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路易然腿长,一踩就轻而易举地跨过门槛支在地上。
他盯着严峥,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从上到下,连严峥的一根头发丝也不放过。
路易然很震惊,原来严峥这么硬汉的人,也可以是同性恋?
严峥下意识垂下眼,第一次躲开他的视线。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路易然没想到严峥还能说出这么绕口令的话,他愣了下,下意识说:“是的话,我当然要和你保持距离。”
“你不喜欢男人?”
路易然很难得听见别人这样坦坦荡荡地和他谈论性向,眨了下眼睛:“不,我是同性恋。”
他问一句答一句,严峥很轻地挑了下眉,又说:“那就是,我不在你的择偶范围里?”
路易然平心而论,严峥的身材比他以前几个男朋友都要来得有料得多,可是他谈对象,看的都是品味,就是内在,严峥虽然在外可以干爆前几个人,但是内在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完全不是一条赛道上的。
路易然意识到严峥也是个纵横商界多年的老手,严谨地说:“目前不在。”
严峥说:“你今天说,觉得我可以糊弄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路易然:“……”
他被噎了一下,咬牙切齿地想,他怎么会觉得严峥被他拒绝了会一个人回院子里难过得不说话,怎么会觉得严峥是一个不善言辞的可靠人呢。
这不是很伶牙俐齿,很会说话嘛。
他破罐子破摔地说:“我对你这款没有兴趣。”
严峥垂眸,稳如泰山:“一点都没有?”
路易然狠狠心:“没有。”
真狠心。
严峥收回视线,唇角似乎露出了很淡很淡的笑,路易然还没来得及确认是不是错觉,就消失了。
严峥说:“带你出来散心,你就跟我说这个?”
严峥的眼睛静静看着他,路易然却好像从他眼里看见了几个字。
没良心的。
路易然陡然感受到了一种来自良心的谴责,他嘀咕道:“我也是为了你,及时止损,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严峥的眼神动了动:“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你身上?”他略一思索,颔首道:“我明白了。”
这就明白了?
明明他最开始的问题都没回答呢。
路易然瞅瞅他:“我的问题你还没说是不是。”
严峥:“我没说要回答你。”
路易然被这冷酷简短的回应说得闭上嘴巴,有点牙痒,效率真高啊,说不浪费就不浪费。
他干巴巴地说:“那我回去了?”
严峥低头看他一眼:“还要和我申请?”
他虽然性格上有点控制欲,但是不至于强行管到这份上。
路易然这下真气到了,气咻咻地就转身进了院子,陈旧的木门被他摔在身后,发出“砰”的一声。
那门差点砸到严峥鼻尖,严峥伫立在门外的高大的身形默然得像夜里的山。
过了一会儿,他望着木门上经年累月留下的纹路,慢慢收回视线。
今天白天,严峥见不得小孩儿自己一个人坐在墙沿上,跟受了什么委屈似乎的。
跟被雨打得蔫巴的白桔梗似的,花瓣叶子都垂着,在墙根无精打采地站着,像是被人欺负了。
结果白桔梗刚刚有点精神,就抡着花苞给他来了一下。
严峥被自己的想法逗得心情轻松不少。
他走回院子里,胸腔里的那颗老心已经老神在在地恢复了平常的频率。
小孩儿白天送的狗尾巴草被摆在石台上晒了一下午,已经变干变黄。
严峥伸手拿起来,狗尾巴草因为白天被某人缠在手上,现在是个有点拧巴的形状,可怜巴巴地蜷缩在一起。
一想到这凄惨的东西是某人口中的酬劳,严峥就有点想笑。
他把这根狗尾巴草收在掌心,往屋子里走,已经有些松垮的尾巴稍稍扭曲,末端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搭在严峥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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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一个礼拜,路易然没有再遇见过严峥,严峥似乎终于有了点身为老板的忙碌,每天都见不到人影。
路易然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这人上次表面说的好听,结果背地里连夜搬去了别的地方。
可那天晚上严峥的反应太稳,太平静,路易然觉得自己可能是被他耍了,让段干嘉去打听打听严峥以前有没有和男人谈过恋爱。
段干嘉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觉得莫名有点耳熟,他想了半天没想起来。
“行,你等着吧,最迟下下个礼拜我给你答案。”
路易然懒懒“嗯”了一声:“上班上的怎么样?”
“就那样,”段干嘉在屏幕上朝他撇撇嘴:“前几天还见到你哥了,问我你卡收了没,我告诉他你把卡扔垃圾桶了,他当时的表情好恐怖,说不定过段时间就去找你了。”
路易然当没听见。
他把宽大的藤椅拖进了房间的窗边蜷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对面。
两人又聊了几句挂断电话,路易然翻翻手机查看其他消息。
冯子成每天都在给他播报进度,冯子成找了批人装其他公司的想要投资,工作室的人立刻就答应把路易然踢出局。
现在两方还在拉锯是先打款还是先踢出局,工作室的人按住了他们已经和路易然签订合同这件事没说,试图以此为筹码。
路易然正百无聊赖地看着,忽然在屋子里听见院门被敲响。
在这地方会上门找他的只有严峥了。
路易然想到那天还有点别扭,出门后特意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才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拉开大门:“干嘛?”
他的脸色故意摆得有点臭,吓了门外的人一跳。
路易然这才看清门外不是以为的人,他眯了眯眼睛:“冯子成?你怎么来了?”
冯子成今天带的还是那副圆框眼镜,被路易然不善的目光看得手足无措:“你在等人,还是已经有约了?”
路易然听见这话脸色一黑:“没有。”
冯子成小心翼翼地看着路易然的神色,试探地问:“你上次不是要看我的工作室吗,我今天有空。”
路易然思考了一下,同意了。
关上院门前他鬼使神差地往隔壁看了眼,隔壁院门紧锁,几辆单车又停在了严峥院子门口。
路易然翘了翘唇角,看来严峥回来又要开始整理门口了。
想到这里,路易然的唇角又渐渐拉平,啧,说不定人家也不在意门口变成公共停车位呢。
他脸色冷酷地跟着冯子成离开,两人在路边打了辆出租,二十分钟后,冷酷的路易然往外瞅,见路边越来越杂乱:“……这地这么偏?”
司机大哥搭了句话:“可不是么,这地界儿什么人都有,你们下车了要小心,别被抢了。”
路易然:“抢劫不怕警察抓?”
“进去了就出来,抢了再进去,”司机大哥唏嘘,“反正都没钱,怎么过都行。”
司机谈心起了,说这地方本来就乱,最近因为要拆迁更是什么人都来了,听见两人是来这里看工作室的直摇头:“要我说,在这儿开公司的可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儿,你们可不要被人骗了!”
路易然意味深长地看向冯子成,冯子成嗫喏了两句:“我就是手头紧,这是我的房子,还在等拆迁款。”
两人到了地方下车,路易然站定,缓缓打量了一圈。
这地果然和司机说的有点相似,虽然坐落在比较繁华的城区,却是像块褪色的街区,硬生生镶嵌在周围五光十色的高楼里。
冯子成给他带路,两人在这片老旧街区里穿行了几分钟。
路边一家店铺里忽然闹腾起来,里头传出巨大的打砸声,不少人挤在里头闹哄哄地说着什么。
路易然来了点兴趣,看热闹似地多看了几眼,冯子成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赶快把视线收回来。
“又闹起来了,”他蔫头耷脑地说,“工作室就在附近,今天下午会很吵。”
路易然挑了下眉,视线在里面混乱的人群中转悠了圈:“那群人在闹什么?”
“拆迁费谈不拢,一闹就是几天,”冯子成叹了口气,“我早就签了,但是因为签的人太少还没打款,我才去拉投资的。”
路易然收回视线,挑了下唇:“看来是我捡漏了。”
冯子成带着他穿行进店铺隔壁的路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小路上。
两人走后不久,一辆悍马停在了店铺前的马路上。
车门打开,一条长腿从里面支在地面上,随后车里人跨步下车,径直往店铺里走去。
店铺里已经乱成一团,严峥走进店铺时,就听见里头乱哄哄的一团,有人尖叫着不给钱别想拆房。
严峥面无表情地听着,森寒的脸色在他本就不好惹的长相上看起来更为吓人。
旁边把他叫来的周煜吓得低头,生怕现在就要被教训。
桌椅碰撞声,玻璃破碎声和**间的磕碰声混杂在一起。
混乱中,有个什么东西朝严峥面门飞了过来。
严峥用手挡了一下,铁皮盒子在他手背上划拉出长长的血口。
严峥翻手看了眼,看见鲜血直流的手背。两个保镖挤进人群试图维持秩序,严峥手一收,随便找了根残缺的金属凳腿,甩手朝地上一砸。
“哐当”一声巨响,整个店铺都安静下来了。
“吵什么?”
严峥站起身,神色自然的像是刚才的事不是他做的。他神色已经缓和下来,摸了根烟点上,手背上青筋凸起,夹着烟的双指有些粗糙。
“好好说话。”
他锐利的视线扫过,让不少人缩了缩脑袋。
最开始的下属走到他旁边,低语几句。严峥听完,睨着周围惊疑不定的人群:“赔偿款我都是按政府定价给的,闹什么,要熬就看谁熬的过谁。”
骚动的人群中有人喊:“价格不对,前两年拆可以赔一套房子的!”
“一套房?”严峥嗤笑一声,手指弹了下香烟,毫不客气地说,“你把那人叫到我面前说。”
手背上的血滴不断落下来,顺着肌肉的轮廓往下流,周围的人群渐渐安静了。
严峥一根烟都要抽完了也不见这些人放半个屁,他不耐烦地瞪了眼把自己叫来镇场子的周煜,这点事都干不好,还没有路易然会吓唬人。
严峥在房子里走了一圈,环视了一圈店铺里被砸烂的玻璃和桌椅,懒懒地一靠:“行了,砸我这么多东西,怎么赔?”
带头那人有点惊恐地睁大眼睛:“你还要我们赔?!”
严峥讥讽道:“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你们砸都砸了,还到我这里来讹钱,我还不要你们赔?”
带头那人只听说闹事就能拿到更多的钱,没想到钱没变多,居然反过来被要赔偿,当即转身就往人堆里钻。
严峥说:“跑,我都记着你长什么样,这几个带头的,尽管跑。”
听见这话,人群一哄而散,都往门口窜,屋里三四个下属一时间拦都拦不住。
严峥靠在柜台边等到屋子里空了,才扔掉烟头,冷笑道:“一群怂货。”
他又朝最开始就在这里的周煜后脑勺呼了一巴掌:“你也是个怂货,吓唬人还不会?”
周煜有点委屈地捂着后脑勺:“我吓唬了啊,没人听我的。”
严峥:“那怎么就听我的了?”
周煜往严峥凶相十足的脸上看了眼没说话。
“我们的章程是和政府谈好的,拆迁款也是几个投标里最良心的,别让人当软柿子了,”严峥说:“告他们我们也告的嬴,下次能登记的好好登记,不能登记动手的你碰瓷还不会?”
进门没拦住严峥的保镖没忍住往他手背上看了眼:“严总,不用碰瓷,你可以告他故意伤人。”
这点小伤也可以?
严峥背手看看,说:“那我以前打人也可以告?”
旁边的周煜没忍住插嘴道:“我们以前那个叫互殴!”
严峥轻“啧”了声,接过保镖拿来的毛巾按在手背上。
严峥解决完手头的事,周煜过来和他说最近的情况。
严峥听完了,提出一件事:“你之前叫过来的统计表有几户缺漏。”
周煜愣了一下:“怎么会缺漏?”
严峥看了他一眼:“你问我?”
他换了块毛巾擦拭手臂染上的鲜血,边说边往车边走,他身边杵着两个高大的下属,一个绕去开车,一个要给他开车门。
这些保镖都是最近刚招来用的,严峥不讲究派头,摆摆手指后头,让保镖去看着,自己准备上车。
周煜有点急了,严峥难得让他干点事,还能砸在他手里不成?
周煜打电话问了严峥的秘书缺了几户,问清楚后上去拦住严峥。
“严哥,您就等我五分钟,我早就摸清楚了,这几户都是常年有人在家的,我现在一户户去问,马上就有答案。”
严峥看了他一眼,周煜表现得惶急,他准备离开的动作也就停住了。
他站在原地说:“去吧。”
他看着周煜急匆匆离开的背影,靠着车边等人时忽然接到赵子俊的电话。
听着对面的内容,严峥冷硬的下颚线倏然紧绷:“有人打听我?”
他声音透出一股戾气:“谁?”
他最近好不容易接到了政府的工程,正是各种妖魔鬼怪出来闹事的时候,现在打听,八成是准备找地方下手。
“还不知道,拐着弯打听到我这来,也不知道是聪明还是笨蛋,你不用急,我就先和你通个气。”赵子俊说。
严峥没做声,赵子俊心知他是在心里头盘对面几个老板了,于是快速转了话头:“沿海那块的地皮我也帮你盯着呢,不用担心他们搅局。”
严峥说:“嗯。”
“嗯什么嗯?”赵子俊揶揄道,“你这么无趣,最近路大少爷有没有空?要不要出来再玩一次”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严峥敛着眼睛说:“没空。”
两人走了大概五分钟,路易然进了后面一幢低矮的居民楼,看见冯子成熟门熟路上二楼敲开了房门。
路易然进去后看了眼环境,虽然地段不好,但是设备还是全的,五个工位,四个配了电脑。
有两个脑袋听见动静从电脑后面探出来,看见路易然的脸后眼睛一亮,被他那双好看又张扬的眼睛一睨,纷纷又缩回去了。
屋子在二楼,确实可以听见马路边的声音。冯子成关上窗户,拉上窗帘,路易然看着他的动作评价:“你这样看起来像是不正规的公司。”
冯子成愁眉苦脸的:“可是还是听得见,你听听,是不是?”
路易然静静听了一会儿,果然,这种老式屋子镶嵌进窗框里的玻璃不仅漏风,还漏音量,街边噼里啪啦的,砸东西砸得像是在放鞭炮,让人听着有点神经衰弱。
难怪冯子成要关窗帘。
路易然带着他逛了一圈这小的可以的工作室,路易然可以感受到那两个员工的视线在跟着自己转,他一转身,两个人就兔子一样缩回去。
他心里觉得好笑,只当做没看见。
冯子成临时来了点活,让他先自己看。
路易然看还有一台电脑空着,索性用来把自己手头上还没做完的活给解决了。
他的触屏手机放在桌上,坐在旁边的一个青年凑过来,好奇道:“这是新出的那个触屏手机吗?”
路易然目光盯着屏幕,“嗯”了一声。
青年看他像是和老板关系不错,以后应该是同事了:“给我玩玩?我还没碰过。”
路易然:“不行。”
他甚至没有找其他的借口,只是简单而冷淡地拒绝了。
青年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拒绝,脸色变得有点尴尬,还有点愤怒。
切,还不是裂了条缝
装什么。
青年撇撇嘴,缩回电脑后头。
坐在他旁边的女生看了他一眼:“人家的手机里有隐私,当然不能随便给你看。”
青年说:“狗屁的隐私,我又不会乱看。”
青年的声音压得很低,没有传到冯子成这边。
冯子成打完电话后坐在路易然身后,目光紧紧盯着他的屏幕,神色逐渐变得崇拜而赞叹。
“难怪他们说你靠辅修就能毕业,还拿了一等学位,听说你一直是专业前几。”
路易然:“……”
妈的,他就一次不是专业第一。
路易然说:“干嘛,要我给你搭网站?”
“不用,”冯子成拒绝了,“我工作室现在用的框架还很简单,用不到你这么难的,你这种之后要找人维护,贵。”
正对面的青年听见这话翻了个白眼,这捧的。
办公室里另外一个小姑娘起身,去门口的饮水机接了杯水,拿回来放在了路易然手边:“喝水。”
这个小姑娘正是刚才和青年说话的那个,披着黑黑的长发,看起来很酷,做事却很贴心,水杯里特地放了柠檬片。
路易然接水杯的时候瞧见了,他弯了弯唇:“谢谢。”
“你很厉害。”小姑娘很酷地朝他点头,坐回电脑后面去了。
路易然休息的时候冯子成和他解释了工作室现在的人员分布。
给他倒水的小姑娘叫叶如,负责搭框架,网站背后维护,是大学生,还有一个今天没来,是搞页面ui和其他东西,那个年轻人是工作室的行政,就负责打打杂,接发快递。
工作室人不多,倒是个个都身兼数职。
路易然咋舌。
两人聊着,街道忽然传来一道巨大的打砸声,随后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路易然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像是被吓到了。
过了几秒,他反应过来,站在窗边往外瞅了一眼:“镇场子的来了?”
冯子成听见这话直摇头:“算了吧,他们老板比闹事的还凶,怪吓人的。”
路易然听得有点好奇。
这里是靠街往后数第二排,看不见马路边的动静,路易然有点失望地放下窗帘。
过了一会儿,叶如手头上的进度卡住,冯子成被叫过去和她一起研究,路易然坐在门口边的凳子上玩手机。
楼道里响起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敲门。
路易然收起手机,看了眼似乎很忙的几个人,顺手就给开了。
门外站着个穿着白色短袖的花臂青年,手里头拿着一叠厚厚的文件夹,站在门口哗啦啦翻得很响,像是没想到大门开得这么轻易,他愣了一下。
路易然看了他一眼:“有事?”
周煜一抬头,莫名就被看得有点发憷。
乖乖,这人比他矮一点,周身的气势却很唬人,赶得上他哥了。
他下意识地点点头:“意愿登记。”
登记?
路易然记得冯子成说已经同意了:“登记过了。”
周煜挥挥手里头空白的登记表,又急又冲的语气显出几分急躁:“之前的弄丢了,要登记一次。”
路易然皱了下眉,楼道冒出几个看热闹的邻居脑袋,一个劲地这瞅。
路易然转头叫了声:“冯子成。”
冯子成走过来,路易然后退一步,让两人自己说话去了。
旁边坐着打游戏的青年瞅瞅他,嗤了一声,看,拽不下去碰上硬茬了。
路易然没察觉他的视线,坐回椅子上,一腿伸直,一只腿踩着椅子的横栏,靠在墙边边玩边听着门口人交流。
门口两人说了五分钟话,周煜手上那张表格重新填满,他松了口气,离开时打电话给其他下属确认了一遍,随后兴高采烈地给严峥打电话。
“严哥,你没走吧?我这就弄好了,快吧。”
走过来的路易然听见这个称呼下意识朝这人离开的背影看了一眼,这世界上姓严的人还蛮多。
路易然收回视线,和冯子成打了声招呼准备离开。
这头,周煜下楼,严峥正在楼下拿着手机和周凡说话,见他来了,顺手递过手机,另一只手接过周煜刚拿到手的意愿表格。
周煜兴高采烈地喊了声“哥”,聊了几句挂断电话后,惊魂未定地摸摸胸口:“妈呀,刚才那屋里住了个好漂亮的男生,就是太吓人了。他眼睛一瞥我,我就觉得我做错了什么似的,比我哥还吓人。”
严峥对他口中的人并不感兴趣,周煜就是从小被宠坏了,没遇到什么事。他一边翻看手里的东西,一边说:“前几天出了差,明天给你放假,你哥找你,正好多练练胆子。”
周煜说了声知道就开始往严峥的悍马上钻,统计完了他还要回公司算账,他倒要看看是谁出了纰漏害的自己在严峥这里背锅。
严峥站在一旁等着他上车,一旁的楼道里忽然传来了两道脚步声。
老居民楼隔音不好,脚步声十分明显,一层层重叠着回音。其中一道脚步轻松随意,哪怕混杂马路的各种杂音之中也格外惹人注意。
严峥莫名就把注意力放在了这声音上。
他翻动的手停住,等声音像是近在头顶时,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一眼,正看见在楼梯上蹦跶的路易然。
路易然也瞧见了他,缓缓停下步子,居高临下地俯视过来。
严峥不合时宜地想,周煜说的是路易然?那确实很贴切。
两人周围的气息一时安静下来,像是有某种气氛渐渐凝滞,下沉,随后陡然被一声兴高采烈的催促打破。
“哥!快上来啊哥,我们回去!”
路易然视线落在严峥身边已经钻到车里的周煜,周煜没有察觉两人间微妙的气氛,正在车里一个劲地喊严峥。
严峥安静地站在原地没动。
还真不是巧合,这世界上姓严的人没那么多。
路易然缓缓地眯了下眼睛,视线从上到下滑过。
几天没见,严峥今天穿的倒是不错,身上那件半永久的黑色短袖没了,破天荒换成了一件剪裁精良的衬衫,袖口被颇有心机地挽到小臂上,紧紧绷在肌肉的肌肉上。
路易然笑了,他靠着扶手,缓缓说:“严老板,你也来这里玩?”
“……”
沉默的氛围在两人间涌动,走在路易然身后的冯子成疑惑地推推眼镜,总觉得这个高大男人好像从路易然出声后脚就被钉子钉住了,路易然还严谨地拿着小锤子在旁边把钉子往地下咂咂砸。
过了一会儿,被钉住男人开口道:“这里没什么好玩的。”
路易然“哦”了一声:“那你来上班?”
严峥颔首,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让路易然莫名觉得有点不自在。
严峥抬了下手,给他展示自己手里的文件夹,路易然很眼熟,就是刚刚冯子成填的那份。
严峥知道路易然是单纯看他不顺眼要顺便找茬,笑了一下说:“确实是在上班。”
半个身子挂在车窗上的周煜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啊?他严哥不是个不苟言笑的硬汉吗?今天心情这么好。
路易然听完也偃旗息鼓,恹恹地“哦”了一声,准备走。
严峥注意到他身边的冯子成,视线轻而快地扫了一眼,又落回他身上:“你现在回家?”
路易然懒得理人,想当做没听见走掉,谁知道身后传来沉稳低沉的男声。
“我回答了你,公平起见,你是不是也应该回答我?”
路易然掀了下眼皮:“我又不讲公平。”
严峥说:“你在躲着我?”
路易然被这一句话气得猛然转过头,仔仔细细看了面前人好几眼。
这几天他可都在家里蹲着,是谁一连快一周都没出现过。路易然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我也不知道是谁在避嫌。”
“既然不避嫌,就没必要无视我说的话,”严峥又问了一遍,“你现在回家?”
路易然礼尚往来地“嗯”了一声:“问完了没?”
“没有,”严峥说,“我顺路,你坐不坐?”
路易然闻言立刻狐疑地观察着他,严峥敛下眉眼,坦坦荡荡任由他的视线上下扫视。
路易然没有看出半分心虚,他直起身,谁怕谁。
“行,”他说,“走吧。”
站在他身边的冯子成闻言茫然地叫住他:“易然,那我就不送你回去了?”
本来也是送上出租,有什么区别?
路易然转身和他挥挥手:“拜拜,就叫你不要送了,送来送去麻烦死了。”
严峥垂眼看着两人这一番告别,等路易然走到他跟前时,抬手帮路易然拉开车门。
路易然接受良好地低头上车,周煜还没搞清楚状况,坐在对面一个劲瞅着这边。
路易然上车后没往里挪。
他坐在后座支着下巴,端详着站在门外的严峥,和他对上视线后,扬了扬眉,露出一个“看看你到底要干什么”的神情。
路易然神情飞舞,带着种年轻特有的肆意。
严峥平静地和路易然对视了一会儿收回视线,关上车门,坐到副驾去了。
路易然
严峥静静看着后视镜的年轻男生,唇角几不可查地牵起点细微的弧度。
路易然有点没反应过来,看着严峥关车门,开车门,坐上副驾。
严峥和司机说了一声目的地,司机就一脚油门,悍马悠悠荡荡从马路边开走了。
路易然好奇得抓心挠肝,还不得不在面上做出一副淡定的神情,就好像他见过许多个这样的把戏。
严峥报完地址后才转头确定:“没搬家?”
路易然可以确定了,这绝对是挑衅。
“现在问有点晚了吧,”他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冷笑:“没有,你也没有吧。”
严峥“嗯”了一声。
路易然只觉得自己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撇撇嘴,不搭理人了。
车里的空调有点热,路易然伸手,把靠着自己这边的空调拨片朝自己拨了下。
过了片刻,严峥伸手,把拨片拨回去。
路易然
他说:“干什么。”
严峥说:“周煜怕热。”
坐在旁边的周煜满脑袋问号,在路易然看过来的目光下瑟瑟发抖:“……我,也没有很热。”
路易然收回视线,严峥淡淡瞥了他一眼。
路易然拍拍椅背示意他不要威胁别人:“听见没,给我拨回来。”
严峥看出他快要炸了,直说道:“对着吹容易感冒。”
路易然不是很领情:“我不会。”
严峥:“要是你感冒了,我不会负责的。”
路易然
他认真地说:“第一,我不会感冒,第二,感冒也不用你负责。”
闻言,严峥默不作声地给他拨回来了,只是使了一点小心机,只让一点点冷风扫到他。
路易然看出来了,没说话。
渝口曦口蒸口立……
车很快开到路易然熟悉的巷口,随后路易然愣了一下,因为这辆越野在他眼皮底下开进巷子,停在了槐花树底下的花坛边。
路易然说:“开得进来?上次我打车过来走了好久的啊?”
严峥的视线从后视镜落在后排男生身上:“出租可以进来,有大路。但是这一段路太短,打不上表。”
路易然:“……”
他意识到自己被坑了好几次,气笑了。
路易然气鼓鼓地下车。
严峥坐在副驾看着,忽然出声把人叫住了。
路易然转头:“干嘛?”
他语气有点不好,车外气温还是很高,热浪一冲让人有点不舒服。
严峥说:“我这几天有点忙,要是门口有人乱停车,可以帮我挪开吗?”
路易然的视线落在严峥院门口歪七倒八停着的单车。
他有点摸不准严峥到底是什么态度,抱臂说:“严老板,我不打白工的。”
“嗯严峥应了一声,
严峥说:“我租的一直是你家的房子,每个月一千,之前都是打给你家管家的,以后打给你,怎么样?”
路易然
他对隔壁没有印象,下意识道:“真的假的。”
“我没有必要骗你,租房合同上写的是你姥爷的名字,后来改成了你家其他人的。”严峥说着,从车窗里递出手机。
他的手机还是那个银色的翻盖手机,宽宽大大一个,被严峥比别人长了一号的手指一拿,居然显得有几分娇小。
路易然凑过去看了一眼,屏幕上是个社交账号,原始的头像,还有一连串数字的名字。
严峥说:“加。”
路易然缓慢地说:“首先,这名字加不了账号。”
“其次,这个套路,差评,谁教你的?”
空气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严峥平静地反问:“什么套路?”
路易然狐疑地盯着他平静无波的脸,看了半天,只看出来严峥确实很帅。
一种纯粹的硬帅,甚至和长相无关,只要他待在那,不管穿得有多随意,整个人就透露着可靠的气息,居然让人有点无法怀疑他。
路易然突然发现严峥还是穿背心和工装裤好看。
路易然猛然回过神,说:“不加。”
他伸出手指,被冷风吹得冰凉的指尖点点严峥的手背。
“严老板,严哥,”路易然声音像是调侃又像是认真了,“下次找我申请,要认真一点。”
路易然兴高采烈地走了,比上车时看起来开心一百倍。
“……”
等路易然走后,严峥也没有回到后座。
周煜在后排坐立不安,他是知道严峥性向的,也是第一次看见严峥找人要联系方式被拒绝。
周煜这么老鼠一样窸窸窣窣动了十来分钟,严峥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座位上有针?”
周煜立刻坐直,他伸长脖子瞧瞧严峥的脸色,一本正经地说:“看不懂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严峥淡淡说:“再吵给你哥打电话。”
周煜立刻安静如鸡。
第24章
过了几天,路易然收到了管家的消息,管家知道他不爱看短信,特地创了社交账号和他说话。
管家发来一连串消息,严峥居然还真是这屋子的租户,而且从十几年前就开始租了。
十几年前路易然自己还是个小屁孩。
路易然问:“他现在为什么不搬家?”
管家也不知道,不过自己的个念旧的人,也猜严峥是念旧。
路易然听见对面的话弯弯嘴角。
念旧?那可真够念的。
关掉手机,路易然坐在藤椅里睡了一觉,醒来后恹恹得,不管是冯子成告诉他国外打款了还是客户赞叹他的技术,路易然都没有什么看的兴趣。
路易然没想到回家的第一天晚上他觉得嗓子有点难受,第二天就开始喉咙疼了。
严峥那个乌鸦嘴。
路易然恨得牙痒痒,专门从仓库里找出来一辆老旧得快要报废的自行车,也摆在了严峥家门口。
前几天论坛上的帖子被人轰炸,有人给了很有诚意的价格,连续不断地问了好几天。
两边约定今天,路易然难得地随意从衣柜里拽了件卫衣长裤,戴上兜帽就出门了。
他走到巷口打车,就想起来上次严峥和他说的话,脸色一黑,把这人从自己脑袋里挥散。
这次的目的地是个厂区,里头工人不少,路易然一下车就被人迎进去。
他揣着口袋随意打量了一圈,厂房挺大,坐的是钢铁加工之类的,站在外面都可以感觉到车间里的热浪。
他跟着负责人走到办公室,然后看着巨大的机床,给请自己来的人打了个电话:“……这和计算机不一样。”
对面的人很困惑:“这不算计算机吗?”
过了几分钟,电话对面人赶来。
路易然看见走廊对面那一头因为染过而有点发黄的头发,眼角一抽,有点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人走近后是个眼熟的人,周煜也很震惊地看着他:“怎么会是你?!”
路易然本来就有点头疼,今天白跑一趟,神情恹恹地说:“搞什么鬼?严峥叫你搞的?”
周煜:“严哥?这没有严哥什么事。”
路易然睨着他,因为头疼,耐心更少了,那双眼平常带着的点笑散了,看起来冷冷的。
“真不是,这是我哥的厂子,”周煜被他看得背后发毛,讪讪道:“对不起啊,我真不知道这不是一个东西。”
那些办公室里的人以前说这上头也有计算机,他还以为是一样的。
路易然揉揉眉心:“算了,没事。”
他也没说信不信,周煜连忙跟在他身后,打了个电话给严峥,低声说好像闹了个乌龙。
严峥正待在公司,听见前半句时皱了下眉:“机子坏了?”
“小问题。”周煜把路易然的事说了,声音忧心忡忡,“怎么办?他是不是误会你了?”
严峥听完,出声问:“他今天来心情就不好?”
周煜找主管确定了一下:“没啊,他今天脸色都很臭啊。”
严峥安静了一会儿,似乎找人问了个什么事,过了一会儿才说:“把手机给他。”
路易然忽然被周煜叫住,然后递了个手机过来。
他莫名知道电话另一头是谁,接过后说:“干嘛。”
严峥低声道:“我还没出声,你就知道是我?”
严峥的声音低得让人挠耳朵。路易然下意识捂了下耳朵:“就算是别人我也会这么说。”
“嗯,”严峥没有同他争辩,指尖摩挲着手机按键上起伏的凹凸,“今天有空吗?”
路易然复读:“干嘛?”
“周煜说你是电脑高手,我这里有点问题,”严峥说,“能不能申请,请你过来一趟?”
路易然被前几个字尴尬得后背发麻,听见后面的申请后又得瑟起来。
他说:“哦。”
哦?
严峥似乎也笑了一下,他说:“‘哦’是什么意思?”
听筒里传来极轻极低的气音,路易然感觉这人凑到自己耳边说话似的。他忍不住打断,“严老板,你离话筒远一点。”
对面的严峥似乎是愣了下,随后声音果然远了点,路易然甚至能听见他用手指摆弄手机的声音。
“这样?”
路易然:“手也别动。”
严峥只好把手机放在办公桌上。
他觉得自己这样站在办公桌边对着话筒讲话怪傻的,又无可奈何,坐下对面人还嫌太近,只能弯下腰对另一头说:“现在可以说话了?”
路易然说:“说。”
严峥这回才真的笑了一声:“那你说,‘哦’是什么意思?”
“‘哦’的意思就是——”路易然拖长了声音,“申请通过了,严老板。”
“……”
周煜跟送财神一样千恩万谢叫人把他送去严峥公司,路易然莫名就觉得自己像是送上门的礼物。
他低头瞅瞅自己的卫衣,伸手揪住了卫衣带子。
算了,他就不信有人送礼会穿这一身。
车一路开到市中心,到了公司,路易然有些意外。
他没有了解过严峥的其他方面,只知道严峥生意做的不错,不过平常严峥在他面前的表现太随便了点,他没有意识到严峥手底下其实管着很多人吃饭。
路易然从窗户看见得到信刚从大厅出门迎接他的严峥。
严峥个头好高,三四个台阶他一步就跨下,走到车边给路易然拉开车门。
路易然跳下车:“我会自己开,大不了司机也会给我开。”
司机还负责这个?
严峥不动声色地地看了看他,路易然今天带了兜帽,看不见脑袋,像是个大号的蘑菇:“顺手。”
路易然跟着严峥进了公司,严峥没有带他瞎逛,直接坐电梯上了四楼,电梯门打开,外头是个挺大的部门。
路易然往里面探探脑袋:“我在这儿给你搞?”
“不是,”严峥带着他等了会儿,有个人匆匆从办公室里出来,递给严峥一个u盘,“老板,卡住的进度都在这里了。”
这是部门的经理,上周做过汇报,刚刚被严峥叫去办公室时还以为要被骂了,没想到是严峥给他们找了外援。
严峥把东西给路易然:“走吧。”
路易然站着没动:“等我了解一下情况啊。”
他找经理问了几个问题,见严峥还站在旁边,朝他挥挥手:“你去忙就行。”
严峥没动。
他听不懂这两个人聊天的内容,于是在办公室里开始瞎转悠。
他个头醒目,长得还凶,平日里不怎么巡视公司,现在这里一转,办公室里不少懒散的员工都下意识坐直。
路易然聊着,看不下去了,匆匆结束对话,走过去压低了声音:“瞎转悠什么呢。”
严峥诚实道:“等你。”
路易然拉着人要走:“行了,你快上班吧。”
严峥跟个秤砣似的把自己坠在原地:“你问完了?”
“差不多了。”路易然说完就发现手里这人就变轻了,跟着他出门口朝电梯走。
路易然按电梯:“我去哪里弄?”
严峥:“我办公室里。”
路易然
他转头看了严峥一眼:“你们这就没有其他地方有电脑。”
严峥用了自己试过最好的说法:“我办公室的电脑最快,网也最好。”
两人进了电梯,严峥的办公室就在楼上,路易然出了电梯就发现这层不是严峥独享,还有一半的办公室,不过没亮灯。
他趴在玻璃上往里看了看,看见里面只有几个沙发,看起来简陋得很。
路易然:“没人用?”
严峥:“以前的合伙人的,后来散伙了,懒得改。”
路易然“哦”了一声,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心满意足地跟着人进了办公室。
严峥的办公室在这间屋子对面,两边各平分了一半的空间,大门进去后显示一个小茶厅,后面才是严峥的办公桌。
严峥的办公室和他的院子一样没什么东西,除了必要的桌椅沙发,墙上甚至都光秃秃的,连一个“鹏程万里”的字画也没有,最醒目的是大号的办公桌,几乎够并排躺下三四个路易然。
路易然看笑了:“严老板,你很不走寻常路啊。”
严峥解释道:“平常除了助理没什么人来我办公室,都去会议厅,没什么好弄的。”
路易然“哦”了一声,他进去看了一圈,发现严峥的办公室里就一台台式电脑,还在那硕大的办公桌上,不是上次他用的那一台笔记本。
严峥从他身后上前,从后面拥着路易然,宽厚的胸口靠着路易然的后背,伸手按开了电脑,“和对面的合伙人一起配的,公司一台家里一台,没怎么用过。”
路易然听得磨牙齿。
有什么了不起,以前他也有好几台,楼上一台楼下一台。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你又不用,怎么知道你网快的?”
“……”严峥安静了一会儿,说。“楼下那么多人挤,我自己牵一根网线,比他们快吧?”
“也没错。”
路易然等了一会儿,电脑屏幕亮了起来,桌面上的图标果然寥寥无几,不过好在要用的软件是统一安装。
路易然拿着u盘朝插口怼了几下,正反都没插进去。
严峥从旁边推了个椅子过来,把人按在椅子上,自己才蹲下。
严峥蹲着也足足有路易然腰高,低头看了一眼才插进去。
“这样?”
“恩。”
路易然坐在椅子上左右转了转,等严峥插好后退开,伸手用鼠标在桌面上划拉了几下,打开软件。
严峥见他开始干活,没再打扰,起身从小茶厅拎了张椅子过来。
半个下午,路易然把程序检查了一遍,等最后跑一遍的时候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手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杯水。
严峥办公室冷气很足,他的嗓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又干又疼,像是要冒烟。
路易然皱了下眉,拿着水杯屯屯屯喝了几口,转头看见严峥低头在看文件,只好自己百无聊赖地踩着带轮子的椅子滑来滑去。
电脑上的进度有点慢,他绕着整个办公室滑了三圈才爬满一格:“你网好慢。”
严峥说:“楼下也慢。”
助理敲门,严峥头也不抬地让人进。
助理推开门,看见一个陌生人在办公室里首先愣了一下,紧接着才看见坐在办公桌角落的老板。
大老板被挤在一个小板凳上,怪可怜的。
那个把老板挤到一边的男生正蹬着老板椅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见他进来,长腿一支,急刹在秘书面前。
路易然看看他手上的蓝色文件夹,伸手道:“我给他吧。”
助理一下就发现这个漂亮得有点迫人的男生屁股下坐着的是他张很眼熟的一张老板椅。
助理下意识往窗边坐着的严峥看了一眼,见严峥往这边看了一眼没有异议,立刻把手里的文件交给路易然:“麻烦了。”
路易然漂亮的脸上懵了一下,没想到助理这么简单就给他了,他就随便说说。
助理飞快把门关上,路易然只好脚下一蹬,滚轮骨碌碌地往后退到窗边,路易然看了眼严峥,见他还在看手上的文件,要先蹬去别的地方。
他转了个方向,脚下刚刚准备发力,谁知道一双有力的长腿就挡住了他前进的方向。
严峥的腿稳稳插进椅子八爪鱼一样的轮子中,他把路易然连人带椅子拖了过来,放下文件:“要带着我的文件去哪里?”
路易然踢踢他的鞋帮,今天严峥穿的还是运动鞋,可以踢。
他把手里的文件拍到严峥面前,随后正大光明地打量严峥简单的短袖长裤,这人手臂上甚至都是光秃秃的,连个手表都没戴。
“你在公司就这么穿?”
严峥说:“嗯。”
“好简单,真不讲究。”
路易然挑剔地用手戳戳他的胸口,指腹碰到了有点硬的东西。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又摸了两下。
严峥猛地抬手把他的手按在一边。
路易然眨了眨眼,摸索到严峥短袖下的背心,无意识往回勾了下手指,正好把背心边勾起来一点。
严峥被他的手指勾住,紧绷的布料勾勒出胸肌的起伏,甚至还有一点极细微的凸起。
严峥顺着他的力气俯低上半身,低声回答了路易然的问题:“公司都是我的,当然要穿得舒服点。”
严峥不喜欢穿西装,那玩意就算是量体剪裁的对他来说也有种束缚感,很难受。
路易然像是短路了,手还没收回来,反而蜷得更紧。
严峥这下不顺着他的力道,再顺下去两人得撞上。
背心紧紧从后背勒到胸口,严峥也有点难受,还有点舒服,他压低声音说:“你要拉多久?”
路易然猛然回过神,背心弹回严峥胸口上,发出很轻微的一声响。
严峥很轻地皱了下眉,直起了身。
路易然看出严峥的胸肌似乎有点敏感。
可以理解,这是这么大一块形状完美的肌肉诶。
他有点眼馋,他就没有练出这样的胸肌,更别说严峥这一看就不是花架子,是实打实做事干出来的。
路易然悄咪咪地伸手想再弹一下,严峥猛然攥住他的手指。
路易然懵了懵,还没有在严峥这收到过这么强烈又坚决的拒绝。
路易然抬头望向严峥,却看见严峥眼底沉沉地望过来,似乎翻涌着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
啧,明白了。
路易然缓慢地抽回自己的手指,又小声说:“眼神,收收。”
第25章
路易然踩着那辆轱辘跑到办公桌的另一头去了,看起来恨不得和他隔两米。
严峥看得额头青筋跳了跳,强忍着没把这人抓回来。
路易然观察了一会儿,蹬着轮子去办公室外找助理要了一杯冰水,回来时从桌子对面推到严峥面前。
他说:“来,喝。”
路易然的手指被冻得有点儿发红,指尖抵着推过来的时候指腹粉粉的。
路易然还一点没察觉,兴高采烈地和他说:“冰的!”
“看出来了。”
严峥差点被他这喜欢拔虎毛的性子气笑,伸手拿过杯子,不仅是冰的,里头还飘着冰块。
他晃晃,里面三分之二都是冰块,路易然加的时候一定没留手。
严峥把水喝了,那一次性杯子在他手里如同玩具,冰块被吞下,含在嘴里咬得咔滋咔滋响。
路易然扔冰块的时候没想太多,这时候听着咬碎冰块的声音,跟被叼住了后颈似的,捣不起蛋了。
他撇撇嘴看了眼电脑上的进度,快跑完了。
他开始仔细地看上面的报告,安静的办公室里只有严峥嚼冰块的声音“咔咔咔”在耳边响,路易然听着听着就看串行了。
他烦躁地往上滑滑,严峥似乎吃到完了,一次性纸杯被扔进垃圾桶,路易然下意识看了一眼,正看见严峥喉结滚动。
他倏然把脑袋转回来,一看,页面又不知道滑到哪里去了。
路易然:“……”
他朝严峥发脾气了:“你怎么还没吃完!”
严峥也注意着路易然的动静,见状收回目光:“最后一口。”
路易然听着最后一口冰块被嚼碎、吞咽,神情变得有点苦大仇深。
看不下去了。
他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把着鼠标在电脑上点来点去,原本想玩点自带的游戏,发现没有后愣了一下。
他有点迷茫,难道工作电脑还不让人放松了吗。
路易然点开浏览器,准备搜一个下来玩,鼠标刚刚移上输入框,底下蹦出来一溜烟的搜索记录。
【怎么删掉蜘蛛纸牌游戏?】
【怎么删掉扫雷游戏?】
【回收站是什么?】
路易然
路易然不信邪地打开历史记录看了一遍,然后缓缓转头。
他说今天怎么没有水果。
路易然:“严老板。”
严峥原本去拿桌上的文件,被这么一叫手抖了下。
奇怪,明明啃了一肚子冰块的是他,怎么心虚的也是他。
严峥把文件打开,放在自己面前:“不能换个称呼吗?”
路易然支着下巴看他:“为什么?”
严峥说:“上次有心理阴影。”
路易然记起来第一次这么叫他是什么时候了,“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说:“严哥,我现在相信,你不怎么用电脑了。”
严峥没听明白地看着他。
路易然以为自己会很生气,因为从小到大他最烦的就是这种自以为是的插手。
结果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发脾气。
“我做完了,”路易然的指尖在桌面上动动,把游戏下载回来了,“你这里没有水果吃吗?”
严峥:“有。”
路易然看着严峥起身,自带游戏并不大,一下子就下载回来了。路易然点开扫雷,玩了几次第一下就戳着雷,又把游戏关掉了。
严峥端着盘水果回来,放在他手边,低头看见路易然的游戏界面时神情不变。
路易然笑眯眯地插了块西瓜吃,对严峥说:“严哥,下次删东西,记得连搜索记录一块删除。”
“不然的话,你和扔掉我游戏机的老头没什么——。”
区别。
路易然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完,腰上就被人把住,他周身一空,随后发现自己被人这么抱着坐上了办公桌。
路易然表情都空白了,办公桌极高,严峥只需要微微低头就能和他平视。
严峥说:“怎么又下回来了?”
他一手微微抵着严峥的胸口,一手撑在桌面上,严峥说话的时候,路易然感觉自己整个左手都随着他的胸腔震动发麻。
明明是自己发现了严峥的作案痕迹,路易然却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心虚地发热。
他强行振作起来:“你没事卸掉干嘛?”
严峥说:“不让你玩。”
路易然
他脸上原本染上了点浅浅的红,这时急速变成了一种生气的红。
他说:“你多大了?你真要扔我游戏机啊?”
严峥还记得自己听过的关于路易然的传闻,性格非常臭,砸掉家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幸好,他办公室没什么东西。
严峥眼底染上一丝极其细微的笑意,“嗯”了一声。
说完他就感觉胸口一紧,刚刚被勒过的地方重新被勒起来,路易然这下没留手,把严峥整个人都拽得紧紧靠着他,背心的痕迹极其明显地在短袖下一路蜿蜒。
路易然没松手,脚下轻轻踹了严峥膝盖一下。
“管得这么宽,”路易然说,“我看你等会儿怎么出去见人。”
严峥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过了一会儿,路易然松开手,有点松垮的背心软绵绵搭回严峥身上。
路易然又踢了他一下:“让开。”
严峥退开,路易然往他胸口瞅了一眼,满意地离开了。
严峥顺着他的视线低头,见背心已经被路易然拉得不再平整,在短袖下歪歪扭扭地搭着。
他再抬头,路易然已经走到了门口。
路易然拉开大门,挑衅地看看严峥,意思是自己做完了,现在就要走。
严峥不太明白他的报复,见路易然要走,他就跟着站起身。
路易然??
他的衣服还皱着呢!
路易然眼睛随着他的动作睁大,严峥动作顿住,明白了。
他忽然抬起手臂,曲起的肌肉贲张,路易然只见严峥那双青筋分明的手拉住领口,一拽一脱,短袖就被从脑袋上扯下来了。
路易然“砰!”就把开着的大门关上,语无伦次:“门还开着,你耍流氓啊?!”
严峥里面的背心果然有点变形,他伸手扯了扯领口,有点紧,随后手指下移勾住了背心。
白色背心下摆勒在紧实神色的腰腹肌肉上,卷了点边,整整齐齐露出八块腹肌垒在腰上,人鱼线顺着裤沿一路隐没。
吸气了,一定是吸气了。
路易然移开目光,可是严峥的柜子是深色玻璃,正好把他整个侧面清清楚楚地倒映在了玻璃上。
严峥似乎没有察觉,他说:“我们都是男的,对面没人,助理办不在这块。”
路易然:“我是同性恋!你这是在对我耍流氓!”
严峥似乎笑了下。
他动作没停,轻而易举地扯掉背心,又把短袖重新套回了上身。
他平日里只是习惯了这么穿,倒不是说不能单穿。
“我也是,”严峥说:“为什么不是你占我便宜?”
路易然:“……”
十分钟后,部门经理接到了老板亲手给自己送的u盘。
部门经理看着冷着脸在等电梯的路易然,很含蓄地说:“老板,我们还在招新人。”
严峥声音不高,但是很认真,还很清醒:“他不会来这里。”
部门经理不信邪,这人今天和他聊专业的时候虽然有点冷,但是还是很负责的,刚刚他问了好几个问题也好脾气地答了。
部门经理忽然提高音量:“我们真的很需要新人!”
严峥正想着怎么让路易然消气,他鞋上还有个鞋印呢,就被部门经理的大嗓门震了震耳朵。
他皱起眉:“我耳朵没坏。”
“好的好的。”
部门经理隐秘又期待地看向严峥身后的人。电梯边的路易然听见这边在说话的动静,随意地往他们两人间瞥了一眼。
很难说清这一眼是什么感觉,路易然明明没说什么,只是这么轻轻浅浅看了他们一眼,手上甚至还懒散地调整了下兜帽带子,经理却感觉他应该请不到路易然。
完了,严总说的是真的。
部门经理蔫头耷脑地和严峥保证突破了这个难关他们半个月会有结果。
严峥点了下头,转身走到电梯边去。
察觉他的靠近,路易然掀了下眼皮:“电梯下行,你爬楼梯吧。”
严峥安静了一秒钟,然后说:“我不回办公室,我送你。”
路易然一声冷笑。
电梯响了一声,电梯门向两侧打开。
路易然闷头进电梯,转身发现严峥还真没有进电梯。
路易然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还没说话,就见严峥站在原地,垂眼看着电梯门合上手指轻轻指了下楼下,随后电梯门缓缓合拢,彻底遮挡了严峥的身影……
没懂。
说不送就不送了?谁稀罕他送了。
路易然一个人在电梯厢里气得要爆炸,电梯另一面能看见外头,路易然盯着外头被阳光晒了一个上午的水泥地发呆,过了一会儿,咬牙切齿地给段干嘉发消息,问他对严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电梯停了,路易然看了一眼,见有人进来,就往后退开点。
段干嘉是个重度手机控,立刻回了消息:【还没呢,急什么?你们碰上了?】
路易然避开这个问题:【快点。】
电梯里站了四五个人,路易然在最后头站着,电梯停在一楼时,这群人还挤在门口,不知道为什么迟迟不出去、
路易然等了一会儿,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严峥正站在电梯门口,个头比周围人高上半个头,见他出来,低头看着他不说话。
路易然这下知道那群人为什么杵着了,严峥什么都不说站在门口,一米九的个头跟个黑脸门神一样。
路易然的视线在旁边的安全楼梯大门上飘了一下,又飘回严峥身上,语气也跟着飘忽:“你走下来的?”
他的心脏开始砰砰直跳,弄得好像走下来的人是自己一样,不知道在跳什么呢。
路易然抓着帽绳的手紧了下,兜帽被扯得向下一撇,挡住了他侧脸上的神情。
严峥往路易然那头走了几步,在他跟前站定,却不像是他落下的目光那样含蓄。
“嗯,”他说,“想送你。”
刚刚一起坐电梯的其中一人在旁边叫了严峥一句,似乎正碰上有话要说。
严峥垂眼看路易然,像是在征询他现在同不同意送他这件事。
路易然眨了一下眼睛:“去吧。”
严峥转身走过去。
路易然等了一会儿,坐到大厅的沙发上去了。
严峥回头时还能看看见他百无聊赖地看来看去,虽然有点不耐烦,但是真的等了。
有点可爱。
严峥转回头继续同下属确认,等商量完转身后,发现路易然从沙发跑到了大厅角落,正站在立式空调旁边对着出风口呼呼地吹。
严峥:“……”
严峥叫了他一声,路易然跑到他身边来就。
“你谈完了?”路易然说,“你这里为什么不用中央空调。”
“嗯,这栋楼建的时候没留地方,装不了,”严峥皱了下眉,“你嗓子怎么有点哑,感冒了?”
“大夏天怎么会感冒?”路易然道,“我才没有。”
只不过是嗓子有点疼而已,和感冒有什么关系。
他生龙活虎的,甚至出门前还摸了下发财树的叶子,发财树的叶片被摸得哗哗作响,路易然立刻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走到了门口。
严峥送他上车,路易然把车窗摇下来,趴在窗沿上和他对视了一会儿。
严峥忽然笑了一声:“要不要把那盆绿植送给你?”
路易然
严峥:“怎么?”
路易然说:“那是发财树,笨蛋。”
第26章
路易然当天晚上回去之后他连打三个喷嚏,开窗睡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鼻塞咽痛,头痛欲裂。
他昨天已经隐隐有了预感,今天醒来时格外安详,只是在心里狠狠吐槽了一番严峥的乌鸦嘴。
路易然在房间里猛喝水,期间手机响了两三次,他看了一眼是海市打过来的,一个没接。
他趴在床上想要再睡一个回笼觉,结果手机短信震动得他不得安宁,路易然忍了一会儿,拿起手机。
【接电话,你怎么不接电话?】
要是老头又偷偷拿别人的手机打给自己,到时候两个人都不开心,不如现在不接,只有对面不开心。
过了几分钟,他手机又响起来,路易然看了一眼,这次是个跨国电话。
路易然看清电话号码那一刻,压在心里的火气蹭就上来了。
这是他在国外照顾的阿姨的电话,老头到底搞什么,到底要叫多少人知道,他现在都不在圈子里了也不行吗?!
他接通了电话,调整音量:“阿姨?”
照顾他的阿姨是个在国外待了很久的华人,照顾路易然也有七八年,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路易然长得讨人喜欢,哪怕经常发脾气在她面前也是个乖孩子。
阿姨中英混杂地和路易然说聊了二十分钟,之前因为心疼长途话费,路易然回国后两人并不怎么联系,
路易然好声好气的应了后松了口气,挂电话的时候,阿姨用英语说。
“Lu,你爸爸说你头脑发昏做了坏事,但是不肯告诉我是什么坏事,”阿姨声音温温柔柔的,“你妈咪前几天还来找我了,你是和你爸爸闹不愉快了吗?”
路易然咬了咬牙:“没什么事。”
阿姨轻轻笑了一下:“那就好,我带了你这么多年,你一直是很省心的小孩,这么小就出来,你爸妈肯定也觉得你很乖。”
挂断电话,路易然没吃午饭,把手机砸在了床上,压着火蹲在院子里刷完牙,摸着腮帮子,觉得自己好像不仅感冒了还有一点上火,这几天牙龈怪疼的。
他恹恹地把藤椅拖回堂屋,蜷在上面,听见院门外头人走动的声音,来来回回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路易然这几天和另一边那个隔壁大哥碰上过两次,知道大哥有时候会把纸板堆进院子里,就没在意,闭眼当做白噪音听着。
时间久了,他听见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自行车轮子在外面滚过的声音,随后自家的院门被敲响。
路易然还没睡着,嗓子疼得难受,对着门口喊了一声:“门没锁,自己进。”
他闭着眼,感觉一道人影站在了面前。
面前人似乎很高,阳光被这道人影挡全了,路易然一直懒得挪位置,此时终于有些舒服地眯了眯眼睛,他说:“有什么事?”
严峥说:“来还你的车。”
路易然睁开眼睛,他被阳光刺得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里带了点水光。
他眨了眨眼,晃掉眼里的重影没有对面前人表现出意外,恹恹地支着下巴说:“不要了,你扔掉吧。”
仓库里的旧单车被严峥抓着龙头,严峥松开手,单车靠在石台上。
严峥:“怎么知道是我?”
路易然扯扯唇:“这么大一个个头站在我面前不说话,想猜不到都很难吧?”
他嗓子很痛,说话时不自觉的皱着眉头。
严峥俯身端详了他一会儿,得出结论:“你生病了。”
路易然闭上眼睛:“没有。”
面前人更堵墙似都一动不动,路易然现在不觉得他挡阳光了,觉得他挡住了自己这块的空气流通。
他皱着眉睁开眼:“你能不能不要挡着我?”
声音都哑了,发点脾气怎了。
严峥老老实实地在路易然跟前蹲下:“你不去医院看看?”
路易然讨厌死了医院那股消毒水味,动动嘴巴吐出一个字:“不。”
上一辈坐的藤椅又深又大,路易然蜷缩着在里面,难得可以俯视严峥,他却失去了兴趣。
严峥叹了口气:“上次说了我不负责。”
路易然说:“不用你负责,不是车上吹感冒的。”
严峥继续说完:“是我乱说的。”
路易然卡了一瞬,然后“哦”了一声:“我不是乱说的。”
路易然才不去,严峥好说歹说他都不动如山,像是个一不留神在藤椅上打坐的石像。
严峥只好站直。
路易然还以为他要走了,结果严峥端详了他一会儿:“真的不去?”
路易然立刻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他说:“你不准动我!”
严峥:“嗯,好。”
他说完绕到藤椅后,之前路易然还满意于上一辈藤椅的结实,这下严峥也很满意,他双臂把住藤椅两侧,直接端着藤椅把路易然抬起来了。
路易然看他这样往门口去,差点窒息。
神经病,他才不要这样被抱出去啊。
路易然毕竟还是一个成年男人,虽然瘦了一点,但是重量还是在那里的,平常穿衣服时身上那点薄薄的肌肉足以撑起不多不少的线条。
严峥肌肉紧绷,上面凸起几条浅浅的筋络,铁臂一样,就连手背上粗大的骨节也力量感十足。
路易然嫌弃他的手臂丑丑的,边嫌弃边要往藤椅下蹦跶。
严峥没放下藤椅,在路易然蓄力准备往下蹦的时候出声问:“跳下来直接抱?”
他的嗓音因为发力压得有些低沉,听清内容,路易然一下就坐回去了。
他面无表情地说:“我有腿。”
严峥说:“不能去医院的腿。”
路易然不想理人了,但是严峥还在朝院门走,他只能不耐烦地拍拍严峥的手臂:“我自己去。”
严峥手臂也很热,戳起来硬邦邦,手感有些奇特。
路易然顺手又戳了一下,然后在严峥放下椅子的一瞬间蹦下去往屋子里冲。
严峥反应极快,伸手一拉就从后面拽住路易然的手臂。
路易然脸一垮:“手疼。”
严峥说:“医院也可以看。”
“……”
路易然最后只能臭着脸和严峥上了车,路易然坐在副驾,严峥绕了一圈,从旁边上了驾驶座。
路易然盯着外面的车流,过了一会儿车缓缓停下。
他没来过公立医院,跟在严峥后面看他上下楼挂号,轻轻皱了下眉。
这么麻烦?
他虽然喜欢折腾人,但是也不太折腾不熟的人。
路易然从后面轻轻踢了严峥一下:“差不多行了。”
严峥说:“到了。”
两人进了诊疗室,医生让路易然测了体温,又问了几个问题:“什么时候嗓子开始痛的?”
路易然在严峥的视线下硬着头皮道:“前天,吹了空调起来就痛了。”
严峥视线幽深了点。
医生开始写病历,开口道:“就是忽冷忽热着凉了,还有点低烧,年轻人不要贪凉,吃点冲剂吧。”
路易然说:“不喝冲剂,苦。”
他为了不让医生为难,补充道:“也不吃药,噎嗓子。回去多喝水是不是就行了?”
“这么能耐?”医生看看他:“那你打吊针吧。”
路易然:“……”
这下轮到严峥眉头皱起来了。
他和医生交流了两句,路易然没有心情听,医生啧啧地感叹:“你对你弟不错,放心吧,这样可以的。”
路易然没明白,要转头问清楚,被严峥推着走出去了。
严峥去开了药,放在白色的小纸袋里,路易然一路上时不时偷看一眼,试图猜测里面是哪种药,在严峥开车的时候甚至偷偷摸摸试图摸过来。
严峥目不斜视地看着马路:“放心吧,你吃得下去。”
路易然才吃不下去。
到了家门口下车,路易然满脸不情愿地跟在他身后:“我不会吃的,你买了也没有用。”
严峥没说话,把人載回家后让人在堂屋里待着,转身去厨房转了一圈,
谁知道路易然家里的厨房比院子还要干净,严峥只翻到了干净的碗筷,甚至连调料瓶都没看见。
他只好转身回自己的屋里拿刀把药片对半切成小粒,然后走回路易然跟前,把药片倒进他手里。
路易然动了动,盯着严峥给自己的水杯:“我要喝冰的。”
严峥倏然抬起眼:“你这两天都是喝冰水的?”
今天严峥一整天脾气都不错,此时倏然沉下脸色,显得有点凶。
路易然撇撇嘴,有点委屈似的:“这里又没有冰箱。”
只能喝常温的。
严峥见他苦大仇深地盯着杯子,再不喝药都要黏在手里了,起身给他兑了点冷水。
路易然捧着水杯一口口喝完了,严峥站在旁边看着,觉得路易然像是小猫舌头,发脾气也像小猫。
他觉得路易然有点可爱,又在心里陡然打住了这个想法,因为路易然似乎精神了一点,抬眼望他这边看了看。
严峥:“喝了药,有力气折腾我了?”
路易然看看他,把手边的水杯慢慢的推远了一点。
他真的就像是一只探头探脑的小猫,空水杯一不留神被推倒,骨碌碌在桌面打了个转,小猫的爪子会勾到水杯,所以也不用扶。
严峥的喉结缓慢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小猫看看他,小声说:“饿了。”
第27章
严峥强行挽回了自己摇摇欲坠的理智:“我给你点菜?”
路易然摇头,江市有点名头的餐厅他都试过了,只分为一般难吃和有点难吃。
严峥说:“不能吃烧烤。”
路易然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这么好脾气。
严峥给他解释:“生病了容易犯馋,以前赵子俊生病拉我去吃火锅,结果他半夜进医院了。”
路易然听得嘴角翘了翘,终于有点活力的样子。
他说:“那我勉强吃你做的就好了。”
——
严峥心甘情愿地去给路易然做饭去了,虽然路易然精神起来会用花苞打人,但是花苞打人也是香香的。
严峥今天才回来住,厨房里没有买菜,好在他后院种了点,只要去邻居那里买点肉就好。
路易然明明在打瞌睡,但是看见严峥真的大晚上变出来菜还是吃惊得努力睁开眼睛。
“你没有去别人地里偷菜吧?”路易然打着瞌睡,好努力的说,“我吃了会不会被别人抓起来?”
严峥“嗯”了一声,给他盖薄毯:“我跑得很快,没被发现,放心吧,不会被抓。”
路易然家里没开过火,严峥把菜拿到了自己的厨房做,他娴熟的系上围裙,打开油烟机,洗菜,切菜,下油。
路易然中途醒来了两次,听见隔壁油爆中菜下锅的声音,空气中有隐隐的香味飘到他鼻尖。
路易然在椅子上缓慢地伸了个懒腰,像是个把自己从土里拔出来的桔梗似的,把自己换了个位置。
隔壁院门没有锁,路易然礼貌的敲敲,厨房的人没有听见,他就悄咪咪的进院子里。
严峥敏锐地听见了靠近的脚步,见是路易然后,眉目间的冷厉不明显的柔和了些。
路易然凑近了看看他的菜,嘴角又耷拉下来了:“我又不是兔子。”
一点点肉丁烧青菜,兔子都不吃。
严峥说:“只有这个。”
有什么了不起,以前他在国外生病了,阿姨也会给他拿药做饭,烧的都是很好吃的大餐!
他想吃什么都有什么!
路易然愤愤地走了。
严峥抬抬眼,见他偷偷站在墙角踢院子里的土,唇角翘了一下,放了一部分切好的肉,然后道:“鞋脏了也要洗。”
路易然奇怪地从各种噪音中听见了这句话。
他踢了最后一脚,回自己的院子里等吃了。
严峥把小桌子支在了路易然的院子里,路易然在放杂物的屋子里翻了半天,从里面拖出来两条小木凳。
严峥系着围裙端着两盘菜走过来,弯腰放在矮桌上。
他饱满紧实的胸肌把围裙顶起一个弧度,看得路易然眼神飘忽。
严峥没有察觉,时间有点晚,他怕这人吃多了,只做了三个菜,分量不大。
他在小木凳上坐下,一双修长的长腿几乎是有点可怜的蜷缩起来了,连桌板底部都放不下,只能岔到一旁。
路易然看了一眼:“要不进屋子里吃?”
“不用,”严峥说,“这样方便收拾。”
路易然“哦”了一声。
一桌子绿油油的,路易然的筷子在半空中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落在了看起来荤菜最多的那道菜上。
严峥像是笑了一下,意料之中地把那道菜放在路易然面前。
路易然戳戳碗里的米粒:“你笑什么?”
严峥显然早就找好了答案:“发现我做饭还不错。”
路易然被他的回答怼了一下,轻哼一声继续吃饭了。
为了他的感冒考虑,严峥的菜口味做得比之前清淡上不少,但是路易然还是吃了整整一碗,
严峥看得皱了下眉,看来他不用担心这人吃多了,要担心的是这人会不会饿死。
他说:“不吃了?”
路易然摇摇头,他中午没吃,现在这顿已经算吃了很多。
严峥没说话,给路易然盛了碗汤后,拿着筷子把残汤剩菜都扫了,十分钟后,路易然得到了三个空盘子。
路易然
他有点惊叹地捧着汤碗看严峥屯屯屯把汤碗里的汤全喝完,站起来时甚至依旧能看见腰腹处的肌肉线条。
严峥收掉碗筷,拎着桌子拿到石台边冲刷,
路易然不信邪地摸摸自己的肚子,摸到了一点鼓起的软肉。
路易然:“……”
他把汤碗里的汤快速喝完,跑进屋子里找了找,上次买的十根棒棒糖还剩不少,他抓出来一把到院子里,一堆堆到了严峥手边,一根自己拆了吃了。
严峥已经冲完桌子,身上的短袖湿了一半,手里的木桌正往下湿哒哒滴着水。
他放下拎着的桌板,手臂线条鼓起,湿了的衣服贴在肌肉上,紧紧勾勒着底下的纹路。
严峥接过他手里的糖,看了一眼包装。
“梭罗果?”
什么东西?
路易然没听明白。
严峥不怎么吃这种糖,放进嘴里“咔嚓咔嚓”咬碎了吃。
路易然看看他,见棒棒糖没一会儿就只剩下一根细细的白棍:“你这样吃没有味道。”
严峥继续“咔嚓咔嚓”咬棍子:“你这样吃半天才吃不出味道。”
路易然很不服气,努力地嗦了两口。
严峥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
他一向严肃凶狠的脸上忽然出现这种有点傻的表情,路易然看他,严峥像是察觉了,又很快收敛,
路易然踢踢他你又笑什么?天天有什么好笑的?”
严峥学着他吸溜了一下。
“这个,小孩子喜欢这么吃,所以我们喊梭罗果。”
路易然
他很严谨的说:“我不喜欢吃,我觉得一般。”
路易然虽然不喜欢咬碎,但是吃棒棒糖的速度也惊人的快。
严峥看他一根接着一根的吃,觉得牙有点疼,一般喜欢就这么吃?那看来是喜欢吃糖了。
还是和小孩子一样。
时间有点晚了,夜里逐渐响起虫鸣声,尤其是路易然屋子对面那颗大树的声音最吵,在院子里都能听见。
严峥站在水池边洗碗。
这里的石台以前大多按照家属身高,对于严峥来说有点矮,几乎要弯成直角才能够着水池。
路易然站在后面看看,又拆了一根新的糖。
严峥听着身后塑料包装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一根棒棒糖从旁边弹探过来,用硬硬的糖果碰了碰他的唇畔。
路易然说:“再吃一根。”
捏着白棍的手指比棒棒糖细细的塑料棒显眼得多,被糖果棍挤得微微有点肉感,还不自知地在严峥的眼皮底下晃了晃。
严峥低头叼过来,咬碎了,满嘴的甜味。
过了片刻,又一根棒棒糖慢吞吞地从旁边伸过来,路易然:“还吃不吃?”
严峥顿了片刻,然后说:“不吃了。”
路易然就把糖果又塞进自己嘴里了。
他含着糖果,说话有一点含含糊糊的,像是被糖果黏住,说出来的话也香香的。
“严哥,原来你这么居家。”
路易然说着眉头直皱,这个原来是葡萄味的,好酸。
他把棒棒糖抽出来,在院子里找了个地方扔。
严峥指节动了动,目光落在泛着水光的紫色糖果上,语气平静地说:“放那里招蚂蚁。”
路易然愣了一下,他还以为能给狗尾巴草添点营养。
他把脏了的棒棒糖塞回屋檐下的垃圾桶里,扎紧袋口,准备明天扔掉。
严峥说:“放那儿吧,我出门给你带走。”
路易然盯着严峥的背影,小声说:“那跟你当室友还真不错。”
严峥听见这话,看了他一眼:“你要搬过来?”
路易然蹲在旁边戳戳,夜里好不容易有点凉风,从严峥身边吹过来时,带了点极淡的香味。
路易然动动鼻子,闻出来是这人刚刚用点点洗洁精香味,随着清洗的清水流的他满院子都香香的。
路易然含着糖咬了几下:“不搬,严老板,你家里人知道你想和男人住吗?”
严峥听见这话有些想笑,小孩子才会吃了饭就要谈心。
他重复了一遍:“男人?”
路易然瞪了他一眼,撩起衬衫下摆,给他看自己若隐若现的腹肌线条,强调:“男人!”
严峥在那黑夜中好像发着光的莹白皮肤上一掠而过,收回视线,舌尖轻轻顶了顶牙齿。
他说:“不管。”
想和男人睡都不管。
路易然叹了口气:“顶梁柱就是好。”
严峥看了他一眼:“是因为我也不管他们。”
路易然摆弄自己的手指玩:“但是我家里人不仅管,还正在斗争。”
严峥:“你要说什么。”
路易然为了这句话铺垫了怪久的,今天阿姨的电话坚定了他的决心。
他放下手,深吸一口气,心里头居然有点儿不开心:“我是说,我还在和家里斗争呢,你在我旁边晃来晃去,容易让我自乱阵脚。”
严峥皱起眉:“你不是和家里出柜?会乱什么阵脚?”
路易然:“……我家老头子心脏不好,要是知道我出来还找了个对象,会气进医院。”
他声音渐渐小了,路易然虽然谈过很多恋爱,不过没有一次像是现在这样还没有开始就结束,而且让他这么心虚的了。
心虚得他觉得自己在欺负人。
严峥听完了,沉默了一会儿。
路易然蹲在原地,夜风呼呼地往他脸上吹,像是把心也吹出一个小洞,呼呼地漏风。
严峥的目光落在路易然的发顶,路易然头发有点长,漆黑碎发扫在后颈,衣领露出的脖颈白且修长,像是要好好养着的花卉。
他说:“好,已经放弃了。”
路易然没想到这个话题这么简单就揭过,有点稀罕地看看严峥,谁知道严峥也正站在一旁,低头俯视着他。
从这个角度看严峥眉骨高挺,唇薄得有几分冷情,配上这一身常人练不出来的肌肉,看起来颇为不近人情。
“怎么?”
路易然愣了一下,慢半拍才“哦”了一声。
他嘴里还含着糖,嘴里却像是忽然没了味道。
“真的放弃了?”
严峥“嗯”了一声,那还能怎么办,小孩连花苞都抡不起来了。
“我不会死缠烂打,你放心。”严峥说完,似乎想到今天自己做的事情有些没有说服力。他又蹲下来,发誓似地对路易然说:“今天是顺手照顾,也不麻烦。”
手还挺长。
路易然咬糖的动作缓缓慢了下来,他又“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对路易然的“嗯”从来没有说过谎,虽然路易然很讨厌这一点,但还是不得不承认严峥在他这里一个唾沫一个钉。
严峥把两个小凳放回仓库里,路易然下意识跟在他身后走来走去,严峥看了他一眼,路易然只有没得到回答才会这么跟着,现在是习惯又变了?
路易然本来是想送他出门,谁知道严峥把东西放好之后,转头对他说:“你把睡前要吃的药吃了,我就走。”
路易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刚才饭前都吃了。”
“饭前的是怕你难受的,”严峥说,“还有些空腹不能吃的,你现在吃。”
路易然刚刚莫名其妙那点惆怅一扫而空,他大怒:“我才不要一晚上吃两次。”
严峥站在原地不动,显然是一副他吃了才会走的样子。
路易然当没看见他,转头去拿牙刷洗漱,严峥靠在墙边抱臂看着他,还顺手给他拉开了院灯。
路易然刷得有点急,牙刷毛又粗又硬,一不留神捅到牙龈和唇肉,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在严峥闻声看过来的时候又镇定地假装若无其事。
严峥忽然起身,走过来,他身量太高,走过来的时候能把屋檐下的灯泡光全挡住,投过来的影子也跟着逐渐逼近。
路易然赶快漱口,吐掉嘴巴里最后一口泡沫。
严峥站在旁边看他:“急什么,不是不吃药吗。”
路易然说:“要你管。”
他说完就把牙刷放在水龙头下冲洗,自己也凑过去洗了个脸。
严峥忽然按住他的下巴,拇指在他下唇虚点了点,像是怕把他捏痛,并没有用力:“这儿,怎么回事?”
路易然没照镜子,不知道怎么了:“什么意思?”
他因为疼痛微微张开唇,被暴力刷过的唇齿肉红得有些艳丽,在洁白如编贝的牙齿边显得更殷红。
严峥看着看着,目光变得有些晦涩,不过在沉沉的夜色下并没有叫路易然看出来。
“这里,红红的。”
路易然“嗖”地就往后退了一步:“天生丽质。”
严峥沉默了片刻,似乎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怎么回他。
路易然不想再听见他奇奇怪怪的回答,神色恹恹地说:“牙刷太硬了。我上次一口气买了三支。”
严峥记得他买了好几个颜色,去窗户底下看看,见上面还躺着两支没拆封的牙刷,一支红色一支绿色。
他把两支都揣进了口袋。
路易然看他一眼,想提醒这人十分钟之前说过什么,却看见严峥起身往外走:“我不白拿,我和你换。”
看见严峥要走,路易然精神起来,跟在他身后准备关门,却听见严峥说。
“院墙矮,我可以翻过来,”严峥头也没回,宽肩窄腰的背影却让他的话相当有信服力,“不过要是我翻过来,你得把所有药都吃了。”
路易然:“……”
他恶狠狠地摔上了门,没有上锁。
第28章
严峥说到做到,之后大半个月,路易然都没怎么见到他的人影。
有一次偶然在小卖部看见他,严峥边和小卖部老板聊天,边弯腰从对他而言低矮的柜台里抽出条烟,看见路易然,和他点下头,又伸手拿出烟盒后头的薄荷糖。
路易然恍然大悟,原来是买薄荷糖的。
他买了自己要吃的棒棒棒,付了十块钱走了。
严峥的视线落在桌上都快被买空了的糖盒里,又移开了目光。
又过半个月,冯子成的项目有了大进步,他做的是采购网站,因为有国外客户的关系,牵了一笔大单,基本保住了网站的存活。
冯子成迫不及待地给来监工的路易然展示自己的成果,路易然看着网站上显示的一长串零,提不起力气地应了一声。
冯子成看见路易然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担忧地问:“你是不是又感冒了?”
路易然的感冒反复了好多天,前几天才彻底好,但是最近早晚温度开始降下来,冯子成有时候进他家院子里都觉得有点冷。
“没事,”路易然闭着眼懒懒地说:“早上八点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电话里为什么不能说。”
上午工作室还停了会儿电,一冷一热的,路易然差点感冒复发。
冯子成觉得这个要现场看见才有冲击力,他看路易然不为所动的样子,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拿去给叶如看了。
路易然摸出手机看了眼,通知栏空空的。
严峥那个神经病控制狂,说不追人可以,不过要等他感冒彻底好。
他还得拍照给人吃掉的药,不然这人半夜会翻墙过来给他吃药。
不过自从确认他感冒彻底好了之后,严峥确实再也没有给他发过消息。
而且……
路易然摸着手机在手中转了转,严峥用来联系的号码,和之前给自己的名片上不是同一个。
一个三个八,一个三个六,想记混都难。
挥散脑袋里杂乱的想法,路易然阖眼休息,过了几分钟,他察觉身边有道明显透着打量的视线,倏然睁开眼:“有事?”
正偷偷盯着他看的青年被吓了一跳。
然后道:“我上次在楼上看见你上了辆豪车,那是你哥吗?”
路易然又闭上眼睛:“不是。”
是的话,他亲哥打飞的来也要把他抽一顿。
青年再接再厉地说:“可我看你们关系挺好,那男的长得挺凶的,我前几天还看见他在前面的店铺。”
前几天还在?
路易然这段时间可没有碰见过严峥,他启唇道:“邻居,我过段时间就搬家。”
青年又被他噎了一下,正好冯子又走回来,青年凑到冯子成身边看去了。
手机震动了两下,路易然这才睁开眼。
他说搬家不是闹着玩,有个和他玩的不错的朋友在江市有房子,听说路易然在这里住老屋,甚至最近都是去澡堂子里洗澡,痛心疾首。
“住我的,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朋友说,“我们请你过来当模特都不干,你就白给那群大老爷们看?!”
这个朋友在外国主修艺术,以前时常出大价钱拜托路易然去当裸体模特,结果被当初脾气并不好的路易然赶出去了,两人一来二去勉强当上朋友路易然后来发现这群搞艺术的都挺变态。
路易然面无表情地对着电话说:“你以为会有人看?”
对面朋友笑嘻嘻:“肯定有啊。”
路易然懒得理她,朋友劝道:“我房子里有阿姨,有独立卫浴,什么都不缺,那你直接拎包入住。”
“这段时间你爸不是也没什么动作吗,我看你哥都在准备出差了,情况肯定稳住了。”
路易然本来想说算了,但是话到嘴边,他想到这几天都没看见严峥,要是这人搬走了,自己也搬家。
“我考虑考虑,”路易然垂着眼说,“我哥去哪里出差?我怎么不知道?”
“你能知道什么,就我们这群看热闹的关注着,”朋友说,“不知道啊,应该是你家国内那两个分公司吧,不然这个时间点还能去哪里。”
路易然“哦”了一声,也失去了兴趣:“挂了。”
“别,搬不搬给句准话——”
路易然冷酷地给了她挂断电话。他坐直了,和冯子成打声招呼回家去了。
冯子成百忙之中抽空抬起头:“你要的多肉在桌上,别忘了拿!”
路易然最近新多了养花的小爱好,闻言捧走小花盆朝他挥挥手。
路过之前的店铺,路易然多冲里面看了几眼,里头只有一个前台,一目了然的布局,店里寒酸得连一副挂画都没有,像是简装房直接拿来用。
跟隔壁似的,只要没人住在里面,看起来就像是个荒废了多年的院子,门口的单车又重新堆上。
路易然收回视线。
他回到家里,严峥推来的自行车还靠在墙上,放东西的房间有点乱,路易然懒得塞回去了,多让它见见太阳。
路易然捧着冯子成塞给他的多肉,放在了自家的屋檐底下。
这一盆多肉旁边还有四个空空的花盆,路易然这段时间找到了新的爱好。
只是这边不像他们街上就有人拖着板车买花,路易然找这几盆花废了点功夫,结果到手半个月全枯了。
冯子成听说这事和他说多肉好养,他们办公桌上放了好多盆,不要管都活得好好的。
路易然放下手里翠绿饱满的植物,曲指弹了下肉肉的叶片。
“别死了啊。”
他拍拍自己的裤脚站起身,开始去翻冯子成给他的客户详细信息。
最近他和冯子成改了合作形式,他去看了半个月,冯子成工作室已经成型,只要稳住,之后在江市吃掉一片市场不成问题。
路易然哼着歌起身去给多肉浇水,过了一会儿接到电话,早晨还神采飞扬的冯子成在电话里垂头丧气地说:“易然,我们这又停电了。”
听说路易然成了合伙人,冯子成这段时间接了不少电话。
路易然读书时投资是一把好手,最爱坐着把钱赚,目光准得惊人,只不过从来没有传到其他圈子里去。
他在大学期间做一个项目亏一个,还以为自己转运了,没想到还是这么背。
他沮丧地说:“正好是交易付款的时候崩了,叶如反应快,用了备用发电机,用国际网络不稳定搪塞过去,不过这几天都要停电,可能会露馅。”
“有人说是开发商把电线给剪了,好多人在吵。”
路易然愣了下,开发商不就是严峥?
他最近看新闻的时候留意了一下,发现严峥是做物流起家,现在在尝试进军房地产,才接手第几个,就开始出岔子了。
“怎么确定的?”
冯子成说:“街坊说的。”
路易然心情不太好:“网站怎么样?”
“小发电机带整个屋子够呛,只能保证后台正常运行,”冯子成有点焦虑,“他们打电话问了电网公司,几天后才能来修。”
路易然靠着门思考了一会儿,说:“等着,我问问。”
他对着屏幕上某个号码犹豫了一会儿,指尖点了点,两人的聊天内容还停留在一个月前。
聊天框里路易然拍了张把药扔进垃圾桶的照片,通知他自己的感冒已经痊愈。
严峥回了“那就好”。
从此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发过信息。
路易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打过去。他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工作室那里看看什么情况。
谁知道刚出门的时候,冯子成又打来的电话,和他说底下闹起来了,不仅有居民,还有人在砸东西,有人看他们屋子亮着灯,还敲门来问是不是他们剪的电线。
路易然听得直皱眉,让人关好门窗别出去。
挂断电话,他的手在手机上摩挲了记下,想到工作室这段时间老莫名其妙停电,冯子成才会买发电机。
而且不止他们这一栋,那一块的房子都经常被人拉电闸,要不是没有正经居委会,估计现在都有大妈大爷守着电箱了。
路易然叹了口气,给严峥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被接通,另一头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
“哪位。”
路易然眨了下眼睛,不是吧,也就半个月没联系,连号码都换了。
他顿时有点后悔打这通电话。
那头没有得到回复,杂音响了一会儿,紧接着严峥有些冷硬的声音响了起来:“哪——”
路易然手比脑子快先挂了电话。
他呆住了,盯着上面挂断的号码,慢吞吞也点删除。
算了,小问题,他自己也可以打。
车上,副座举着电话的人有些傻眼:“老板,他挂了。”
严峥正开着车,闻言皱了下眉,能打这个电话的大多都是合作伙伴,打错电话的少。
他说:“有没有备注?”
拿回手机的人不识字,认真的数了数备上头的备注:“有有有,两个字的。”
严峥通讯录里两个字的人挺多,严峥却莫名有点心慌。
他让人调出来拿给自己看一眼,等那半个屏幕凑到视线里,严峥眉心一跳。
他当即打了个方向盘,将卡车停在路边,打开双闪,开始回拨。
车厢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听筒里传来正在通话中的通知音,严峥借了副驾的手机,对照着号码一个个按进去,又打了一遍。
路易然刚刚关上屋门,看见屏幕上跳出的未知号码,心跳莫名乱了一拍。
他关上院门,上锁,沿着墙走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把电话放到耳边:“哪位?”
这条路白天没什么人,巷子长长的,很安静。
电话对面一直保持着安静,只能听见规律的呼吸声,似乎在想开场白。
路易然说:“不说话挂了。”
严峥立刻出声阻止:“是我。”
这人的声音有点挠耳朵,路易然眨了眨眼:“怎么不说话?”
严峥低声说:“我在想第一句说什么,才能让你不把这个号码也拉进黑名单。”
“我身边就这一台手机了。”
路易然:“我没把你拉进黑名单。
严峥说:“可是我打不通。”
路易然笑了一声,靠在门口说:“严老板,打不通还有一种可能,我真的在和别人打电话。”
严峥能敏锐地从路易然的语气中听出一种疏离,这和之前的语调听起来完全不同。
严峥垂下眼,手上摩挲了一下方向盘上粗糙的皮革:“有什么事?”
路易然把这边的事情说了,严峥沉吟了一会儿:“我先让人拉两台发电机来,你等一等。”
电话另一头有电风扇的声音,还有汽车有点吵的发动机声。
路易然往外走,拦了一辆出租,顺口问道:“你在车上?”
“我刚刚在开车,”严峥说,“手机是别人接了拿给我的。”
路易然愣了一下,心里觉得这人好像在为了之前的事解释。
他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下,然后说:“行,你继续开,我去接发电机就行。”
严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挂了电话,他沉沉地盯着屏幕,收起了手机。
第29章
路易然到地方,被剪了电线的不止冯子成他们一栋。
白天还是热,家里连风扇都用不了,不少人到街边去蹭小店里的空调。
路易然也有点热,他到的时候工作室门口的人散了,就剩下几个不死心的大爷在门口徘徊,想进去蹭点风扇。
路易然走过去把人拨开,敲开门。
冯子成忧心忡忡地在门里头说:“别敲了别敲了。”
“是我,”路易然扫了一眼外头,说,“出来吧,外面就两个老头,打得过。”
他敲门的手臂修长,覆着薄薄的肌肉,侧脸乖戾冷然。
大爷一看他,又看看出来两个人高马大的年轻人,也一哄散。
整个工作室的人就留了一个叶如在楼上。三个男生热得蹲在楼道里,人手拎了一把广告纸当扇子打。
冯子成扇得广告都软了:“怎么样?”
路易然在他下面一个楼道口,闻言招了下手,冯子成冲下来急刹住:“快说。”
路易然:“等会有发电机。”
蹲在一旁的青年热得浑身是汗,闻言瞅瞅路易然,这不会是在说大话吧,一台发电机几千块呢,要解决买一台就行了。
路易然和他对视了一眼,转头对冯子成补充道:“不知道什么功率的,到时候不够你上去抢。”
青年:“……”
等了一会儿,蹲在路口的几人看见四辆皮卡拉着八台发电机哐哐哐开进了小路,四人脑袋齐齐转动,看着皮卡停在了路边。
那皮卡拉的每个都是极大功率的发电机,看起来像是一台就能供两栋楼的级别。
路易然
至于用这么多?
车上人很快下车卸货,周围的居民围观过来,七嘴八舌地告诉他哪栋楼老人多。
路易然后退几步给众人让出位置,很快手机响了,是某个尾号888的号码。
路易然接通电话:“你干嘛?清仓啊?还是要把这一块电线都剪光光。”
他说话带着一点南方的口音,就算嗔怪也显得像是撒娇,没有上一通的电话那么冷淡。严峥静静听着,过了一会儿才说:“备用。”
路易然看见几个人想抢台发电机去用,被驾驶座上凶神恶煞的青年吓到一边。
路易然看得嘴角翘了下,声音不自觉软了下来,对着电话另一头说:“烧油的,你不如拜托人家早点来修。”
严峥说:“我尽量。”
路易然听见电话对面风扇呼呼吹的声音,还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知道这人还在开车,没再瞎扯,挂了电话。
这次好歹和他说了拜拜,不过也没问他来不来。
送发电机的人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落在路易然身上时亮了下,路易然迷惑地和他对视了两眼,看见这人转过身拿着小灵通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
几分钟后,一辆海市通常不让进市区的大货车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巨大的红色货车轰鸣着开了过来。
路易然目瞪口呆地仰头看着这辆货车轰轰烈烈地停在路边。
车门被拉开,严峥踩着边缘,健壮的上半身从车里探出来,锐利的目光在周围梭巡一圈,找到了路易然的影子。
他从楼梯上跳下来,踩在地上,高大的身影轻松穿过人群,走到路易然身边。
路易然想问他来干什么,但是话一出口,变成了:“……你怎么从这上面下来?”
“在跑车,正好回来,”严峥走到他身边,环顾四周,发现被剪断的并不只是这一栋,隔一片就有一群人聚集,“发电机分完了?”
“还没,”路易然,“你现在跑车不是浪费时间?”
“不浪费,偶尔跑一趟才能知道情况。”严峥才出差回来,忙碌中抽点空出来并不难,“不然不知道师傅从中间吃了多少,吃多会撑死,要是不留,手下这群人也不会安分。”
路易然说:“那你当老板有点累。”
严峥看了他一眼:“都是一样的。”
路易然想起自己这刚上任就得干活的身份。
也是,最近不知道谁在剪电线,还往严峥身上栽赃,他这个合伙人不也得跟着跑?
路易然和严峥去楼下电箱看看,剪电线的人下手挺狠,里面的电线断得破破烂烂,铜丝都抽了不少。
住户已经报警,只是这边人员杂乱,监控早就坏了,根本没用,警察还在旁边了解情况。
上午就停了电,下午电线就被剪了两人往外走的时候听见有人肯定是开发商干的!”
路易然闻言同情地看看严峥,严峥似乎没把这些人放在心上,打了几个电话,让人多拉几台发电机过来。
路易然有点琢磨不透这事儿到底是冲着严峥来的还是冲着他们工作室来的,毕竟时间有点巧了,但是手段又有点下作。
警察先调了小区仅有的几个监控记录走,路易然看着警车离开,觉得有点够呛。
严峥让几个手下晚上在附近守着,几辆小货车拉着发电机过来,周围居民听说是开发商给大家用的,也是一脸的不信。
路易然心里琢磨着这事儿似乎有点不对味,那只要一直派人守着,不就一直没事了?反正对严峥来说就是花点钱的活。
他觉得不对劲,又琢磨不出来哪里不对,下意识跟着严峥走了。
严峥去看了一圈情况,他们拉了五台发电机来,这里一共有十几栋居民楼,前两天就有几栋被拉了电闸,今天一口气剪断了八栋楼的电线。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过去下了两台发电机,等回来后,正在那打电话要运更多发电机的青年看见他叫了一声:“严哥。”
严峥朝他点点头:“情况怎么样?”
“发电机不够,还要再送两台,不知道谁剪的,我们都说今晚待着防着这孙子呢!”青年面色阴狠地骂了两句,从兜里摸出烟盒,朝着严峥叩开,“严哥,来一根?”
严峥站定了,刚要拒绝,忽然背后一重,撞得他整个人都顿了下。
他转过身,看见鼻尖被撞得通红的路易然。
路易然捂着鼻子退后两步。
这一下撞得不轻,酸痛源源不断地从鼻腔里传来,路易然眨了下眼睛,眼里一下子盈满了眼泪。
严峥身边的下属手足无措地看了严峥一眼:“老大,这……?”
别是来碰瓷的吧。
路易然这才发现严峥似乎准备走了,旁边停了辆刚才拉发电机的皮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过来的。
路易然瓮声瓮气地说:“我没看见。”
严峥看着他的动作皱眉,放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还是克制住没有动作。
他顿了顿,转身去车里拿了一包抽纸,递到路易然面前:“有没有事,去医院?”
一天到晚就想着去医院。
严峥的后背硬得像石头,路易然有点生气,慢吞吞地说:“要去你去。”
他从严峥手里抽走两张纸,擦掉眼尾的湿痕,又把纸巾仔细地对着,捏在手里。
“你要回公司?”
“不,我去找赵子俊,他在帮我盯着人,说不定知道是谁的人干的。”
严峥回答,目光盯着路易然的眼尾。
来送货的都是严峥手下的爷们,不太讲究,车里有纸就不错了,都是便宜货,擦得路易然眼尾都红了。
严峥看得皱眉,轻轻咬了咬牙,不该拿这群人的。
路易然不在意,在周围看了一圈,没看见垃圾桶。
他抓在手里:“我也要去。”
路易然原本以为自己要解释一下原因,没想到严峥什么也没问就同意了。
严峥见他还捏着那纸,把手摊开,示意他扔自己手上。
严峥手上有一点脏,是刚刚搬动机器时沾上的黑色机油。
路易然抓着皱巴巴的纸巾狐疑的看着他,伸手给他擦了一下,纸巾就变得黑乎乎的:“你自己没有手?”
“扔我手上,”严峥说:“车上有装垃圾的塑料袋,我给你放进去。”
路易然不信,抓着纸说:“那你给我一个垃圾袋。”
“他们在车上抽烟吃东西,还吐痰,垃圾袋很脏,”严峥不动声色地问,“真的要?”
路易然“啪”地把纸巾拍进了他手里,满脸都是崩溃:“闭嘴吧你。”
严峥把纸捏在手里,顺手先放进了口袋里。然后就看见路易然狐地盯着自己有点皱巴的短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平日里严峥被肌肉绷紧的线条似乎没了吸引力,路易然警惕的摸摸鼻子,觉得自己刚才撞的那下把鼻子撞脏了。
严峥说:“不臭,我们跑车路上可以冲澡。”
路易然不信:“你们还住旅馆?不是很赶时间?”
严峥听得好笑:“有个水龙头就行了,吃饭的时候去后面借来冲一个,三分钟。”
路易然:“……”
他更警惕的后退了两步,严峥说:“你刚刚不是撞到了,有臭?”
路易然不记得了,刚刚那一下痛死了,谁还管臭不臭。
严峥见状上前一步,路易然就像试探的大猫,谨慎的凑上去闻了闻,严峥衣服应该只穿了一上午,还带着点硫磺皂气味,确实没有什么汗味,不过在封闭狭小的车厢待了一上午,衣服上透着淡淡的烟草味。
还有机油味。
路易然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骗人。”
鼻子还痛,眼睛还红,这么一说话让他看起来像是被熏的。
严峥低头闻了闻自己。他鼻子不灵,使劲闻了半天才闻出那点味道。
好少的一点点,风一吹就散了。
他立刻往后退两步,有点紧张地看着路易然:“我走远点,你别哭了。”
路易然说:“你才在哭啊!?”-
发电机下完后车队才走,一辆皮卡停在两人面前,严峥拉开车门降下窗户散车里的味道。
上车后,路易然把脑袋凑到窗户边,努力吸吸,像是很珍惜这点新鲜空气似的。
前座的青年见后面一个窗户大开,伸手想关空调,结果座位被人从后面踢了下。
青年从后视镜看见严峥正盯着旁边那男生,抽空扫了自己一眼,表情怪冷的,于是收回了手。
行吧,老板要吹空调。
他转而想把空调开大,严峥出声道:“别开。”
青年疑惑地说:“严哥,你不热啊?”
脖子上都是汗了。
路易然闻言往旁边瞥了一眼,看见严峥蜜色脖颈上的汗珠,目光像是被烫到一样移开。
不是给他了纸吗,连擦都不会擦一下。
严峥:“在车上了一天,空调吹烦了。”
“……”
路易然就这么一路吹到了一个会所,他眨了下眼睛,注意到这里是上次他和段干嘉去看摩托路过的地方。
段干嘉好像还说有个什么惊喜,现在也没给他。
皮卡在门卡被拦下,严峥从车窗后露了个脸,保安就放行了。
严峥看着像个常客。
路易然看着严峥把窗户升上去的时候支着下巴打量了一下。
严峥鼻梁很挺,长得很有男人气,虽然凶了点,但是应该也很受欢迎。
他还记得上次有人给他们推荐的时候说的是这里可以找乐子,这么说,严峥应该隔三差五就来这里找乐子了?
路易然正在心里编排严峥,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
皮卡熟门熟路地到了会所后门停下。
严峥下车后准备绕到另一侧给路易然开车门,刚刚走到一半,路易然就自己拉开车门下来了。
严峥脚步一顿,转向了后门。
路易然插着兜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门口早就有人等着,见严峥来了按亮电梯:“严总,赵总在办公室等您。”
严峥朝她点了下头。
接待带着人进电梯,等发现严峥这次居然带了个年轻的男生来,还先一步进了电梯。
接待偷摸从电梯厢的镜子侧壁上看了这个年轻男生好几眼。
结果等他又忍不住看一眼的时候,发现发现路易然也正兴味盎然地从反光上看着他,见他发现了,还挑了下眉。
接待差点按错楼层,连忙定神按了楼层。
严峥看见这一幕,眸色深了深,并没有说话。
到了楼层,接待手忙脚乱地引两人出了电梯。
这一层的吊顶极高,地面铺了大块深色大理石砖,清晰倒映着上方的灯光。
赵子俊的办公室比严峥的花里胡哨许多,路易然一进去差点原地退出来。他侧着脸眯了眯眼睛,才不再看里面的装饰。
他说:“……这什么路数?”
赵子俊看着像是个花花公子,他以为审美应该不错。
为什么一进门会有两个巨大的三脚金蟾,金蝉底下还是黑檀木圆托,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五色玛瑙石头。
严峥看着他的反应,唇角微微勾了下,解释道:“招财,一般这里都是这么弄的。”
路易然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两人绕过玄关,严峥将椅子拖开让路易然坐。
接待眼睛都看直了。
进电梯,路易然全程没动手,还是严峥给他挡的门,等出电梯进了办公室,也是严峥给他拉椅子,拿喝的。
“你要喝什么?”
路易然很久没喝东西了:“有什么?”
严峥站在冰箱跟前看了看:“牛奶。”
路易然:“……你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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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骂人。
接待在心里尖叫,把这个漂亮嚣张的年轻男生鉴定为看着很厉害的严总的小情人。
路易然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发毛,他摸了摸手臂,觉得可能是这里的空调开得太低。
严峥有点惋惜地走回来,想坐下,刚刚拉开椅子,就被正要坐下,忽然感觉手下的椅子被抵住。
他垂头看见一双球鞋,抬头同路易然对视,路易然缓慢地,推着椅子腿往旁边挪了挪。
“挤,”路易然说,“坐远点。”
路易然不紧不慢地勾住凳腿,往旁边踢,严峥等他踢完才坐下。
路易然眨了下眼睛,发现自己好不容易推出来的空间顷刻间就被这人的长手长脚占满,宽宽的脊背挡住了大半视野。
牲口。
路易然小声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几分钟后赵子俊就来了。
他穿着深紫色的衬衫,像是只花蝴蝶,隔着玻璃看见路易然也坐在他办公室里,颇为意外地招呼他:“易然,你也来了啊。”
听见这个称呼,刚坐下的严峥倏然抬头望了他一眼。赵子俊恍若未觉,笑嘻嘻地从路易然身边走过。
路易然“嗯”了一声。
赵子俊绕去办公室的冰箱,回来的时候放了瓶冰的草莓牛奶放在路易然面前,转回身时和严峥对视了眼,露出个奚落的贱笑。
路易然看着跟前粉蓝的卡通牛奶,眉心跳了跳:“搞什么?”
赵子俊转回身风度翩翩地说:“别介意,我这里有时候会有合作商带小朋友来,你先喝这个,别的我让人下楼拿。”
路易然面无表情地说:“我也可以不喝。”
赵子俊耸耸肩:“也行。”
他已经听说了严峥的事情,顶着严峥这老男人幽深的视线在办公桌下头翻了半天,拿出叠文件扔严峥面前:“之前两个老东——”
赵子俊的后半句在扫到路易然后卡了壳,改口道:“老头都没动静,他去啃其他硬骨头去了。不过一直和你不对付的徐老板不知道从哪里整了个‘海龟人才’,一来就抢了我不少生意不说,还盯着你准备拿的下一块地。”
赵子俊说:“要是你手头没收拾好,下一块估计能落他手上。”
严峥拿过桌上的文件慢慢翻看,他看得很慢,路易然等得无聊,拿着草莓牛奶摸来摸去,还是拆了吸管戳开。
男生捏着吸管的手指细长漂亮。
严峥看完里头的资料,递给路易然。
路易然打开文件夹看了两眼。
纸上内容其实不多,大部分都是这个徐老板和手下得力干将这两天的动向,上面还有几张照片,这人看起来过分警惕,照片里的眼睛阴沉狠辣,赵子俊找的人没抓拍到几张。
“长这么凶,”路易然边翻边问:“他搞什么的?”
赵子俊意味深长地笑了下:“什么挣钱搞什么,明里暗里都有,不然藏这么严实干什么?”
路易然又喝了一口牛奶,草莓牛奶香香的,是他没喝过的牌子,居然有点好喝。
他翻过来看了眼牛奶名字:“他做不做采购网站?”
“明面上没有,不过他手下不挂靠业务,说不定有,”赵子俊想起来路易然最近在干什么了,“姓徐的手上饭碗不少,你们整的东西太复杂,他还不如多开两家会所。”
路易然点了下头,冯子成这大单能成,一方面是国外有人,一方面是依本地货源能占着便宜,要是被人搞了,他们的小工作室就要完蛋啦。
路易然一想事就像是发呆,他屯屯屯把牛奶喝完了,回过神对上严峥盯着他手指的目光,回瞪了一眼。
没见过人喝牛奶?
他把空盒子扔进脚边的垃圾桶,准备合上文件夹时某张照片掉了出来。
他看见照片上人露出的侧脸,愣了一下,抬头问:“这个是谁?”
赵子俊跟着凑过来瞥了眼:“徐老板的海龟人才咯~”
路易然“哦”了一声,神情有一瞬间的古怪,在场的都是人精,赵子俊当场就笑了一声:“这是什么反应,我记得你也是海龟,你们认得?”
严峥也跟着抬眼,路易然并没有看他,而是正用一种奇怪盯着照片上的男人。
那种感觉难以描述,严峥的目光暗了下来,落在路易然的脸颊上。
“认得?”
路易然心情复杂,他当初觉得这人身材挺不错的,怎么现在一看,怪干瘪的。
都怪严峥前段时间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把他的口味养刁了。路易然把照片扔回桌上,叹了口气:“挺熟的。”
前前前男友,能不熟吗。
第30章
严峥的手按在那张照片上,没让照片飞走,他拿起来看了眼,这才连着文件一起扔回赵子俊怀里。
路易然目光跟着照片一起挪走,然后被严峥捧着下巴,转回脑袋。
严峥的手指很长,手背布着深色的青筋,捧着路易然的下巴时,透着种粗粝的力量感。
路易然顺着这人的腕骨,手臂,肩膀一路往上看,才发现这人正俯身注视着自己。
“……干嘛?”
严峥吸取了上次捏疼的教训,曲起手指托起路易然的下巴,和他对视:“有多熟?你怎么这个反应?”
路易然还没被人这样捧过下巴,舒服得眯了眯眼睛。
没得到答案的严峥晃晃他的脑袋。
路易然被迫睁开眼睛和他对视了几秒,蹙起眉。
要是陆奉在这里,一定意识得到这是路易然要开始使坏,然而路易然面前的是严峥,看见这样的神情后,手指动了动:“我没用力。”
“没用力也不行,”路易然说,“同校,当然熟。”
他说着回过神,瞅瞅开始假装失明的赵子俊,在桌子底下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踢了严峥一脚:“松开。”
整个桌子都跟着动了一下,严峥没动,路易然这脚跟没踢他小腿上一样,除了长裤上多一个鞋印外,甚至一点疼痛都没有感受到。
他眉眼不动,路易然只好伸手,捏住严峥的手腕,提醒道:“严峥,我们可说好了的。”
严峥的腕骨有点粗,钢板似的,他一只手甚至有点圈不过来,要用力地捏着往外拉。
严峥听见自己名字,动作顿了顿,顺着路易然的力气松开手抽了回来。他没说信不信,准备让人去查查看。
严峥说:“徐老板不是好人。”
路易然看出来了:“所以?”
严峥眉目动了动,看向路易然:“他的下属也不是好人,要是你和他手底下的人谈恋爱,你父亲会被气得更厉害。”
路易然捂了半天的事就这么被说出来了,他看了眼已经挪到办公桌后翻箱倒柜地放文件的赵子俊,抬脚狠狠踩了严峥一下。
他压低声音说:“这件事怎么能到处说?你追我难道很有面子吗!”
严峥稳稳当当地站着,他的手落在身侧,像是隐秘地摩挲了一下指腹:“他们都知道了。”
不仅追人知道了,连被拒绝也猜得差不多了。
路易然听见这话眼前一黑。
严峥看起来像个锯嘴葫芦,怎么一转头就什么都告诉别人。
这可是同性恋啊!
严峥又被踩了一脚,乖乖站在原地让路易然撒气。
路易然说不谈恋爱他以理解,但要是只是不能和自己谈,他就有点不明白了。
一行人聊完,严峥出门,路易然揣着卫衣兜兜跟在他身后,哪怕两个人刚刚闹了点不大不小的矛盾,路易然开门进电梯按楼层全程依旧没抬一下手。
赵子俊靠在办公室门口没送,也拦了身边的接待。
见状,他撞了下身边的接待,说:“看见没,你们严总那不值钱的样子。”
两人走得远,没听见他的话。
接待露出了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电梯门从两边合上,路易然才注意到接待没有跟进电梯,他愣了下探头往外看,结果被严峥拉回电梯。
严峥把人拉回电梯厢后松开了手:“电梯门要关了。”
路易然“哦”了声,电梯门在两人面前缓缓合上,门板上倒映着两人的身影。
路易然盯着门板上严峥的手,青色的经络从手臂蜿蜒到手背,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那张照片的一幕还历历在目。
严峥注意到他的视线,垂下目光,从镜子里和路易然对视了一会儿,顺着他的视线落在自己手上。
他没看出个所以然,又抬头去看路易然,路易然理直气壮地回视:“看我干什么?”
严峥没说话,伸出手在镜子上轻轻碰了下,路易然像是被碰到了一样,“嗖”地往旁边挪了挪。
“干嘛?”
严峥没说话,他记着自己答应过什么,收回手后说:“门脏了。”
路易然“哦”了一声,电梯门上确实有一点脏东西。
他在卫衣口袋里翻了翻,给严峥塞了张纸:“那你擦吧。”
严峥当真蹲下来把那几点浅浅的水渍擦干净了,出了电梯后扔进门口的垃圾桶。
皮卡依旧停在后门,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多了辆悍马。
严峥从他身后走出来:“金村已经有人盯着了,徐老板我这几天会查,你下午去哪?”
金村正是冯子成他们那一块地方的名字,路易然在手机上和冯子成聊了几句,确定那边没什么意外后把手揣回卫衣的大口袋里,像是只揣着手的兔子。
兔子晃晃悠悠地走回他身边,说:“回家。”
严峥多看了几眼。
路易然在皮卡旁边转了一圈,发现原本开车的青年不见了。
旁边的悍马传来解锁声,严峥说:“我也要回去一趟,一起。”
路易然立刻从后座钻了上去,见严峥站在门外没动,把脑袋伸出去:“怎么了?”
路易然见他杵在外面没动,催促道:“快上车。”
在外面跑了一天,在金村的时候甚至连电风扇也没有,他边说边低头,有点嫌弃地看看自己,觉得有一点脏脏的:“我要回去洗澡。”
这几天他也打探清楚,这个点澡堂子里几乎没有人,是他洗澡的大好时机。
还是只会自己洗澡的兔子。
严峥没扔住别开了脸,他没养过兔子,就养过青菜,白菜,红薯,能养过最珍贵的就是路边小摊主觉得品相不好的小白花。
严峥朝他伸出手,路易然下意识抬了抬下巴,以为这人又要给他垫下巴,有点娇矜地等着。
谁知道严峥手一转,按下了车门上的锁。
路易然:“……”
严峥低头看他毛茸茸的发顶,和他说:“要是再这么趴在车门上,我要开儿童锁了。”
路易然骂了他一句,爬到前座系安全带去了。
严峥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这辆车车内空间很大,但他坐进来后还是要调座位,调靠背,甚至调整后视镜。
路易然看了一会儿,感叹道:“和你一起跑车的人真麻烦。”
每次换司机都要调,麻烦死了。
严峥闻言看了他,没说话,伸手在旁边的车门上按了一下,四周的车门跟着传来“咔嚓”的上锁声。
路易然跟着眨了一下眼睛。
车没启动,严峥坐在原地也不动,钥匙就插在上面,也不见他转动一下。
路易然这回觉得副驾的座椅有点硬了,他不自在地动了一下:“不麻烦,行了吧。你不会开?”
“会,”严峥双手放在方向盘上,转头看着他,慢慢道,“但是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就商量一件事,那干嘛这么严肃。
路易然一下就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懒懒地说:“好啊,你说吧。”
严峥:“你上次说要保持距离,那以后见面,不能像刚才那样对我。”
路易然
他转过脑袋看严峥:“我做什么了?”
严峥也瞅他一眼:“踢我。”
“就踢了一下!”路易然脑袋上的问号都要冒出来了,“你要碰瓷?”
严峥沉默了,他这个时候的反应简直像是封建社会的小媳妇,过久的沉默甚至让路易然的思绪歪到了不可明说的方面去。
路易然一下子理直气壮起来,从副驾上爬起来,抬脚想踩在中控台上给他看:“是你思想龌龊。”
“坐好,”严峥低声训了一声,又说:“我还没想到那里去。”
“那里?是哪里。”路易然也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
严峥可能最多就是因为这个动作透露着的亲密意味太多了才不喜欢,他装傻坐好。
绷了一天的距离就这么土崩瓦解,路易然“哦”了一声:“那我下次想踢你怎么办?”
他们之后还要查徐老板的事,总不可能就不见了吧。
路易然想想严峥这半个月袅无音讯,觉得严峥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他警告道:“不准躲我。”
还不能躲。
严峥顿了顿,咽下了“能不能不踢”这个问题,只好说:“踢重一点。”
路易然还第一次听见这种要求,恶狠狠地答应了。
严峥于是转动车钥匙,点火发动。
两人一路无言地回到家。
到了地方,严峥抬手解开安全带的时候,路易然已经从副座窜下去了,像是生怕和他拉进了距离似的,还和他招呼了一声:“严老板拜拜。”
严峥的动作顿在一半,手还停在安全带上,看见他窜进房子里的身影,笑了一声。
路易然窜回了院子里。
他哼着歌进了屋子,路过屋檐下的多肉,看见它还**地活着,叶肉圆润光滑,莫名心情很好地捏了捏。
多肉圆嘟嘟的叶肉团成一圈,路易然挨个捏完后意犹未尽地捏捏手指,这才进了屋子。
他收拾好要换洗的衣服装进袋子里,顺便检查了一遍手机,准备把手机扔家里。
这么一检查,他看见那前两天段干嘉给自己发的消息,说严峥以前的确接触过一两个男人,不过很快两人就分开了。
段干嘉用了二十个感叹号来表示震惊,江市居然真的有别的同性恋!!!!
路易然看得翘起唇角,又很快放下。
白天和他打电话的朋友发来了一串住址,让他有空过去看看。
路易然清了清嗓子把手机扔到一边,拎着袋子去洗澡了。
路易然出门前还特意看了一眼,门口空空的,严峥不知道开着那辆车停到哪里去了。
路易然立刻钻出门,脚步轻快地沿着巷子走到底,很快到了上次看见的澡堂。
玻璃柜台后的大妈看见他:“又这个点来洗澡啊?水还凉着呢。”
路易然把十块钱放在她面前,等着她给自己拿可以挂在手腕上的钥匙。
“现在这么热,冷水澡也可以洗的。”
大妈把钱扫进下面的抽屉里,在堆钥匙里翻了翻,给他找出来一个新一点的:“给你。”
路易然心情更好了,大妈经常会给他找用的不太多的那个柜子,今天还是那个。
虽然有点高,但是很干净。
路易然把钥匙挂在手腕上,拎着袋子去了后面的房间,男左女右,墙上挂了牌子,非常好认。
脱衣服的地方靠墙放了一排铁柜子,另一边是矮矮的一排椅子,估计是让人坐着脱裤子的。
路易然没碰,想到很多人光屁股坐着就要自闭了,他这个柜子比旁边的高一截,要垫着脚才能把袋子塞进去。
他放好东西后,脱掉上衣和外裤,柜子是铁皮做的,碰到的时候会发出和地面的摩擦,有一点刺耳。
路易然第一次来的时候还缩手缩脚,这时已经有点习惯。
现在还不是大家的下班时间,他看了一眼时间,还有整整四十分钟!足够他慢慢洗了。
路易然踩着拖鞋,布料摩挲间脱掉了长裤,他单脚踩在地上,一不留神踩到裤子,有点不稳地扶了下旁边的柜子。
柜子随着发出很吵的一声“嘎吱”声,路易然立刻收回手,摇摇晃晃地要摔了。
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双手,扶住他的腰,帮他站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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