也在心里暗骂,姓徐的还以为是十年前呢,用这种烂招。


    他一路飙车到了目的地,到了地儿车还没听稳当就跳下来了,往厂房里冲。


    他冲到一半,看见角落瑟瑟走出来个男生,手里还拿着块石头。


    周凡认得这是路易然的合伙人,过去把人拉起来:“有没有事?路易然呢?”


    冯子成的神情恍恍惚惚,像是看见了什么震惊三观的事。


    “易然……”冯子成恍惚道,“他……”


    周凡急死了,这人怎么打一棍子放不出一个屁:“你说啊!”


    冯子成:“……他没什么事,他把人给揍了。”


    周凡一开始还以为路易然被人按住了,听见这话时表情空白了一瞬:“他人呢?”


    冯子成磨磨唧唧地说:“他跑的挺快我也不知道,我们分开跑的。”


    当时路易然先上手把对面打懵了,然后两个人转头就分开跑,冯子成用石头阴了两个人,也不知道路易然躲哪里去了。


    周凡连忙带着人进厂区里找了一圈,最后他们连找事的四五个人都找齐全了,还没找到路易然。


    周凡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要配副眼镜了,就看着马路上一辆悍马开过来,刹停在厂房跟前。


    严峥从车上下来,他从接到消息就没停地跑下楼找过来。


    严峥大步走到周凡身边,狭长的眸子在被工人围着的几个人身上一扫而过:“人呢?”


    “没什么事儿,没打起来,”周凡先安慰了一句,才说了事情的发展,“打完人他们就分开了,也不知道路易然在哪块。”


    严峥狠狠皱了下眉。


    他抬手拿手机拨号,废弃的厂房里显示传来很响亮的一声来电,随后被人捂住了。


    严峥拿着手机静静等了几秒,随后另一头接听了,路易然真的很胆大,这个时候语气还懒洋洋的:“喂?严老板。”


    “祖宗,”严峥说,“你在哪?”


    路易然这才意识到刚刚外面几声关门声是严峥来了。


    他眨了眨眼站直了,从几扇破烂的窗户往外看看:“就在厂房里呀。”


    路易然像是完全没觉得他们刚刚遭受了什么惊险时刻似的,心脏依旧砰砰乱跳的只有严峥一个人。


    严峥吸了口气,从厂房门口走进去,按照路易然的指挥,在里头七扭八歪,进了间有窗的仓库。


    仓库里头很是昏暗,杂乱丢放着废弃的材料。严峥的目光一路向上,见路易然就蹲在这些废弃铁条搭成的货架上,正像个好奇宝宝似地探头出来看他。


    严峥看见路易然踩的铁条布着层黄红色的铁锈,接口处都快被锈没了,眉心跳了下。


    他挂断电话峥快步上前,眉目沉沉压着,抬头看他:“还不下来?”


    路易然蹦跶上来的时候全靠一时冲动,没想那么多。


    路易然动了动,脚下的铁架子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他有点儿抱怨地说:“我在等警察,你是警察吗?”


    严峥说:“知道给警察报个信,不能给我报个信?”


    路易然觉得这是小问题,没有找严峥报信的必要,而且……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人:“我没报信,你不是也来了吗”


    严峥心里头的火气忽大忽小,路易然这会儿跟只张牙舞爪的豹猫似的,高高在上地看着他,他还爬不上这个铁架子,一上去这玩意准塌,也不知道路易然怎么敢上去的。


    路易然还和他抱怨:“这群人真逊,净知道恐吓人,徐老板怎么这么瞧不起我?找了一群这样的人。”


    严峥听得太阳穴都疼了,静静看了他一会儿,随后有点儿无奈地说:“你下来再和我说话,在上面吵得我头疼。”


    路易然“哦”了一声,慢慢往下爬。


    这东西年久失修,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风吹雨打,几乎每一块都布着点锈斑,每动一下都会发出濒临塌陷的响声。


    严峥看着他下来的动作心都跟着提着。


    路易然一脚踩在嘎吱作响的锈铁条上,扬扬下巴说:“接着我啊,严老板。”


    “别拖,快点儿,”严峥说,“要我上去给你整下来?”


    路易然也听出严峥有点上火,撇撇嘴继续往下走。


    铁架子随着他的动作乱响,严峥目光紧紧盯着那几条铁板子,最后路易然猛地发力往下一蹦跶,他脚下最脆弱的铁条跟着断了。


    严峥心脏失跳,下意识上前接了接。


    铁条断的时候,路易然已经蹦出来了,严峥抱紧了人,猛地松了口气,然后脸猛地拉了下来。


    他猛地朝路易然身后抽了一下:“就这么一个地方能躲了?!你非要藏这儿破地方,塌了被捅一下我看你怎么办!”


    “这里有哪里不破的吗?!”路易然比他反应还大:“谁让你打我屁股的!?”


    他哥都没打过。


    路易然从他怀里跳下来,严峥没放,还抱着人上下检查他们打着你哪儿没有??”


    “不准挨我,”路易然原本有点开心的脸也拉下来了,他盯严峥说:“给你一次跟我道歉的机会。”


    “我不该抽你屁股,”严峥说完继续扒拉他的衣服,“哪里挨着没有?”


    一点也没有诚意。


    路易然拉着脸不和他说话,严峥哄了几句没用,叹了口气:“要不你打我屁股一下,我们这事儿过去?”


    路易然闻言,下意识瞅了眼严峥挺翘紧实的屁股……


    什么东西!


    路易然从他怀里蹦下来,气势汹汹地出门。


    外头跟过来的周凡只听见里头一声响亮的巴掌声,也不知道是他哥们挨了还是路易然挨了,不过听着后面路易然出来脸臭的程度,估摸着是他哥们挨了。


    严峥跟在路易然身后出来,周凡和他挤眉弄眼地使眼色,同时仔细地观察严峥的侧脸,遗憾地摇摇头。


    他哥们这肤色,红了也看不出来啊。


    路易然走到外头,正好几个警车拉着铃就过来了,把这一堆人都载走。


    周凡带的小工没动手,不过在警察来的时候按着那几个人不让跑,带头的蓝毛看见往外头走的严峥,立刻呸掉了嘴里的唾沫。


    “严老大!”他喊了一声,“我老板和你认识,你不至于让这些人扣着我吧?”


    路易然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过,严峥跟在路易然后头,听见这话连脑袋都没有扭一下。


    周凡朝他嘻嘻哈哈:“看到没?最前头那位才是真老大,你惹错人了。”


    局长对这位前几年闹进警局的路易然记忆深刻,是走在路上都会有麻烦找上来的体质,前几年在江市待了一个月,那个辖区案件都比往年多了一倍。


    局长和路易然父母是熟人,最开始看路易然也带着看晚辈的心,后来好几次路易然明明是被人找麻烦的,但是姿态让去处理的民警以为他是找人麻烦的那个,还误会了几次。


    局长想到这里,叹了口气。


    他从副驾下来,身后带了好几个下属,先把局面控制起来。


    路易然指了指:“这几个,好人,热心群众。”


    局长瞪了他一眼,什么热心群众,在这儿闹出乱子,都得去局里先问一问。


    一伙人被局长拉上了车,局长特意带了个后头能挤不少人的,一口气全载走了。


    周凡脸都懵了,第一次坐警车副驾,还有点儿不自在,局长看了他一眼:“热心群众?”


    周凡浑身都僵硬了。


    一行人都被拉去了警局,严峥来得迟,只被问了几句就放出去了。


    他坐在等候区,长手长脚在成排的连座椅上显得有点束手束脚。


    他从这里能看见路易然靠在椅子里,凭借看起来白白净净的脸获得了对面问话警察的关心,给了他一杯热水。


    路易然把事情说了,他是实打实的被害人,和冯子成两个人用石头砸人也只是正当防卫。


    蓝毛被拷在栏杆上,但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他进来许多次了,就是在专门给徐老板做这个的,很是无所谓地靠在墙边盯着路易然。


    按理说平常那些被他找麻烦的人进了警局,被他看着多少也会表现出一些惧怕,怕他们之后继续找麻烦。


    但是这个大少爷眼皮子一撩,冷冷地和他对视了:“看什么看?”


    路易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会想和解吧?没门。”


    蓝毛把腿一伸,无所谓,大不了关个十天,出来他照样找路易然的麻烦。


    路易然也没想着放过他,两个人互盯了一会儿,路易然的视线忽然被严峥挡住了。


    严峥不知道从哪里变了根棒棒糖出来,坐在他身边之后把包装剥开,送到路易然嘴边,是求和的姿态。


    旁边守着的民警看有人陪着路易然了,就去解决剩下几个还要录笔录的混混。


    路易然矜持了一会儿,低头把棒棒糖叼走了。


    “他有什么好看的。”严峥又变了一颗出来,他和喂猫似的,剥的动作很慢,显然是在等路易然吃完嘴里的,“不过就是初中毕业,家里有个弟弟在读高中,徐老板做了保证送出去留学,不怕别人找他麻烦。”


    蓝毛听见严峥把他的信息都报出来,脸色变了变。


    路易然把糖果从左边的腮帮子滚到右边的腮帮子:“他之前找我麻烦,我录音了。”


    严峥说:“录了什么?”


    路易然露出一口小白牙,笑得有点乖戾,还有点坏:“他说徐老板手下有个海龟被他们耍得团团转,我发给薛学明听了,让他猜猜这个海龟是谁。”


    蓝毛“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这些文化人做事太脏,那个姓薛的海龟也是,做事都是又阴又脏!


    他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脏话,旁边几个民警冲上来把他按住。


    路易然有事件全程的录音,事情责任明晰,路易然两个当天就能走,蓝毛几人就得蹲看守所了。


    一行人离开派出所,周成跟着严峥出去,他还没见义勇为过,此时被表扬了几句飘飘然的。


    他回头看路易然站在局长跟前低头听训,还记得他带几个工人冲进厂子里的时候,蓝毛裤子上还有个脚印呢。


    路易然还是够凶的。


    周凡想着拉了拉严峥:“你要不要药?”


    严峥正盯着路易然,没听懂:“什么药?”


    周凡一个劲盯着他兄弟的脸,奈何严峥深麦色的皮肤看不出什么端倪,说不定路易然手心打红了他兄弟的脸都没事。


    周凡说:“他不是打你巴掌了吗,要不要上药?”


    严峥愣了一下,非常严肃地问:“要上什么药?”


    “……”


    另一边,局长正对路易然谆谆教诲。


    他处理过不少基层事件,对路易然性向问题看得很开,提了几句这个圈子乱,不少感情纠纷闹到派出所,让路易然不要乱和人谈恋爱。


    最后总结了一下路易然前几年见义勇为把自己和匪徒一起送进派出所的事迹,让他现在沉稳点。


    路易然一个劲地点头,被放回来后,发现严峥正在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打量着他的……屁股。


    路易然冲上去狠狠踩了严峥一脚。


    刚刚训完话的局长:“……”


    被踩一脚的严峥没回击,俯身环住罪魁祸首的腰,把人举起来放到了车上。


    局长不仅沉默了,还觉得被踩脚那人凶得有点眼熟。


    不过这人虽然长的凶,脾气还挺好,路易然踩完也没生气。


    局长新奇地看了好几眼,结果下属递来的笔录翻了翻。


    ……严峥?


    他揉了揉眼睛,脸色一点点绿了,是他知道的那个严峥?!


    路易然趴在车窗上往外看,总觉得目送自己的局长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他转头问:“你和局长说我坏话了?”


    严峥坐在后座另一边,头几乎要碰上车窗上沿了:“没有,我和他一句话都没说上。”


    他在警局里就只顾着看路易然了,哪里有和人寒暄打交道的心思。


    严峥扫了一眼路易然,这人在仓库里头蹦来蹦去,鞋也脏了不少。


    他从两人中间的台面上抽出几张纸,弯腰擦掉自己鞋上的灰,换了张新卫生纸,让路易然把腿伸过来。


    路易然不伸:“我回去就扔掉了。”


    严峥手里捏着卫生纸:“不是说还要去我看的那几家走一圈?你鞋子这么脏会下车见人?”


    要是路易然是一只猫,就是在出现在人前会把自己舔得油光水滑的嚣张狸花猫。


    严峥完全拿捏了路易然的死穴,他磨磨蹭蹭地伸手自己拽了一张卫生纸开始擦。


    没想到这一擦还较劲起来了,一直到工厂门口,路易然还弯着腰盯着鞋帮上一块黑印。


    严峥把他手里的脏卫生纸拿过来,轻轻拍了他后腰一把:“下车了。”


    严峥找了三家工厂,路易然半个下午全看完了,其中一家工厂实际上出来的东西不太行,不过另外两家单子少,可以把大部分机器都放在路易然要的生产线上。


    两人回了家里,正好是傍晚,严峥今天从下午到晚上的时间都腾出来了,让路易然来他这里吃,他做晚饭。


    路易然想了想严峥的手艺,有点馋的吸了吸鼻子,很有骨气地说:“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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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端去你家?”严峥打开院门的锁,随手把锁挂在门上,朝路易然走了几步:“当我抽你屁股的赔礼,行不行?”


    他的手心碰了碰路易然的胳膊,声音低低的,带着点哄。


    路易然:“……”


    “能哄哄,”他咬牙切齿,带着点羞耻地说:“不会哄你就不能直接说赔礼?!”


    第44章


    严峥去菜场了,因为路易然点了好多大菜,要吃虾要吃排骨还要吃肉!


    路易然一个人在他的院子里瞎转悠,严峥的院子除了压实的土没其他东西,路易然有点儿无聊,回自己的屋子里给小多肉浇了回水。


    小多肉蔫巴巴的,路易然伸手捏了一下,瘪了。


    他神色惊恐地把那瓣叶肉往原位推推,随后若无其事地放回了屋檐底下。


    他找到小多肉还算翠绿的一面拍了张照,发给了自家哥哥。


    路奉没一会儿就回消息了。


    【不错,这回没养死。】


    路易然以前很喜欢养兰花,回国就弄一盆,有时候在国内短短两个月就养一盆死一盆。


    路易然对着屏幕冷哼了一声,继续按手机,试探今天局长有没有给家里通风报信:【你最近忙不忙?】


    路奉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怎么有闲工夫想起来关心我了?”


    路易然蹲在旁边开始扒拉小多肉的土:“就是顺口问问,我听人说你最近很忙?”


    路奉笑了笑,看来路易然过得还算开心:“我最近在分公司视察,已经忙完了,还有一点政府的合作要跟进。”


    路易然“哦”了一声,谨慎分辨路奉的语气,看来局长没有打小报告。


    他开心了不少,听见隔壁有脚步进去转了一圈,对路奉说他不聊了,要去吃饭了。


    路奉有些惊讶,路易然在家里都是被阿姨三催四催才会吃饭,经常和他们错开,没想到这么积极。


    他看看挂断的电话,咽下了还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算了,政府合作在江市这种事到时候见面就知道了,也不用提前说。


    路易然刚刚挂断电话就听见他家院门响了一声。


    严峥看见他的动作:“在打电话?”


    路易然摇摇头,捏着手机说:“要敲门。”


    严峥没掩上门,侧着身子从打开的门里看着他,伸手在门板上敲了敲,然后走进来:“过来?”


    路易然:“要帮忙?”


    严峥提着塑料袋走到他身边,塑料袋里一半都是沉甸甸的肉:“你看着就行。”


    严峥说着,看见路易然跟前可怜的蔫巴巴的多肉,笑了一声:“还是要吃这个?”


    路易然拍拍手:“算了吧,好不容易活着的。”


    严峥俯身捻了捻叶肉,根应该已经有点烂了。


    他没说话,把多肉往屋檐外移了点。


    两人到了隔壁,严峥进厨房,路易然在堂屋里找了一圈,拎着小马扎在门口观察严峥做菜。


    严峥看他干坐着无聊,分了一把豆芽菜让他掐根,路易然就坐在小马扎上很认真地一根根挑出已经自己把自己处理好的豆芽,还有需要他处理的豆芽。


    严峥觉得按照他这个速度,他们明天都吃不上饭。


    等他把所有菜备好后,回头看见路易然还在仔仔细细地一个一个剥掉豆芽的皮。


    严峥没催,把豆芽那道菜放到最后做。


    开火,热锅,下油,厨房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随后有一点呛的油烟味弥漫出来。


    路易然打了好几个喷嚏,眼睛都打红了。


    严峥听见,让他坐到院子里去,路易然懒得挪动,象征性地把鼻子往衣领里藏了藏,瓮声瓮气地说:“好了。”


    严峥连椅子挪动的声音都没听见,他洗干净双手,回头一看路易然果然没有动,脑袋都要藏到领子里去了。


    他走过去,俯身就着马扎把人抱起来。


    路易然害怕自己摔下去,伸出两只手臂紧紧圈住了严峥的脖颈:“……我的盆子!”


    “等会儿给你拿。”


    路易然摸到了严峥脖颈下突突跳动的血管,顺着往下摸了摸,摸到他紧绷的肱二头肌。


    路易然眨了下眼睛,以前他虽然很喜欢型男,但是是因为这些人把衣服撑起来撑得很漂亮,但是严峥是第一个让他意识到这些肌肉的实力。


    他又八爪鱼一样摸了摸,湿漉漉的手凉凉的,贴在皮肤上摸得严峥轻轻吸了口气。


    严峥把人放下,又把人的手扒拉下来,转身将两个被留在原地的小盆给他端到面前。


    路易然低头看看,不接,矜持得像是个不愿沾湿手的小猫咪:“完工了,你可以拿走了。”


    严峥也低头看了看,路易然做的真的很仔细,这些豆芽被掐得长短一致,水洗得发亮,不谈烧菜,至少每个都和路易然长得一样标志,让人有些舍不得烧掉这些豆芽。


    他把和路易然一样秀气的小豆芽捡起来,拎进了厨房。


    烧菜要一会儿,路易然无聊地在院子里溜达来,溜达去,从这头走到那头,连墙角的杂草都被他薅了两下。


    严峥从厨房窗户里能看见他无聊到冒烟的脑袋,关小了火,朝门边喊了他一声。


    路易然一下子支棱起脑袋:“怎么了?”


    还是个勤快小猫。


    严峥给了他一把剪刀:“帮我去后院摘点菜。”


    菜?


    严峥后院还有菜?


    路易然有点感兴趣了,记起来严峥曾经说过他家后头还有个小门。


    问明白怎么剪后,他在堂屋找了圈,很快发现目标小门。


    他精神起来,走过去拧开把手,门只是虚掩着的,一碰就开了。


    路易然


    他不可置信地看看院子里生气勃勃,个个都从泥巴里钻出来朝天的绿菜,他还以为严峥和他一样种不活东西,才把前院子弄成那样子的。


    路易然想到自己已经泛黄的多肉,再看看严峥这里水灵灵长着的小白菜,一下子十分嫉妒。


    严峥在厨房里等了一会儿,过了十分钟也没听见人的动静,觉得有点奇怪,刚要放下手里的活去看一眼,就看见路易然手里拽着两颗小白菜进屋。


    两颗小白菜被剪得就剩下脑袋了,严峥接过,路易然也不理他,噔噔噔跑回堂屋等吃的了。


    虽然不知道路易然为什么不开心了,但是路易然今晚胃口不错,甚至破天荒地主动齿了好几口素菜。


    路易然还有点震惊地盯着那一大碗白菜烧咸肉:“我不是就剪了两颗吗?”


    严峥的菜在锅里还会自己长大?


    严峥面不改色地又吃一口:“叶子多。”


    两人吃完晚餐,路易然瞥见除了那一袋子菜,还有一个小药盒,他拿过来看看,发现是个什么什么软膏。


    他拿出来在手里玩了玩,低头隔着盒子闻了闻,抬头问:“你怎么买这个?”


    严峥正在洗碗,看见他小狗似的在盒子上闻来闻去,手上动作顿了顿。


    他手上还滴着水,路易然看他不回答,狐疑地拿着盒子靠近:“怎么不说话?”


    严峥垂下目光,目光在路易然身后一掠而过,转开视线:“你痛不痛?”


    路易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严峥在说哪里:“痛!痛死了!你下次再碰我我就揍你。”


    严峥听着皱起眉,擦干了手走近。


    路易然“蹭蹭蹭”退开好几步,抓着药盒警惕地看着他:“你干嘛。”


    严峥见状站在原地,手指动了动,解释道:“痛的话要擦药。”


    路易然


    给他用的?


    路易然抬起手,严峥就看这小兔崽子抬手轻轻往外一掷,那小药盒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掉在院子里。


    严峥差点被气笑了:“干什么?”


    路易然坐回小马扎上监工:“不擦。”


    他说着调整了一下姿势,严峥力气还真大,现在还有点痛。


    严峥看他坐在小马扎上挪来挪去的,上前两步蹲在他跟前,宽阔厚实的后背像是一块大石头。


    “今天真没被碰着?”


    路易然歪头看了他两秒,倏然双手抓住下摆,往上一掀,露出一块白白的腹肌。


    严峥先是下意识撇开视线,然后又脸色铁青地转回来,盯着路易然的肚子。


    男生薄薄的腹肌上布着一块巴掌大小的青紫,经过这么长时间,已经发出来,边缘泛着紫痕。


    路易然低头碰了碰,观察了一下严峥的神色,疼得龇了下牙:“有一点痛。”


    严峥一言不发地去屋里拿了红花油,出门一看,路易然已经跑了,地上的小药盒在他跑的时候估计还被踢了一脚,现在在墙角下。


    严峥去把药盒捡起来,站在隔壁院门口敲了敲。


    路易然在里面装死,严峥耳朵贴着门听了听,听见院子里头有人窸窸窣窣的动作。


    “路易然,开门,”严峥沉声说,“别逼我翻进来。”


    严峥出来得太快,路易然还没来得及跑到屋子里去。


    他特地把门锁了,听见这话时加速了悄咪咪挪动的速度。


    翻翻翻,翻进来他就进房间了。


    身后传出一点动静,路易然冷酷得头都没回,眼看房门就近在咫尺,手里抓着的钥匙被人从背后抽走。


    路易然回头,严峥跟个黑脸阎王似的杵在他身后。


    严峥视线激光一样扫在他身上:“还跑?”


    路易然先是心虚了一瞬,随后立刻理直气壮起来:“这里是我的院子。”


    严峥听见这话,扫了他一眼,俯身把人扛了起来。


    路易然?!


    他立刻说:“——痛!”


    怎么还撒娇。


    严峥面无表情地换了个姿势。


    路易然发现严峥没把他扛肩上,而是抱小孩一样托着膝弯,让他半坐在臂弯上。


    他立刻安静了,扯了一下严峥肩膀的衣服:“就在这儿擦啊,你去哪里?”


    严峥不说话,从里面打开院门,路易然开始揪他耳朵了:“……把我放下来!你敢这样把我抱出去,你不丢人我还嫌丢人……!”


    严峥有点手痒,想再抽他一下。


    他硬是把人抱回了自己的院子里,把人按在小马扎上,让人自己掀着衣服。


    路易然誓死不用红花油,严峥拿他没办法,只好进屋子里翻了翻,拿了个透明小玻璃瓶来。


    “以前老人调的,药效有点大,不过很好用。”


    严峥说着,走到路易然跟前蹲下,拧开盖子。


    空气中只飘来一点清凉的味道,路易然面前忍了,掀着衣服抱怨道:“你好磨叽。”


    严峥说:“揉开了才能用。”


    路易然闻言没忍住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严峥的手指在浅色的膏体中碾了一圈,严峥指节太宽,罐子里只能勉强塞进两根手指的


    第一节指节,黏在罐壁上的浅色膏体被搅走,露出点透明的罐身。


    路易然莫名想起上次接名片时这人手就怪咯人的。


    严峥把药膏擦在手心,搓热,贴上男生腹部的时候感觉男生敏感地抖了下。


    严峥放缓了动作:“痛?”


    路易然捏着鼻子,莫名咬紧了牙:“还行。”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眉头都皱巴巴地拧在了一起,像是个苦大仇深的丧气小猫。


    严峥放轻了动作,不过男生还是时不时抖一下。


    严峥快速上完药,视线落在路易然身后,路易然瞪了他一眼,捂着身后:“这里没问题。”


    他刚才偷偷看过,就是有一点红!


    他在严峥这里的信誉下降了一个百分点,严峥抬头看着他:“真的?”


    路易然都要炸了:“废话!”


    严峥把药膏都留给了路易然,又拿着他的翻盖手机去处理了几个紧急事务。


    路易然盯着他的脊背,盯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


    他今天过得相当精彩,精神松懈下来后就有点犯困,他听见严峥在和对面说徐老板的事,踢踏着鞋子走过去,把耳朵也凑到了手机边。


    严峥见他来了,把手机开了免提。


    赵子俊的声音从听筒里流出来:“他在找人把蓝毛弄出来呢,被那个局长按得死死的,姓徐的现在在到处打听这人是谁。”


    徐老板没想到今天吃个小工作室把牙崩了,根本就没在意过薛学明嘴里那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唯一的印象是最近严峥头脑发晕追着的小男生。


    一点没和之前江市出现过的路小少爷对上号。


    赵子俊的幸灾乐祸都藏不住,顺便还朝严峥问候了一下路易然。


    路易然支着耳朵听他哈哈了半天,打了个哈欠,没了兴趣。


    徐老板从外省倒腾便宜货,弄到江市来后以次充好,徐老板找地痞流氓找人麻烦,闹进派出所用钱摆平。


    路易然听了一耳朵徐老板的恶劣事迹,慢吞吞捂了捂耳朵。


    噫,耳朵脏了。


    他懒得再听,又慢吞吞地晃悠走了,趴到小门边上看里头精神的小白菜。


    严峥拿着电话看着他的背影,关掉免提。


    对面赵子俊问:“走了?”


    严峥“嗯”了一声。


    赵子俊笑了起来:“放心,之前查了那么多天,他的货都被举报了,保证没有一家能下船的,也不会有人给他供货。”


    徐老板抱团的事实在不光彩,他们跟路易然关系好,这事结束后多条销售的路子,算是双赢。


    严峥挂断电话走过来,一只手轻轻落在路易然身上:“不多听一听?”


    路易然:“没兴趣。”


    他懒懒打了个哈欠:“你们看着来吧,我要回去睡觉了。”


    这就算了?


    严峥慢慢地摸了摸他的脊背。


    还真是不记仇。


    他的目光无意识落在了路易然正拿在手里戳戳戳的屏幕上,顿了顿,看见对面的聊天人是薛学明。


    严峥:“……”


    他记起自己还没加上这人的社交媒体,甚至上次手机号都差点被拉黑。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落地要落两人的聊天记录上,又克制着移开。


    原本专心啪嗒啪嗒按屏幕的路易然冷不丁来了一句:“想看就看。”


    他在薛学明那里给徐老板泼脏水泼得起劲,他知道薛学明是个疑心病,心气还高,最讨厌被糊弄了。


    严峥一怔,垂下眸还是没看,只是轻轻又摸了一下男生清瘦的脊背,低声说:“我还没有加上你。”


    “我看你用社交媒体比较多,”严峥慢慢地说,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商量:“前男友都可以,邻居是不是应该也可以?”


    他说着看了路易然的表情一眼:“会不会影响到你的‘斗争’?”


    路易然哼笑,可不是吗,垃圾信息太多,本来他从来不看的,可是自从严峥用短信和他聊天后,路易然一天不知道要被多少条垃圾短信骗着解锁手机看一下。


    路易然这么想着,还是嘴硬了一下:“可以发彩信嘛,有什么好加的。”


    严峥顿住,摸不准路易然的意思是真的还是假的。


    路易然瞅他,好笨,自己怎么可能看上这么笨的人。


    他拿过严峥的手机,操纵着按键,输入了自己的账号查找。


    他没怎么用过按键手机,用到最后太笨了,恶狠狠地按下确定就把手机扔回严峥怀里。


    “讨厌死了,真难用。”


    第45章


    徐老板手上的生意接二连三暴雷,焦头烂额。


    冯子成的工作室勉强恢复了正常,但是这人不敢去工厂实地考察了,工作室里其他几个人工作量增加了不少。


    叶如一个搞技术的偶尔都被拉出去跑外勤。


    路易然跑了两趟后就在家里不动了,偶尔听见隔壁的动静,会戳着手机召唤一下严峥。


    自从有了社交媒体,他找严峥方便了不少,他还教严峥把原始头像换成了一只杜宾,开始严峥不喜欢,说谁用狗当头像。


    路易然说他爸也这么说过,严峥就沉默了。


    当时路易然窝在自家的藤椅里,严峥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还在削水果,


    他偶然发现路易然不爱吃水果,这几个月在江市就吃了他弄的那么两盘,也不是不爱吃,就吃纯要人伺候。


    严峥正削着,路易然拿着他的手机,赤脚踩了踩他的大腿:“我喜欢这种狗啊,到时候和你聊天我就开心。”


    严峥沉默了一会儿换了,路易然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有欺负人的嫌疑,就问严峥喜欢什么。


    严峥诡异地沉默了两秒,路易然警惕地看着他:“我是不会放自拍的。”


    严峥神情很明显地无奈下来:“我喜欢花。”


    路易然有点惊讶,严峥后院种的都是小白菜,这人不会喜欢油菜花吧。


    他被自己逗笑了,去问严峥:“喜欢花?你喜欢什么花?”


    谁知道严峥很认真地回了他白桔梗。


    路易然去网上搜了搜,把自己的头像换成了一朵小白花。


    几天后,薛学明又来找了一次路易然。


    徐老板手下生意一桩接着一桩被整,最近脾气爆,对着手下不知道发了多少次火。


    薛学明本来就是放弃海外高新回来给他做事,被骂了几次后就拉下脸,撂挑子不做了。


    路易然开门见是他,惊讶地挑了下眉:“现在不在办公室堵我,还在我家门口了?”


    薛学明依旧穿着一身合身妥帖的西装,听见这话苦笑道:“易然,你别挤兑我了。”


    路易然后退两步,给他让开进门的空间。


    他没锁上门,让人进来后顺手把门掩上,一起进屋子了。


    薛学明今天特意换了衣柜里最出挑的一套衣服,他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开口就是:“易然,我要回美国了。”


    路易然“哦”了一声:“恭喜。”


    路易然摸到桌上的水喝,一入口是甜的,一定是严峥搞的鬼,这家伙最近因为可以自由进出他家就弄一些奇怪的东西。


    好多人都以为薛学明会因为徐老板在江市留一辈子,但薛学明并不是一个会为了这种事改变未来的人。


    薛学明斯斯文文地问他:“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路易然被蜂蜜水呛到了,猛烈地咳嗽起来。


    薛学明直起身,看他缓缓缓过气,好笑道:“至于这么惊讶?我以为我这几次见你复合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倒是不明显,但是严峥的反应太大了,路易然是从严峥的反应里看出来的。


    路易然咳嗽几声,看着他:“要是你这话被我哥听见,你会被他打出门的。”


    薛学明笑着说:“你不是和家里闹翻了吗。”


    路易然收敛了些笑意。


    他这个时候就不太像是这段时间薛学明见到那个穿着卫衣,臭着脸到处跑的路易然了,反而他所熟悉的那个,在学校里身边总有数不清的人环绕的小少爷了。


    路易然摸着杯子,这个杯子好像不是他的,他的杯子上都有花纹。


    他边摸边懒懒道:“梁文的事你知道吧。”


    梁文家的厂子正是后来和徐老板搅合在一起的那几家厂子,这几天单子没了损失惨淡,两边闹得很不愉快,薛学明当然知道,他敏锐地觉得路易然不是为了这件事:“知道。”


    路易然和他对视了几秒,薛学明无奈地说:“好吧,我是有这个想法。”


    当时路易然和家里闹翻不是小事,来这里之后被梁文纠缠,薛学明一直关注着,在路易然烦不胜烦的时候,准备以一个旧情人的身份出场帮他摆平,这样两人复合的几率也大一些。


    就是没有想到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土大款。


    薛学明说:“还是瞒不过你。”


    路易然玩手指:“谁说的,当年你为了追我,找裁缝一点一点改西装,把身材弄像是衣架子,还是被骗到了的。”


    薛学明听见这句话露出苦笑,有什么用,他又不是真的衣架子。


    他笑了笑,想到严峥,心里一下子复杂许多,不由得多看了路易然一眼,虽然严峥在穿衣上并不讲究,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数一数二的衣架子。


    薛学明没忍住问他:“你觉得严峥怎么样?”


    路易然目光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还行,”路易然含糊道,“也穿不了西装。”


    扣子都要绷开了,不行不行。


    送走了薛学明,路易然一转身,敲了敲隔壁院子的门。


    隔壁也没锁,里头一声不吭,路易然伸手推开门,愣了一下。


    他猜严峥在外面偷听,但是没有想到严峥今天也穿了一身正装。


    薛学明虽然瘦,穿那一身看起来像是一位西方的文明人士。


    但是严峥穿起这版西装来,从胸口到手臂的衬衫布料都被紧紧绷着,背部隆着起伏不平的背肌,还没有穿上外套的样子就像是一头被人类文明束缚的凶兽。


    路易然小巧的喉结缓慢地动了下,看,他说得没错吧。


    他上去给这只凶兽调整了一下领带,调整来调整去都不太合适,索性给他解开,抽出来,又顺着解了三颗扣子,露出这人紧实蜜色的胸膛:“这样好看一点。”


    他说着,上下扫视,很口是心非地调笑:“不会吧,严老板你还跟人比这个?”


    严峥低头看了眼自己一般露在外面的胸膛:“今天有外省企业来交流,大家都要穿正装。”


    路易然不信,严峥给他看秘书发来的参会要求。路易然看完了,“哦”了一声,伸手给他把扣子又扣上了


    “那你不适合这么正统的,下次穿露的多一点的。”


    他说完就跑出去了,严峥不知道他去干什么,等人回来,手上拿了两个黑皮圈。


    路易然努力给他系上袖箍,发现自己的好像小了。


    他一脸大受震撼,遗憾地收回手,珍惜地摸了摸严峥结实的肌肉:“下次带这个,更好看。”


    严峥顿了顿,整理的手停下了,转头看着他:“我是谈生意的,不是去做男招待。”


    哟呵,还知道这个。


    路易然伸手在他饱满的胸肌上摸了两把:“可是好看啊。”


    在家里招待一下他有什么关系。


    严峥去那个什么企业交流会了,路易然在家里玩手机。


    今天有点奇怪,段干嘉给他发了好几次消息,明里暗里问他今天什么安排。


    路易然觉得有点奇怪,直接问他干嘛,段干嘉又不回了,打电话过去没接到。


    路易然满头雾水,不理他了。


    他在严峥书房里把前段时间在论坛接的一单完成了,严峥正好发信息给他说冰箱里有水果,让他自己拿。


    严峥堂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添了个冰箱,还不错。


    路易然打开冰箱,被那一大碗水果震了一下。


    他又不是猪。


    路易然很不满地拿出来吃,吃了大半天才吃完。


    他看一眼时间,觉得可以勉强去感谢一下严峥。


    嗯……喜欢白花,也顺便勉强满足一下好了。


    他到的时候这个交流会似乎刚结束,会场保安拦了他一下,正好周凡看见,把他带了进来。


    周凡手里拿着材料,有点惊讶地停下步子:“你怎么来了?”


    路易然找了好几个地方才在江市找到花店,他晃晃手里头包装精美的花束:“探望一下。”


    他说着递给周凡:“你给我带进去?”


    没想到这会议这么久,快下午五点了也不结束。


    周凡立刻躲了一下,瞅一眼他手里的花,乖乖,怪不得他严哥喜欢路易然呢,虽然平时难伺候,可是他们一群大老爷们谁收过这玩意儿啊。


    他笑嘻嘻地说:“那我去和严哥说一声,他出来肯定开心。”


    周凡说完急匆匆走了,路易然站在原地眨眨眼睛,不是,带不进去吗。


    他低头拨了拨底下半开的花苞,拨弄得花瓣乱摇,找了个地方坐下。


    会议又开了半个小时,路易然坐在椅子上玩了会儿游戏,看起来异常乖巧。


    等里头的会议结束,推椅子的声音接二连三地传来。


    路易然关掉游戏,心里带着一些促狭,捏着手里一大束桔梗花,想看等会儿严峥在一群同龄人中收到花的样子。


    到时候他就假扮成花店店员走掉,看严峥在一群大老爷们里拿着一大束花,会不会很尴尬?


    路易然在心底给自己的计划打了个钩。


    会场门口接二连三走出来不少中年老总,还有几个秘书。路易然瞧见严峥,在一众老总中跟个黑脸阎王似的,他还看见了徐老板,和之前看见意气风发的样子不太一样,坐在后排。


    路易然刚刚露出个笑,就看见严峥身后跟着出来某个他熟悉到打娘胎生下来就见着的一张脸。


    路易然


    那人年轻英俊,身形修长挺拔,修长的手腕上戴着块线条繁复的银色腕表,外敛内秀,在一众老总中显得鹤立鸡群,眼尾微微上挑,和路易然有着如出一辙的贵气。


    路奉也很意外,他原本正和身边几人交流着,见状停住了脚步。


    他抬手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银边镜框,笑了起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知道来接我?”


    第46章


    路易然“唰”地把鲜花藏在身后,顶着路奉的视线,又慢吞吞地把花束从自己身后拿出来了。


    他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和严峥擦肩而过。


    严峥侧了一下头,鼻尖嗅到一阵浅淡而隐秘的香气,只轻轻掠过他面前的空气,又随着男生走远了。


    路易然:“哥,你怎么来了。”


    路奉视线落在被他藏来藏去的白桔梗花束上:“这个也是给我的?”


    路易然僵硬地笑了一下,塞进他怀里:“是的。”


    路奉接过来,带了点亲昵的责怪看了他一眼:“谁教你给人送这个的?”


    路易然在心里把严峥骂了一顿,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抽风买这种东西,这么大一捧,藏都不好藏。


    路易然死鱼眼看他哥:“爱要不要。这地方难买死了,我还跑了好几个地方呢。”


    路奉不说话了,把手里的文件给助理,自己捧着一大把花束。


    周围的几个老总原本都多看了这个站在会场门口抱着鲜花的小年轻一眼,此时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来是路总他弟弟,长得这么白净,他们还以为是哪个女老板新交的小男友呢。


    路奉冲严峥和其他几个老总点点头“不好意思,我弟弟找来了,我们下次聊?”


    几个老总都听出了路奉有几分炫耀的小心思,纷纷恭维一番,大体都在说兄弟感情好,路总的弟弟原来长得这么俊之类的话。


    只有严峥沉默地看着路奉手里的花,点了下头。


    那是他好不容易养熟了,白桔梗带给他的花。


    周凡一个字都不敢多说,跟在严峥身后,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藏起来。


    兄弟两个一起走了,严峥目光如有实质地盯着路易然,路易然后背都快被他看得烧着了,连带着白皙的后脖颈都泛着点粉。


    路奉有一句每一句地和他聊天,问他在这边干什么,路易然一边回他,一边趁着路奉没留神,回头狠狠瞪了眼严峥。


    不是严峥,他才不会买这么多花呢,看什么看。


    严峥受伤了,收回视线轻轻地叹了口气,带着周凡走了。


    路易然跟着路奉走。


    路奉坐飞机过来,他还让段干嘉帮他打听路易然的行程,路易然算是明白段干嘉今天怎么鬼鬼祟祟的了。


    他无语道:“怎么不直接问我啊?”


    路奉笑了笑:“本来想说的。”


    路奉因为要来看路易然,下车后没有跟着接待团的安排,而是让助理去租了车。


    路易然看看他很眼熟的助理,记起来这助理还因为被老头子抢过手机,抬起手打了声招呼:“Hi。”


    助理也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为两人拉开车门,等都上车了才绕回副驾。


    会议厅到大路只有一条道,此时无论是什么车都挤在这条路上。


    路易然支着下巴看着前排两人:“哥,你派头好足啊,来这里还带了司机和助理?”


    “说的什么话,”路奉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我亏待你了?是谁把我的卡扔进垃圾桶了。”


    路易然撇了下嘴巴:“你这次肯定是瞒着老头子来的吧。”


    “都是报道,怎么瞒得住?”路奉无奈地笑了一下,“爸爸就是一时接受不了,给他一点时间。妈妈打电话回来问了你两次,我都说你不在家。”


    路易然知道,楼女士后来给他发过消息,不过因为时差,两个人沟通的有一搭没一搭,现在还没有露馅。


    “堂哥之后找我了,你不用管他,”路奉淡淡道,“位置先空着就是了,他去找了爸爸,爸爸也没有管他。”


    “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开个工作室,还闹到警局里去了?”


    路易然


    他有一种陡然被人捏住后脖颈的错觉,他就知道,果然不是局长没有通风报信,而是他哥准备着过来再收拾他。


    路易然一手搭上了门边,上下玩窗户:“再问跳车。”


    路奉说:“司机锁了。”


    路易然不信邪地开了一下,要试第二下的时候被路奉凶了:“你还真试?要是出意外了怎么办?”


    路易然想说那他就真跳,目光陡然看见旁边的车道上是辆眼熟的悍马,眼皮跳了一下,见后车窗看不见里头的人,莫名不知道松了口什么气。


    他说:“哦。”


    “哦什么哦,”路奉早就习惯路易然这个令人头疼的脾气,宠着不行,骂也不行,实在是有一点怪,“下次碰到这种事,多请几个保镖。”


    路易然没钱,不过他没和他哥说,只“嗯”了一声。


    严峥怎么不算保镖呢,算的吧。


    他敷衍回答问题,还盯着马路的样子终于引起了路奉的注意。


    路奉端详着支着下巴的路易然,江市环境不好,甚至很差,可是他这个弟弟怎么看起来容光焕发的:“看什么呢?我怎么觉得你胖了点?还白了?”


    路易然


    他的脸色拉下来,对着路奉说:“你才胖了。”


    “我说实话,”路奉继续说,“你不觉得?”


    路奉手上把玩着花束,指尖捻着白色的花瓣,留下一点折痕。


    路易然想说才没有,想到严峥当时盯着这束花的灼热眼神,眼睛盯着他的手指,嘴上不由自主地说:“这花好脆弱的,哥你小心一点。”


    “这花是给谁的?”路奉收回手不再碰,忽然道,“在会场里跟你眉来眼去的那个人?”


    路易然


    什么眉来眼去?


    他镇定地说:“谁眉来眼去了。”


    路奉看着他不说话,路易然伸长了手指,也跟着拨弄了一下柔弱的花瓣,花片软软的。他嘟囔道:“是打招呼,那是邻居,我其实本来是去接他的。”


    路易然补充道:“谁让你不和我提前说的。”


    路奉听见这话眼底浮现笑意:“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惊吓还差不多。”路易然嘀咕。


    严峥,路奉有印象,很不错的一个人,在江市这群老板里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不过年纪比自己还大上几岁。


    路奉没说话,把花给了路易然,显然是要他下车拿着。


    路易然接住了,行吧,他自己抱回去。


    他伸手刚刚碰上包装花身的报纸,路奉就看向他,目光新奇得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自己的弟弟:“还是在江市久了,居然还真的会帮我拿东西。”


    路奉像是看透了他心底的想法:“接他就算了,花是怎么回事?”


    怎么提问还一波一波的。


    路易然顿了下,若无其事地反问他哥:“致辞不都是要送花吗?”


    路奉看了一眼,白花,行吧。


    也没什么人会在这种场合送这种花,是路易然才做得出来的事情。


    两人到了老屋,路奉比路易然对这里熟悉,不用指路就让司机开进了巷子里。


    路易然下车时和他抱怨自己来的时候被出租车司机骗,他也就刚出国的时候年纪小,被外国几个司机忽悠过。


    路奉边听边跟着路易然进了院子,这院子还真有他弟弟的风范,整个院子寸草不生,唯一一点绿植是和邻居那面墙上长着的狗尾巴草,在两家中间招摇着,恐怕有一半是邻居的,这才从他弟弟手底下存活。


    路奉走到屋檐下,又看见那盆半死不活的多肉,蹲下来查看了一下:“根烂了,你再浇水就要淹死了。”


    路易然打开房门,看他一眼:“你要不还是住去酒店吧?”


    路奉笑了一下,不说话了。


    他进了屋子后环视了一圈自家弟弟的生活状况,意外得还算不错,甚至有点生活情调。


    路奉的视线落在桌子上那罐蜂蜜上:“你还会泡蜂蜜水了?”


    路易然看了一眼,嗯,见鬼,那是严峥的。


    他硬着头皮“嗯”了声,好在路奉没有深究,在屋子里逛了一圈就出去了,路易然原本以为这就没事了,谁知道路奉又要进厨房。


    路易然索性摆烂了,坐在藤椅里看着他哥转来转去的背影:“你是来我这里搜查的?”


    路奉意料之中地看见干干净净的厨房,他走回堂屋:“说什么呢?”


    路奉把姥爷的相片从衣柜顶拿下来,放在饭桌前拜了三下,路易然非常嚣张,屁股都不挪动,和姥爷一起被拜了。


    路奉拜完,双手把相片放回原位。


    两人都不会做饭,助理去市里的餐厅打包回来,屋子里就剩下兄弟两个,路易然跟着他哥给国外的楼女士打了个电话,楼女士眯着眼睛看他俩身后的布置:“你们怎么跑这来了?”


    楼女士那里是上午,身后是灿烂的阳光,路奉说他来这里开会,带着路易然一起出来逛一圈。


    楼女士轻轻点头,她眼睛漂亮,眼尾有着细细的皱纹,看起来有种年岁沉淀的美丽:“你爸最近接我电话奇奇怪怪的,你们没出什么问题吧?”


    路易然轻轻地撇了下嘴巴:“就吵了一下,能有什么问题。”


    楼女士点头:“他那个臭性子,吵两下才正常。”


    几人聊了几句,路奉手机又开始响了,两人和楼女士说拜拜。


    路奉还拿着手机似乎想问他点问题,路易然也瞅了一眼手机,加快脚步往外走,让他快点工作。


    路易然走到院子里,坐在椅子上滑了会儿手机,看见短信后,默不作声地息屏,悄咪咪走到了院子外面。


    屋外的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秘书还没有回来,巷子里只停着一辆悍马,榕树掉下来的叶子扑簌簌落在车身上,又滑落到地上。


    路易然晃荡着走到悍马前,很矜持地敲了敲车窗。


    后车车窗降下来,严峥坐在里面,一手拿着按键手机,一手搭在膝上。


    他侧脸轮廓硬挺,车内的阴影落在他眉宇间,线条利落得几乎有点冷酷无情。


    路易然脑袋往里面探了探,严峥见状,把屏幕朝他的视线里歪了歪,路易然看见屏幕上头是给自己发的短信。


    “我看见了。”路易然说。


    “嗯,我知道,”严峥从车窗里端详他:“我的花呢?”


    路易然瞅他:“你还好意思说,都怪你,差点被我哥发现了。”


    他带着点抱怨地说:“我哥来了这件事,你怎么不和我说?”


    “我以为你知道,”严峥似乎笑了一下:“而且,发现什么?”


    严峥身上那套衬衫还没脱,今天上午路易然亲手解开的领口还松着,严峥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扣上的几颗扣子都解开了,露出一块蜜色的胸口。


    他低沉的声音带了一点促狭的笑意,混着混沌的夜色钻进路易然的耳朵里。


    “我们不是正常邻居?”


    路易然原本规律的心跳无端乱了一拍。


    他才不会给正常邻居送花的,不过今天勉强可以破例一下。


    他点了一下脑袋:“是。”


    严峥推开车门,靠在后座的身体舒展,露出一点漫不经心的力量压制。


    他安静看过来的目光似乎是叫他上车,路易然没动,从身后变出来几支白桔梗拼成的小花束,用花苞轻轻碰了碰严峥的胳膊:“快点儿,邻居,我偷偷拔走的。”


    满怀一大束花缩水成小小一束,严峥抬头看看路易然:“缩水了好多。”


    路易然说:“没错,要不要,快点儿的。”


    严峥笑了一下,伸手抽走,第一下没抽动,抬头和路易然的视线撞了下,路易然缓缓松开手,严峥才从他手里把花拿走。


    傍晚的花有一点无精打采,湿润冰凉的花枝碰到指尖,严峥下意识放轻了力气,生怕自己一不留神把花捏折了。


    他觉得路易然似乎也碰了自己一下,可是低头看的时候,路易然的指尖已经蜷起来,离他离得远远的。


    他转头看向路易然。


    “我进去了?”路易然看看他,往屋里头走了几步,“拜拜。”


    “……”


    屋子里,路奉看着那束明显缺了一截,变丑了的花,若有所思。


    第47章


    路易然刚到院子里,就听见巷口响起引擎声,应该是秘书回来了。


    他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生出一点早恋被抓似的心虚,像是刚刚躲过了门口保安的搜索,进屋还有教导主任等着他。


    他在心里臭骂了严峥好几遍,然后恢复一脸镇定进了堂屋。


    进屋后看见路奉正垂着眼,指尖抚摸着堂屋桌上躺着的那束白桔梗,无端让人感觉一股压力。


    堂屋的白炽灯挂在头顶,落下的白光照的桔梗花苞像是某种被拿捏的物证,空气中无端透露出一种审讯室似的肃穆。


    路易然走过去看了两眼,发现自己抽得太急了,有点明显,啧。


    他伸手把花枝打散,坐在藤椅上:“喜欢?我下次再送你。”


    路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把花拢到一起了。


    路易然不知道他哥有没有发现,有点儿心虚,又有点已经出柜的有恃无恐。


    他伸手又把花枝打乱,路奉看了他一眼,不整理了。


    秘书提着晚餐进来。


    路易然挑嘴不是秘密,秘书提了不少餐盒,放在桌上两列排开,里头满满当当,异常丰盛。


    秘书自己和司机打包了,不愿意吃饭还在老板眼皮子底下,给他们放好后就很快溜走。


    路易然自己拆包装:“你太凶了,蒋助都被你吓跑了,不和我们一起吃饭。”


    路奉眼皮都没抬,低头也在拆包装:“我给他开三万月薪,凶一点怎么了?”


    路易然不和他说话了,开始专心挑菜。


    路易然对筷子的使用堪称出神入化,就算再难夹的食物,只要是他不爱吃的,都能被跳出来。


    路奉看他吃菜一如既往地挑剔又缓慢。


    蒋助跟了他很多年,对路易然的忌口不说了若指掌,也基本了解,但是这次的菜里还是被挑拣出了不少。


    路奉看了一会儿,并不训他,只是等人挑完了,忽然说:“挑食变本加厉了。你这么吃饭,在江市怎么还会胖?”


    “首先,我没有胖,”路易然说:“其次,吃饭能不能不耍心眼子。”


    路奉笑了一下,当真没有再说话。


    吃完晚饭,兄弟俩闲聊了一会儿。


    路奉在江市待五天,路易然坐在藤椅里给他盘算着可以去哪里,路奉看了他一眼:“我要开很多会,没空,你和我一起去,你也没空。”


    路易然的神情变得有些苦大仇深,路奉又想了想,补充道:“而且我在这里比你熟。”


    路易然出生的时候路家已经有了不知道多少套房子,初中后又直接去了国外,比起实打实在这里住过不断时间的路奉来说,他对老家应该算是最陌生的一个。


    路易然听见这话,歪了歪脑袋:“那你认识严峥?”


    “认识,”路奉轻描淡写地说,“那个时候他还刚发家,每天都在跑业务难得回来,只见过几次。”


    他说着看向路易然,眼底带着一种奇妙的意味:“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


    路易然:“……”


    他面无表情地说:“哥,你就比我大五岁而已,不要说的好像是大三十岁。”


    路奉说:“那他大你七岁。”


    路易然觉得他哥可能已经察觉什么了,他的手搭在藤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跑出来一点的藤条:“七岁而已,也不是很大。”


    路奉道:“那你以前喊他叔叔?”


    路易然


    他打小除了记仇忘性就大,是压根不记得还有这种事了,也不信,觉得路奉在诓他。


    “我和你是平辈,”他慢吞吞地说,“只大你两岁而已,你才不会让我喊他叔叔。”


    路奉没说话,只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路易然。


    当年严峥当家早,能和他们爸爸平等交流,长得又凶,路易然才要强行给严峥升辈分。


    不过这人看来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路奉想着想着就笑了,可惜不能给自家父亲分享,不然爸爸又要应激,觉得全天下男人都在觊觎他们家小孩儿了。


    路易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撇撇嘴觉得没意思,不和他聊天了:“你自己玩吧。”


    路奉有点遗憾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不过他依旧没有不放过路易然,这几天交流组要开上不少的会,他知道路易然在江市开了个工作室,准备一个一个带人过去参加,免得再发生上次那种被人欺负情况。


    路易然不乐意,路奉看他:“要不是上次商会你偷工减料就见了几个,之后会发生这种事?”


    路易然认真地说:“以后就不会了。”


    路奉说:“你想自己做起来,就要。”


    路易然很不情愿地被路奉拎去了好几场酒席,他在国外待太久,大多数人只知道路家有个二儿子,消息快一点知道现在是有个同性恋儿子,没几个人能把这几个标签和路易然这张脸对上号。


    路易然冷着脸的样子相当唬人,这时的海龟还是高材生的代名词,时髦又罕见,往那里一站,简直就像是难得拿出来溜一溜的宝物。


    虽然这个宝物变成了同性恋,但是不得不说,路易然被养的矜贵又文气,在国外还修了双学位,不提性向,简直是个别人家的小孩儿。


    大部分时间没有没眼色的人会提起路易然的性向这件事,只有过几天的一场酒席席面上有几个政府的人,正好是负责小微企业扶持的那一块。


    虽然现在政府的人态度摆得很端正,但是冯子成之前都打算把工作室移走了,本来想从京市转过来降低成本的几个工作室都没了动静。


    政府的人没带起来,领导让人一查后愤怒了,在办公室拍桌子骂人。


    以后还有谁会来我们这里投资?过段时间会有商会过来考,分享经验,江市丢不丢脸?


    这通骂江市只要是有点门路的人都听见了,都知道政府的人在敲打他们,徐老板也丢了不小的脸面,因为领导骂了半个小时后消了气,翻着手边的文件,发现徐老板居然也是这次要分享的企业家,大手一挥把他划掉了。


    是这么说的:“我看严峥一个就够了!他很老实,不像这个人会耍小动作!”


    底下的人愁眉苦脸,原本定好的流程这次得重来,那些企业家也不是天天都有空陪他们排练的。


    原本严峥和徐老板还在抢地皮,现在徐老板直接出局,严峥装着憨厚拿下了这个政府拨款。


    赵子俊跟做梦似的,他们几个兄弟合伙做生意,还从来没有碰见这么轻松的事。


    他当天晚上就给路易然打电话,电话一接通就说他是他们几个的福星。


    谁知道对面回了电话,是个陌生儒雅的男声:“福星?谢谢你这么夸我弟弟。”


    路奉平淡地棒读:“不过他在洗澡,暂时没有办法借你的电话。”


    赵子俊吓得一激灵,连声说没事然后挂断了电话……


    路易然在路奉对面支着下巴,懒洋洋地说:“把人吓到了吧


    路奉看了他一眼,把手机扔到他怀里:“要不是你叫我接电话,我也不会吓到人。”


    “真不讲道理,”路易然接住了手机,撇撇嘴,“我看你对我的电话很感兴趣,刚才恨不得凑过来听了。”


    “我尊重你的隐私,”路奉神色自然地说,“你也尊重一下我的好奇心?”


    路易然说:“不。”


    另一头,赵子俊惊魂未定地把手机扔开。


    坐在他对面的严峥抬眼看了他一眼:“怎么?”


    原本宽敞的老板椅被严峥坐得有点拥挤,赵子俊看着他的眼睛在喷火:“我说你怎么不打电话呢,他哥为什么会接电话!”


    听到是路奉接得电话,严峥顿了顿,又看赵子俊一眼:“要追他弟弟的是我,你怕什么?”


    赵子俊说:“我兄弟在搞他兄弟,我能不怕吗?”


    “……”


    当地部门预定酒席的那天很快到来,这场酒席上路易然眼熟的人不多,上了桌就一个个认过去。


    不巧,这场酒席上也有徐老板。


    徐老板同路奉碰杯时杯口摆得很低,几乎是差了大半杯的距离。


    一口饮尽后,徐老板重新续上一杯,转而看向了严峥,脸上却有一些不怀好意的笑,像是反咬人一口的豺狼:“我听说路总弟弟有些特别的爱好,巧了,我们市有这样爱好的人不多,严总也是一个。”


    他的酒杯朝严峥倾斜了点,是个碰杯的意思:“以前不是介绍过好多男生都不喜欢吗?原来是目光高。”


    路奉的目光动了动,先平淡地瞟了眼徐老板,再转向身边的路易然。


    路易然原本有点醉意,被这群人拍桌拍醒了,此时眸子里还有点没完全清醒的迷茫,完全没有分注意力给这场对话。


    周围的人哄笑起来,路奉并不笑,平淡地曲指扣着桌面,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严峥正坐在路易然斜对面,在众人的哄笑中,忽然抬手拨弄了一下桌面上的酒杯,杯座同桌面碰撞,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周围的哄闹忽然静了静,众人的目光转而瞥向看他。


    严峥淡然得像是其他人才是异类。


    “好笑吗?”严峥靠在椅背上,一手搭在酒杯上。他健康而健硕的身体舒展,眉骨挺拔,浓黑的眉眼几乎有些凶戾,在餐桌上一众中年老总中鹤立鸡群,“徐老板的爱好是打听我的爱好?”


    徐老板脸色僵了一下。


    路奉笑了笑,也说:“听起来可以培养点更健康的爱好。”


    严峥把酒杯放到桌上,酒杯里的酒水一滴没沾,反而随着动作撒出来不少。这在酒桌上明晃晃显得有些挑衅,可他没笑的脸显得相当不好惹。周围酒桌上几个人开始打圆场,有人把酒杯拍在桌上说罚酒。


    路易然在吵闹的人声中终于醒了,顶着一张厌世脸站起来出门去洗脸。


    等他洗完回来后,见严峥靠在门外抽烟。


    路易然眨了下眼睛。


    之前他参加的几场酒席严峥也在,他和人聊完后出去洗手,回来的时候总是能碰上严峥。


    有时候严峥的烟刚刚点上,有时候已经过半,只剩指尖一点明灭的火星。


    路易然走近了。


    严峥身边还有人一起,随着路易然走近,严峥抬起头,两人的目光一触而逝。


    路易然进了包厢,严峥转开目光,继续听着身边人闲聊,垂眸抽完手里这根烟。


    一场酒喝了大半个晚上,路奉从不在酒局中途离席,没有人把他喝趴下过,会议上练出的海量,还有某些躲酒的熟练动作。


    路易然低头看了眼脚边地上湿了一片,心底无语。


    路易然这段时间充当了他哥的助理,酒局结束,坐着车把他哥送去酒店。


    路奉降下车窗,脱掉沾满酒味的外套,侧过脸端详身边这个已经有些陌生的弟弟。


    路易然的侧脸轮廓精致,眉眼间带着点惯有的散漫,靠在靠背上的样子已经是个成熟的年轻男生了,就算放在正常人身上,也该和年岁相当的女孩子谈过好几场恋爱。


    路奉想到今晚酒桌上听见的动静:“严峥也是同性恋?”


    “是吧,”路易然闭着眼睛说,“之前段干嘉打听到过,他好像很早就出柜了,只喜欢男的。”


    路奉心里五味杂陈,原来小时候他们家隔壁就是个同性恋,路易然会不会是小时候抱那一下性向变了。


    路奉想完就觉得是自己喝酒喝昏了头,他揉揉眉心:“要是爸爸知道得吓晕。”


    路易然听得翘起唇角,又放下:“没关系,听过我的了,他现在不至于晕倒。”


    路奉也跟着笑了一下。


    兄弟两个沉默下来,路奉这段时间查了不少资料,也不问路易然这东西能不能改的事。


    他在心里细细思索过,比起老头子来,对这个问题的接受程度已经高上不少。


    他随口道:“那小时候你养点宠物都是选公的,时不时也是因为这个。”


    路易然:“……那是因为公的都好看一点,哥。”


    路奉“哦”了一声。


    某种尴尬在兄弟两个间弥漫开,路易然难以忍受他哥仿佛重新认识他上下扫视的视线,睁开眼和他哥对视:“蒋助给你在酒店开了房间,这么臭,不要进我的院子。”


    路奉收回视线,揉揉有点发疼的眉心:“你的院子?不是妈妈的?”


    路易然没说话,从兜里摸了颗酒桌上顺来的糖塞给他哥当哄人,就把他哥扔给等在酒店门口的蒋助,自己走了。


    汽车开走后,被蒋助扶着的路奉睁开了眼睛,蒋助理眼观鼻鼻观心地收回了扶人的手。


    路奉松开了领口的扣子,侧头看了蒋助理一眼:“严峥也在这儿?”


    蒋助理说:“他送人过来,应该马上要走。”


    路奉不紧不慢调整好袖口的袖口后,坐在大厅里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果然见到了送好人下来的严峥。


    第48章


    这家酒店是江市前数的高奢酒店,赵子俊喜欢住这种地方,严峥对这家酒店也很熟悉。


    他正在电梯里让一起来的周煜打车回去,周煜发出抗议:“为什么!严哥,送我就绕了一点路!”


    “我有事要早点回去。”严峥轻描淡写地道。


    路易然喜欢早早上床然后窝着玩手机不理人,这种时候严峥只能在社交软件上抓到他。


    严峥想抓真人。


    电梯门打开,两人走了出去,周煜还想说话,忽然瞥到大厅沙发上坐着的一个人,立刻闭上了嘴。


    严峥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周煜被路奉的眼神看得背后发毛,难怪这是兄弟两个,他第一次上门敲门被路易然看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路奉从沙发里站起了身,他在酒席上西装革履得十分严谨,此时领口略微松开了两颗,看起来更容易亲近些。


    周煜跟着严峥走近,路奉朝严峥伸出手:“严总,好巧。”


    严峥抬手同他轻轻握了下,两个保持着良好锻炼习惯的男人手掌都带着薄薄的茧子,手臂结实有力,一触即逝。


    周煜敏感地从空气中嗅到一丝火药味,转头看看两人的神情自然的神情,自我怀疑地吸了吸鼻子。


    秋天干燥的冷空气被他吸进鼻腔,冻得人一哆嗦。


    严峥:“我记得接待组给路总安排的不是这家酒店。”


    路奉笑了笑:“这算什么,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严总发达了这么多年,居然还住在我家隔壁。”


    过来发现一点不对劲之后,路奉就去找了周叔,但是周叔说这么多年严峥确实一直在交租,至于是不是一直住着就摸不准了。


    严峥听见这话,眸子动了动,平静地看向路奉:“路总特意找我,想问什么?”


    他眸子黝黑,在酒店大堂那么亮的暖灯下也像是映不出光。


    路奉仔仔细细地打量面前的严峥,他弟弟说两个人是邻居,那就肯定不会骗他,只不过他要确定某些人不会仗着自己年纪大,在江市算个地头蛇,就欺负他弟弟。


    路奉说:“严总和我弟弟很熟。”


    严峥说:“就在隔壁,不得不熟。”


    路奉是了解路易然的性子的,要是这小子不感兴趣,当了几年邻居也没有用,要是感兴趣,就和见到什么会动东西的猫咪一样,一定要上去摸两把,把那东西引得注意他才行。


    “我弟弟长得好看,人又聪明,”路奉道,“太讨人喜欢,我苦恼了很久。”


    周煜听见这话心都凉了,手在兜里狂给楼上的赵子俊盲按消息,谁知道严峥听见这话,居然轻轻颔首附和。


    “确实。”


    周煜恨不得自己现在能原地消失,他想震惊地看向严哥,又怕露馅,硬是死死低着头盯着脚下瓷砖的纹路。


    路奉知道严峥有多难搞,从白手起家到现在江市数一数二的老板,甚至还在不断扩张,指不定哪天就赶上他们家。


    这样的人手腕强硬,性子蛮横,要是碰到想要的,恐怕不择手段也要拿下来。


    路奉把手揣进兜里,碰到了一小块硬物。


    他记起是路易然塞进来的糖果,把玩了一下,眸子里不自觉带上点笑意。


    他握紧了那一小块糖果,对严峥淡淡道:“我弟弟玩性重,和谁都很亲近,严总是我们家的老朋友,希望多担待一点。”


    严峥的眸子动了动。


    这话的意思是,要是路易然只是玩玩,不要玩不起,毕竟年轻人谈段恋爱而已,要是分手也是很正常。


    严峥短促地笑了一声:“我会的。”


    他能让路易然喜欢上他,要是交往,就更不可能放开手了。


    路奉面露满意,两帮人要分开,路奉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蒋助看了一眼来电提醒,把手机递给了路奉:“路总,是易然。”


    三人的视线都落在手机上,刚才还咄咄逼人的路奉接电话的声音温柔了许多:“小然?”


    路易然快到家时接到了段干嘉的电话,知道这人居然也来江市了,刚刚把人接上车。


    他顺便给路奉打了个电话:“哥,到房间了没有,蒋助有没有给你倒蜂蜜水?”


    路奉神情更温柔,对着另一头好脾气地说:“到了,喝了,他在我旁边,你要和他说话?”


    路易然立刻拒绝了:“不要。”


    他又说:“段干嘉今天第二批来江市,你怎么没和我说。”


    路易然的声音带了一点软软的抱怨,路奉拿着手机和严峥擦肩而过,路易然一点尾音飘出来,像是钩子一样挠了一下严峥的耳朵。


    路奉笑了一下,对电话说:“他过来,你正好有人一起玩是不是?正好你们找几个同龄人,一起出去散散心。”


    路奉和将助走进电梯,他和电梯外的严峥对视一眼,电梯门从两侧合上,严峥收回视线,默不作声地摸了下兜里没有声音的手机。


    路易然不熟悉这边的路,等两人一起回到了院子附近的时候时间有点晚了。


    巷子里的住户大多已经回了屋子,巷子里很安静。


    路易然停车熄火,看了严峥的院子一眼,黑的。


    真是,他回来还记着能看一眼呢,这人居然现在还没回来。


    两人下车,段干嘉也刻意地往严峥的院子里看了一眼,发现黑着后,贼兮兮地凑到路易然身边说:“上次你让我查邻居干什么,你不会看上他了吧?”


    路易然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上次赵子俊说有人在查严峥,路易然担心是这笨蛋暴露了,都没敢说话。


    据说赵子俊还在查是谁在琢磨严峥的性向,怕有人用这个搞他。


    他懒懒地说:“没。”


    他摸了一下手机,今天他哥不在,本来想回来给严峥打电话叫人出来的,结果段干嘉一直在旁边。


    路易然把手机扔回兜里。


    榕树沙沙作响,怪瘆人的,吹来的秋风让段干嘉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他摸了摸手臂,继续说:“那你让我查他干什么,你口味变那么快?”


    “了解一下邻居,”路易然掀起眼皮,“我怎么可能变?”


    就算普通的衣服,严峥身材这么好,穿出来也很顶,哪里是他变了?


    “是吗?”段干嘉还在纠结,这段时间好多人找他,一旦知道了路易然的性向,不少人明里暗里表示可以接触接触,段干嘉头回知道世界上这么多同性恋,吓得在公司老老实实待了两个星期。


    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说:“好几年前一起玩过几次的那两个人,听说你在这说要聚一聚,你什么时候有空见一见?”


    路易然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聚一聚?”


    段干嘉笑嘻嘻地说:“我之前不是说要给你惊喜嘛,在江市这边几个月都没谈恋爱了吧,我上回来这儿认识了几个那个,他们长得都很正,正好叫过去,你们可以认识认识。”


    路易然无语了一会儿,段干嘉从小就是这样,到了一个地方没人一起玩就难受,小时候刚到国外还因为这个哭鼻子。


    他说:“什么那个这个。”


    段干嘉含糊地说:“就是,认识了几个同性恋。”


    路易然有点错愕地看着他,同性恋的是自己,段干嘉倒是先打入江市同性恋的圈子了。


    他有点哭笑不得。


    段干嘉凑过来,拉长的声音在巷子里回响:“怎么样嘛,你来江市这么久都在工作室,不无聊吗。”


    路易然觉得还好,闲暇的时候严峥回冒出来,很好玩。


    两人并肩走过巷子,巷子里没灯,只有各家屋子里的灯光昏暗地从黑夜里漫出来。


    段干嘉有点怕黑似的,一直紧紧跟着路易然,两人看起来有点亲密。


    路易然开了手电筒,手机在黑夜中照亮一小片,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漫无目的地滑动着:“不去,没什么兴趣。”


    路易然目光盯着脚下那一片光斑,正盘算着这几天他哥到底看没看出来自己跟严峥之间那点猫腻。


    段干嘉听见这话有点激动地说:“怎么会没兴趣,有一个也是留学回来的,身材是江市同性恋里最好的,去泡一次吧能收名片到手软!”


    路易然也能。他说:“不信。”


    “真的,真的”段干嘉说,“他打包票,本来整个江市没几个比他身材更好的人了。”


    段干嘉也字正腔圆地说:“我同意。”


    路易然这下子明白段干嘉妈妈为什么会担心这人,不让人在江市久待了。


    他被段干嘉吵得有点头疼,两人路过隔壁的院门,路易然下意识往里看了一下,院门关着,什么都看不见。


    他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段干嘉说:“去吧?我还得在这里待四天,会无聊死的。”


    段干嘉说:“他身材比你邻居还好!”


    路易然


    他说:“不可能。”


    段干嘉对路易然隔壁邻居的印象就是长得很凶,很高,见状毫不心虚地说:“真的,我见过。”


    路易然眼皮一撩:“见。”


    他倒是要看一看,谁能比严峥身材更好。


    “……”


    两人走进院子里,夜色里,隔壁严峥的院门响了一下,像是有人合上门,进了屋子。


    第49章


    段干嘉这次跟着路奉同行才被家里人放出来。


    一伙人都只带上五天,路奉甚至给路易然做了满满当当的行程安排,自己还要抽空去路易然现在合伙的工作室看一眼。


    冯子成得知这个消息时自闭了,连夜把工作室打扫了一遍,就连上次薛学明坐下都没换的二手沙发都花钱买了个崭新的。


    路奉听路易然说这事,划了笔钱过去,让路易然报销,路易然看一眼手机短信:“哥,你是要把我们工作室买下来?”


    路奉说:“看不上。”


    路易然撇撇嘴,把钱转给了冯子成,顺便看了一眼和严峥的聊天框。


    这个人上次加上了他的社交号,就发了几天消息,这几天安静得和死了一样,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忙。


    路易然挑剔地看了那只黑色杜斌一眼,用之间戳了两下,随后关掉手机,跟着路奉一起上车去了工作室一趟。


    等到了地方,路易然都有点儿认不出来了,他们工作室的大门像是被水洗了一遍,楼梯间片尘不染,到处都发着锃亮的光。


    路易然眨了下眼睛,见蒋助敲了门。


    屋内,青年吊儿郎当地过来开门,心想这次又能来哪位,冯子成这么重视,上次徐老板手下顶天的下属他都见过了。


    结果开门看见外头站着的青年愣住了,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


    蒋助让开,让身后的兄弟两个先进。


    路奉和路易然长得其实很像,两人都有一双咄咄逼人的眼睛,不过路奉带着眼镜,锐气没有路易然重,加上这些年在商海的打磨,看起来威压更重。


    路奉的视线落在里头还没干的瓷砖地上,还没说话,路易然毛茸茸的脑袋从他身后钻出来,左右巡视一圈室内,“哇”了声:“你们泼水节?”


    冯子成快步过来,他当真还在打扫,衣服上沾了点水渍,袖子卷到手肘,露出两节细瘦的胳膊。


    路奉看着面前的冯子成,端详了一会儿,笑了下和他握手:“你好,我是路易然的哥哥。”


    冯子成:“……您好。”


    两人进了工作室,路奉只是来看看他弟正儿八经合作的地方长什么样,冯子成脑中回忆着路奉刚进门时那一瞬的眼神,总觉得后背毛毛的。


    之后半个小时,冯子成坐立不安,路奉缓和了几句气氛,见没用,只能无奈告辞。


    他带着路易然出门,刚刚踏出门口忽然侧头看了路易然一眼:“你们是纯粹的合伙人?”


    自从知道路易然的性向后,路奉看路易然身边哪个人都像是要把他弟拐走的,就连段干嘉都被他查了一遍。


    更不用提他爸把路易然在国外的事都翻了一遍。


    老头子看见路易然那些外国男友的时候,在沙发上拍着大腿臭骂,说路易然同性恋谈恋爱这些人都是什么男人,也不找一个长相正派一点的,各个都搔首弄姿,不像话。


    路奉想到老头子看见那几张真空穿西装的模特图受到的震撼就想笑。


    他下楼,下意识伸手扶了下扶手,等记起来拿开的时候,发现手上是干净的,有些意外。


    路易然想起来上次严峥和薛学明挤着下楼的样子,闭了闭眼。


    “打扫得还真是不错。”路奉轻轻笑了下,转头和路易然说:“要是冯子成这样的看着还行。”


    文文弱弱,欺负不了他弟弟,还勤快。


    路易然没敢说不是冯子成擦的,他想起来上次出门的时候严峥背对着大门不知道在干什么,不会是在擦扶手吧。


    他胡思乱想,听见路奉这么说,下意识道:“不行,他太瘦了。”


    路奉的手顿了下,转头幽幽凝视自己的弟弟,他的眸色和路易然如出一辙,黑得像是宝石:“你的意思是,你就喜欢壮的?还是有理想型了?”


    旁边的蒋助见两人旁若无人地交谈着性向和对象问题,目光飘忽了一瞬,加快脚步下楼。


    路易然专心下楼:“我就喜欢穿衣服好看的,有品的,这样就是我的理想型。”


    他下楼喜欢蹦跶着来,经常会伸手扶一下楼梯扶手。


    路奉看着他的背影说:“肤浅。”


    “有吗?”路易然眨眨眼睛,想起了严峥宽厚的背和饱满的胸肌,目光飘了下,他甚至不知道路奉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自己脑子里为什么会冒出严峥的样子,这人胡乱钻进他的脑袋里,又不挑时间跑出来,真是可恶至极。


    路易然说:“我觉得挺有深度的啊。”


    转眼过了三天,见人的事情都交给了段干嘉安排,路易然被路奉抓着又去见了几次人,几乎把江市商会那些顶层的老板都见了一遍。


    不过碰到严峥的次数少了好多,偶尔几次看见,这人都坐在座位上,难得有要出去抽烟的意思。


    路易然去了两趟洗手间洗手,再起身的时候,坐在他身边的路奉抬起眼睛看他:“怎么,你手上沾了病毒?”


    路易然说:“我乐意。”


    他推门出去了,这酒店有点大,路易然洗完手在外面绕了两圈透气,等走回包厢的时候缓慢停下了脚步。


    包厢外的小露台站了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露台的小窗帘拉了一半,男人靠在露台上,窗帘后只露出半个手臂。


    路易然从半个手臂认出了严峥的身份。


    严峥的手臂线条太漂亮,哪怕懒散地靠在灯下,也将里面的衣服顶起来,昭示着一种凶悍的肌肉力量。


    看着周围没人,路易然蹭过去,打开露台门,又反手关上。


    露台外风很大,秋风从四面八方钻进领子和袖口,似乎带着淡淡的薄荷味道,路易然手还是湿的,被冷得打了个机灵。


    严峥咬着烟,依旧盯着露台下的一楼,不知道在看什么。


    路易然也跟着看了好几眼,楼底下金碧辉煌,绿植掩映着极亮的灯光。路易然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用冰凉的手背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严峥的小臂紧实灼热,汹涌滚烫的热力一阵阵冒出来,相当温暖。


    舒服,路易然又贴了一下。


    严峥换了个站姿,正好把吹过来的风都挡干净了,他垂眼看着路易然,伸手把露台的窗帘拉严实了。


    路易然似乎很喜欢这样的亲近,没注意他的动静,小猫一样地蹭着严峥。“干什么?”路易然,“你这几天这么忙?”


    严峥的手动了动,没躲开。


    路易然凑近得好近,严峥一言不发地熄灭了烟。


    路易然只嗅到一点残存的烟草味,有点惊讶,严峥抽的不是他以为的烈烟,反而带着一点淡淡的薄荷味。


    只是有点臭和很臭的区别,路易然也不喜欢薄荷。


    他伸出手,把这人手里的烟抽走:“这是什么?”


    严峥没挣扎,纵着路易然的动作,见人夹在指尖反复看了看,不是很确定地抬头问自己:“戒烟用的烟?”


    严峥“嗯”了一声。


    路易然莫名被逗笑了,笑了起来,把烟按灭在小几的玻璃皿上,从口袋里掏出糖拆掉包装,扔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要不下次你出来吃糖吧?”


    严峥盯着那颗被他扔进嘴里的透明的糖,路易然咬在舌尖,露出一点红红的舌。


    严峥:“为什么吃糖?”


    路易然歪了歪脑袋:“烟不好闻,我不喜欢烟味。”


    他说完,伸出手想在严峥胸口戳一下,想起来这是包厢外面,环境还挺危险的,于是顿住了动作,转而从自己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包香烟糖来。


    这是最近小卖部新进的货,外面的包装和烟极其类似,里面长长一条,一半红的一半浅黄色,不过不好吃,路易然藏在兜里很久了,就准备用来喂严峥吃。


    路易然把嘴里的圆糖用舌尖顶到一边,腮帮子微微鼓起了一点,又低头咬住了红色那头,叼着朝严峥晃了晃:“嗯?以后都和我吃糖,怎么样?”


    他的对象不仅有喜欢抽烟的,还有喜欢抽雪茄的,路易然从来不勉强别人戒烟,一旦觉得臭的不行后就火速分手,创下过一个月分三个的记录,有段时间被学院的人以为他是什么玩弄感情的坏人。


    严峥目光跟着他叼着的糖棒晃了晃,随后定在了路易然那点饱满的唇珠上。


    他缓缓说:“可以。”


    路易然笑了起来:“可以呀。”


    他最近和路奉讲话有时候用方言,现在说话的时候就一不留神秃噜出了方言。


    严峥听过海市方言讲话,别人都说南方是呢哝软语,他不喜欢,觉得很多像在吵架,但是路易然这三个字像是羽毛,嗔笑的尾音轻轻搔了下他的骨头。


    严峥呼吸沉重了点,路易然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他其实不太会讲方言,讲外文多一点,所以说的不太标准,也有点磕磕绊绊,不过用来逗严峥足够了。


    他凑近了看,继续用自己半生不熟的方言说:“那也不要喝酒了,怎么样?”


    “都可以。”严峥不经思索简短地说。


    路易然才不信,做生意多少都要喝酒,很烦的。


    他逗够了人,这几天没收到信息的怨气也消得差不多,于是伸手蜻蜓点水地挨了下严峥的手臂,纡尊降贵地提醒他:“加社交账号就要聊天,不然我要删人的。”


    严峥“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说:“我有事要问你。”


    路易然准备走了,香烟糖被他含得有点软掉了,他不喜欢这个糖,吃起来嘴巴里有沫沫的感觉,正在到处找垃圾桶吐掉,闻言问:“什么?”


    他不乐意吃这糖,只用牙齿咬住了很短的一截,此时小心翼翼地说着话,生怕碰掉了。


    严峥看着他,忽然俯身。


    他高大的身形压了过来,凑得很近,抬手按在路易然身侧,正好按灭了露台顶灯。


    周围倏然黑了下来。


    路易然眨了下眼睛,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试图寻找别的话题,伸手进兜里,把香烟糖果拿了出来:“糖在这里,你以后自己吃——”


    严峥高挺的鼻梁挡住了他的视线,黑暗中两人的手臂撞在了一起,严峥碰到他冰凉的手腕,伸手往上了一点,攥着人的手腕把人捂住了。


    滚烫的热度从他手心传来,路易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下意识抿了抿唇,紧接着,他感觉自己叼着的东西被人往外抽了抽,似乎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还蹭到了他的唇珠,路易然还没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松开了牙齿,严峥低头,把露出的一截棒子糖叼走了。


    路易然手里的东西也被拿走了,严峥说。


    “好。”


    那糖上还有点晶莹的水渍,顺着薄红的唇被抽走。严峥半点没嫌弃,垂着眼把糖咬碎了,都咽下去了,喉结滚动间,路易然靠得很近,听见很沉沉的吞咽声,吞下去的不仅像是糖,还有火。


    “啪。”


    灯被重新打开,严峥喉结滚动,吞下去了剩下的一点。


    路易然心间颤了下,下意识往周围看了圈,松了口气。


    还好,没人。


    他掐了严峥一把:“你干什么,快点问呀?”


    严峥垂眼看着他发红的指尖,抬起手,学着路易然的动作,用自己粗糙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路易然的手背。


    他问:“你家老头,不是碰上我才心脏不好吧?”


    路易然看看他,不明白严峥为什么忽然这么问,严峥显然也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只是别开目光,不知道在看周围黑暗中的哪里等着答案。


    走廊里的包厢忽然被人推开门,有人匆匆跑出来,包厢里推杯换盏的人声从没关严实的门缝里跑出来,钻进两人的耳朵里。


    黑暗隐秘的角落像是不再安全。


    路易然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他盯着站在墙角死活不愿意和自己对视的严峥,忽然也侧开了脑袋,很隐秘地翘了下唇角。


    他说:“放心,严老板。”


    第50章


    路易然回了包厢,拖开椅子在路奉身边坐下。


    酒桌上的人零零散散,有的出去透气,有的冲去卫生间吐了,只有几个纵横酒局的人依旧稳稳坐在位置上。


    路易然嘴角翘得明晃晃的,精神头又好,在这一群人中有些显眼。


    旁边的路奉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一直翘着的唇角:“你出去干什么了,这么开心?”


    “有吗?”


    路奉说:“把嘴角放下来再问我这话。”


    路易然闻言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摸到自己不自觉弯着的唇角,顿时翘得更高了。


    他放下手说:“看见有人在走廊吐了,好笑。”


    路奉闻言皱了下眉,露出有点嫌弃的神色,紧接着把椅子挪得离他远了点。


    过了几分钟,严峥也推门进来了。


    他穿着黑色短袖,紧绷着上半身,勾勒出异常优越的身材。他裹着室外的凉气,经过时带起阵冷风,他路过的好几个座位上的人瑟缩着摸了下脖子。


    严峥的座位正好在路家兄弟两个对面,他拉开椅子坐下时,路奉正好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头去看身边的路易然。


    路易然和他哥又对视一瞬,路奉神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像是看出了什么。


    路易然面不改色地又转开了脑袋。


    看不懂,他哥在笑什么,完全看不懂。


    一顿饭吃完,路易然起身和路奉离席,几个东道主老总送他们出门。


    严峥也跟着下楼,他性子似乎有点独,和其他几个当地老总并不热络,隔着人群落了一小段距离,正好能将前面一群人中路易然的身影收入眼底。


    路易然今晚喝了一点酒,一吹风似乎就不开心,侧脸看起来一点笑意也没有,凶巴巴的,吓得好几个桌上的其他年轻人没敢上前搭话。


    严峥无声地笑了笑。


    一行人到酒店门口等了一会儿,蒋助四处张望,没看见来接人的车,连忙看了眼手机。


    周围众人乐呵呵地站着聊了几句,蒋助听见对面司机的话后,面色复杂地挂断了电话。


    路奉说:“怎么了?”


    蒋助理无奈地解释:“段公子死活要开车来接易然,结果他们走错路了,马上就到。”


    路易然毫不客气地发出了嘲笑的声音。


    站在最后面的严峥静静看路易然笑起来的侧脸,很漂亮,小孩儿眼睫毛黑黑的,长长的,路灯下的眼睛又黑又亮,看得旁边其他几个老总家的小孩眼睛都看直了。


    严峥冷酷地凝视着其他几个年轻人,把那几个人看得莫名心虚,纷纷收回了视线。


    路易然似乎在拿着手机发消息,他又拆了一颗糖含着,腮帮子微微鼓起,看起来青春又吸引人。


    给那个叫段干嘉的小子。


    严峥摸到了自己口袋里的香烟糖,摸了一根放进嘴里。


    这根香烟糖太硬了,咬在嘴里咔擦咔擦作响,化了也带着点渣子。


    旁边站得近的人听见一点动静,看了眼严峥,除了这人和平常一样凶没看出点别的。


    严峥嚼得专心,他垂着眼睛想。


    下次要把那包透明的也拿过来。


    “……”


    一行人等了十分钟,一辆加长轿车停在了众人面前。


    司机下车来给路奉拉开车门,路奉笑着摆了摆手,转身和身后几个老总告别。


    段干嘉来不惯这种酒席,不过听说他们酒席结束了,很是欢脱地接过了司机的责任,屁颠颠地开车来接他们,结果没想到开错了路。


    段干嘉从副驾驶探出上半身,朝路易然招手:“小然,这儿!”


    一行人纷纷转头看过来,段干嘉一点也不尴尬,还在不停地朝路易然挥手。


    路易然叹了口气,觉得有点丢脸。


    他走近了,从兜里摸出一包糖把段干嘉砸进座位里。


    段干嘉双手接住了荔枝糖,小包装哗啦啦从大包装里掉出来,他手忙脚乱地一颗颗捡座位上的糖。


    路易然转身,就着司机拉开的门上车了。


    路奉告别完后,斯斯文文地也上车了。


    等车开走后,几个老总松了口气。


    路家兄弟两个看起来都人模人样,往那里一站都怪唬人的,叫人不敢说搓澡之类的话题。


    几个老总没硬拉着人续摊,等把两人送走才准备去别的地方续一场。


    结果几人转头点了遍人头,有点懵了。


    “严峥呢?”


    “刚刚还在这儿呢,什么时候走的?”


    留在原地的几个大老总四处看看,没看见人影。


    “他这小子,平常叫不出来


    “今天非要来,往桌上一杵又不说话,现在又走了?!”


    “……”


    回去的路上,段干嘉就像是有多动症,一直在前排挪来挪去,还扭头看路易然。


    路易然眨了下眼睛,摸起手机问他干什么。


    段干嘉手机没开静音,跟着路易然亮起的屏幕光响了一声。


    嘻嘻嘻嘻的消息提醒在安静的车厢内响起。


    路易然:“……”


    他早就叫段干嘉换掉这个有点毛病的提示音。


    路奉坐在旁边轻轻笑了一声,没有多问,只是闭上眼睛靠在座椅里养神。


    段干嘉扭头朝路易然露出了个讨好的笑,然后摸出手机疯狂按。


    路易然等了一会儿,再看手机,段干嘉发了一串贼兮兮的表情,和他说兄弟们已经约好,惊喜也同意来了。


    路易然不是很期待,段干嘉准备的礼物大多有惊无喜,他唯一的兴趣就是想看看大言不惭说身材比严峥还好的男人到底什么样子。


    倒是这人报的地址让他有点意外。


    康庄会所,是赵子俊的地界。


    路易然让段干嘉换个地方。


    段干嘉也很好说话,过了几分钟之后打电话回来说换了,之前路易然不是想去度假村吗,他们就在度假村见,顺便多玩几天,他已经找到理由蒙骗路奉了。


    路易然瞥了一眼身边闭着眼睛唇角还微微翘着的哥哥,对段干嘉这句话不置可否。


    虽然康庄会所和那个度假村挺近的,但是好歹不是一个地方。


    路易然同意了。


    段干嘉立刻发消息:“那我明天来接你。”


    好急。


    路易然说可以,顺便找助理确定了一下他哥最后两天的行程。


    非常好,他哥忙得昏天黑地,根本腾不出来管他。


    路奉回去后才被通知这个行程。


    他本想专门空一天出来陪着路易然,但是老头子也从报道上看见他跟着交流组来江市的消息,生气地打电话喊他回去,勒令他不回去就把新项目给停了。


    路奉夹在中间无奈又好笑,他打钱路易然不要,过来老头子还要发脾气,真是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好在路易然在这里看起来过的还算不错。


    想到这里,路奉叹了口气,去玩就去玩吧,到时候有空他也过去。


    路奉想着,抬手看了眼手表,对站在衣柜前的路易然说:“你已经选了十分钟了,就出去两天,还没收拾好?”


    路易然不会收拾行李,他把东西拿进来又扔出去,盯着自己衣柜里的衣服看了半天。


    听见这话,他随意扔了几件路奉刚给他带来的衣服进去糊弄,就把行李箱合上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被段干嘉的电话吵醒,闭着眼睛打哈欠在巷口等人。


    路奉昨晚没留在这儿,回去住酒店了。


    路易然扶着行李箱等了一会儿,听见旁边有脚步声,以为是上班的居民,推着箱子往旁边让了让。


    这人半天没走开,路易然睁开眼,看见严峥站在跟前,视线落在他手上的行李箱上。


    严峥走近了:“你要回家?”


    路易然下意识把行李箱在原地转了个圈:“不是,出去玩两天。”


    严峥“嗯”了一声:“带了什么?”


    路易然立刻想起了昨天他哥的话,一下子十分警惕,路奉说他就算了,严峥不会也要说吧。他左右看看,勉强开了点行李箱让严峥看,臭着脸说:“一点点。”


    严峥低头,一眼就看出这些衣服都是新的。


    “和朋友出去玩?”


    “昨天那个,你也见到了。”路易然说。


    严峥轻轻点了下头,收回目光:“这些东西两天差不多了。”


    路易然把行李箱关上,把着行李箱转来转去。


    巷子口有车开进来,段干嘉车技不太行,开进来的时候一脚一刹车,整辆越野都跟着他的刹车一晃一晃,冲锋枪似地往榕树底下突突。


    严峥要回院子了,深深看了路易然一眼:“玩得开心。”


    路易然眨了一下眼睛。


    他站在原地等了两分钟,看着车突到自己旁边,把行李放上后备箱,又开车门上了副驾。


    段干嘉脑袋都要钻到副驾驶上了,一个劲看隔壁:“刚才你旁边的是那个邻居?站在你旁边比你大几个号啊。”


    路易然扶着车门上车,有点无语:“没那么夸张。”


    段干嘉翻了个白眼,才怪吧,路易然整个人差点被遮完了。


    按了下启动,段干嘉一脚油门,又把车从院子里突突走。


    路易然有点晕车,皱着眉靠坐在副驾。


    车开走前,他鬼使神差地看了眼隔壁院门。


    院门虚掩着,路易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从门缝里看见严峥高大的身影一闪而过,跟个孤寡老人似的。


    段干嘉绕着榕树打了好几转,终于成功调好了头,一脚油门,冲出巷口。


    路易然身后传来极重的推背感,隔壁院门从路易然视线中飞快离开。


    段干嘉听见自家发小很轻地“啧”了声,就问:“怎么,有什么没带?”


    “这地方小孩儿多,”路易然看着后视镜,慢慢地说,“你开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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