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然停下了脚步。
他狐疑地跟着严峥进了他的院子,还真在卫生间看见个洗澡的莲蓬头。
路易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是有地方洗澡了,他的心情还是好上不少,连忙跑回家抱着自己的换洗衣服过来。
严峥教他调完水温,静静站在院子里不知道等着什么。
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老屋子地漏不太好,时不时有水从门缝下漫出来,一阵一阵的,像是被水打出的波纹。
严峥敛着眉靠在石台上,摸了一根烟咬在唇间。
他的唇很薄,唇线清晰,嘴角微微向下,加上天生悍利的长相,是看起来有些冷漠无情的那种冷酷。
太阳渐渐落下,阴影逐渐笼上整间院子,只有院门口亮着的灯照进一丝橙黄色的光,在严峥眉眼下落下浅浅一层阴影。
有蛾子在院门沿下的钨丝灯泡周围胡乱扑腾,一不留神撞进门框的蛛网里。
路易然在屋子里喊他:“你没有沐浴露吗?”
严峥起身走到门边,门里人用了热水,热气丝丝缕缕地从门缝蔓延出来,缠绕在人身上。
严峥说:“嗯,我用的肥皂。”
路易然说:“可这是洗衣服的肥皂!”
这还是他前几天买衣服才知道的!
严峥似乎笑了一声:“是啊,我也没想住这么久的。”
这里的水压好大,路易然就听见严峥叽里咕噜几句,具体在说什么也听不清。
他把水关掉,凑到门边:“你说什么?”
门口静悄悄,没人回应,路易然又问了一遍,发现还是没有人应后,悄悄打开一条门缝,从门后探出脑袋往外看看。
院子里空荡荡的,院门倒是锁起来了。
路易然:?
他不信邪地探出来看一圈,严峥居然抛下他走了。
路易然气死了,他又没有嫌弃的意思,就是确认一下,至于嫌麻烦到把整个院子扔给他?
再也不来了。
路易然抓起方形黄色肥皂洗,这肥皂不香,有一股淡淡的硫磺味,抓在手上就散不掉。
路易然皱着眉冲干净,换了套衣服出来。
他出来时严峥正好推门进来,他换了身宽松的衣服,上身还是那件黑色短袖,正转身关院门。
严峥手里拿着小小的方形盒子,见他出来有点意外:“洗完了?”
路易然气还没消:“不然我要一直光秃秃站在里面?”
“不是这个意思,”严峥走近,路易然看见他把手里的包装放在浴室外的瓷砖砌的台面上,严峥说,“那下次用。”
路易然这才发现那是块香皂,他心里烧着的火“噗”的一声被浇熄灭了,冒出一阵细小的白烟。
“哦,”原来是去买香皂了,他有点别扭地说,“再看。”
路易然这回不急着走了,他抱着衣服在严峥的院子里晃了一圈,严峥的院子和他这个人看起来一样,简单,干净,还有点乏味。
洗完澡的路易然穿着及膝的运动裤和白色短袖,脸被雾气氤氲出健康的薄红,修长笔直的小腿露出来,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严峥靠着石台双腿交叠,静静看路易然巡视领地似地在自己的院子里瞎晃。
路易然逛完了,很满意,严峥的院子和他一样光秃秃,走来走去也不会有虫子趴在他腿上。
路易然的院子也是光的,不过那是因为他种什么死什么。
不管了,结果是一样的,严峥肯定也是这样的。
院子不大,一下子就逛完了,路易然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一个问题。
他看着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从屋子里出来的严峥:“你家里有洗浴间,为什么还要去澡堂子?”
难道是什么北方人的执着?
严峥回答他:“嫌麻烦。”
路易然:“这有什么麻烦的?”
这不比在澡堂子里和一群人坦诚相待来的好多了?
严峥走近卫生间说:“洗完后要打扫浴室,麻烦。”
打扫,还行。
等等。
打扫什么?!
路易然动作顿了下,急急忙忙往浴室里走。
“我还没打扫,你别进去。”
“没事,我来。”
路易然不干,谁知道严峥光是站在门口就把整个大门堵死了,想钻进去只能从严峥胳膊底下钻。
严峥还单手就把他推出来,路易然脸上急得白白的脸庞上都泛起一层薄红。
这和在澡堂子和别人面对面洗澡有什么区别!
他口不择言地说:“你这个胖子,不能给我让点位置?”
严峥听见这话笑了一声,他从小出来干活,练了一身腱子肉,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喊他。
浴室里干干净净的,就连挂在墙壁上的水珠也晶莹剔透,整个淋浴间都带着淡淡的香味。
他转过身,单手抵住路易然的额头,把人推出去了:“不行。”
严峥关上门清理了一下地漏,起身出来,看路易然在门外急得像是被绳子圈住的小羊,绕着柱子打圈咩咩地叫。
果然没什么要打扫的,严峥把手上那张卫生纸扔进垃圾桶。
路易然像是水培出来的,身上一点土腥子都没有,他还要担心自己的卫生间是不是会把路易然弄脏。
“弄完了,你不脏。”
路易然整张脸都是红的:“不脏你也不能清啊。”
“为什么,”严峥很诚恳地发问,“难道在家里你是自己清的,不是小时工?”
路易然被噎了一下:“这一样吗。”
严峥觉得没什么不一样的,顺手的事,但是路易然绝对不能干这活儿。
他靠近几步,见路易然用一种警惕又嫌弃的目光盯着自己的手,于是转身去石台边冲了冲手。
路易然跑到浴室里把肥皂给他拿过来:“用肥皂洗。”
严峥看着他跑到自己眼皮底下,“嗯”了一声,抓着肥皂搓了两下。
路易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指,该死,下次再洗他一定自己先打扫了。
不过洗完澡要打扫什么,不是把脏衣服拿走就行吗,严峥到底打扫什么了!
路易然被这个问题难住,苦大仇深地盯着严峥搓洗的手。
这黄肥皂他也能一手抓住,但是严峥的手好像比他大两号,这么大一块方形肥皂抓在手里跟玩具似的。
男生顶着一个湿漉漉的脑袋凑到自己身边,明明臭胰子用在自己身上没什么味,但是路易然用完后整个人都香喷喷的,比刚喝了奶的羊身上奶味还重。
羊是奶臭味,路易然是香的。
严峥默不作声地移开视线,冲干净手上的泡沫。
白色泡沫被冲干净,露出底下修长干净的手指,路易然不自觉松了口气:“那我走了啊?”
严峥顿了顿:“不再待会儿?”
路易然摇头,洗了个澡,他现在浑身都软绵绵的,恨不得回去就趴在床上睡了。
严峥让他回去了。
他看着年轻男生推开门,背影很快消失在视线里,随后隔壁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
木门老旧,经过风吹日晒的轴承开关时发出喀拉喀拉牙酸的摩擦声。
下次可以买瓶润滑油。
严峥想。
路易然回院子里,挨个锁上门,拉灭屋里头的灯,随后双眼噌亮地躺在了床上。
他在床上打了个滚,夜晚里,木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路易然立刻停住了,慢吞吞地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
他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在手机页面上不断滑动。
以前不是没有人给他发过追求信息,有人很正经地自我介绍,还有人直接附上了照片。
也没人会在他面前穿裤衩子出没。
感觉不一样啊。
路易然翻了个身,把手机举起来思考了一会儿,去戳了段干嘉。
【到了没。】
【有事问你。】
段干嘉的头像是灰色的,显然还处于断网的飞机上。
路易然叹了口气,放下手机,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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