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鹭禾的回复是：『马上上飞机了！要关机了~』
她没问关禛是不是会去，关禛也没主动提。
她虽然得到了消息说他会去，但其实并不确定。
十一个小时的航程。
林鹭禾靠在窗边，红色毛毯散开搭在身上。阳光从舷窗洒进来，照得她长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她睡得很浅，时不时被颠簸惊醒，却又不愿意错过窗外的风景。
云层在机翼下翻涌，像一片无边的雪原。
上午，巴黎戴高乐机场。
“佛像的数字模型已经做好了。”张莼走在前面，身材高挑，“下午两点去卢浮宫和他们对接。露露，你先回酒店休息，养好精神。”
这次来巴黎，主要是为了一尊唐代佛首。
上个月，一位旅居巴黎的华裔收藏家找到张莼，说是想把这尊流落海外近百年的佛首送回国。佛首原本属于敦煌某处，年代相当珍贵。
但运回国内之前，需要做非常细致的修复和保护。卢浮宫那边也很感兴趣，主动邀请他们来做修复方案的演示。
“露露。”张莼递给她一份文件，“这是初步的修复方案，你再看看有没有需要补充的。佛首的裂纹处理很关键，一定要万无一失。”
林鹭禾接过文件，轻轻点头。她知道这次任务的分量。敦煌文物的回归，每一件都意义重大。而她能参与其中，是张莼对她的信任。
“对了，”康师姐凑过来，“听说这次aether的技术团队也会来。他们的vr系统在文物修复领域很有建树，这次正好可以用上。”
林鹭禾抿了抿唇。她当然知道。上次在博物馆试用过他们的系统，可以精确到每一处断痕的修复预演。而现在，她即将和系统的设计者见面。
“不知道那个关总会不会来啊？”康师姐忽然感慨，又跺跺脚，“我都回国三个月了，还忘不掉！”
林鹭禾侧头看她。康师姐已经有男朋友了，却还是对关禛念念不忘。倒不是那种男女之情，纯粹是种惊艳。
“你是不知道，“康师姐托着腮，“那种男人现实中太少见了。明明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偏偏又是技术天才，白手起家，年纪轻轻就做出这么厉害的系统。最绝的是，生得那么好看，偏偏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林鹭禾低头看手机，假装漫不经心地打字：『刚落地，和我师父他们去酒店。』
等了一会儿，又发：『我有点晕车。』
关禛没有回她消息。
车子驶过塞纳河。巴黎的初春比北京稍微暖和些,她把围巾裹紧了些,望着窗外不远的铁塔出神。
手机锁屏亮起，是她和顾梦的合照。
在酒店放下行李后，下午两点，卢浮宫修复部。
“林小姐？”一个戴眼镜的白人女性朝她伸出手，“我是sophie，aether的技术总监。关总让我来配合你们的工作。”
林鹭禾和她握手。sophie看起来三十出头，举止干练，年轻漂亮。而林鹭禾因为英文更好，被师父派过来沟通。
“这是我们最新的建模数据。”sophie调出3d图像，“您看看，佛首的每一处裂痕都已经扫描完毕。”
专业的话题让林鹭禾渐渐放松下来。她凑近屏幕，认真地研究着数据，并提出自己的见解。
“cris说您是这方面的专家。”sophie笑着说，“果然名不虚传。”
“cris？“林鹭禾提出疑惑，“是……”
sophie说：“就是关总。”
“噢……噢！”林鹭禾眼睛轻轻眨了眨，没有说话，没在工作时间询问sophie关禛的事，也没问她他会不会来。
接下来两个小时，林鹭禾完全沉浸在工作中。她用流利的英文向sophie解释中国传统修复工艺的理念，偶尔蹦出几句法语术语。
“您的建模做得很棒，”她指着屏幕上一处细微的裂纹，“但这里需要注意，敦煌佛首的彩绘工艺很特殊。我建议在扫描时加入光谱分析，这样能更准确地还原颜料的成分。”
sophie惊讶地看着她：“您懂光谱分析？”
“学过一点。”林鹭禾温和地笑笑，“在修复古代壁画时经常用到。”
她打开平板，调出自己之前做的数据模型：“您看，我根据敦煌其他时期的佛首做了对比分析。这种工艺在唐代中期很常见，但到了晚期就改变了......”
sophie听得入神，不停地记笔记：“难怪关总说，一定要和您合作。这些细节，恐怕只有真正懂传统工艺的人才能发现。”
林鹭禾愣了一下。原来他不只是随口夸她，是真的......看出了她的专业水平？
“明晚卢浮宫有个晚宴，”sophie收起笔记本，“关总应该也会来。您和张教授一起来吗？”
林鹭禾抬首：“他来吗？”
“是的，”sophie点点头，“他应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巴黎时间晚上十一点，林鹭禾刚从餐厅回来。她和康师姐忙活了一整天，晚饭都是临近十点才吃上。
回到酒店，林鹭禾把从北京带来的晚礼服从行李箱里拿出来。这是一条象牙白的丝缎长裙，剪裁简约大方，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
“露露，你带了高跟鞋吗？”康师姐正在熨自己的裙子，“我怎么觉得你这次收拾得特别用心？之前你都随便应付的。哇你的鞋好漂亮，jimmychoo？”
“淘宝货而已。”林鹭禾拿出手机编辑消息：『sophie说你要来？什么时候到？』
关禛过了一会儿才回：『早上飞。』
纽约到巴黎的航程要七个半小时，那他这会儿应该还在家吧。林鹭禾看了眼时间，算了算时差，他明天晚宴前不一定能到。
关禛问她：『你住哪个酒店？』
林鹭禾发了酒店名字给他，说『塞纳河旁边。』
关禛：『漂亮吗？』
林鹭禾坐在床边打字：『怎么，关总要跟我住一个啊？』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她就后悔了。
林鹭禾马上补一句：『我不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关禛的回复来得很快。
林鹭禾：“…………“
这人怎么这样啊！她把脸埋进抱枕里，恨不得把自己闷死算了。关禛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最要命，明明每句话都很平淡，却偏偏让人心痒难耐。
“露露？”康师姐停下手里的熨斗，“你怎么了？”
林鹭禾立刻翻了个身，躺在沙发上装模作样地举着手机：“没事没事，看到个搞笑视频，哈哈哈哈......”
“啊？给我看看。”康师姐好奇地凑过来。
林鹭禾手忙脚乱地切到抖音界面，随便点开一个视频。她的耳根已经红透了，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
“露露，”康师姐怀疑地看着她，“你确定......是在看搞笑视频？”
“对啊对啊。”林鹭禾心虚地点头，目光却控制不住地瞟向手机。那条对话框还亮着，关禛的头像就在那里。
康师姐仔细看完了视频：“我靠，你这不是在看擦边男吗，身材这么好，叫什么，我关注一下，难怪你笑成这样，前摇居然这么长啊。”
“什么擦边男，“林鹭禾没有在意，“我没关注过。”
过了会儿，已经凌晨了。
康师姐正和男朋友视频，声音从浴室传来。林鹭禾坐在床上收拾明天的礼服，却怎么都睡不着。
『我在jfk,』关禛突然发来消息，『等下起飞。』
林鹭禾立刻坐直了身子。纽约才早上七点，他居然这么早就去机场了。她仔细算了算：七个半小时航程，加上时差六小时......那就是晚上九点半到。
『那你能赶上晚宴吗？晚宴八点开始。』她咬着唇发过去。
『你要去？』
『是啊！』
『能赶上见你，你晚点走。』
于是康师姐出来后，就看见林鹭禾把礼服挂在衣架上，仔细用挂烫机熨平每一道褶皱。这条裙子她其实很早就买了，一直没机会穿。
“诶，你又在笑什么？”康师姐凑过来。
“有吗？“林鹭禾摸摸脸，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弯了嘴角。
康师姐：“看擦边男？”
林鹭禾：“是啊是啊。”
随即手机又亮了一下：
『晚安。』
——因为林鹭禾在刚刚不知道回什么的时候，告诉他自己要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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