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上进之心自是好的。
但是也分情况。
像是上赶着做妾,且主人家还瞧不上的,便有些不好看了。
一连几日,这王家小姐王安然便一直在想着法子接近顾铭珏。
但是都被侍卫给挡了回去。
她初次送食盒更是连侯爷下榻的院门都没有进去,只得铁青着一张脸讪讪的走了。
有句话叫越挫越勇,放在这位姑娘跟前确实合适。
只是叶知微不甚明白,好好的官家小姐,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做人正妻多好,为何要上赶着做妾。
要知道,自古便是有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的说法。
这时候,还是十三为她解的惑。
彼时是在一处稍微简陋些的客栈,坐落在一个小镇上,但是已经比宿在荒郊野外好太多了。
在客栈三楼的厢房,主仆三人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又与侯爷偶遇的王安然,俱是无语,叶知微这才发出了好好的官家小姐,为何不做正妻,上赶着做妾的疑问。
十三觉得,此时正是给姨娘讲解侯府的好时机。
便开口道:“自是因为侯府富贵啊。”
叶知微和翠儿齐齐看向她,面带不解,等着她继续。
“侯爷是陛下近臣,爵位世袭了三代依旧盛宠不衰,安定侯府只忠于皇帝,从不参加皇储党派之争,所以在世人眼里只要侯府不倒,扒上了侯府便可得世代安稳。且侯府富贵,说的不仅仅是衣食上,侯府几代攒下的荣勋,更是不是谁都可比的。后院有一位陆姨娘,便是硬生生求了先夫人进的侯府,听说是被侯爷救过,陆姨娘痴恋侯爷多年,先夫人怜惜便一顶小轿将人抬了了门做了良妾,陆姨娘爹爹原是六品小官,自打陆姨娘进门,陆姨娘的父兄很快青云直上,如今已经是官拜五品了,皆因侯爷多有照拂。所以,想扒上侯爷的莺莺燕燕一直络绎不绝。不过,”
十三迟疑的看向叶知微,思趁着这话该不该讲,
叶知微摆摆手,让她赶紧说,她早就想打听打听侯府后院的事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翠儿也经常朝认识的侍卫打听,但是一个个嘴巴严实的很,问都问不出来的。
“不过奴婢听说前些日子老太夫人在帮侯爷相看夫人,算着日子,这时候差不多已经定下来了......”
叶知微抿着嘴,不住的点头,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再次转头看向窗外,顾铭珏已经离开了,徒留王安然在原地气到跺脚。
叶知微摇了摇头,只道:“无碍,无所谓谁是夫人,我只想能在侯府安稳的渡过下半生。”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被这秋风一吹便消失不见了,轻到她语气中的那一点点酸涩也无人察觉,轻到她也以为自己毫不在意。
叶知微原真的以为这位小姐吃了这么多的闭门羹,定是会歇了那份心思的。
却不想刚用过晚膳,王安然便带着针线找了过来。
彼时顾铭珏出门未归。
主仆三人俱是无语。
这打扮,这架势,分明是来等侯爷的!
翠儿气急,真真是个脸皮厚的,还官家小姐,她这做丫鬟多少年都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王安然一身粉衣罗裙,巧笑嫣然,进门便亲热的牵起了叶知微的手,姐姐长姐姐短的喊,这骚操作只叫叶知微看的目瞪口呆。
只是还不等她说话便被王安然身上浓重的脂粉味给呛出来几个喷嚏。
且这喷嚏一个接一个的,丝毫不见停下来的意思。
看自家姨娘打喷嚏打的鼻涕眼泪横飞,十三只好态度强硬的将王安然给请了出去。
十三是顾铭珏培养的暗卫,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这种没脸没皮的,不给好脸便是。
而翠儿更是急忙开窗通风换气,一顿折腾叶知微的喷嚏才停了下来。
只是身子软绵绵的靠在窗前,一双眼睛红红的,像是刚被人蹂躏了一番,瞧着可怜巴巴的。
她就纳闷了,之前这位小姐还挺正常的,虽然眼神不善吧,但是一同用膳的时候身上还没这么浓郁的香气,如今这是怎么了?疯魔了?
摇摇头,反正撵都撵走了,人已经得罪,她便没再去想这人身上的奇怪,只懒洋洋的拿起针线来继续做绣活。
而外头的王安然简直要气疯了,她怒气冲冲直奔自己娘亲房里,刚进门便瞧见娘亲在喝药,一时又计从心来,她就不信了,拿不下安定侯!
王许氏看着自己女儿这般神态,自是也能猜到发生了何事。
无非就是又吃瘪了。
她心里是想女儿嫁与男子做正妻的,但是转念一想女儿要是真能扒上安定侯也不错,儿子也好多些助力。
只是看女儿几经受挫的模样还是免不了心疼,将喝光的药碗递给婆子这才劝道:“我儿心里想的娘都知晓,只是看侯爷并无那般心思,儿啊,你还是不要,”
话还没说完便被王安然气呼呼的打断了,她站了起来,眼神凶狠,“娘,是你说的侯府富贵,连那妾室也是你不敢招惹的,女儿自小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儿不信自己比不上那以色侍人的玩意!哼!娘你莫要再说了,女儿自己有女儿的办法!”
王安然越挫越勇,再一次重整旗鼓,只待时机。
后来,这话不知怎么被婆子传到了十三和翠儿的耳中,气的翠儿直想骂人。
这人的吃相也太难看了些。
二人气归气,但是没人将这事告诉叶知微,其实叶知微即使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她本就是以色侍人,各凭本事罢了,她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丢人的。
终于还有再半个月便至京城了。
顾铭珏前几日接到了京中的信,虽然叶知微不知道信上的内容,但看侯爷频频望着自己的眼神,也能猜出来与自己有关。
或者说同侯府后院有关。
许是新夫人定下了吧。
顾铭珏因前头的事情觉得对自己有所亏欠,但是到底为何频频看向自己,她猜不着。
索性也不去猜,无非就是怎么安置她这件事。
其实她都行,只要给她一方小院,她怎么都能活出自己的天地来。
没办法,她就是心大,还是个乐天派。
只是在又一日宿在野外的时候,王家小姐又出了幺蛾子。
手段称的上是拙劣。
她的丫鬟趁侍卫不注意,往顾铭珏的饭食里下了药。
可惜的是这饭菜还未送至顾铭珏手里便被发现了。
他一个位高权重的侯爷,在饭食上自是十分严谨,每次用膳之前都是有专人试菜的,即使在野外,也是十分小心。
随行的大夫小声禀告此药乃勾栏之地惯用之物时,叶知微只觉顾铭珏周身的气压降至了冰点。
这人,应该是极讨厌这种下作手段的。
他差人将这些食物送至王家人面前,责令三人将其吃掉。
还是当着一众奴仆的面。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王安然傻了眼,精心打扮的妆容在此时看着十分滑稽,哭喊着是是自己一人之错,求侯爷垂怜,放过她母亲和兄长。
但是侍卫们哪里敢违抗命令,只将长刀驾到三人的脖颈前,看着他们自食恶果。
三人不敢不从,见求助无用,便跪坐在地上眼中含着泪,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
王家的一众仆从皆跪在三人身后,大气也不敢喘。
一时间,周遭只剩下母子三人的呜咽和着吞咽的声音,好不凄惨。
最后叶知微还是看不下去,这荒郊野外的,那公子还好,这王许氏一个寡妇,这,这,总不能当着儿女的面跟小厮那什么吧。
或者乱?那什么?
她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她紧紧皱着眉头,终是忍不住轻轻扯住了顾铭珏的衣袖,眼神中带着些担忧和祈求,嘴唇微微颤抖,“侯爷,不若,不若,”
顾铭珏看着她胆小怕事的模样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她实在仁善,入京后可是有的历练了。
最后看着她眉头紧皱可怜巴巴的小表情还是心软了,罢了,且听她这一回。
男人摆了摆手,守在一旁的冯三得令,这才行至王家车架前,面上带着轻蔑,声音讥讽,“叶姨娘仁善,求了侯爷开恩,尔等还不叩谢!”
于是三人身后的丫鬟婆子忙不迭的接过主子手中的碗,三人慌忙叩谢,之后便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扣吐的声音。
其实三人并没有吃进去多少。
等到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已经快要了半条命了......
冯三等人看到这般才慢悠悠跺着步子离开,远远地声音还能传进他们的耳中,“还真是不自量力!什么东西都想爬我们侯爷的床!”
王安然狠狠的咬着手臂,眸中的狠毒愈发加深,好,很好,安定侯!叶知微!她要报仇!她定会报仇!
等到母女回到马车上,王许氏撑起身子,一个巴掌狠狠的落在了王安然的脸上,“你竟这么大的胆子,给安定侯下药,你自己作死不要拉上我和你兄长!”
说完王许氏一口气没上来便直直的晕厥过去。
王许氏悔啊,她早知今日当初应该将女儿绑在身上,为何要说那翻的话,她就不该不该去求赵太爷让贵人捎带他们回京,她悔啊。
可是,人生就是这样,一步错步步错,哪里又有后悔的余地呢。
王安然只冷漠的看着乱做一团的丫鬟婆子,自己呆坐在一旁,她有什么错?她想往上爬又有什么错?
她狠狠的咬着自己的手臂,直至鲜血淋漓她才抬起了眼眸,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她带血的唇瓣上,脸上的表情扭曲又疯狂。
月色晦暗,天地灰蒙蒙一片。
这一切,叶知微毫不知情。
她正同顾铭珏坐在一处恹恹的用着晚膳。
今日对她的冲击还是很大的,尤其是见识到了顾铭珏冷酷无情的一面。
她头一次觉得,顾铭珏对她从一开始便是宽容到吓人的地步,看今日他处置王安然的方法,只怕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处理了,或者说,更狠毒的手段也是有的。
毕竟,他一直是位高权重的,是杀伐果断的,或者说,是杀人不眨眼的。
她或许是他身边独特的存在,但是,此时的她心底是真的有些害怕了,她有朝一日若是被厌弃,不会也被这么处理掉吧。
于是嘴里的吃食也不香了,神情恹恹,没精打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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