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深处, 模糊的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
阴影中，一个身体随着呼吸缓慢起伏的怪物正在蛰伏。
半透明的肌肉层层叠叠地覆盖着厚重的鳞片，背后是扭曲如昆虫节肢般的翅膀, 微微颤动间发出轻不可闻的“嗡嗡”声。那对猩红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瘆人的光芒，宛若深渊中爬出的恶鬼。
祂低头, 目光落在自己的双手上。
那双手骨节突兀, 关节处生长出不规则的骨质尖刺，指尖滴落着暗红色的液体，一滴一滴腐蚀着地面，留下焦黑的痕迹。
祂深深地呼吸着, 感受体内重新开始循环运转的力量。
那些，祂吞噬而来的力量。
“还不够……”怪物无声地呢喃, 气音像风席卷过砂砾，透着不甘与深深的执念, “需要更多……更强大的力量……”
祂的胸膛缓缓起伏, 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原本佝偻的身躯也随着骨骼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缓缓直起，鳞片覆盖的脊背向上弯曲, 背后的节肢猛地伸展, 划破空气的尖啸声低沉而刺耳。
祂能感受到吞噬来的力量正在体内循环，但这远远不够。
太慢了。
祂需要更多的血肉，更多的生命, 才能让这副躯壳承载祂未竟的野心。
废墟边缘, 两个管理局队员正在谨慎地巡逻，手电光柱扫过满是焦痕的地面, 将扭曲的钢筋和破裂的墙体映得更加森然可怖。
老严走在前头, 眉头紧锁，声音压得很低：“这里……不对劲。”
“你又多想了吧。”小林跟在后面, 语气不以为然，手里的武器却下意识地握得更紧。
“别废话，我是认真的。”老严停下脚步，目光随着手电的光束四下巡视，警觉地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盯着我们。”
小林皱眉，低头检查通讯设备，忽然脸色微变：“赵锐和方杰的信号……怎么断了？”
“失联了？”老严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他们不就在附近吗？”
“是的，最后的定位就在东北方向。”小林的手在通讯器上快速操作着，语气愈发紧绷。他抬起头，探照灯快速扫过废墟，试图找到同伴的身影。
但目光所及，只有焦黑的碎石和一片死寂的黑暗。
老严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赵锐！方杰！”
回应他的，只有风吹过废墟的呜咽声。
老严咒骂了一句，他手电的光柱定在远处一堆碎石后，那片深色阴影显得刺眼而异常。
直觉和经验告诉他，那是……血迹。
“快过去看看！”他低声说道，两人迅速向那个方向靠近。
然而，刚走到一半，一阵轻微的“沙沙”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那声音很轻，但在死寂的废墟中却格外刺耳，像是什么东西正悄无声息地靠近。
两人瞬间绷紧神经，同时举起了武器，手电光束快速扫向声音来源。
“谁在那？”老严低声喝问。
回答他的，依然是那诡异的“沙沙”声。光束下空无一物，但无形的压迫感却扑面而来，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赵锐？方杰？”小林咽了口唾沫，试图说服自己那是同伴搞的恶作剧，声音却不自觉地发颤。
就在这时，一只漆黑的爪子猛然从碎石堆后探了出来。
那只爪子狰狞如同异兽，尖锐的利爪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还带着未干的黏液，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
“有东西！”小林惊叫一声，迅速扣动扳机，能量弹带着嗡鸣声划破黑暗，准确地打在那爪子的方向。
“咔！”一声尖锐的金属撞击声，利爪缩了回去。
两人刚松一口气，下一秒，一道模糊的黑影从废墟深处以极快的速度扑了过来！
“开火！”老严吼着，能量弹倾泻而出，但那黑影快得几乎超出常理，几乎穿梭在子弹间隙中，瞬间冲到他们面前。
“啊——！”小林一声惨叫，伴随着血肉撕裂的声音，他整个人被扑倒在地。
老严眼睁睁看着小林的脖子被咬断，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地面，而那怪物低头啃噬着他的尸体，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咽声。
老严眼眶欲裂，转身就逃，边跑边用通讯器狂按求救信号。
然而还没跑出几步，一道尖锐的利爪猛地从侧面挥来，将他的武器拍飞。
老严踉跄着跌倒，强忍剧痛掏出备用能量枪，瞄准怪物的头部扣下扳机。但那黑影几乎是在枪声响起的瞬间扑到他身前，一只利爪直接刺穿了他的胸膛。
老严瞪大了眼睛，血液从嘴角溢出，意识渐渐涣散，最后的视线中是怪物半人半兽的脸庞，和那猩红双眼中令人绝望的疯狂。
“A级超能者吗？这次的材料，竟然还不错……”
怪物低声喃喃，怪物低头俯视着倒下的两具尸体，嘴角扬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祂的身体微微颤动，那些喷溅的血液正在被鳞片迅速吸收，原本虚弱的肌肉也开始一点点充盈。祂的背后节肢翅膀展开，渗透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可是，还不够……”
这些吞噬来的生命力，填补了祂身体的部分残缺，但还远远不够。
他需要更多，更强大的力量。
怪物走进废墟深处，找到一台破损设备。
祂低头用自己尖锐的爪子鼓捣了一阵子，从中取出一个特别的装置，形状如同一个残缺的圆盘，顶部依然闪烁着微弱的蓝光。
这是灵息会的“共鸣核心”，这是祂曾经精心研究的技术，用于集中引导异端力量，放大并操控实验体的能量波动。
怪物扭曲的手指在圆盘表面轻轻滑过。
蓝光瞬间变得刺目，接着，一道细微却致命的能量波纹从装置中央扩散开来。
“所有的生机，都将归我所有……”怪物的喉咙深处挤出一阵含糊的低语，随即猛地将手掌按在圆盘上。核心设备顿时发出刺耳的嗡鸣，蓝光转为耀眼刺目的白光，断裂的管线中迸射出不稳定的电流，在黑暗中如蛇一般游走。
废墟深处的空气骤然变质，原本灼烧与腐败的气息被一种更为恶臭的腐蚀性气味取代。
随着共鸣核心的启动，一团黑雾自装置向四周迅速弥漫，吞噬了残存的光亮。它像触手一样攀附在破败的建筑上，缓慢却又无孔不入地渗透进地底和空气。
这些黑雾携带着实验室中特制的“病毒样本”，本该随着实验室的爆炸被彻底摧毁，却因怪物的介入而被再次激活，变成了一场即将席卷城市的灾难。
靠近废墟的低等生物——老鼠、野狗、夜行动物，成了最先被感染的目标。它们的身体在黑雾中急剧异变：皮毛迅速脱落，肌肉暴涨，骨骼如植物根系般在体表突起，眼中燃起猩红的光。它们的动作变得暴戾而怪异，喉咙里发出不似兽类的尖啸，爪牙疯狂地抓挠地面，随后四散奔逃，消失在黑暗中。
更可怕的是，这些黑雾的扩散并不都是肉眼可见的。
它们以一种难以觉察的波动向更远的城区扩散，随风潜入每一个角落，悄无声息地改变着周围的环境。
在废墟周边的街道上，原本平静的夜晚被突如其来的混乱打破。
一对下班回家的夫妻漫步在昏暗的街道上，丈夫抱怨着路灯的损坏，妻子无精打采地打着哈欠回应。一只消瘦的黑猫从旁边的暗巷中窜出，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几分钟后，那只黑猫再次出现在他们身后。但此时，它已完全不再是原来的模样。它的身躯膨胀，四肢如刀刃般锋利，猩红的瞳孔中透着嗜血的光。
没等夫妻有所警觉，黑猫猛然跃起，尖锐的利爪划破空气，扑向二人的后颈。
夜空中划过凄厉的惨叫声。
附近的住户闻声打开窗户，试图看清街道上发生了什么。下一秒，一声巨响传来——一个满身污血的流浪汉从暗巷中冲了出来，背部生着可怖的肉瘤，双眼赤红，口鼻流着浓稠的血液。他冲破了路边的挡板，动作诡异地扑向一辆停靠的汽车，用牙齿撕咬着车窗，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咆哮。
“怪物！救命啊！”
刺耳的尖叫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原本平静的街道顿时陷入恐慌。
居民们关紧窗户，逃窜的人群仓皇四散，而街道上的异端化感染者们却毫无规律地攻击着每一个目标，无论是人类还是周围的建筑。
这些异端病毒的扩散并非无差别攻击，而是带有某种选择性。
病毒更倾向于侵染身体虚弱的人，或者依附在某些小型生物上迅速传播。
街道上的狂乱并非偶然，短短数分钟内，这片区域内已经出现了数十个异端化的生物，它们如潮水般向街区更深处扩散。
随着感染者数量的增多，形态也开始发生更极端的异变。
一个被感染的年轻人站在街道中央，目光呆滞，皮肤表面开始浮现蛛网般的筋脉。他的脖子一歪，头部开始异样地鼓胀，突起的骨骼刺破皮肤，随后整个人像野兽一样发出低吼，扑向了试图救援的路人。
另一个感染者的四肢骨骼扭曲成诡异的角度，像蜘蛛般伏在地面上，嗜血的眼神锁定住了一个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孩子……
之后的每一分钟，都有新的感染者出现，一些感染体之间开始互相攻击。街道上的混乱彻底失控，成为了异端病毒的“试验场”。
城市上空的监控无人机飞掠而过，镜头精准地捕捉到这一切。
画面中的惨状通过异端管理局总部的大屏幕被放大播放：街道沦为血腥修罗场，燃烧的车辆、鲜血淋漓的感染者、惊恐尖叫的人□□织成一幅绝望的图景。
基地内，一名通讯员神情肃穆地敲击着键盘，同时转达自己所接受到的信息：“报告！外围城区出现大规模异端化现象，初步判断为大范围感染，疑似源头就在废墟内部！”
指挥室内一片沉寂，气氛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第92章 拭目以待
异端管理局基地, 夜晚的隔离区显得异常安静。
陈陌和沈君尧并肩走在基地走廊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压迫感，像是有什么大事正在发生。
偶尔有脚步声从两人身侧掠过, 不同部门的人员急匆匆地奔走，神情透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大厅的调度屏闪烁着刺眼的红色警报灯, 整片基地笼罩在一种强烈的不安气氛之中。
陈陌的脚步慢了下来, 他皱起眉头，目光扫过这些来来往往的身影：“这是怎么了？”
沈君尧也看向那些神色紧张的同事，眉间轻蹙。他刚刚恢复人形，气色还有些苍白。
就在此时, 狩猎组二队的一名队员急匆匆地经过。陈陌上前一步，叫住了他：“发生什么事了？”
队员原本匆忙赶路, 看清是陈陌，脸上的神色略微松了些, 但语气依旧凝重：“城区外围出现了大范围异端化现象, 场面很混乱。庄局让人加派了所有能调动的队伍。”他压低声音补充道，“听说和灵息会遗留下来的东西有关。”
“灵息会？”陈陌和沈君尧对视了一眼, 神情瞬间严肃起来。
“去指挥室看看情况。”陈陌果断决定, 看着沈君尧。
沈君尧低低应了一声：“嗯。”
两人没有再耽搁，立刻加快脚步向指挥室赶去。
当他们踏入指挥室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忙碌的景象。巨大的全息屏幕中显示着城市地图, 几片区域被刺眼的红色标注覆盖, 旁边的实时数据显示着伤亡统计和灾情汇报，数据不断刷新, 形势似乎越来越糟。
庄慕恒站在中央的指挥台前, 眉头深锁，目光紧盯着屏幕上的画面。
街道的监控影像中, 倒塌的建筑、熊熊燃烧的火焰以及狂暴袭击平民的异端化生物构成了一幅令人窒息的混乱画面。
几个操作员不停地在控制台前敲击着键盘，声音急促而低沉：“报告！感染体数量呈指数级增长，扩散速度比预计更快！目前人员已疏散至外围，初步确定感染源，正在精准定位！”
“平民疏散工作严重受阻，中心区域污染过高，人员无法进入！”
庄慕恒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低沉：“加派狩猎组一队从南侧进入，同时调动三队护送疏散车队前往安全区域——”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目光转向指挥室门口，从推门而入的两位下属身上扫过，最终停在沈君尧身上，微微眯了眯眼。
“你恢复了？”庄慕恒的目光有些复杂。
“多亏了陈陌。”沈君尧淡淡地答道，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庄慕恒点了点头，脸上依旧带着几分审视，却最终没有多说什么。他很清楚沈君尧的实力，尽管对方的身份和力量本身存在风险，但在这种危急时刻，他已经没有太多选择。
“你们来的正好。”庄慕恒语气低沉，带着些许缓和，“情况很糟，我正打算联系你们。”
“怎么回事？”陈陌径直走到指挥台前。
庄慕恒没有废话，手指轻点全息屏幕，地图瞬间放大，一个区域被高亮标注出来，旁边的灾情数据愈发触目惊心。
“一个小时前，废墟附近的城区开始出现异端化现象。”庄慕恒沉声说道，“最开始是流浪动物出现异变，随后病毒迅速扩散到人体。感染者在极短时间内完全异端化，失去理智，并且主动攻击普通人。”
陈陌眉头微皱，目光紧盯屏幕：“病毒的来源？”
“根据我们的初步调查，可能与废墟中的灵息会实验室遗留物有关。”庄慕恒的语气变得更为凝重，“我怀疑之前实验室的那个家伙还没死。”
听到“灵息会”三个字，沈君尧眼中瞬间闪过一道寒光，气息陡然一变。
庄慕恒指了指屏幕上的监控画面，画面中，一些形态怪异的异端化生物正徘徊在感染区。它们的肢体扭曲，部分还保持着人类的特征，显然是被病毒侵蚀后发生的异变。
“这是实验体。”沈君尧冷冷说道。
“没错。”庄慕恒点头，声音低沉，“这与灵息会的手段如出一辙。有人使用了实验室中残留的‘共鸣核心’，引发了这场灾难。”
“会是什么人做的？”陈陌问道。
“很有可能就是之前跟你们在实验室交手的那个家伙，他根本没有死，或者，他以某种方式复活了。”
陈陌盯着画面，语气更冷：“你的意思是，那家伙不仅活了下来，还在继续搞事？”
庄慕恒面色阴沉：“很有可能。根据监控记录，他在废墟中吞噬了四名巡逻队员，吸收了他们的生命能量，得以稳定身体。更糟糕的是，他利用那些设备释放了异端病毒，这种病毒的传播速度和杀伤力远超我们的预期。”
说着，他切换到一段手机拍摄的画面。
画面中，一个普通市民挣扎着倒在地上，青紫色的血管在他的皮肤下不断膨胀，双眼迅速充血变红。他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吼叫，整个人扑向身边试图搀扶他的人。下一秒，鲜血溅满了镜头。
陈陌有些难以直视那些血腥画面，眼神闪了闪，低声问道：“我们有什么解决方案吗？”
庄慕恒摇了摇头：“这个病毒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产物，我们对它几乎一无所知。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摧毁感染源，彻底阻止扩散。”
“感染源？”沈君尧询问。
“目前还没有完全确定具体位置，不过初步判断感染源位于废墟中心——之前爆炸的实验室附近。”庄慕恒沉声说道，“他在那里。必须尽快除掉他，摧毁那些装置，否则病毒扩散开来，整座城市都会沦陷。”
“……所以现在需要我们去废墟？”陈陌直截了当地问。
庄慕恒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声音低沉而严肃：“是的。陈陌、沈君尧，你们两个是我们目前最强的战斗力，现在我代表组织派你们两个立刻前往感染源头，配合狩猎组清理外围的感染者，同时找到并摧毁那些装置。”
陈陌点了点头，声音冷峻：“明白。”
庄慕恒的视线转向沈君尧，声音微微压低：“沈队，这件事不容有失，希望你能始终记得自己是狩猎组一员，不要让我们失望。”
沈君尧看了他一眼，语气淡然：“这一点不需要提醒。”
庄慕恒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陌和沈君尧对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指挥室。
走廊里，沈君尧安静地跟在陈陌身后，忽然开口：“你刚才为什么没替我说话？”
陈陌头也不回，语气淡淡：“你需要我替你说话？”
沈君尧沉默了一会儿，唇角微微勾起：“看来你已经开始相信我了。”
陈陌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依旧冷淡，但声音却缓了几分：“能不能让我相信，就看你的表现了。”
沈君尧唇角的弧度微微扩大，眼中多了一丝轻松：“那就拭目以待吧。”
两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加快脚步向任务车辆走去-
装甲车在废墟边缘停下，陈陌和沈君尧依次跳下车。
狩猎组的队员们在路障后布防，试图压制那些失控的感染者，同时指挥平民疏散。
张涛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他挥着手臂指挥众人，手中的武器始终没有松开，满头大汗，嗓子都快喊破音了。
当陈陌跳下装甲车时，张涛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陈陌！你终于来了！”张涛急切地跑过来，提着武器大步跑了过来，脸上带着焦急与一丝松了口气的神色。
陈陌点了点头，快速看向四周：“情况怎么样？”
张涛脸色难看：“外围的感染者暂时控制住了，但深处的异端活动越来越疯狂。我们初步判断，这是人为的——很可能就是灵息会的那帮疯子搞的鬼。”
陈陌目光微沉，正想说什么，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而稳的脚步声。
张涛抬眼看去，当他的目光落到沈君尧身上时，整个人难以置信的震惊，眼睛瞪得几乎要脱框：“队长？！是……是你？”
沈君尧穿着狩猎组的战斗制服，袖口微微卷起，姿态随意而不失利落。他的脸色仍有些苍白，漆黑深邃的眼瞳中带着冷冽的锐意。
张涛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眼花，才猛然抬高了嗓音：“队长，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怎么今天才出现！不过，队长，你也太仗义了，今天是我们最危急的时候，最需要你的时候！”
沈君尧随意扫了张涛一眼，又看向陈陌，语气淡淡：“需要的时候出现，不就够了？别问太多。”
陈陌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心道：“可真会装模作样。”
张涛的惊喜尚未完全消退，依旧盯着沈君尧，还想多问几句。但他转眼看向陈陌，又看了看沈君尧，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这么说……你们已经和好了？陈陌前阵子一直住在基地宿舍，我们还以为你们吵架了。”
沈君尧表情微变，淡淡地说：“没有的事。”
陈陌也不想提这茬，催他道：“专心任务。”
张涛回神，只能挠挠头应道：“不管怎么说，队长你能回来就太好了！”
语气里透着真诚的感动。
三人很快进入废墟中心。
这里的气氛与外围截然不同，狂暴的能量波动在空气中激荡，浓烈得让人呼吸困难。感染者的数量在这里呈几何倍数增长，普通的异端化生物其实不足以威胁狩猎组，真正令他们感到棘手的是那些更加强大的“实验体”。
一个四肢过长、背部生着骨刺的怪物从街角冲出，速度快得让人猝不及防。狩猎组的一名士兵还没来得及抬起武器，便被怪物撕成了两半。
张涛怒吼一声，扣动扳机，一发高能量子弹击穿了怪物的头部，但那东西只僵了一下，竟然还能继续爬行。
张涛咬紧牙关，低声骂道：“这些怪物怎么这么难对付！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陈陌握紧手中的武器，目光沉冷：“这些是实验体，不是普通的感染者。果然是灵息会的手段，感染者只是幌子，真正的危险是这些怪物。”
张涛瞪着那些不断涌出的实验体，低吼道：“真他妈是个疯子！”
沈君尧站在陈陌身侧，眉头微微皱起，目光锁定前方最深处的废墟：“那里是感染源头，那家伙就在里面。”
陈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神冷了下来：“那就过去找祂。”
张涛则拿出通讯器联系外围的队友们：“我先带队压制外围！你们赶紧解决源头，不然感染范围还会继续扩大！”
陈陌点了点头，正准备上前，却突然感觉手腕一紧。他转头一看，沈君尧拉住了他。
“等等我。”沈君尧忽然开口。
陈陌一愣，语气有些不善：“你很虚弱吗？”
沈君尧微微一笑，低声道：“不是。我就是不想让你走得太快。”
陈陌白了他一眼：“少找借口。”
沈君尧缓步跟在他身旁，目光不离陈陌，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你在担心我吗？”
陈陌脚步一顿，回头瞪了他一眼：“……闭嘴，少自作多情。”
沈君尧的嘴角弯了弯：“真的不是担心？可我刚刚看到你明明看了我好几眼。”
陈陌咬牙低声威胁道：“你再说，我现在就把你丢回隔离室。”
沈君尧低低笑了一声：“行，那我闭嘴。其实我让你等等我，是想保护你的。”
陈陌冷哼了一声，胜负心一下子起来了：“谁保护谁还不一定。”
沈君尧从善如流，顺势退了一步：“那就你保护我吧。”
陈陌：……
厚颜无耻。
他懒得再理这人，转身大步走向废墟中心，语气冷冷地丢下一句：“别油嘴滑舌了，完成任务要紧。”
第93章 声东击西
焦黑的地面上, 满是扭曲的钢筋和破碎的建筑残骸，陈陌站在一根断裂的钢梁旁，借着昏暗的手电光扫视四周。
他的脚踩在碎裂的水泥板上, 轻微的“咔嗒”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这里的能量波动很不正常。”他低声道，下意识地攥紧手中的枪。
沈君尧紧随在他身旁, 警惕的目光在废墟间逡巡。他没有答话, 竖瞳微微收缩，鼻翼轻轻耸动，不错过任何细微的气息。
“怎么样？”陈陌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有发现吗？”
“嗯。”沈君尧点了点头, “祂就在附近。”
陈陌没有再多问，只安静地跟在沈君尧身后。
两人沿着一条破败的小路继续向前, 忽然，陈陌耳朵动了动。
前方一面坍塌的墙后传来阵阵怪异而低沉的嗡鸣声, 那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 带着某种古怪的频率和诡异的节奏，听在耳中, 不禁让人头皮发麻。
陈陌与沈君尧对视了一眼, 神色皆是一凛。
他们不约而同地加快脚步，放轻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声源。
当他们穿过破败的建筑, 一片开阔的地下空间豁然显现眼前。
这里应该是实验室尚未完全坍塌的一部分。
中心处, 一个散发着淡紫色光芒的能量圆盘漂浮在半空中，宛如一道扭曲的漩涡, 远远不断地向四周扩散着浓稠的混沌黑雾。
那些雾气看着就很诡异, 缓缓侵蚀着周围的废墟，连空气都染上了一层死寂。
陈陌心中一动, 不禁猜测，这是不是就是病毒的源头？
漩涡中心，一道扭曲的身影静静伫立。那身影被暗黑色的能量包裹，身形如同被火焰烧灼般扭曲，脸上的表皮已经彻底改变，覆满鳞片般的纹路，猩红的眼睛散发着冰冷的光。背后，一双半透明的翅膀轻微抖动，像昆虫的节肢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虽然那家伙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模样，已经成为一个由各种异端拼凑而成的怪物，但祂身上特殊的气息，还是让两人立刻认出了祂的身份。
果然是之前那个家伙，明明被陈陌击倒，跟实验室仪器爆炸了。
竟然真的没死。
不仅没死，似乎变得更强了。
那怪物右手摊开，掌心悬浮着一个由混沌能量构成的光球，光球如同心脏般一跳一跳地脉动，伴随着四周空气的不断翻涌，整个空间似乎都在朝他缓缓坍缩。
“……他在举行吞噬仪式。”沈君尧低声道，克制的杀意让陈陌忍不住侧目，总觉得他的表情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
“吞噬仪式？”陈陌微微皱眉，目光警惕地盯着眼前的一切，“那是什么？”
当下不是解释的好时机。
怪物感知到两人的到来，缓缓抬起头，猩红的双眼扫过两人，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你们终于来了……”他的声音中透着兴奋与疯狂，“我可等你们好久了。”
“是你。”陈陌的目光冷了几分，他抬起手，能量枪的枪口稳稳地对准怪物的胸口，“你竟然没死。”
怪物闻言，低低笑了一声，笑容带着几分嘲弄：“你不会真的以为能那么轻易杀死我？”
“你究竟想做什么？”陈陌冷声质问，枪口未曾移开半分。
“做什么？”怪物轻轻侧过头，张开双臂，声音癫狂：“我不过是想完成这场仪式罢了……一场彻底摆脱血脉枷锁的仪式！”
“枷锁？”陈陌眉头皱得更紧，心中隐隐浮现几分警觉。
怪物的眼睛死死盯住陈陌，脸上浮现出一抹近乎病态的狂热：“是啊，血脉枷锁。你们这种被命运之神眷顾的存在，是不会了解的！不过没关系，你被眷顾又怎么样，你的血，迟早还是我的。”
陈陌并不被祂的话所影响，只是冷冷地盯着祂。
怪物的声音愈发尖锐：“只要完成这场仪式，命运的眷顾又算得了什么，我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疯子。”陈陌冷冷说道，目光中多了几分厌恶。
沈君尧站在一旁，竖瞳收缩，压抑着某种杀意。他低声道：“祂的吞噬波动在增强。如果让祂完成……”
陈陌不等他说完，便抬手扣动了扳机，一道银色的能量光束直射向怪物的胸口！
光束穿透了翻涌的空气，直奔怪物而去，但在接触到那团暗红色的能量时，光束竟被硬生生弹开，只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焦痕。
怪物冷笑一声：“你们太急了，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他张开双臂，整个空间的黑雾开始剧烈翻涌，无数带着微弱亮光的能量从城市的四面八方聚集而来，被那些黑雾团团吞噬。
陈陌忽然看懂了什么。他冷声道：“所以，这就是你的计划？通过作为的吞噬仪式，摧毁整座城市，把所有生命当作你的力量来源？”
怪物狰狞地大笑起来，笑声充满了轻蔑与疯狂：“摧毁？不，这不是摧毁，而是利用！陈陌，你的血脉会被视为神明的馈赠，因为你们白泽，天生就代表着希望与生命。而我，就只能靠掠夺了，只要结果一样，又何必在意这些过程？”
陈陌当然听得出怪物暗藏的意图。
祂的每一句话看似在说自己，其实都在影射沈君尧，试图挑拨离间的用心昭然若揭。
可惜，祂这些话不仅未能撼动陈陌的信念，反而让他生出几分荒唐的可笑之感。
“说起来，你们倒真是让我惊讶。”怪物见暗讽无效，干脆将话挑明，“一个白泽后裔，一只饕餮，竟然能结成伴侣，至今依然站在一条战线上，这样的景象真是少见，不是吗？”
沈君尧闻言，竖瞳微微一缩，眼中迸发出摄人的寒意。但他忍住没有出手，出于某种忌惮，只敢悄悄观察陈陌的反应，没有出手。
“有完没完？”陈陌冷冷开口，语气里透着一丝隐约的不屑，“你的伎俩就只有这些吗？靠拙劣的挑拨来拖延时间？真让我怀疑，当初实验室爆炸时，是不是顺便炸坏了你的脑子。”
怪物的笑容僵了一瞬，眼中的红光倏地亮了几分。
沈君尧一愣，显然没想到陈陌会如此干脆地无视那些话，眼底掠过一丝说不清的异样情绪。
“呵，这份信任可真是令人感动。”怪物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恼意，“那么，就算你们联手，又能奈我何呢？”
陈陌眯起眼，微微抬起手中的能量枪，枪口直指怪物：“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怪物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抬起手，掌心那团暗红色的混沌光球开始脉动起来，看起来蕴藏着某种难以想象的力量。
“白泽，饕餮。”祂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你们可能是这世间最后的远古神兽了，上天对你们未免太过眷顾——一个象征秩序与理智，一个象征吞噬与混乱，而你们两个偏偏又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白泽血与饕餮血……如果彻底融合，会是什么呢？”
沈君尧目光一沉，冷声道：“你疯了。”
“疯？不，我只是比你们更懂力量的本质。”怪物的笑容愈发扭曲，目光在陈陌与沈君尧之间来回扫视，仿佛在看两件完美的试验品，“陈陌，虽然你是白泽和人类的后裔？可是，你的血，比你想象的更纯粹。而沈君尧……”
怪物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沈君尧，贪婪地像是在打量着一件珍宝，“他可能是这世间最后一只饕餮，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最强大的掠夺者。而我，正好有一个新的构想：将你们的力量彻底融合。”
“做你的春秋大梦。”沈君尧冷冷开口，眼中杀意涌动。
在得到陈陌的默许之后，他周身的气息一瞬间变得极其危险，锋利的爪甲随之伸展，整个人都像一柄拉满的弓弦，下一刻便会扑杀过去。
怪物见状，却只是咧嘴一笑：“抵抗是没有意义的。”
怪物的目光一寒，手心的混沌光球骤然膨胀，暗色光纹从中迅速扩散，整个地下空间瞬间笼罩在黑雾之中。
那些雾气宛如有生命般翻涌，朝陈陌与沈君尧席卷而来，漩涡的扭曲也愈发剧烈，仿佛整片废墟都要被撕裂。
“既然不愿乖乖束手就擒，那就别怪我强行将你们‘融合’了。”怪物声音低沉，语气中带着病态的狂喜。他猛地抬手下压，地面震动如雷，裂纹四散。
无数暗红光柱从漩涡中心漫射而出，所到之处灰飞烟灭。
“陈陌！”沈君尧连忙提醒，“别让那光碰到你！”
陈陌毫不迟疑地翻滚躲避，同时抬手扣动扳机。
一道银色能量光束划破黑雾，直射向漩涡中心。然而，光束刚一接触光柱，就被无形的屏障弹开，轰然击中远处的墙壁，碎石四溅。
沈君尧紧随其后出手，身影疾速掠向怪物，双爪撕裂空气。然而，涌动的黑雾像有意识一般，迅速凝成一道厚实的屏障，将他牢牢挡在外面。
“哈哈哈！没用的！”怪物的笑声充满狂热，“这里的一切都在为我所用。你们越挣扎，只会让我更强大！”
陈陌站稳身形，迅速扫视四周。
这片空间已经变成了一个封闭战场，黑雾如潮，源源不断地涌向他们，而漩涡中心的暗红光柱像一个巨大的熔炉，不断吞噬着空间内的能量。
“他在用黑雾压制我们的力量。”沈君尧低声道，目光冰冷，“必须打断他的仪式。”
陈陌沉声道：“那就动手。”
他抬起能量枪，与沈君尧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同时发动了突袭。
可几乎就在同时，四周的阴影中突然涌出一大群实验体。这些异端生物仿佛受到召唤，发出低沉嘶吼，狂奔向陈陌与沈君尧。
“又来！”陈陌低喝一声，银色光束从枪口激射而出，贯穿第一只实验体。紧接着，他动作流畅地侧身闪避，同时连开数枪，将数只异端击退。
“这些东西真是麻烦。”沈君尧冷声道，身体化作一道疾影，在实验体之间迅速穿梭。他的双爪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血光，杀意弥漫间，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腥气。
然而，实验体的数量似乎无穷无尽，两人被迫不断后退。
“杀不完。”陈陌喘息着扫射四周，“我们得直接破坏这里的核心！”
沈君尧迅速锁定怪物手中的混沌光球：“核心就在祂手里……可现在根本无法靠近。”
陈陌的目光锐利起来：“那就逼祂出手。”
两人迅速调整战术，背靠背迎战实验体。这些异端速度极快，力量强大，每一次攻击都直奔要害。陈陌的枪法精准，能量弹接连击穿对方的头部或躯干，却总有更多的怪物从黑雾中涌现。
沈君尧则以迅捷的身法游走战场，双爪撕裂敌人。他竖瞳中的冷光越发危险，然而面对无穷无尽的怪物，他难免感到不耐烦，开始思考其他的方案。
陈陌抬手射击，击退试图偷袭的一只实验体。他扫了一眼高台上的怪物，眼神冰冷，“沈君尧，你能吸引祂的注意力吗？”
沈君尧立即给予承诺：“当然了，放心。”
陈陌微微点头，枪口再次喷吐银光，掩护沈君尧向高台突进。
怪物站在光柱中央，猩红的目光冷冷俯视两人。他掌心的混沌光球剧烈脉动，强大的能量波动使整个空间震颤不已。
“白泽后裔，饕餮……”祂的声音充满嘲讽与轻蔑，“你们的挣扎毫无意义，你们所有的力量，最终都会归于我！”
祂猛地抬手，将混沌光球抛向空中。光球在半空中爆裂开来，强大的能量如潮水般横扫整个空间。
“快退！”沈君尧低吼，猛地将陈陌推向一旁。
爆炸的余波几乎摧毁了一切，地面被炸出大片焦黑，周围的实验体却在这股能量冲击下变得更加狂暴。
沈君尧站起身，目光冷厉：“我去牵制祂，你找机会。”
陈陌点头，简短地嘱咐了一句：“小心。”
沈君尧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笑了笑，随即化作一道黑影直冲高台，速度快得令人眼花。怪物目光微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吧，看看谁更快一些。”
祂抬起手，一道混沌能量如利刃般斩向沈君尧。沈君尧迅速闪避，爪光如电直袭怪物。然而，怪物周身的黑雾猛然凝聚成实体，将沈君尧震退。
与此同时，陈陌从另一侧悄然接近高台。他屏住呼吸，枪口悄然对准怪物手中的核心光球。
就在这一刻，一只隐藏在黑雾中的实验体扑向陈陌。他迅速侧身躲避，反手开枪击毙对方。然而，这一枪暴露了他的行踪。
“陈陌！”怪物猛然转头，猩红目光直逼他，“跟我玩声东击西？真以为你能瞒过我？”
混沌能量暴烈涌动，强大的冲击波将陈陌逼退数步。
他咬牙稳住身形，扬声喊道：“沈君尧！”
沈君尧趁怪物分神的瞬间，再次突袭。利爪撕裂空气，狠狠抓向怪物的背部。
怪物回身迎战，混沌能量与利爪碰撞，爆发出剧烈的冲击。沈君尧被震退数步，怪物却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直。
“机会来了！”陈陌目光一冷，果断扣动扳机，银色光束直击核心光球。
光束命中光球的一角，火花四溅，核心装置剧烈震动。然而，怪物猛然怒吼，化作一道黑影扑向陈陌。
陈陌来不及闪避，被怪物的利爪击中。他用手臂挡住致命一击，却被巨大的冲击力击飞，重重撞在墙壁上，鲜血瞬间从嘴角涌出。
“陈陌——！”沈君尧发出一声低吼，竖瞳中涌动着疯狂的寒光。他猛地扑向怪物，尖锐的利爪狠狠刺入对方躯体，将祂生生甩开。
第94章 回家吧。
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 身形猛地向后踉跄，胸膛破裂，黑雾随之剧烈翻涌。
祂用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沈君尧, 眼中充满了扭曲的愤怒与不甘。
“沈君尧……你竟然——”怪物咬牙怒吼，声音却因为体力的流失而变得虚弱。
沈君尧冷冷地看着祂, 竖瞳微缩, 周身杀意几乎凝为实质。
他没打算再给怪物任何喘息的机会。
下一瞬，他的身影猛然消失，化作一道残影直扑怪物。尖锐的利爪带起森冷的光芒，划破空气, 毫不留情地刺入怪物的胸膛，将祂狠狠钉在高台的边缘。
“啊——！”
怪物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 黑雾如狂风般向四周扩散，光柱摇曳不定, 暗红色的光芒渐渐变得黯淡。
沈君尧盯着对方, 眉头微皱。
这家伙汲取了太多的生命力，即使在这种状态下, 仍未彻底死亡。
“真麻烦。”
以怪物当前吸收的能量, 只靠撕裂□□，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彻底击杀祂。
沈君尧目光一寒，身体骤然变化, 化作饕餮原形。
巨大的黑影笼罩了整个高台, 张开的巨口如同深渊，狠狠地朝怪物的身躯咬下去。
“不……”
怪物最后的怒吼被撕裂在空气中, 残存的黑雾伴随着祂的身躯消散无踪。
沈君尧重新化成人形, 转身朝陈陌走去。他的动作快而轻，却因神情的异样而显得有些沉重。
此时的陈陌半跪在地, 胸口被撕裂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顺着手臂淌下，积成一片刺目的红。他单手撑着地面，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连呼吸都变得无比沉重。
看到沈君尧走来，陈陌强撑着抬头，语气虚弱却仍透着几分倔强：“别……管我…… 马上去毁掉……那个核心……”
沈君尧的脚步一顿，目光紧紧锁在陈陌的伤口上，原本冷峻的脸上神色微微一变：“怎么会这样？你的紫宝珠呢？”
陈陌咳了一声，嘴角挂着一丝血迹：“用……过了……可对这伤口作用很慢……”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沈君尧蹲下身，目光仔细扫过陈陌的伤口。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那些嵌入皮肉的暗影仿佛有生命一般，不断蠕动，像是某种寄生的活体，紧紧吸附在伤口周围，甚至正吞噬着陈陌的生命力。
沈君尧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立刻感知到那触须般的东西在反抗，竟然试图钻入他的手掌。
“是那个家伙留下的东西……”
陈陌苦笑了一下，声音虚弱：“紫宝珠无法净化……没想到，这家伙死后也这么棘手。”
沈君尧沉默片刻，目光在陈陌惨白的脸色和那道不断扩散的伤口之间徘徊。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蹲下身将陈陌从地上扶起。
“喂，你听不懂吗……”陈陌虚弱地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别管我……核心……”
“闭嘴。”沈君尧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的情绪。
陈陌怔住了。
不是因为沈君尧的语气，而是他从对方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种熟悉却又陌生的情绪。
是愧疚？是关心？还是别的什么？
陈陌无法确定。
这段时间，沈君尧几乎在所有事上对他言听计从，他一度以为对方已经完全转了性。直至此刻，他再次看到了这个人的锋利本性。
沈君尧其实是强势的，不容拒绝的。
“你……”陈陌想开口，却再次被沈君尧打断。
“忍着点，这可能会有点痛。”沈君尧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低哑了几分，透着很深的压抑。
下一瞬，他的手掌贴上陈陌的胸口。
一股冰冷的气息猛然涌入伤口，直击内腑。陈陌浑身一震，五脏六腑仿佛被冰水浇灌，又像是被无数尖锐的利爪从内到外撕扯着。剧痛之下，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额头的冷汗瞬间浸湿。
“你……你在干什么……”陈陌咬牙低吼，声音因剧痛而颤抖。
“这伤口里的东西，紫宝珠治不了。”沈君尧冷静地解释，“它们有生命，必须用我的力量，把它们一并清除掉。”
陈陌胸口的伤口上，暗影般的寄生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离皮肉，随后迅速化作虚无。
这种撕裂感带来的剧痛令陈陌几乎晕厥。
“饕餮的力量不仅是吞噬。”沈君尧头也不抬，专注地将自己的能量注入陈陌的体内，“我们也能修复 ，不过代价是痛苦，你得忍住。”
陈陌只觉得胸口的剧痛一点一点攀升，伤口无数次撕裂重组。与此同时，他感到一股狂暴的力量正在被注入体内，伴随着重塑伤口的过程流窜在四肢百骸之中。
“原来……你还会这种……正能量的操作……”陈陌咬着牙，声音因为痛楚而断断续续，勉强挤出了一句嘲讽，“真是……让我意外。”
沈君尧嘴角微微一抽，但没有反驳：“治不治？要不我停手？”
“继续。”陈陌咬牙吐出两个字，明明已经疼得快昏过去，却仍然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沈君尧没有再说话，掌心间的力量继续涌入。陈陌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血液凝固，肌肉重新连接。
但与此同时，陈陌也感觉到，体内多了一股陌生的力量。它充满侵略性，狂野而危险，仿佛一头未被驯服的野兽正盘踞在他的体内。
陈陌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过了许久，沈君尧终于收回手，长舒了一口气。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陈陌：“好了，现在站得住吗？”
陈陌喘息着，用手捂住胸口，缓缓点了点头。
沈君尧低头看着他：“站不住就靠着我。”
陈陌便靠在沈君尧肩膀上，虚弱地开口：“你……刚刚把那家伙吞噬了？”
“嗯。”沈君尧动作稍微一滞，眼眸垂下，声音恢复了清冷。
陈陌沉默了一瞬，缓缓开口：“你把它……转移给我了？”
沈君尧道：“我也刚恢复不久，没有更多的能量给你。”
陈陌便不再多问，只点了点头，语气放松了些：“……谢谢。”
沈君尧一怔，脸上的冷硬松动了一瞬。他低声开口：“你不怪我？”
“你吞噬敌人有什么可怪的？”陈陌抬起眼看了他一眼，语气疲惫却平静，“总比被祂弄死强。”
沈君尧微微怔住，似乎还想问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转过身去，说：“我去看看那个核心。”
硝烟弥漫的实验室中，崩塌的漩涡中心仍有微弱的光芒在跳动。
暗红的“核心”悬浮在一片碎裂的金属残骸上，表面不时闪烁出不祥的光芒，黑雾像一条盘踞的毒蛇般缠绕在周围，试图吸收剩余的能量。
陈陌靠在墙边，看着核心那不安分的光芒，低声道：“这东西看起来还没彻底死透。”
沈君尧步走到核心面前观察片刻，道：“确实。它在吸收残存的混沌能量，如果任由它恢复，可能还会爆发第二波能量冲击。”
陈陌皱起眉，撑着墙勉强站直：“那就尽快毁掉它吧，让我来——”
“别过来。”沈君尧语气并不严厉，却透着一股不容质疑，“这东西的能量不稳定，你碰不得。”
陈陌顿了顿：“你一个人能搞定？”
沈君尧没再说话，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团深沉的黑色能量：“我要用‘吞噬’力量控制住它，然后引爆它。”
陈陌盯着他几秒，最终深吸了一口气，退后几步靠在墙边，没再说什么。
沈君尧远远看了他一眼，手掌按向核心，饕餮之力化作漆黑的涡流，瞬间将核心表面环绕的黑雾死死缠住。那些黑雾像是感知到了威胁，疯狂地挣扎着向外扩散，然而却被那股深沉的力量一点点压回去。
整个实验室开始震颤，地面上出现细密的裂痕，核心发出刺耳的嗡鸣声，暗红色的光芒变得极其刺眼。沈君尧的手掌逐渐深入核心，漆黑的涡流与核心内部的混沌能量激烈碰撞，周围的空气都被撕扯得变形。
陈陌站在不远处，目光紧紧盯着沈君尧。
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目睹“吞噬”能力的运用，以往他只知道这是一种毁灭性的力量，而此刻，他却看到了它的另一面：一种可以控制、压制甚至解决危机的力量。
“这也是饕餮的力量……”陈陌的心情复杂。
沈君尧脸色微微发白，额角渗出一层细汗，但他没有退缩，反而加大了力量输出。
忽然，他开口提醒：“它快爆了，注意保持距离。”
“那你呢？”陈陌忍不住问道，心中难以克制地焦躁起来。
“我有数。”沈君尧又看了他一眼，眼中有几分笑意，低声说，“没事的，很快。”
陈陌咬紧牙关，握了握拳，最终没有再上前。
黑雾渐渐被吞噬殆尽，核心的光芒也开始黯淡下去。
就在最后一瞬间，核心发出一声尖锐的哀鸣，猛地炸裂开来！刺目的白光照亮了整个实验室，冲击波将周围的碎石掀起，砸得墙壁一片坍塌。
陈陌本能地抬起手臂挡在面前，待余波散去后，他迅速睁开眼，第一时间寻找沈君尧的身影。
核心所在的位置早已化作一片焦黑的深坑，而沈君尧就站在深坑中央，衣衫凌乱，掌心仍然泛着微弱的黑色光芒。
他缓缓抬起头，平静地说道：“核心没了，危险解除。”
陈陌走上前，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忍不住奚落了一句：“你看起来比这东西好不到哪去。”
沈君尧却看着他笑了起来。
“好了，现在它已经彻底毁了，剩下的隐患可以交给外围同事们处理。”
陈陌站在他面前，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低声开口：“刚才……你的力量还挺好用的。”
沈君尧似乎没料到陈陌会主动提起，想了想说：“我想，饕餮的力量本身是没有对错的，全看我怎么用它了。”
陈陌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嘴角轻轻扬起：“或许你是对的。”
沈君尧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嘴角隐约勾起一丝淡笑：“你好点了没？我们出去吧。”
他说着上前将陈陌扶着，两人一前一后，踏着满地的碎石与灰尘，缓慢地走向实验室的出口。
废墟外围被清理出了一片开阔区域，异端管理局的同事们正忙碌地善后。
张涛一边指挥队员检查是否还有漏网的实验体，一边关注着从废墟里传来的动静。
当他看到沈君尧扶着陈陌从实验室走出来时，顿时松了一口气，快步迎了上去：“你们终于出来了！”
他的目光扫到陈陌，脸色立刻变了，关切地问：“陈陌，你受伤了？怎么这么严重？”
陈陌正靠在沈君尧怀里，被他稳稳地搀扶着，闻言忽然有点不大自在，低声说：“我没事。”
张涛看着他胸口被血染透的衣襟，脸上满是担忧：“看你这样还说没事？我马上让医疗组过来给你检查！”
陈陌悄悄推了推沈君尧，想让他把自己放开。
后者却只是淡淡扫了张涛一眼，平静地说：“不用检查，他没事。”
张涛愣了一下，视线重新落到陈陌身上，仔细一看，发现陈陌的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呼吸平稳，动作自如，胸口的衣服染了很多血迹，但衣底似乎没有伤口，也没有更多的血流出来。
他一时没转过弯来，疑惑地说：“没事为什么要搂得这么紧？”
“嗯……”陈陌尴尬地别开目光，手里用力将沈君尧圈着自己的手臂狠狠捏了一下，后者终于吃痛将人放开。
这边张涛又把目光转向沈君尧，眼神带着几分探究：“队长，难道是你受伤了？”
沈君尧神情未变，淡淡地说：“我们都没事，你忙你的去吧。”
张涛怔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意识到什么，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几遍，表情微妙地轻轻咳嗽了一声，嘴角微微扬起：“哦，原来是这样……那没事了没事了，你们继续扶着，继续扶着。”
陈陌的耳根发热，忍不住瞪了张涛一眼：“张队现在不忙吗？”
张涛摆摆手，笑得意味深长：“忙啊，我忙死了，不过还好你们把幕后大boss解决了，我们应该只用忙一晚上就好。”
他飞快看了沈君尧一眼，对陈陌说：“那队长、陈陌，我先去忙了啊！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辛苦辛苦。”
沈君尧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只是淡淡点头，依然稳稳扶着陈陌，带他朝外围的停车位走去。
陈陌等走到人都看不见他们的地方，才低声说：“放开我。”
沈君尧从善如流地放开他，仿佛刚才一直强势圈住他的人不是自己似的。
陈陌一言难尽地看着沈君尧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坐进去。
沈君尧绕到驾驶座坐下，发动引擎。
车内一片安静，只有发动机的低沉轰鸣声。
沈君尧握着方向盘，眼神专注地看向前方，开了一段路才想起来要确认一下：“回家？”
陈陌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嗯，回家吧。”
第95章 下不为例
夜晚的灯光将林子里照得朦胧而梦幻, 微风拂过，带着微微的凉意。
他们将车停在院外，沿着青砖铺就的小径步行回家。
小路蜿蜒曲折, 两侧是精心布置的花木与石景。因许久无人打理，花木长势更加繁盛。夜色掩去了细节, 但柔和的灯光洒下, 还是将园子映得如画般幽静而温暖。
这里是他们结婚后的家。这段时间陈陌搬走又搬回，前前后后折腾了好几次，感觉已经没有力气折腾了。
这座园子很大，无人维护, 但因结界的作用，始终保持干净整洁, 仿佛有人时刻打理，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丝清冽的花香。
虽然入住此处时间没有很久, 但每次回到这里, 陈陌都会忍不住从身到心放松下来。
这里安静、舒适，无人打扰, 让他生出一种自己都不想承认的归属感。
青砖小路并不宽, 陈陌原本走在前面，沈君尧几步跟上来，与他并肩走, 不可避免靠得很近。
两人肩膀几乎挨着, 谁都没有先开口，耳畔只有鞋底轻轻踩在砖上的声音。
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
陈陌走了几步, 总觉得这样无声的沉默让他感到不自在。
于是, 他随口找了个话题：“你有多久没喂过小白和小灰了？”
小白和小灰是他们养在园子里的两只羊驼，除了它们, 园子里还养着不少小动物。
这些小家伙们平时都是沈君尧在管的，陈陌只是闲来无事才会逗逗它们，从来没过问过照顾它们的事，难得今天主动提起。
沈君尧不禁笑了笑，如果真的等陈陌想起来照顾，多少小白小灰也都得饿死了。
沈君尧侧头看了他一眼，说：“已经很久没喂了，不过没关系，前段时间还看到它们在林子里晒太阳，应该过得挺好。”
他们的园子够大，两个主人只住在主院里，一多半的时间还不在家，偌大的园子，都是那些小动物的乐园，此地没有天敌入侵，也不缺草木食物和饮水，它们过得十分舒坦，根本不需要多余的投喂。
陈陌悄悄松了口气，也笑了笑，点头道：“嗯。它们还算省心，不像你。”
沈君尧闻言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嘴角的笑纹更深了些。
两人就这样聊着轻松琐碎的话题，不知不觉走到了门口。
陈陌刚搭上门把手，正要推门进去，忽然顿了一下。
沈君尧恢复人形之后，他们立即就出发去做任务，忙的时候不会想太多，此刻一切尘埃落定，一想到接下来要跟他在一个屋檐下独处，陈陌心里就浮现几分不自在。
他扭头看向身后，沈君尧正站在他旁边，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安安静静地，见他回头，抬了抬眉稍，似乎问他怎么不进去。
陈陌喉头微微滚动，移开视线，手指按下门锁，“咔嗒”一声，门开了，灯光也随即打开。
刚跨进门，他便快速地低声道：“我身上太脏了，先去洗个澡。”
沈君尧的目光追着他，点了点头道：“嗯，你去吧。”
陈陌没再多说，径直走向他之前收拾出来的房间，推门进去。
沈君尧站在原地，静静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眼神微微一暗。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转身，走向主卧的浴室。
刚从战场上回来，他也是满身尘土。
简单的清洗过一番，沈君尧站在镜子前，用毛巾擦干头发低落的水珠。
之后换上一件深色的家居睡袍，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
干净清爽的容颜，是陈陌喜欢的模样，眼底却藏着一丝淡淡的疲惫。
他垂下眼睑，想起陈陌习惯性走到隔壁房间的样子，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走出主卧时，听到隔壁浴室的水声未停，沈君尧在客厅站了一会儿，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什么，之后转身进了厨房。
热水倾泻而下，冲刷着身体，带走一身的尘土与疲惫。
陈陌低垂着眼，任凭水流沿着脖颈滑下，带着一种刺痛的热度。他抬起手，用力揉了揉头发，水声打在耳畔，想让脑海里杂乱的思绪随着泡沫一起被冲走。
他闭上眼，回想这段时间他跟沈君尧之间的一幕幕过往。
有些事他一直逃避去想，或许只是因为，自己心中早有答案。
陈陌抬手拭过镜面，镜子里的自己满脸水雾，眉眼显得有些模糊。他盯着镜中的倒影，忍不住低声笑了一下：“想那么多做什么？”
他用毛巾擦了擦头发，随意套了一件浅色的睡袍，从浴室出来时，头发还有些湿。
陈陌边擦头发边走出房间，正想着待会儿见到沈君尧要怎么说，一抬眼，就看到餐桌上摆满了菜肴。
色香味俱全，还冒着热气，显然刚刚才做好。
厨房的灯还亮着，沈君尧正站在料理台旁，将最后一盘菜盛出来。
陈陌一怔，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饿了。
他乖乖地拉开椅子坐下，沈君尧转过身时，看到他已经坐好，不禁笑了笑。
“饿了就先吃吧。”
他把最后一道菜放在桌上，在陈陌对面坐下。
“等你一起。”陈陌看他坐下了，才夹了一筷子鱼肉，迫不及待地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沈君尧看着他笑，也开始吃菜，两人没有再多的交流，餐厅内安静得只剩下筷子碰触碗碟的声音。
可此刻的沉默，却并不显得冷淡，反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馨和平静，就像是他们刚开始结婚那段时间的样子。
两人各自低头吃着，一桌饭菜间，气氛渐渐柔和起来。
两人吃完饭，陈陌放下筷子，环视了一下桌上的碗碟，站起身说道：“我来收拾。”
沈君尧看了他一眼，随即也站了起来：“我来吧。”
“你不是做饭了吗？我收碗，一人做一点。”陈陌把碗碟一叠端起，没给沈君尧拒绝的机会。
沈君尧皱了皱眉，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你刚才不是说累？还管什么公不公平？”
陈陌将碗盘放进水池里，打开水龙头随意冲掉残渣，之后放进洗碗机，笑了笑：“你做那么多好吃的菜，我只是启动一下机器而已，哪里公平啦？”
沈君尧靠在厨房门框上，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对，就是这样，不要跟我分得太清楚，我害怕。”
“怕什么？”陈陌把洗碗机开启，抬眼瞟了他一眼，“你才别这样，装模作样的，我才真的害怕！”
沈君尧轻轻笑了一声，语气却低了下来：“不装模作样的，你理我吗？”
陈陌对他翻了个白眼，拿毛巾擦了擦手，转身越过沈君尧往外走：“我收拾好了，好累，回去睡觉去。”
“这会儿又累了。”沈君尧侧身让开，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陈陌大步走到自己单独收拾出来的房间门口，推门而入，脚步自然，没有半点犹豫。
沈君尧也跟到了门口，低声问：“还不回来吗？”
他声音很轻，几乎只是在自言自语，但两人都知道，陈陌能听得一清二楚。
果然，陈陌听见了，却只是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改天再说吧，我要睡觉了。”
他随手关上门，非但没有邀请沈君尧进门，甚至连个回头的动作都没有。
门轻轻合上，“咔哒”一声，沈君尧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陈陌将窗帘拉上，房间顿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风轻轻吹过。
他看了一眼床铺，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躺下，盖上被子。
闭上眼的瞬间，脑海里浮现出刚刚洗碗时沈君尧站在厨房门口的样子。那人明明什么也没说，却让他总觉得自己像被视线注视着，带着某种沉沉的情绪。
陈陌睁开眼，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最后还是闭上眼，告诉自己别再想那么多。
夜深，陈陌睡得迷迷糊糊时，忽然感觉床尾轻轻一沉。
他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他抬头一看，就看到一只巴掌大的小饕餮正趴在他床尾。
那小家伙团成一团，尾巴轻轻卷起，竖瞳在黑暗中泛着微微的光。
陈陌盯着它看了两秒，顿时明白过来，语气毫无起伏：“沈君尧，你又搞什么？”
小饕餮抬头看了他一眼，歪了歪脑袋，随后挪动小小的身体，蹭到了他的被子上，轻轻地用脑袋拱了拱他的手。
陈陌被它的动作弄得有点无奈，伸手拍了一下它的头：“少装可怜。”
小饕餮低低哼了一声，像是抗议，又像是在撒娇。它又往前挪了几步，干脆钻进了他的被窝，蜷缩成一个小小的团子，安静地躺在他身旁，像是笃定了陈陌不会把它赶走。
陈陌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它。
这算什么，说他胖，这就喘上了？
每次都这样，真是没半点新意。
陈陌伸手按了按额角，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弧度，低声道：“真拿你没办法，下不为例。”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抬手摸了摸小饕餮的脑袋，动作轻柔，根本没有责备的意思，更像是纵容。
小饕餮眯起眼睛，顺势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喉咙里发出一阵满足的低鸣。
第96章 识海探秘
天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 晨光驱散了夜的寒凉。
一室暖香，空气静谧，唯有两道轻微的呼吸声在房间内起伏。
陈陌缓缓睁开眼, 安静的视线落在枕边的小饕餮身上。
祂缩成一个小小的团子，细密的黑色鳞片在晨光下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泽。尾巴无意识地搭在陈陌的手腕上, 双眼阖起, 脑袋搭在枕头边睡得正香。
陈陌没有叫醒祂，只是默默地注视着祂。
小饕餮却很快若有所觉，耳朵轻微动了动。祂缓缓睁开眼，竖瞳里还带着些许未散的睡意, 看到陈陌落在祂身上的目光，瞬间就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祂抬起爪子试探着靠近他，紧张地观察他的表情。
陈陌略感到好笑, 却不动声色, 依旧安静地看祂。
小饕餮变得不安，尾巴轻轻卷了卷, 下一刻, 祂的形态开始变化，黑色身形扭曲拉长，片刻后, 变成了一条细长的小黑蛇。
那条小黑蛇安静地盘成一圈, 伏在他的枕头边。
陈陌复杂地看着这一幕，沉默了片刻后, 淡淡开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觉得自己变成小黑的样子, 我心里就会好受一点吗？”
黑蛇的身体微微僵住了，蛇尾轻轻收紧, 像是被这句话刺到。
片刻后，祂的身形再度变化，这次化作人形。
修长健壮的身体□□，陈陌立即别开视线，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沈君尧便钻进了被子，只露出精瘦结实的肩膀。
他轻轻拉了拉陈陌的睡袍衣角，眼中带着一丝隐藏的不安。
装可怜这一招最近真的被他用得炉火纯青，陈陌没好气地拉回自己的衣服，背过身去，用后脑勺对着他。
沈君尧却轻轻笑了，他伸手将陈陌轻轻抱住，搂在怀中，低声在他耳边道：“不是故意气你，因为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让你明白。”
陈陌的身体稍稍僵了一下，却没有挣开他，只淡淡地问：“明白什么？”
沈君尧抱着他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一些，声音低沉而温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就是小黑，小黑就是我，我们早就是一体的了。”
陈陌微微一滞，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转过身来，目光直直落在沈君尧的脸上。
沈君尧的额头轻轻抵住他的肩膀，声音压得很低：“我现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饕餮更多，还是黑蛇更多。或者说，我只是现在的我，是沈君尧，是那个认识你之后的我。”
他缓缓松开手，目光落进陈陌的眼中，带着坦诚和期待：“这件事，我欠你一个完整的解释。你有权知道当时的真相。”
陈陌看着他，神情复杂，嘴唇微微抿起。
他确实一直没有问当年的具体情况。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逃避。可是如今，沈君尧竟然主动提起，他终于忍不住问道：“……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君尧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整理语言。
良久，他放弃似的苦笑了声：“当时的情况，有点复杂……与其听我可能带有自我粉饰意味的解释，不如你自己来判断。”
陈陌微微皱眉，疑惑道：“什么意思？”
沈君尧深深看着他：“我想让你进入我的精神识海，去看看当时的经历。记忆不会说谎，只有用这种方式，你才能彻底解开自己的心结。”
陈陌愣住了：“让我……进入你的精神识海？”
精神识海，是一个人最深层的意识领域，接触那里意味着暴露出自己所有的隐秘与脆弱。陈陌是白泽后裔，天生对这种领域极为敏感，但也深知这是一件冒极大风险的事情。
“你知道这么做的风险有多大？”他不可置信地问。
沈君尧却依旧平静，目光笃定：“我知道。但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让你明白真相更重要。”
陈陌张了张嘴，却一时间说不出话。
他盯着沈君尧的眼睛，复杂的情绪在眼底翻涌，良久才低声开口：“……你认真的？”
“认真。”沈君尧忍不住抱了抱他，低声道：“这段时间你的若即若离，让我快要疯了。你我都知道，这件事不搞清楚，你恐怕永远无法真正的接受我，我不希望再这样下去。”
陈陌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不得不承认，沈君尧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对于一个吞噬小黑的存在，无论他怎么努力，都会有一份隔阂在那里。
沈君尧既然提出了一个方案，他没道理不去尝试。这段时间难受的人，不止他一个，陈陌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抬起头，沉声道：“好，那就我想看看……当时的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陈陌闭上眼，随着沈君尧的引导，他的意识缓缓沉入一个陌生而辽阔的空间。
当他“睁眼”时，发现自己化作了一道虚影，伫立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中。
此处没有天空，也没有地面，空间内充斥着缓慢流动的黑色气流，沉稳而厚重。他的精神能感受到一股奇异却并不难受的压迫感，四周隐约传来雄浑而低沉的脉动声，如潮汐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回荡在这片广阔的世界中。
这里，就是沈君尧的精神识海了。
能够顺利进入对方的识海，某种程度，甚至比□□更加亲密。
陈陌忽略瞬间闪过的悸动念头，开始环顾四周。
很快，他的视线被某处吸引，在识海某处的上方，悬浮着一团巨大的灵魂核心。
漆黑而深邃的灵魂核心分明是整个精神识海的中心，它缓缓旋转着，周围的气流被它牵引，如同潮水般涌动。
陈陌缓缓上前，灵魂核心的形态随着距离的缩短逐渐清晰。
它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内里波纹涌动，散发出细微的黑光。漩涡内部，有两道截然不同的黑色气息交织在一起。一道冷峻、沉稳，带着饕餮独有的野性与力量；另一道柔韧、坚定，力量相对较弱，却带着某种执着和温柔。
这两股气息彼此缠绕，时而对抗，时而交融。每一次碰撞和交汇，都会让整个漩涡轻轻震颤，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韵律感，既对立又不可分割。
陈陌站在漩涡前，静静注视着它，心中生出某种复杂的情绪。
灵魂核心似乎觉察到他的到来，涌动的潮汐变换了方向，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无声回应。他能够感受到，一股温暖而沉静的力量正从漩涡中溢出，带着某种隐约的呼唤。
他的目光落在那两道气息上，眉头微微蹙起。
它们的纠缠与共存让他感到熟悉，却又无法用语言描述。这种共存的状态充满了矛盾，却也带着某种难以割裂的完整性。
陈陌抬起手，向前靠近一步，指尖轻轻探向漩涡表面。
尚未触碰，他已经感受到灵魂核心中散发出的力量，柔和却深沉，仿佛一层无形的屏障包裹住他的意识，等待他的进一步靠近。
陈陌顿了一下，长吸一口气，终于伸手贴在了漩涡的表面。
刹那间，整个世界剧烈震颤。
灵魂核心猛地涌动出一圈圈巨大的波纹，像是一扇通往记忆深处的大门骤然敞开。无数气息与记忆碎片从漩涡深处蜂拥而出，瞬间将陈陌的意识包裹住，将他拖入了更加深邃的领域。
陈陌的意识被拉入记忆的漩涡，周围的场景逐渐清晰。
他看到一条空旷的街道，深夜的冷风夹杂着细雨，拍打着湿滑的地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闷的湿冷，隐约可见几道模糊的身影在追逐着什么。
前方，一个瘦削的身影快速穿梭在夜色中。
他认了出来，那是小黑。
此时的小黑是记忆中初见的模样，陈陌深深凝视着他，之前在时光棱镜的幻境中，他看到的小黑跟沈君尧长得一模一样，但在这份记忆中，他其实看起来更加青涩、桀骜，整个人更加锐利，不像沈君尧，好像沉稳很多。
毕竟人的气质很多时候会影响到外貌的。
此刻的小黑满身狼狈，衣衫褴褛，被鲜血浸透了大半。他的脚步有些踉跄，却仍牢牢护着怀里的襁褓，竖瞳微微收缩，目光冷冽。
“竟然追到这儿，果然没那么容易甩掉。”小黑低声呢喃，声音透着满满的疲惫。
陈陌的目光追随着他，看到他怀中似乎牢牢地护着什么，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才确定了，那是一个孩子。
准确地说，那是刚刚复活的他自己。
这段回忆，陈陌在觉醒了白泽的传承记忆之后，也在自己的记忆中看过一遍。
五百年前，他被收妖人设下大阵伏击，重伤之后就陷入假死状态。小黑为了复活他，用尽了所有的方法，设法夺取了很多珍贵的宝物和资源，也因此得罪了很多人，虽然成功将他复活，他却记忆尽失，身体也变成人类幼儿的模样。
“别怕……陌，快到了。”小黑一边逃跑，一边小声安抚怀中的孩子。
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促，小黑始终没有回头，哪怕筋疲力尽、步履越来越沉重，却始终没有放弃他。
其实，这段时间，小黑的处境危机四伏，带着一个孩子更是步步艰难。
陈陌当初就推测，或许正因如此，他才会生出将自己寄养在人类家庭的念头。
陈陌的胸口微微发紧，心里生出巨大的内疚。
小黑为他付出了太多，而当时的他却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小黑转进一条昏暗的小巷，推开一扇隐蔽的门，迅速钻进一栋废弃的居民楼。他的动作虽然狼狈，却每每能够惊险逃脱，显然早已习惯这样的逃亡生活。
门外，追杀者紧随而至，像闻到血腥味的猎狗，在巷子里来回搜寻着气息。
小黑躲在楼梯阴影中，竖瞳微缩，目光冰冷地注视着那些人。他微微收紧手臂，将怀中的孩子护得更紧了些，像护着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画面一转，跳到另一个场景。
这是一间安静的病房，室内带着一丝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
陈陌一看就猜到，应该是小黑决定把他送给母亲宋安凤抚养的那段记忆。
当时宋安凤失去了她想要保住却最终引产的孩子，心情正悲痛着，小黑把孩子送到她的病房里。
陈陌看着宋安凤怒骂小黑不负责任，很想穿越时空，回去跟母亲替恋人辩解几句。
当时他通过自己的视角看着小黑冷漠的关上门离开，心情还有些不是滋味。在小黑的记忆中，却看见他在关上门之后，肩膀微微一颤，眼角有一滴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
小黑在门外站了许久，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转身离开，身影隐入夜色。
陈陌站在虚空中，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感到胸口一阵又一阵地发紧，眼前一直浮现那颗无声的眼泪。
第97章 守护执念
陈陌的意识还未从上一段冲击中平复, 就很快进入了另一段场景。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一道庞大的身影拖着满身的伤痕，正缓慢地穿过一片废墟。
那是饕餮, 陈陌意识到，这一段是饕餮的记忆。
此地刚刚爆发过一场战斗。
黯淡的月光洒在饕餮的身上, 鳞片被鲜血与尘土遮盖, 许多地方已经裂开，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地暴露在外，鲜血顺着伤口滴落，化作地上一滩滩暗沉的痕迹。
饕餮的呼吸沉重, 巨大的尾巴在地面拖出长长的痕迹，它的步伐踉跄, 每迈出一步，爪子都深深陷入泥土中。它的头低垂着, 平日锐利的竖瞳此刻眸色却略显暗淡。
四周静得可怕, 但陈陌能感受到黑暗深处潜伏着杀意，如同幽灵般紧紧追随。
饕餮停下了脚步, 低低地喘息了一声, 分明已经虚弱到无力再前进一步。
它急需捕食来恢复状态，但举目四望，却没有感应到任何强大的猎物气息, 四周一片死寂。
饕餮低头舔了舔自己的伤口, 缓缓闭上眼，竖瞳轻轻颤动了一下。
“真是讽刺。”
陈陌听到祂的灵魂发出一道讽刺的低语。
他能看清饕餮的记忆, 也立刻明白了当下是怎么回事。灵息会幕后的那个上位者, 当时看中了饕餮，想利用祂当作自己的容器, 设计将祂困住。
饕餮很快觉察到对方的阴谋，毫不犹豫地逃脱，却遭到了前赴后继的围捕命令。
即便是强大如祂的存在，面对这样的追捕令也很难从容应对。
饕餮费尽心力逃脱，击杀了大部分追兵，却也耗尽了体力，伤痕累累。此刻，祂已经走到了强弩之末。
祂知道，如果没有得到及时的补给，自己恐怕再也无力应对下一波围捕了。
陈陌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切，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饕餮。
这个家伙一直以来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态，哪怕祂装成小宠物的模样，陈陌都从未怀疑过祂的能力，此刻却满身是血，虚弱得连维持平衡都困难。
它本该是天生的捕食者，立于食物链的顶端，但此刻却陷入了绝境，面临着生与死的考验。
“原来当时，是这样的情况……”陈陌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有所预感，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果不其然，饕餮忽然顿了一下，视线看向某个方向，眼神陡然锐利起来。
不远处的废墟中，一道细长的身影正缓缓蠕动着。
饕餮的眼神冷下来，身体绷紧的同时，气息却几乎在瞬间收敛了。那是捕食者的天性，在发觉猎物的瞬间就会作出最合适的反应。
一道倒塌的墙垣阴影下，躺着一条奄奄一息的黑蛇。
陈陌屏息看去，对方熟悉的模样让他的心猛地一揪——那是小黑。
小黑的身体蜷缩成一团，鳞片灰白，鲜血在地上凝成了深色的痕迹。他身上满是狰狞的伤口，蛇尾轻微抽动着。
此刻，他甚至无法维持人形，气息微弱地伏在冰冷的角落。
饕餮悄无声息地凑近，埋伏在暗处观察，眼神从冷漠逐渐变得锋利，甚至带上了几分满意。
受伤的黑蛇在饕餮的眼中，显然是一个非常合适的猎物。它体内的能量不同寻常，放在平时应该是个相当难缠的对手，但对方此刻却受了重伤，而且，比起自己显然伤得更重些，似乎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了。
陈陌能清晰地听到饕餮的心声：“真是天不绝我，但你的运气却不怎么样了，小家伙。”
小黑的气息微弱，却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暗处的危机。
它猛然抬头，竖瞳中浮现出一瞬的惊恐。
饕餮于是也就不再躲躲藏藏，从暗处走出来。小黑不清楚眼前的巨兽到底是什么来头，但祂浑身散发的气息却让他浑身的鳞片微微颤抖，那是一种来自生物本能的畏怯，一种面对食物链顶层捕食者时刻骨铭心的恐惧。
黑蛇试图往后退，但伤势让他的身体几乎无法动弹。
小黑的眼中布满了乞求，虽未发声，却能清晰觉察到它的浓烈的不甘与执念：“我不能死……我还有牵挂……”
那种忧惧和不舍的目光让陈陌的心紧了一下。
饕餮缓缓向前靠近了一步，祂盯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小家伙，眼中竟隐约浮现出一丝怜悯，凌厉的气息稍稍收敛了几分。
“我明白，当然明白。”饕餮的意念几乎带上了几分仁慈，“等我吞了你，恢复了力量和自由，我会替你完成你的愿望的。”
小黑当然不信这种捕食者的花言巧语，可它也明白，此刻的自己毫无胜算，连逃跑都是一种奢望。
即便如此，它仍不愿轻易屈服。
它拼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向前一蹿，朝饕餮发出最后的攻击。它的身体甚至依然在微微颤抖着，却满是决绝和不甘。
“陈陌现在什么也不知道，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被寄养在人类家庭中。如果我死了，那些追杀我的家伙会找到他……”
“我不能死！我必须守着他！”
两道记忆同时浮现，陈陌的意识仿佛被撕开了一角。他清晰地听到小黑的心声，那带着绝望与执念的呐喊，让他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饕餮的目光冷冷落在小黑身上，显然并没有被这份执念打动。
祂虽然受了重伤，但对黑蛇而言，实力依旧是碾压级别的。黑蛇的反击更多的是徒劳的挣扎，没有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威胁。
他甚至没有用尽全力，轻轻一挥爪子，便将小黑的攻势打散。
黑蛇的身体狠狠摔在地上，鲜血从鳞片的裂缝中渗出。他气息更加虚弱了，却仍然努力抬起头，用竖瞳死死盯着饕餮。
饕餮看着它：“你明知道自己已经活不了了。今天就算我不吃你，你也逃不过追杀的命运。与其死得毫无价值，不如让我把你的力量用在更有意义的地方。”
“放心，我不会浪费你的能量，也尽量不辜负你的执念。”
小黑的目光变得绝望，但依旧死死盯着饕餮。
饕餮不为所动，缓缓张开巨口，黑暗如潮水般涌向小黑，将它的身体一点点吞没。
“不要——”
他明知道这一切只是记忆的重现，他根本无力干涉，但依旧忍不住冲上去，试图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可他此刻只是一道虚影，他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黑被饕餮吞噬。
陈陌的心中升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与绝望。
他之所以同意沈君尧的提议，进入他的识海查看真相，是带着一丝侥幸心理的。他曾想过，或许会有什么误会，或许沈君尧只是不善表达，或许这其中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当他亲眼目睹这一切时，所有侥幸都被撕碎。
小黑的挣扎、执念，那死死盯着饕餮的目光，全都深深烙进了陈陌的脑海，像一把冰冷的刀，刺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直到那一刻，他才彻底明白，饕餮吞噬小黑，是无法挽回的事实，没有任何借口可以开脱。
他忍不住绝望了。
心中的愤怒一点点化作麻木，他甚至觉得好笑。他怎么会天真地以为，这记忆中还能有什么值得让他释怀的？
他不想再待下去了，这片识海对他来说就像一个无形的牢笼，令人窒息。
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可是，他竟然毫无办法。沈君尧的识海，像深渊一般困住了他。
他想了各种办法，都只能留在原地，被迫继续接受接下来的记忆，那些他并不想继续了解的记忆。
饕餮吞噬了小黑后，祂的身体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恢复，破损的鳞片重新生长，深可见骨的伤口迅速愈合，血液停止流淌，连虚弱的气息都渐渐变得浓烈起来。
最终，祂在恢复了相当程度的力量之后，主动朝那些追击祂的气息走去。
陈陌漠然地看着饕餮强势的复仇过程。
灵息会的这些家伙们显然没有料到祂会主动出击，措手不及之下被祂逐一碾压、吞噬。
每吞噬一个对手，饕餮的气息就更加强盛。追兵们开始溃败，四散而逃，而饕餮的冷漠目光里没有半分怜悯，祂像清理垃圾一样，将每一个敌人吞入口中，最终扫荡了整片战场。
灵息会因此遭遇了一次重创。
这次的肆意战斗，大杀特杀，吞噬了无数强者的力量，饕餮很快恢复了鼎盛时期的力量。
作为对小黑的感激，饕餮答应了要完成它的执念，去守护陈陌。
陈陌在饕餮的记忆中发现，祂似乎有段时间非常不适应，因为此前吞噬的那条黑蛇，灵魂久久没有被融合同化。
那一丝顽强的残魂始终存在，就像一根深深扎进泥土里的树根，固执地盘踞在祂的识海深处。
对于饕餮来说，吞噬是祂最本能的生存方式。在过去，任何被祂吞噬的生命体都会迅速被同化，化作祂力量的一部分，从未有过例外。
但小黑的灵魂没有消散，反而顽强地留存了下来。更令祂惊讶的是，那份执念似乎越发清晰，开始隐隐渗透进祂的意识。
“怎么会……？”饕餮显然有些意外，但似乎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于是陈陌继续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这次他看到饕餮站在一片安静的院子里，陈陌有些意外，因为这是在陈家，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阳光洒在庭院中，陈陌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孩正蹲在地上，逗一只小狗玩。
陈陌很快认出，那个小孩应该就是小时候的自己，小狗则名叫旺旺，那只狗在他十多岁时因年老离世，但此刻正活泼地绕着他打转。
饕餮的视野中，有很多奇形怪状的异端在陈家周围徘徊，却被一股强势的力量阻挡在百米之外。
那股强势的力量来自陈陌身上戴着的平安符，那是宋安凤找云清道长求来的。而陈陌此刻翻看饕餮的记忆，才知道，这平安符里的力量之所以这么霸道，就有饕餮的功劳。
陈陌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树影中的身影上。
饕餮就在那里，或者说，沈君尧就在那里。
祂隐藏在树影里，竖瞳在阴影中闪烁，冷冷地注视着院子里的孩子。目光中没有温度，也没有情绪，更多的是一种类似于观察的冰冷注视。
“祂在那里做什么……”陈陌的眉头微微蹙起。
被动接受的记忆很快给了他答案，原来是为了满足小黑的执念，小黑要求饕餮守护他。
饕餮的目光在幼小的陈陌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后默默收回了目光，隐没在阴影中，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画面飞快地变换，时间向后推移。
陈陌看到幼年的自己在院子里跟邻居的孩子玩耍。孩子们之间的游戏难免磕磕碰碰，陈陌小时候似乎平衡感不太好，时常摔倒，膝盖上擦破皮，但宋安凤总是第一时间抱起他，轻声安慰，还会拿糖哄他开心。
而不远处，沈君尧始终站在暗处，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一次，陈陌不慎被邻居家的孩子推倒在地，膝盖擦破了皮。他默默的落泪，而那几个推他的孩子却莫名其妙地被一阵阴风吹得摔了个四仰八叉，吓得惊慌失措地逃回了家。
识海中的陈陌默默看着这一切，终于意识到许多儿时觉得莫名其妙的事情背后，都有沈君尧的影子。那时的祂从未出面，而是用这种方式默默替他解决麻烦。
陈陌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其实沈君尧的样子，是小黑人形的模样，但他却没有见过在那饕餮的人形模样。
沈君尧的精神识海显然清楚他的任何疑惑，很快给他看饕餮之前的记忆。
原来，饕餮在吞噬小黑之前，竟然从未化作人形。
作为一个远古神兽，饕餮有着自己的傲慢，从来不以为自己必须化为人形，一直以原形的样子出没行动的。
但祂吞噬了小黑之后，第一次变成了人类的模样，而且是小黑的模样。
这个事实让陈陌微微一怔，充满愤怒和绝望心情，莫名变得松软了不少。
祂说小黑一直在，原本以为那都是借口托词，此刻看来，却未必是假话。
否则，一个连人形都不屑拥有的神兽，怎么会心甘情愿待在他的身边，连露面都不肯？
那一定是小黑的影响。
记忆继续流转，陈陌的身影逐渐从幼年切换到少年。年少的陈陌已经褪去幼时的稚嫩，身姿挺拔，性格温和，与班上的同学相处得十分和睦。
教室外，窗台边的树影下，沈君尧的身影若隐若现。祂的目光穿过玻璃窗，落在陈陌身上。
陈陌看着祂的眼神，忽然怔住了。
沈君尧看向他的目光中，似乎不再像从前那么冷漠疏离，而多了几分难以觉察的关注和牵挂。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