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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只是走得近了,看到那道人的面容,又有些犹豫,这人的长相不符合他名字,可别是他们找错了。


    但这条街,也只有两人穿道袍,对方身边还跟有一仆人,不是他也要是他了。


    几人正要趁那仆人没有留意时,将高明礼带走,还不等他们实施,他们发现高明礼那仆人眼神一直盯着,完全不会看向别的地方,在这样的人眼皮子底下,想要带走高明礼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要想带走他,先解决那仆人。


    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有人想着,应当制造一场混乱,此时人流不少,若是冲散高明礼,即使那仆人也没有办法一直盯着。


    只要他们碰到了人,想要从他们手中将人解救走,无异于痴心妄想。


    心下已定,一人从不远处的摊上买下了炮仗,趁人不注意,随后点燃扔进人群里。


    炮仗接二连三地噼啪炸响。


    吓得人群人流涌动,互相推搡着,原本井然有序的画面瞬间凌乱起来,配合着炮仗时不时响起,人群抱头鼠窜。


    李乐只正在摊位上要购买祭神用的大双宝,还不等他付钱,就见身旁的人群熙熙攘攘乱了起来,连带着他也被挤出来小摊贩,一手拿着大双宝,一手拿着还未付出去的钱。


    李乐只想要往小摊贩那边挤去,但现下的场景,逆流而上,时不时要被人撞到一下,别说离小摊贩近一点,被人群裹挟着还更远了一些。


    李乐只很是无奈,他只好顺着人群的方向走,好让自己好受一点,等走出去了,人不拥挤时,他再回去付钱即可。


    小五见李乐只离开自己的视线,立马朝李乐只的方向走去。


    而那些人,见事情已成,扒拉开人群,朝高明礼的方向冲过去,等来到李乐只身边后,一人抓向他的手腕,想要强行带他离开时。


    李乐只手一扬,躲了过去,他看向伸手抓他的人,眉头微皱,他刚刚没有看错的话,这人是冲着他来的,来意不善。


    这也让李乐只保持着警惕,四处随意一瞟,见不少人朝他走来,便知这是团伙作案,他急忙后退两步,与那人拉开距离,盯着那人的面容道:“我劝你早日离去,黑云压顶,你今日必有血光之灾。”


    那人听了,哪里会相信这种话,只当对方是在诈他,完全没有犹豫,继续冲向李乐只


    在这危急的时刻,李乐只迅速掐算,算自己有没有危险,边算边朝小五的方向赶去,虽然困难重重,也好落入歹人手里。


    他左躲右闪,也看清这次想要抓他的有五人,而他距离小五的地方实在有些远,甚至,已经被那五人包抄了。


    李乐只见状,便停了下来,在人群疏散一二后,他抓住冲他而来的一人,将他往另一个人身上一推。


    就在这时,一人从旁突出重围,来到李乐只旁边,紧紧抓住李乐只的肩膀,如鹰爪抓住猎物一般,死死扣住。


    李乐只只觉肩膀一疼,骨肉都要被对方捏碎了一样。


    他回过头看了对方一眼,还不等他看清那人的面容,一位身穿黑衣和小五一样的人落到他的旁边,一掌拍向那人的胸口。


    这一掌下去,用了十成十的力,对方一口鲜血喷出,可见受伤不轻。


    除此之外,又有几人出现在他身边,将他团团包围住,护在最中间。


    而这些人出现,也让那些想要抓他的人慌了神,互相对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继续向他的方向冲来。


    看来,这群人是没有带走他,是不会离开的。


    对于这种情况,李乐只已经有了怀疑人选,他也不是头次遇到这种事了,很像昭国的手笔,这群人未免太不将大梁放在眼里,当大梁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今日是他遇到了这种事。


    他还有皇帝派的人保护,对方也不像是要他性命的样子,若是旁人,岂不是早已遭了昭国的毒手。


    就像先前那位道长一般。


    这样想后,李乐只神色冷了下来,他实在是被昭国的手段弄烦了,可要解决昭国,靠他一人之力是不够的,还需要将大梁发展起来。


    顺带,也要给幕后之人找点麻烦。


    李乐只算出幕后之人是殷太子和昭国祭司曲灵仙后,嚯的一下明白了,都是老熟人,这两人因是豫州城一事记恨上他,所以才敢冒如此大的风险,也要派人请他过去。


    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两人没什么好心。


    小五走到李乐只的旁边,将他护下后,剩下的几人则是带着那些人离开,好好审问。


    一眨眼没了人影。


    李乐只见人都走了,对小五道:“他们是昭国派来的。”


    小五瞬间明白了,但他没有离开李乐只半步。


    出了这样的事,李乐只也没有继续逛下去的心,将走丢的两徒弟找到后,带着买的年货回到妙道观。


    路上高明礼和钱溪想要询问,他们方才也听到了动静,说是有人被抓了起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从师父这里知道一点消息。


    这事,李乐只犹豫一二后,也没有瞒着两人,将昭国的打算说出来后,看向高明礼的目光有几分担忧,这次他们都敢光明正大来抓他,谁知道会不会对他徒弟下手。


    钱溪还有钱刺史能够护卫一二,他大徒弟高明礼那可是昭国眼里好拿捏的软柿子,昭国的人若是继续动歪心思,免不了要打到他徒弟身上。


    李乐只倒是能带高明礼离开,但高明礼二月时候还是考试,现下是离不开大安县的。


    除此之外,高老爷也在大安县,对方要是丧心病狂一点,未必不会动高老爷。


    说到底,还是不能让昭国人潜入大梁,终究是个祸害,只是想要解决掉对方,李乐只还没有好的想法。


    现在也没有天眼,能够时刻观察着,只要昭国有一丝动静,都能被大梁监视。


    李乐只没有将这事告知高明礼,免得他徒弟每日活得心惊肉跳的。


    回到妙道观后,李乐只将东西放好,趁两徒弟去准备晚上的食材后,才拉着小五走到一边,让他留意高明礼的家。


    李乐只:“他们不会轻易放弃,定会在高家守着。”


    小五也道:“审讯结果出来了,他们想抓的高明礼。”


    李乐只:“……”


    小五:“……”


    李乐只疑惑,回头看了一眼在厨房忙活的高明礼,才继续对小五道:“抓我徒弟?”


    居然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直接冲着他徒弟,这是想拿他徒弟当人质,好以此威胁他。


    这招可真是不讲武德。


    ……


    而另一边,除了被抓到的人,还有零星散开未被抓到的,当他们聚在一起,发现只剩下他们几人。


    瞬间察觉不对,可别是剩下的人都已经被抓了,大梁此地不宜久留。


    没有任何犹豫,剩下的三人,除了还在高家蹲守的一人,这两人立马离开大梁。


    他们跑回昭国后,被殷太子召见,立马道:“殿下,非是我等实力不足,都是大梁那位道人有几分邪性,我们刚到大梁大安县,对方也到了大安县,这也就罢了,对方还带了一大批人马,这些人非我等能够匹敌,我两也是九死一生,侥幸逃脱,这才能回来向殿下禀告此事。”


    “……”


    殷太子知道这件事不一定能成功,但他也没有想到,对方的速度会如此快。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位李道长可是从豫州一路回京,若是对方没有算到,只要在京中多停留几日,都不会让他的计划失败。


    难道这道人,一路回京都在算他们昭国的动静。


    这才能在此等危急时刻,及时赶到。


    否则,殷太子怎么也想不通,这世上怎会有人回京后又匆匆回扬州的。


    总不会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回扬州小破观过年节的。


    “下去吧。”


    殷太子摆摆手,也没有为难他们两人,这事终究是那位李道长的本事太大,他们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


    若是早知这位李道长本事高超,他当初回国时,不管会不会惊动大梁,绑也要把人绑回昭国。


    “殿下,有信到。”


    殷太子身边的小太监走出,将那封信带进来递给殷太子。


    殷太子见信上写着他亲启,修长的手指把玩了一下信,没有看出来是何人送给他的。


    他缓慢拆开信,看清信上的内容后,眉头不展,信上的内容让他大为不解。


    若非这封信是雪国皇子写给他的,他都要以为是哪位活腻的,在跟他开玩笑。


    雪国的命师他也是有所耳闻,对方的本事不小,暂且相信雪国弄来的八字是对的,是那位李道长的八字。


    可信上却写,这位李道长早已经死了,不活于世,甚至还是死了有一年。


    这怎么可能。


    对方若真是死了,那他们现在看到的李道长又是何人,难道是旁人伪装?


    大梁皇帝避免闹出恐慌,这才让旁人伪装死去的道士,好让旁人以为,他们那位能掐会算的道士依旧活着。


    这才有了命师所言。


    至于那位李道长如今算到的事,都是死去的那位算出来的,现在的李道长不足为虑,不过是花架子。


    这般想后,殷太子又觉不对,若死去的人真有那般厉害,能算出未来会发生的事,岂会籍籍无名,又岂会在今年,遭旁人怀疑其是假道士。


    难道是有人借尸还魂?


    殷太子冒出这一念头后,都觉得是自己异想天开,这世上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若真有,他怎从未听闻过。


    不过……


    殷太子看着纸上的内容,心生一计,若是这位李道长不能为他昭国所用,那也别怪他毁了对方。


    第132章


    知晓那群人是冲着高明礼来的,李乐只完全不放心他的两徒弟,钱溪回家时,李乐只询问过小五后,知道皇帝派来保护他的人不止小五一人,就让小五那边安排人护送钱溪回扬州城。


    他虽然算出来昭国不会在短时间内谋算他徒弟,以防万一,还是安排一人护卫钱溪的安全。


    钱溪走后。


    妙道观只剩下他们三人,还有隐藏在暗处保护他的人。


    上次赶集的事情发生后,为了保护他的安危,大安县想要上香的人也按捺住,不曾前来妙道观。


    对于这种日子,李乐只倒是能熬住,只是苦了高明礼,师父是个不爱讲话的,小五也是个闷葫芦,除了要紧的事,其余时间能不说话就绝不会从他嘴里听到一个字。


    这样寂静的日子,高明礼分外想念钱溪的存在,师弟虽然不多言,瞧着不太好相处,但只要他说话,对方或多或少都有回应,即使是轻轻的一声“嗯”,也让他有说下去的动力。


    不像现在。


    高明礼虽然嘴巴痒,想要叭叭,但他看着师父那样冷冷清清,坐在树下翻阅书的模样,高明礼完全不敢上前去叨扰,只能伏在院里的石桌上温习着功课。


    没了师弟的一对一的教导,高明礼面对摊放在面前的书,远处就是师父,完全不敢有半点走神,让师父瞧出他有玩心。


    这样静坐着看书,一时没有看进去,看久了也有了几分趣味,倒是同以往钱溪教导时一般,进展不慢。


    高明礼翻阅完一本书后,才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头一抬,就看到不远处师父已经后仰在躺椅上,书盖在师父的脸上。


    高明礼:……?


    一瞬间,高明礼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师父似乎和他所想的师父不太一样。


    原来师父也不喜欢看书。


    高明礼瞬间有一种,不愧是师父,不愧我能成为师父的徒弟,原来这都是一脉相传。


    高明礼轻缓地合上书,放到一旁,正要去厨房倒点水喝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传来的敲门声。


    他回过头,朝门外看过去。


    因为有师父的交代,高明礼没有去开门,而是看向抱臂靠在柱边的小五。


    小五正闭着眼,听到动静后,立马睁开,同高明礼黑黢黢的眸子对上后,他视线一顿,随后才转头看向门外边,没有多言,瞬间一个闪身,来到门边。


    唰的一下打开门。


    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是一个比较富态的胖子,身上穿的衣服比较华贵,能瞧出是个有钱的。


    小五没有说话,在旁人面前,和冷面阎王有得一拼。


    这也导致林福海擦拭着脸上的汗,见门开了,一抬头看到小五那张冷阎王的面容,惊骇得后退一步,擦拭汗的手都停下,他支支吾吾问道:“你……你是谁?”


    小五冷冷地看过去,没有说话,手缓缓放到身后,两指间夹着一枚飞镖。


    林福海想伸头往里头探,瞧瞧李道长在不在,但有这尊冷门阎王在此,他完全不敢有任何异动,对方那双眼睛,瞧他就和屠夫摊上的猪肉一样,不带一丝感情。


    这让林福海不敢对面前人有任何不敬。


    他收好擦汗的帕子,双手放在身前,朝面前的人一礼道:“在下青州林福海,见过这位大人,我这次前来,是有要事来寻李道长,劳烦这位大人通禀一声。”


    原本他是想喊小兄弟的,但对上那张脸,还有想起李道长现在的身份,这让林福海完全不敢把面前的人当小兄弟。


    小五依旧没有说话,他衡量了一下林福海的实力,不是个会武功的人,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是最不容小觑的。


    小五看了林福海一眼,默默关上门,闪身进入院子里。


    李乐只也听到了动静,见小五进来,他看过去。


    小五道:“林福海。”


    林福海这名字一出来,李乐只瞬间想起林老爷,前来找他的应该是对方。


    确保前来的是林老爷,李乐只还算了一卦,事关他和徒弟的安危,可不能马虎了。


    卦象说是对方后,李乐只才让小五开门,请林老爷进来。


    林福海进来后,先是看到了李道长,后才留意到院子里还有刚刚的脸面阎王和见过面的高家小子高明礼。


    林福海回过神,知道李神仙是何脾性的,也没有绕来绕去,直白道:“李道长,我这次来,是有一事想要请问李道长,不知那棉花该种在何地?”


    他也是奉皇命前来扬州,说是要在扬州种植棉花,还要等开春的时候,所以,他先来扬州探探路,瞧瞧哪块地适合种棉花。


    没想到路上救下一人,说是有位李道长算出江州有暴风雨,他这一听,就推测李道长应是回扬州了。


    有李道长在,何愁找不准种棉花的地方,他也能无愧于陛下看重,办好这件差事。


    这不,一下船,他立马朝妙道观赶来了。


    幸好他的猜测没有错误,李道长人正在妙道观中。


    林福海说完后,眼巴巴看向李乐只,分外想从他那处得到消息,但他也是知晓李乐只算卦需百两银子的,只是这钱,他看了看左边的高明礼,又看了看右边的冷面阎王,也不知道这钱合不合适拿出来。


    知道林老爷是为了棉花而来后,李乐只没有任何犹豫替林老爷算了一卦,只是嘴上依旧道:“一百两银子。”


    卦钱可不能少,他的规矩不能破。


    闻言,林福海立马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卦金,欢欢喜喜放到石桌上,随后,双手插袖,站在一旁等着结果。


    在场都是熟悉的人,李乐只便没有用龟甲进行伪装,直接徒手掐算,这一算,算出三块地方适合种植棉花。


    他将结果告知给林福海,并道:“其中两块地是无主的,在这之前,你还是要去县衙一趟,将地买下来,这最后一块地,是高家的。”


    高明礼诧异。


    林福海也诧异地看过去,心念一转,便明白这事可不能够用钱解决的,有李道长在,地又是李道长徒弟家中的,比起买下那块地,还是同高家做笔买卖更划算。


    共同发财。


    虽说大头要上交给国库,但即使有一成,即使卖得便宜,也能有不少银子,这样的好事,若没有那块地,高家自然拿不下。


    而现在,高家有了这块地,同高家一起合作,这剩下的两块地,他不在的时候,也能托高家和顾家一起照看,有两家人在,谅大安县旁的豪绅,未必敢眼馋这事,能省他不少麻烦。


    甚至,李道长特意提起这两块地要先去衙门买下备案,定是发生了有人抢地的事情,这要是处理不好,同那些大安县的豪绅扯皮,陛下交代的事情都能耽搁下来。


    林福海光想想,都觉得那场面不妙。


    李道长提点此事,还特意说起另一块地高家的,也是想告诉他,这件事要同大安县的豪绅合作才能镇住那些宵小。


    老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


    林福海立马道:“李道长,我晓得的,这件事我会同高老爷商谈的,这次多亏了李道长一算,否则,小的还不知道这里头居然还会发生这些事。”


    李乐只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记得大梁无主之地需要向官府买下来登记备案,否则,这地即使是林老爷先去占了,只要没有登记备案,后头的人见林老爷占了地,察觉有商机,先林老爷一步去将地买下来变成有主的。


    林老爷想要种棉花可就要延后了。


    这种对大梁百姓有利的事情,李乐只可不想看到推迟。


    见林老爷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李乐只也没有点破,就让林老爷以为这件事会出现意外,也能动作快一点,当然,要是林老爷能够带着高家一起做这事,李乐只更高兴几分。


    高老爷有种棉花一事傍身,便不是无名小卒,以后昭国想要对高老爷下手,大梁这边也不会任由对方放肆,必会阻拦。


    只是这事,终究要看机缘,就看高老爷能不能抓住。


    李乐只倒是不担心林老爷会因为这事强迫高老爷买地,再怎么说,高明礼是他的徒弟,林老爷也是个聪明人,不会将事情弄僵,两方面上都不好看。


    ……


    林福海从李乐只这里知道种棉花的地点后,他原是想先去同高老爷商量,也好达成合作,可在去的路上,想起李道长说的事,万一他去寻高老爷同他说起这事的时候,被旁人占了先。


    不行,还是先去衙门,将事情办妥。


    马车一转,朝衙门的方向而去。


    此时,胡县令还没有下值,这段时间他忧愁不已,脸上满是愁苦之色,听是林福海前来,他疑惑不解,但还是走出去同林福海见面。


    林福海:“胡县令,上次一别,你我许久未见,近日可好?”


    胡县令亦回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林福海:“这事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这次是奉了宫里头的命令前来扬州办事,方才还去请李道长算了一卦,这不立马匆匆来见胡县令你了。”


    “哦?”又是宫里头的命,又和李道长有关,胡县令瞬间将此事放在心里,成为头等的大事。


    这事可不能马虎了,一定要办好,这才好将功补过。


    胡县令又想到,难道李道长叫林老爷前来,是特意让他借由此事,抵消上次的过?保全他的仕途?


    这想法一出来,胡县令认真又严肃起来,他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快快说来。”


    林福海见胡县令比他更急,就知对方将这事放在了心上,立马道:“是要买两块地,这地是无主之地,在开川,开峰那块,”


    胡县令没有多问,得知是这两块地后,立马带着林福海去买下,登记在册。


    开川、开封那两块地落款写下林福海名下后,林福海心瞬间放松,一切都尘埃落定,这两块地在他的名下,谁也不能干扰他完成陛下的命令。


    与此同时,开川,开封两块地,也有一人看中,那人是大安县的白家白老爷,对方发现开川、开封的两块地土质不错,适合种植作物,产量不会少。


    白家人发现这块地后,立马派人把守,并派家仆开始开垦,剩下的人,则是交由白管家,一同去衙门将这块地买下来。


    白家完全不怕有人惦记上这两块地,在开川、开峰,他们白家就是天,没人敢在他们虎口上夺食。


    白老爷看着这两块地,想着以后这两块地的产量,嘴角露出笑意,并对仆人说:“你们去附近的村庄招一些人,让他们也来开垦,工钱嘛,给一点就好了。”


    这穷乡僻壤的,这些人能有份活计给他们,就是对他们的恩赐了,想到在他之前,这些人还敢打起这块地的主意,白老爷道:“他们看重这块地,定是想早日开垦出来的,就不必让他们休息了,早早将地开出来,明年春天,也能多种点,还能分他们一口饭吃,那些家穷的,你去将他们的地压价钱买下来,再雇佣他们当佃户,这钱呢,就让他们饿不死,也不能饱腹,吊着他们一口命,懂了吗?”


    “懂懂懂,老爷,还是你计谋高啊,”站在他旁边的家仆竖起拇指,谄媚地笑着。


    白老爷也笑得眼角出现褶皱,他拨动着手中的珠串,又道:“听说最近大安县来了一位大人物,你们办事要小心点,可别传到对方的耳中。”


    “老爷你放心,这种事我们一定不会闹出动静的,保那位大人物不知晓。”


    白老爷欣慰地点点头。


    远处白管家急匆匆跑来,跑来时还趔趄了两下,又气喘吁吁跑到白老爷身边,手撑在膝盖上,缓和气息后,才抬起头道:“老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第133章


    “出了什么大事,如此惊慌,”白老师盘珠串的手一顿,又问道:“难道是这块地出了问题?”


    “老爷高明,”白管家先是夸赞,后看到自家老爷眉毛都竖起,似要开口说他时,立马接着道:“地被一位姓林的买走了。”


    “姓林?”白老爷眉间一缓,疑惑不已,这大安县居然还有人敢买他看中的地。


    没听过有哪家亲戚姓林,难道是哪里来的人物?


    白老爷道:“你去查查,买地的人是谁。”


    敢抢在他前头买地,应是有几把刷子的人,但对方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管其背后有谁撑腰,得罪他,他有的是本事拉他们下来。


    白老爷又喊住离开的白管家道:“等会我写一封信,你按照老法子,送出去。”


    白管家点头,以示明白。


    想要查是谁买地的可不容易,但猫有猫道,鼠有鼠道,白管家自然也有他的办法。


    好比请衙门里头的人吃顿饭,又或是去找渡口的人打听,那儿消息灵通。


    对方又不是大安县的人,自有来处,这一打听,还真让白管家知道了对方是哪来的,又是做什么的。


    “这人虽是从京里来的,但这人说话,有着地地道道的青州话,”这人刚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白管家见了,拿出一两银子放到他手上。


    感受到银子的重量后,那人悄咪咪看了一眼,立马收进怀里,凑在白管家旁边道:“这人有一件怪事,他下了船,他不往酒楼饭馆里跑,也不去住客栈,反倒朝城外的方向去,我猜啊,这位京里头来的富户,是去了妙道山的妙道观。”


    “嗯?”白管家微疑地看过去,这人居然没有找落脚的地方,去了城外,真是冲妙道观的那位大人物去的?


    这次对方买地,是否是受了那位大人物的指点?


    知道这消息后,白管家不敢有任何的停歇,立马回到白家,同白老爷说起这事。


    “你说他去了妙道观?”白老爷脸色疑惑,露出不解,这人怎就去了妙道观?


    京城来的人,还是青州的商贾。


    前去妙道观后,还买了大安县的地,怎么想都觉得十分的古怪。


    白管家这时也道:“老爷,对方是不是听了那位的指点,才买了大安县的地,这……若是牵涉对方,这事可没办法收尾啊,这附近好的地,除了那些已经种上五谷杂粮动不得的,也只有那两块无主之地是最好的。”


    “老爷,你说这事是……”


    “不能让,”白老爷不用白管家说下去,就知对方起了什么念头,他回头对着白管家道:“这事可不能让。”


    开川、开峰那两块地极好,他们这一让,后头再找两块这样好的地可不容易,虽不知上头要这两块地做什么,但上头都这么说了,他不管如何,也要替上头办好此事。


    上头高兴了,少不了他的好处。


    不过是一个青州的商贾罢了,即使有那位大人物撑腰,那位难道还敢以势压人。


    那时,可不能怪他将那位大人物干的事传出去。


    这事,顶多是两商贾之间的事罢了。


    白老爷如此想后,神情放松,他手一扬,指向外头挂在廊檐下的鸟,“老规矩,将事情报上去。”


    白管家看向白老爷扬起的手,又顺着手势看向外头,看到那羽毛艳丽的鹦鹉,诶的一声,立马走出去。


    因这事要干得隐蔽,白老爷专门养了不少鸟儿,将这些鸟训练好,有些鸟则是卖出去,有些鸟则是替他传递消息。


    这次,白管家依旧选定同一只白色羽毛的鸟,对他嘀咕了几句后,就将鸟放飞出去。


    鸟飞了好些时日,终于飞到了京城,落在一家小院子里,收起翅膀后,这只鸟落在了廊檐下的架子上。


    嘴里不停叫唤着。


    而此时,听到动静的人,也推开门走到那只鸟的旁边,这位面容白净的男子,对方听着鸟儿说的话后,喂了一点吃食给那鸟。


    旋即,此人离开了这间院子,左拐右拐在巷子里穿来穿去,最后从一角门进入富贵又雅致的宅院里头。


    将这件事同一人说起后,转身离开。


    而听到他话的人,立马将此消息告诉了他的主人,他道:“殿下,大安县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有一姓林的商人似是得到了那位李道长的指点,买了大安县最好的两块地,那人来问小人,能否给他撑腰,将那两块地抢来。”


    “姓林的商人,”楚王停笔,他想起他老爹召见过的那商人,似乎是姓林。


    这事还同那位李道长有关……


    难道,他爹找这商人去大安县是去找那位李道长,棉花的事,是那位李道长算出来的。


    楚王放下笔,他缓慢地走动着,思索这里头的关系,这件事若是只是一件简单的事,他夺了这两块地,拿点属于自己那一两成的银两倒也不是件坏事。


    但这事和那位李道长有关,楚王不得不慎重起来,他二哥可是用命来证明得罪那位李道长的下场。


    罢了,这件事他还是不要掺和进去了。


    楚王想定后,对他的长吏道:“此时不宜得罪那位李道长,那地不必去抢。”


    “是,”长吏拱手一礼退下后,立马换来会鸟语的那位下属,将楚王的意思传达下去后,


    ……


    大安县


    自从那次询问上头的意思后,白老爷胸有成竹,这地一定会是他的,因此,他完全没有去管那位林老爷的事,即使手底下人打探出来对方是青州首富,白老爷也没有放在心上。


    一个青州的首富,在他们扬州,是龙也得盘着。


    因此,白老爷派人将开川、开峰围了起来,吩咐人立马动工。


    这天,白老爷来到开川这块地,正在那监工,看着这地被开垦了不少,白老爷还有点不满意,他无视已经累得要虚脱的佃户,对一旁的家仆道:“进度有些慢,再过三日,我要看到这地全部开垦出来。”


    家仆望着那些摇摇欲坠的人,正要为这些人说几句话,三日的时间太短了,想要开垦出这么一大块地,要活活累死不少人,现在的地,都是日夜赶工出来的。


    但家仆正要开口,看到白老爷那张脸,又将心里的事情压了下去,奉承道:“小的一定完成老爷的吩咐。”


    随后,拿起腰间的鞭子,小跑上前,一鞭子甩出,抽到一位老汉的身上,他扬声不满道:“干什么吃的,做事手脚这般不利索,你们是连饭都不想吃了是吧,还不快点。”


    “诶,”白老爷出声制止。


    家仆立马小跑到白老爷的旁边问道:“老爷?”


    “这饭呢,也要花上不少银钱,可不能白白让他们吃了,油水什么的也不必放了,可不便宜,你就让他们吃点府里的剩饭,每一碗,都要一文钱,明码标价。”


    “是是是,老爷你说的是,还是老爷你高超,”家仆立马附和,心里头不禁担忧,这没有油水的剩饭吃了也就吃了,饱不饱腹也不归他想,可这饭一碗一文钱,老爷这是连饭都不想给他们吃,就这些佃户,榨干了也没有几百文钱。


    难道老爷这是想把买地的钱也收回来。


    家仆这边还想着怎么实施。


    白老爷看了一眼,没有什么差错,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恰好林福海带着人手赶来,同行的还有随他一同前来的高老爷和顾老爷。


    林福海一看,他买下的地果真有人开垦,心头一顿,随后沉着一张脸走过去,对白老爷毫不客气道:“不知这位老兄打哪来的?”


    “在下白世崇,你是?”白老爷道。


    “林福海,”林福海说完后,皮笑肉不笑道:“这块地白老爷可有买下来?”


    白老爷眯起眼来,他不善道:“林老爷的意思是,难道这块地是老兄买的?我怎么从没有在大安县听过老兄的名号啊。”


    “不知者不怪罪,”林福海道:“这地早在三日前已经被在下买下。”


    林福海瞧向停下工偷偷瞄向他这边的人,见他们脸色蜡黄,眼下乌黑,拿锄头的手都在不停地颤抖,再瞧他们身上穿着衣物,薄薄的几件,可抵不住这阴寒的冬日。


    由点及面,从这些佃户可知白老爷不是善茬,想要从他的手里头拿回地……有得缠了,幸好在这之前,他早早听从李道长的意思,前去衙门备案,买主是他,地是他的。


    否则,这事还不知道要和对方纠缠到何时,误了陛下的大事,九个脑袋都不够他砍的。


    因此,林福海也十分强势道:“还请白老爷带着自己的人离去。”


    “哈哈哈哈,”白老爷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捧腹大笑,他上前走了两步,偏头看向林福海道:“老话说得好啊,强龙不压地头蛇,林老爷这是想在大安县找我麻烦?还是林老爷觉得,仅凭高老爷和顾老爷,再加上你,就能让白某退去?”


    林福海皱眉,他看着白老爷这副做派,可不像是普普通通的茶商,这样的人,背后一定有些大人物撑腰。


    高老爷摸着自己愈发圆润的肚子道:“白老爷,你这又是何必呢,这地是林老爷买下的,你何必强占他人的田地,这事闹到官府也不好听。”


    即使是这个时候,高老爷没有想过将李神仙拉扯进来,李神仙名头一出,倒像是他们强人所难了,明明他们才是被人抢占土地的人。


    高老爷心底叹气。


    白老爷从前在大安县作威作福,他也是有听过一些,以往他和对方井水不犯河水,知晓他干的一些恶事,但他背后无依无靠,只当不知晓此事。


    其次,白老爷虽说是手段令人不喜,却偏偏没有办法将其送官,都是明码标价的生意。


    白老爷看了高老爷一眼,没有任何顾忌道:“高老爷也想帮扶外人,想要以势压人?”


    “谁不知你高老爷背后可是站着一位大人物,高老爷此举,可有想过自己今日所为,皆是在抹黑那位大人物的名声。”


    高老爷哽住,这位白老爷,倒是指责起他的不是,高老爷叹气道:“今日高某也是来做生意的,白老爷你也是生意人,知道挡人钱路,犹如杀人父母,白老爷,你都对我的衣食父母下手,难道我还不能过问一句,这事说出去,谁有脸没脸,一目了然。”


    白老爷无话反驳,他又看向顾老爷,还不等他开口,顾老爷也道:“我也是来谈生意的。”


    白老爷:“……”


    他背后的靠山未发话,他此时也有几分拿不准,可让他灰溜溜离去,白老爷又是不愿的。


    第134章


    事情陷入僵局,两方互不退让。


    白老爷见状,放狠话道:“你们可知我背后是谁,敢同我抢地。”


    对方说得信誓旦旦,林福海气笑道:“我乃是奉皇命前来,你背后的人难道比陛下还大吗?”


    皇命二字一出,镇住白老爷,他万万没想到,这位名不经传,只是青州首富的商人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不仅能拜见妙道观的那位,还是奉皇命前来。


    完了。


    他这是踢到铁板了。


    白老爷后背冒汗,瞬间打湿了衣物,但嘴上还是强撑着道:“你说你是奉皇命就真的是奉皇命?谁又知你是不是在诓我。”


    吃进嘴里的东西哪有吐出来的道理。


    白老爷还抱有一丝期望,这些人不过是诈他的罢了,哪会真有什么皇命。


    陛下怎么会注意到大安县。


    一切都是假的。


    白老爷完全不敢去想,若此事是真的,陛下真的时刻关注各地,他做的那些事陛下是否知晓,若知晓了,他的项上人头未必能保住啊。


    白老爷心里发愁,面上不显。


    白老爷这番作态林福海是熟悉的,那些强占他人田地的豪绅正是这番作态,林福海已经不想同他纠缠下去了,这事还不宜惊动陛下,但对方背后的人识相,迟早会愿意退让将地让出来。


    林福海虽一时退让了,但他可没忘记将这事同李乐只说起。


    李乐只听到有人抢地的时候,心底惊讶,他先前随口一说要先去买下无主的地,也是想过这世上可能会发生巧事,谁想,竟真的发生了。


    幸好林老爷听了他的话,这才免于被旁人抢了地,只是对方背后的人,总归是个隐患。


    他估摸着对方的势力不小,他现在都是太子太师了,对方不惧,有可能是身份比他高,或许还牵涉什么侯爷,王爷,皇子等等。


    因此,李乐只特意算了一卦,果然如他所想,还真是位皇子,至于是哪位皇子李乐只也不在意,是皇子也没办法夺走地。


    小五还在这里,大安县发生的事一定会呈到皇帝面前,不管是谁,都免不了被皇帝敲打一二。


    不过,他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做。


    李乐只安慰林福海道:“即使对方身为皇子,也要依法办事。”


    小五微微抬眸,又垂下眼睑,将这件事记在心中。


    而林福海听到李乐只的话后,无须琢磨便明白里头的意思,地是他的,谁也抢不走,即使是皇子也不行。


    这让林福海放下心来,拱手谢道:“多谢道长高知。”


    林福海起身告辞,回到家中,他正要写一封信给公孙卓然,同他说起此事,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出现什么变故,上头的又觉得他办事不用心,求了李道长后便坐享其成,落得个办事不力的下场。


    只是当他写下一笔的时候,又回想起李道长说的话,依法办事,这是否是李道长特意给他指明的路子。


    比起将此事告知于公孙卓然,还是告知于胡县令更为妥当。


    胡县令才是大安县的父母官,此事应交由胡县令,只要白老爷幕后之人一日不站出,他此举托付公孙卓然,反倒不利于他们两人。


    扬州的事,可不能让青州的官办,想明白这一点后,林福海立马跑去县衙,同胡县令哭诉起来,诉说白老爷得横行霸道,不讲王法。


    胡县令一听,这还了得,立马传白老爷前来一叙。


    白老爷得到衙门传唤后,知道对方是要同他争夺那块地,也哭诉起来,说自己已经投入了不少银钱,还费了不少人力,比林老爷早先一步看上那块地,都已经开垦了,还派了管家正要来衙门买地,谁想竟被这青州商人先一步买下。


    又说道:“大人,此人明明是青州商贾,偏偏要来扬州买地,其心可诛啊。”


    按理来说,两方都有自己的道理,以往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胡县令就对白老爷道:“按照律法,这地不管是谁先开垦的,只有先在衙门买地登记在册的,才是那块地的主人。”


    白老爷自然知晓,但他可不是想要这个结果的,说道:“大人,为了开垦那地,我可损失了不少,再不济,总要对方赔偿我的损失。”


    “那你说个数,”胡县令见对方松了口,也顺坡问下去,谁想对方竟然狮子大开口,敢要天价。


    “为了那块地,我可是买了旁边村民不少地,还雇佣他们干活,这以后还要白养着他们,这笔钱,没有给足万两银子,是解决不了的。”


    万两银子。


    就两块地雇佣人干活,即使买了旁边村民的地,再怎么样,也达不到万两,这是想林老爷出钱,以后替他养着那些雇佣的人,还能从中白拿一笔巨款。


    这样的事。


    林福海自然是不愿的。


    见状,白老爷笑着说:“那这事没得商量。”


    ……


    另一边,林福海走后,李乐只也单独写了一封信给公孙淼然,提起棉花的事,这封信为了让旁人瞧不出任何异样,李乐只也没有透露那位皇子的事,只单单说了两方抢地。


    而这封信送到公孙淼然手中后,公孙淼然对此事十分慎重,大安县一地发生这种事,放眼各州各县不知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多少起,其中又有多少人被豪绅恶霸强横抢夺田地。


    公孙淼然不敢往下想。


    他正要拿着这封信去找赵宣,又坐了回去,若单单只是此事,李道长应不会是这般说法。


    应会说在大安县发现有豪绅夺地一事,而现下,却牵扯林福海,前段时日,陛下召见林福海似是有要事安排,想来正是这事,李道长又在大安县,凭李道长如今的身份,小小商贾不敢造次。


    这位白老爷背后有一人替他撑腰,还是能不惧李道长身份的人,而这样的人,公孙淼然不用多想,便能知晓是何人。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这位白老爷目光短浅,不知李道长如今的身份,只把对方当作能够欺负的道人,但这件事,发生在扬州,扬州刺史还是钱焯的情况下,对方最小也是京城中的官。


    总归不是一件小事。


    公孙淼然不敢有任何停留,立马将这事同赵宣说起,赵宣得知大安县发生这种事,还需李道长写信告知他时,陷入了沉思。


    这件事也算是敲响了警钟,远在京城的他们想要得知各州各县的事,慢,太慢。各州各县若有勾结,欺上瞒下,可谓是遮蔽了他们的眼,让他们不知今下的局势。


    京城繁华迷人眼,歌舞升平,可远在千里万里之外的地方,又岂能像天子脚下一片太平。


    赵宣心中已有想法,暂且不说。


    单这件事,赵宣深思后,将怀疑的人选圈在皇亲国戚上,京城的官,早已经惧怕李道长的本事,怎会得知对方在大安县,还敢上前去触眉头,这些官后面,没有他的许可,没有老三的许可,谁敢将手伸那么长,剩下的阿猫阿狗,更不敢有那份胆子。


    反倒是那些皇亲国戚,自认高人一等,眼前都长在天上的,聪明的自然知晓李道长的本事不愿得罪,可世上总有不聪明愚笨又狂傲自大的人,身处高位,又不将一切放在眼里。


    这些人可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林福海是听了他爹的命令才去的扬州,应是为的棉花一事,棉花一事上,薄利多销,种植的人又能分得一两成,这笔钱财,那群贪狼自然会惦记上。


    赵宣先是查了一番京城中缺钱的皇亲国戚,见他们没有任何异样,才将眼睛挪开,留意到名声不好又不缺钱的王府中,最后才留意到他后头的兄弟。


    而此时,楚王养在外头院子中的鸟,也飞出来京城,朝扬州而去,等白老爷收到信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久。


    白老爷见鸟回来后,大喜过望,自觉有了靠山,忍不住笑出声,这些日子,同林福海那是再起冲突,已经让白老爷十分想看到对方吃瘪,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白老爷道:“快,快听听上头的人说的是什么。”


    白管家也面上带有笑意,欣喜地应下,手一招,就招来会鸟语的小厮,让对方去听听。


    小厮来到鸟面前,叫了几声,同那鸟交谈着。


    那鸟豆大的眼睛四处张望着,等那小厮说完,这鸟才叫了几声,也正是这几声,让小厮脸色变了又变。


    他可是十分清楚现下是何等情况,可现在上头的人,却不愿意招惹那位李道长,这代表什么,无须多言,便能明白是何意思,老爷的靠山怕了,不敢,也不愿招惹那位李道长。


    小厮脑内紊乱,什么都想不清楚,也迟迟没有回话。


    白老爷等不及,问道:“快说说上头说了些什么,可是要对对方动手?”


    “……”小厮急得犹如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最终,他闭上眼,秉承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道:“老爷,上头的人说莫要招惹对方。”


    小厮说完,低垂着头完全不敢抬头。


    “什么!”白老爷不信,大吃一惊,连连上前几步,脸上的神情再也维持不住,凶相毕露,揪住小厮的衣领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被揪住衣领,小厮惊吓不已,见白老爷已经怒目圆睁,完全不敢再说一遍。


    所有人都敛声屏息,不敢发生一丝动静,就连白管家都有几分不敢凑上去。


    谁能想到,妙道观的李神仙居然连上头的人都要惧怕,那位该可怕到何等地步,才会让京城中权势鼎盛的人都要退避三舍。


    完了。


    所有人心中不由想到。


    白老爷更是惊魂不定,他松开小厮的衣领,站在那不停拨动珠串,拨动的速度杂乱又快,可见对方心中的不平静。


    所有的自信在这一刻被摧毁。


    白老爷也没有想到,他最后的靠山居然会惧怕妙道山那位,他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直到这一刻,白老爷还有几分不敢相信,随后是无法掩盖的慌张,要是让他背后的人知晓他不仅招惹了,还彻底得罪了。


    白老爷富态的身子抖了三抖,似是想到了恐怖的画面,他惊慌道:“快快快,快随我前去妙道观。”


    趁局面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他负荆请罪,求得对方的原谅,这样,这样即使他背后的人知晓了,也不会将他抛弃掉。


    白老爷备上了不少厚礼,前去妙道山。


    到了妙道山后,白老爷还想上前时,就被人拦了下来,他见这上山的路都有人看守,似是特意等他,将他阻拦在这。


    在这一刻,白老爷才想起,这位大人物最厉害的是什么,是他那一手从未失手的算卦本事。


    对方这是算到他会来?


    第135章


    白老爷吓得出一身汗,又不得不去见那位大人物,便对面前的黑衣小哥道:“这位大人,我是白世崇,有事前来求见李神仙。”


    面前的黑衣小哥,也是离火卫中的一员,和小五一样的性子,不爱说话。


    见白老爷是来求见李道长的,见与不见,一句未说,只身挡在白老爷面前,不放任何人上山。


    白老爷一步也不敢越过去,只好站在山下等候。


    冷风吹过,白老爷穿得并不单薄,但在这寒风下也冷得直打哆嗦,他想要再说些话,牙齿上下不停磕碰着,再看向面前这人,衣物单薄,却站得身姿挺拔,一双黢黑的双眸没有一丝感情直勾勾盯着他,就像是冰天雪地的狼,只待他露出一点破绽,就会上来撕咬掉他的血肉。


    白老爷被自己所想吓到了,和家仆挤在一块,完全不敢抬头看向那人。


    等到白老爷身体冰凉,再也等不下去时,挡在面前的拦路阎王转瞬离开。


    对方的离去,还是家仆首先发现,家仆看到后,立马小声道:“老爷,那位大人离开了。”


    白老爷抬头一看,见对方真的不在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也不敢再坐上马车,点了两三个人道:“你们随我上去,剩下的留在原地看好马车。”


    “是,”剩下的家仆应声。


    白老爷带上挑好的人,一步步走上去,冰凉僵硬的身体也随着活动渐渐热乎起来,身上穿着的狐裘反倒成为沉重的负担,走到妙道观门前,白老爷气喘吁吁,需要家仆搀扶着才没有腿软。


    他看着面前紧闭的道观,一个眼神过去,剩下的那位家仆立马上前去敲门。


    敲了三下,又等了半晌,面前紧闭的道观门才打开。


    高明礼看着外面的三人,在白老爷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才道:“进来吧。”


    白老爷应了一声,才小跑走到门前,跨过门槛走进里头,低垂着头跟在高明礼身后,等进入后院后,白老爷小心翼翼抬头觑视了一眼,没有看得很仔细,但也看到那坐在石桌边,神色淡漠的身影。


    一见便知对方是谁。


    白老爷立马跪在地上,磕头谢罪道:“白世崇见过李神仙,先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李神仙,还请李神仙恕罪。”


    听他这么讲,李乐只虽不懂太多人情世故,也知对方不过是知晓背后的人不想与他作对,才有此举,便反问道:“你何时得罪我了?”


    事实上,抢地一事的确和他李乐只无关,这件事,是白老爷和林老爷之间的事情,他最多是给林老爷算上一卦,白老爷未得罪他,这恕罪一事自然不应朝他。


    李乐只也不给对方机会,赶客道:“冤有头债有主,请回吧。”


    白老爷脸色煞白,膝行上前几步,还要开口,一抬头看见李乐只冷漠无情的面容,所有的话都压了下去,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这位面前放肆。


    只有真的见到这位大人,才知这位大人身上那股不似凡尘中人,倒像是一尊无悲无喜的神像,面见于他,似是面见天上的诸神,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双公正严明的眸中无所遁形,也让心中有鬼的人万万不敢接近,被洞穿一切的恐惧,萦绕着周身。


    白老爷怕了,心中有鬼的他,再也不敢替自己争辩几句,以免自己所做的事都被那双眼睛瞧出,所有的遮掩,所有他做过的事都被抖搂了出来。


    想到这位李道长神异之处,白老爷不敢停留,或许,他前来面见对方,想要乞求对方的饶恕,本就是他的妄想。


    白老爷一咬牙,明白这件事只能他同林老爷化解恩怨,从这位李道长跟前行此道是行不通的。


    从李乐只那里离开后,白老爷又立马去见林老爷,同他说道:“林老弟,你说我们这闹的,前段时间都是误会一场,我已经想明白了,开川、开峰的地都是你的,不仅是你的,那些佃户也送你了,他们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他们后面干活的都由我包了。”


    林福海已经知晓白老爷去妙道山见妙道观的事,依李道长的性子,知晓这位白老爷是何人,应当不会饶过对方,再者,李道长现下是何等身份,岂会同这位白老爷计较。


    此事应是白老爷在李道长那碰了壁,这才特意寻到他,林福海放下手中的茶,冷哼一声,想要婉拒,又想起那些佃户,这些日子,林福海也打听了不少白老爷的消息,也知对方强买强卖,让那些佃户不情不愿卖掉了手里的地,又雇佣对方,却又不给足钱。


    林福海实在看不下去,也知继续将人留在白老爷手中,这些人等到开春,体弱的也许会一命呜呼,便道:“白老爷,听闻你在开川、开峰附近买了一些田地。”


    白老爷听出了林老爷话里的意思,一听便知对方也是个饕餮,肚子是无底洞的,先前的条件打动不了对方,还惦记上他买的地,若是旁人,白老爷定要狠狠骂过去,可一想到面前的人,还有背后的那位李道长,也只能将这口恶果子咽下去。


    脸上还带有点肉疼,咬牙切齿道:“那几块地能入林老爷眼中,是那几块地的福气,林老爷都已开了这口,我岂有不愿的,也算是对我先前鲁莽行事,向林老爷赔个不是。”


    “好说。”


    林老爷吩咐人拿出笔墨后,又让白老爷写下自愿赠送开川、开峰的土地后,脸上才带有笑意。


    白老爷倒是气愤不已,但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冷哼一声,写下自愿赠送。


    等这件事情结束,两人都互相笑着走到门口,离开顾府后,白老爷回头看了一眼,彻底放心下来,对方接了他的东西,这件事情也算是过去了。


    而林福海可不是这么想的,虽说他是接了白老爷好处,但白老爷的为人他事不喜的,也不愿深交,至于其他的事,白老爷人品虽坏,可却未触犯法律,想要惩治对方,还要耐心等待。


    不急于这一时。


    有了开川、开峰附近的地,林福海也未将地白送回去,他怜惜这些人,可也不想对方把他当冤大头,骨子里还是有几分商人的脾性,将那些地,当作干得好的奖励。


    这些人又住在开川、开峰附近,少不了要雇佣他们替他种植棉花,手里头的地也算是拿捏他们的东西,好让那些人不会敷衍了事,能互相监督对方。


    在膳食上,林福海也不似白老爷那般苛待他们,虽不是日日见荤腥,每月也有几次,也不会让他们日夜都干活没个停歇的日子,有了白老爷的对比,林老爷此举犹如活神仙下凡,让众人感激不已。


    做事上自然不会有任何的疏忽,更是仔细万分,好回报林老爷的恩情,也因为替白老爷日夜干活,有些人身体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的问题,这些人身上的病症,林老爷也请了大夫替他们治好,诊金药材费那些林老爷大手一挥,都一力承担,倒是救下来不少人。


    而开川、开峰这么好的待遇,旁人原本还庆幸白老爷未选中他们,不用去受苦,现下也不免眼热几分,询问着能否前来干活,得知工钱并未少于市场价后,更是心动不已,抢着都要来此做事。


    林老爷也招了一些人,人手已足,又到了开春,棉花籽彻底种进土里后,林老爷才松了一口气,陛下交代的事情,幸好没有出现太大的意外办成了。


    ……


    李乐只赶走白老爷后,还有几分怀疑,他可是算到今日有贵客上门,算出来的人可不是白老爷。


    原以为是他算错了,李乐只差点怀疑自己,但幸好,白老爷走后没多久,还真有一人出现了。


    等见到那人后,看到那人的面容,李乐只不用算都知道这人是何人,殷太子同父异母的兄弟,昭国的皇子。


    对方的眉眼和殷太子有几分相似,对方也似乎没有任何隐藏,又或者认为他瞧不出来。


    李乐只也乐得装作不知。


    他倒要看看这位昭国皇子不远万里,千里迢迢来寻他是为了何事。


    这也是昭国皇子头次见到李乐只,要不是他的人调查清楚,大梁那位神算李道长是位年轻人,身处妙道观中,恐怕他今日前来,见到这位李道长还是怀疑对方是否有真本事。


    实在是太过年轻,一点也不想大梁的老道士,头发花白,面上带须,此人面若桃花,长了一副极好的面容,但这张应是让人觉得艳丽的脸上却又有几分清冷,那双眼睛瞧过来时,再加上此人通身气度,也难怪有人会误解,误以为此人是神仙下凡。


    就连他,见到此人面容,同那双眼睛对上,也有几分恍惚,再加上对方的盛名,更是心生尊敬,不敢有得罪对方的地方。


    心生此意后,昭国皇子面色凝固,笑意僵住,眼神中流露出丝丝迷茫,他一个昭国的皇子,大昭更是有祭司的存在,还能问灵,他见到大梁的道士,怀疑对方是神仙下凡也就罢了,还心存敬意。


    一瞬间,他觉得他脑子坏掉了。


    更有点怀疑,是否是眼前的道人有蛊惑人心的道术,让他不知不觉中了招。


    回过神,他还是朝李乐只一礼后道:“在下文佑,见过李道长。”


    “文佑?”李乐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她也没想到,有人居然连自己大名都不藏着的,殷文佑,去掉姓就当旁人不知晓了。


    殷文佑抬眸,心底一紧,怀疑对方是否认出了他,但天下人皆能取文佑,他又未暴露真正的姓,对方未必会知晓,便问道:“道长,可是我的名字有何不妥?”


    “若你出身书香门第,此名极好,可若不是,想要成功,前有拦路虎,想要达成夙愿,难。”


    “当真?”这正巧对应了他的事,他前面可不就是有个碍眼的挡他的路,殷文佑催促问道:“可有办法解决?”


    李乐只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对方当了真,还上钩了,可见殷太子和这位皇子之间的关系并不好。


    李乐只道:“这有何难,待贫道替你算一卦,想算什么?”


    殷文佑看了一下左右的两人,一人他能感知对方武功高强,应是大梁皇帝派来保护李乐只的人,另一人正好奇地看过来,瞧着有几分傻气,应是这位李道长的大徒弟。


    两人知晓这事,也无妨,他们也不知道他是何人,因此,殷文佑大胆问道:“我家中有一哥哥,本事不小,合该是他继承家业,我想算算,他何时会继承家业,是否顺畅?”


    第136章


    不知情的,还以为两人关系极好。


    连李乐只算卦的手都顿了一下,然后装作没有察觉出来,只说道:“稍等。”


    李乐只从屋里头拿出龟甲,当着殷文佑的面摇了几次,实际,背地里还是徒手掐算。


    李乐只按照殷文佑的问题将结果算了出来,和他所想的结果差不多,这位殷太子想要上位,可谓是困难重重,除了站在他身后的臣子,竟有举目皆敌的现象。也就是说,不少人都想将这位殷太子拉下来,包括昭国皇帝都不愿看到对方上位,自然也包括眼前这位。


    李乐只又算了一下殷文佑和殷太子,发现这两人比起其他同父异母的兄弟,还要更亲近一分,两人母族是同一家——佟家。


    殷太子是先后之子,殷文佑是继后之子,当初昭国皇后死后,佟家又将先后的妹妹送进宫中,在未生下殷文佑之前,这位继后对待殷太子也是极好的,其背后的佟家更是坚定的太子党。


    只是这一切,在继后生下殷文佑后就变了,别人的孩子可没有自己的更重要,继后就想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而两人背后的佟家,却依旧是坚定的太子党。


    这也导致继后看殷太子,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想要除掉对方,而在这样环境生长下的殷文佑,也抱有同样的想法,而非站在殷太子那一处。


    对方前来找他算卦,也不是想得到殷太子能顺利上位的消息,只是,李乐只也无法保证,他若是隐瞒下去,殷文佑等人不再为难殷太子,殷太子要是顺利登基,岂不是,他成了对方的帮手,这可不行。


    也无法确定,自己的卦象不会有更改的可能。


    李乐只不愿去赌这个可能性,也不愿说谎,他过不去自己那道坎,面对这样两难的局面,李乐只心底叹口气,还是说道:“会有波澜,三年后,会继承家业。”


    “三年?”殷文佑心头一震,眉头紧锁,他万万没想到对方会在三年后登基,他爹身体尚好,对方岂会在三年后登基,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难道……


    不管对方是否会造反,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三年了,原以为还有不少时间和他六哥争一争,这才迟迟未曾下手过。


    殷文佑暗恨。


    早知今日,他应早早动手,也好过如今。


    比起他六哥,他势孤力薄,想要将他六哥拉下来,可要费上不少事,在此事上,他还需借刀杀人。


    殷文佑看了一眼李乐只,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他是知晓消息并不错,他的六哥为了得到这位李道长,想将他收入昭国,后续可是会让其在大梁身败名裂,可这种事,不该是现在的他能说的。


    殷文佑只能按捺下来,等离去后,才好借由这件事情联络上梁国太子。


    殷文佑眉眼弯弯,拱手笑道:“多谢道长告知,想必哥哥听到这事也会欣喜万分。”


    “……”


    李乐只没搭话,默默收起龟甲。


    殷文佑也不在意,从袖中拿出卦金放到桌上后,道:“若日后能得见李道长,我必扫榻以迎。”


    “……”


    李乐只这才抬头看向他,心情很复杂,怎么有人走之前还要咒他一下,再次见到他,还扫榻以迎,他出现在昭国,那是好事?


    没有沦落成阶下囚,被昭国折磨,都是他命大。


    除非哪天昭国纳入大梁的地图里,他过去旅游,那时候再相见,还不知是何光景。


    出于礼貌,李乐只还是“嗯”了一声。


    而殷文佑,从李乐只那处离开后,便没有在大梁境内多停留。在彻底离开大梁之前,殷文佑还是想办法向赵宣传递了书信,同他说起殷太子的打算。


    是夜,传递书信的鸽子刚飞入太子府中,便被蹲守在暗处守护太子的暗卫击落下来,在那鸟彻底掉落地上之前,一道漆黑的声音接住那鸟,后又隐住身形。


    当他低头看向那鸟后,在鸟的腿边发现装有纸条的信筒,他取下来,将那纸条展开一开。


    “昭国太子要对李道长动手。”


    见到这样的字样后,暗卫不敢有任何停留,将手中的纸条递了上去。


    赵宣看到纸条上的字后,面色如旧,没有任何的变动,心里却在想这事又是谁传到他手中的。


    想要知道这个答案,并不难,赵宣手一招,就有人去太卜署抓人,这次被带来的正是申涯的师兄——古太卜。


    古太卜被带到太子府的时候,还有几分震惊,不知道太子请他为了何事,他一个替各地祈福算卦的道士,应该是无处得罪太子的。


    想到这里,古太卜才放松下来,见过太子后,才问道:“殿下可是有要紧的事?”


    赵宣睨了他一眼,两指间夹着纸条,摆到古太卜的面前问道:“算算是何人送来的。”


    古太卜心里头已经想骂人了,但对上太子那张脸,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正要伸手接过那纸条时,太子又收回了手。


    古太卜:……


    这事啥也不让他知晓,纯算啊。


    古太卜没有任何办法,也只能硬着头皮算下去,总不能让太子以为他们玉清宫无人,能这点简单的事都算不了。


    只是这种事,想要算,可没有那么快,对比旁人是快的,但是,早已体验过李道长算命的赵宣,等了半晌才等来一个答复,自然觉得古太卜算卦过于慢了。


    对于李道长的本事,更有清楚的认知,在大梁想找出比李道长厉害的道士,寥寥无几。


    古太卜不知赵宣心中所想,他算出来后,心底一惊,还是一五一十说出来。


    赵宣得知送纸条前来的竟然是昭国八皇子殷文佑后,也诧异了一二,这位八皇子居然告知她这等重要的消息,还透露是殷太子,这是想同他卖个好?


    对方此举,更像是借此事,让他对殷太子动手,好成为杀向殷太子的那把刀。


    赵宣心底一清二楚,可解决殷太子,对他而言,利大于弊,比起昭国其他的皇子,同位太子之位的她,自然知晓走到这一步的殷太子,比起旁人,可不容小觑,等对方登基,会比昭帝更要难缠。


    只是单凭这消息,还不值得他大动干戈,也不愿成为那把刀。


    殷太子想要李道长身败名裂,说到底,全看他和他爹对李道长的看法,他们信任李道长,在大梁,便无人敢对李道长下手。


    赵宣还有几分期待,想瞧瞧殷太子有何手段,能让大梁人怀疑李道长的身份。


    赵宣这边正惦记殷太子,殷太子那边也惦记着李乐只,只是比起之前想要拉拢对方,殷太子更想雪中送炭。


    因此,殷太子便写了一封信给雪国皇子,让他那边将消息散出去。


    雪国皇子收到消息后,自然只觉对方难缠,没有送到嘴的利益不愿动手,但这种事,雪国自上次在凉州城吃了败仗,国内又因冬季死了不少人,正需要一个宣泄的口子,而李乐只,正好是他们攻向大梁的手段。


    没多久,大梁内便有了一则谣言,说那李道长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人不知是人是鬼,更有传闻说对方食人心才延续寿命活了下来,更有人说对方是妖怪变的,才会算得这般准确。


    虽然边疆的城池早有人发现,更是派人去将人抓起来,可散播谣言的雪国人早在说过后,立马退出。


    这也导致,被抓到的都是大梁人,对于这些人,边疆的官也没有办法,只能叮嘱对方莫要听信谣言。


    只是这种离奇的事,是禁不掉的,更因为被明令禁止,更多了一层隐秘,让不少人都好奇到底是什么事,便一传十,十传百,暗地里流传起来。


    直到最后,被隐藏在大梁中的昭国人,编写了一本话本,加上一些修饰,让这话本一点点流传到各州各地。


    连李乐只都听闻到了,最近新出了一本话本子,写得比较志怪。


    李乐只好奇买了一本,看到里面主人公是位道长,还是妖怪假扮的,又看到这妖怪假扮的道长在那以后以一桩案子成名,在京城中混得顺风顺水,更是得到了皇家的赏识,封为了国师。


    这一套故事写下来,精妙绝伦,李乐只完全都不想停下来,一口气看到了结尾。


    心中感叹,古代写文真的脑洞大开,连这种故事都能写得出来,还能写得这般的爽。


    这样的故事,拿到现代去,也不落后啊。


    唯一缺点,就是感情上有点混乱。


    李乐只还在回想那故事,又想起自己,除了自己是穿越,后头的事,倒是能同话本上的人有一点点相似,只是他没有一直算案子,也没有当上刑部尚书,更没有当上国师,还是同对方有一点点不一样的。


    难道,这是哪位借鉴了他,写出的这本书?


    刚冒出这个想法,李乐只立马打消,他应该还没有到这种地步,让别人都拿他当原型,要真是这样,李乐只心里的小人,只想捂住脸。


    他看书的时候可是夸了不少,这要是真的是写他,有点……小羞耻?


    还有点怪尴尬的。


    应该不是他,也绝对不能是她。


    李乐只心里安慰自己,这才让耳边的红意慢慢退去,面上又清清冷冷,不叫旁人看出他心底的任何想法。


    小五也看到这话本,正心底想话,想要宽慰李乐只,但见其没有任何的动怒生气,似是不将那话本所写的内容放在心里,瞬间松了一口气。


    而高明礼,原本是想看看自己的排名,忽然听到旁人聊起一本话本子,他竖起耳朵听过去。


    “你看了最近那本新出的话本子了吗?”


    “看了。”


    “你可知上面所写的人是谁?”


    “是谁?”


    “我从别人那听闻,写的主人公正是李道长,你说李道长他是不是?”


    “你说的好像有些道理,但……”这人停顿一二,才继续道:“话本子终究是话本子,写的并不能当真。”


    “你难道就不好奇,那位李道长从前也没有半点名声,和话本子一样,突然声名大噪,不仅扬州能听到对方的事迹,你换个地方,都能听到这位李道长,听闻对方连地震的事情都能算出来,对方要是真有这么大的本事,怎么会来了扬州后才被人知晓,我也没瞧出我们扬州,人杰地灵到这种地步,是个人都能出名。”


    “……”


    高明礼扫了一眼,自己排名第十后,便走过去问道:“你们说的是什么话本?”


    “无名,这话本子现在还在卖,你去买还能买到。”


    高明礼立马去买了一本,看完里头的内容后,难怪旁人觉得原型是他师父,连他都觉得原型像他师父,除了一些细微的改动,其他的,和他师父没什么两样。


    高明礼立马拿着这本书,奔向茶楼,他师父正在茶楼处等着他。


    “师父,”高明礼推开门,冲进雅间,立马关上门,三两步走到李乐只的旁边,看到桌上没有书名的话本后,所有的话都压了下去。


    高明礼道:“师父,你都知道了?”


    “嗯?”李乐只疑惑看过去,刚刚被高明礼一嗓子,喊得他魂都丢了,好不容易找回来,就听到他徒弟这么问他。


    “……”


    高明礼不知道怎么说,他道:“师父,这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你,故意写出这种话本子来污蔑师父,坏师父名声的。”


    在这话本子出来之前,谁会怀疑他师父是妖怪,可见写这话本的人,其心可诛。


    故意抹黑他师父的,文人杀人,口诛笔伐,用心险恶。


    “……”


    轮到李乐只沉默了,他低头看向桌上的话本子,耳边一直回响着徒弟说的话。


    徒弟刚刚说,这话本是用来抹黑他名声的……所以,主人公真的是以他为原型创作……


    比起把他说成妖怪,成为话本的主人公,这事更让李乐只感到羞耻,想要捂住胸口的地步。


    他没有记错的话,这话本子是最近的畅销本,也就是说,路上同他擦肩而过的人,十个人里面都有七个人看过这个话本,都知道有以他为原型创作的话本。


    更有可能,这话本一代代传下去,以后还有以他为主人公编排的戏。


    这……这……


    转念一想,他好像以另类的法子,火了?


    李乐只只好如此安慰自己,可他想到那话本子里的内容,写他如何召唤鬼魂判案,还有他同男男女女都有露水情缘……


    嘶,知道话本子主人公是他自己后,李乐只简直不忍直视,好歹毒的话本。


    好开放的古人。


    这要是流传下去,他一世英名不保,这要是被老师和师兄师姐们知道,岂不是要拿来打趣他好几年。


    李乐只忍不住,耳朵红温了,随后是脸,他拍了一下桌子,偷偷掐算起来,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编排他。


    第137章


    算出一个不认识的人名,李乐只顿住,似乎对方真的只是一个写话本谋生的人,只是,他心底总觉得有些奇怪。


    莫名的感觉。


    让他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李乐只也说不清这种感觉,只当是自己过于敏感,对方未必对他有恶意,只是写这种书来赚钱罢了。


    李乐只想明白后,正要放下这一切。


    就听到他徒弟道:“师父,你可是生气了?”


    高明礼还是头次见师父愠怒,可见是动了不小的气,她回想话本上的内容,只觉写话本的人委实该死,平白无故抹黑他师父的名声,还将他师父的本事化作妖怪之谈,若说他师父没本事,又或者真觉得师父的本领非同凡响,也应该将他师父写成神仙下凡,最好是三清老爷投胎转世,哪有将师父写成妖怪的。


    旁人真将话本上的事误以为是师父,这等流言若不制止,日后定会中伤师父,甚至只要师父算错一次,出现纰漏,并将师父打入妖道,说非我族类,其心可诛。


    到那时,即使他师父不是妖道,也要成了妖道。


    写话本子的人,不怀好意。


    高明礼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另一旁的小五听后也点了点头。


    李乐只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本还以为是自己过于敏感,但听他徒弟这番分析,似乎有几分道理。


    还有那话本子里同男男女女纠缠,这以后要是有了衍生同人,他死后所有事情又因为皇朝覆灭,别人听信了话本里的,以为他就是话本子里的主角,这……


    赤裸裸对他的抹黑啊,写这书的人争的可不是现在,而是未来。


    这未免也太过恨他了一点。


    李乐只还是有点没弄明白,这个人为何会对他有这么大的恶意,难道就不怕自己因此事不喜,将他找出来?


    李乐只想了想他将对方找出来,对方还会反咬他一口的场景,算是明白这局对他而言,可真是为了毁他名声来的。


    破了此局还有另外一局,要是他去将人找出来,对方还刚好自尽,他可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恶人了。


    因不满他人写的同人话本,将他人逼死,这等罪名,落到他的头上,李乐只想想便背后发凉,逼死一条命,他日后也会寝食难安。


    好歹毒的用意。


    也许这只是看不惯他的人所写,也许这件事背后还有幕后指使者,前者,李乐只虽有想法,但也不知该不该实施,若是后者,他可不会放过对方。


    李乐只便算了一下,幕后的指使者。


    倒是算到了雪国皇子和殷太子的身上,这件事居然是这两人所为,更让李乐只不可思议的是,这两人居然达成了合作,还是针对他这位小小道人。


    何德何能,能让两人将他放在心上。


    这件事,已经不单单是他的事了,李乐只开口道:“此事是雪国皇子和殷太子所为,人是他们的人。”


    高明礼大吃一惊,吐槽道:“这两人怎么搅和在一起,还专门对付师父,真的太歹毒了。”


    高明礼看向小五的方向,问道:“五大哥,这事你能不能处理?”


    小五得知是雪国皇子和殷太子后,也心底一沉,谁也没有料想到,这等小事的背后居然牵连出雪国和昭国,可见对方不怀好意。


    面临高明礼的询问,小五不知该怎么回复,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这件事终究是要上报上去的,如今应付,端看陛下的意思。


    知道这件事情,皇帝会知晓,高明礼松了一口气,李乐只也放下心来,专心去想这种用妖怪之说对付他,抹黑他的事如何破解。


    其实对于这种事,想要破解也不是难事,但是李乐只不太好意思提出来,总不能让旁人多写一点关于他有关神仙下凡的话本子,去和对方对冲,这还是他徒弟方才所言,让他想到能够以此为切入口。


    只是这种事,还没有轮到他开口,没过两日,市面上又出现了另一种话本子,还是以他为原型,李乐只买回来看了,和他先前所想一样,将他写成神明下凡,普度众生的,里面的夸大其词,连他看了都要羞红了脸,真是过于夸大了。


    不仅有各类神明下凡的,连最后还有三清老爷下凡的,这话本子一出来后,若非妙道观已经许久不接待香客,恐怕妙道观的门槛都要被踩短。


    还有人不远千里前来扬州大安县,就是想沾沾三清老爷的气,离那传说中的三清老爷更进一步。


    还有很多人都在家中以李乐只的模样雕刻了神像供奉,旁人见了,一番询问,得知木像是李乐只的模样,不是随意雕刻过后,更是寻了雕工好的,依木像雕刻了一份小的,随身携带。


    这也让不少人发现了商机,雕工好的纷纷以李乐只的模样雕刻了能够随身携带的木像,此木像一出,更多的人前来大安县,此情此景,让胡县令见了,乐得合不拢嘴。


    李乐只也知道了这件事,小有尴尬之余也没有去管木雕的事,这层出不穷的话本子,才叫他惊喜,还有诧异。


    得知这些事是太子做的后,李乐只是真的诧异,他上次和徒弟说完,可没过去几日,就已经遍地以他为原型的话本子,还有各种版本,彻底将那妖怪之说的话本挤得没有市场了。


    想要做到这一步,可不是短短几日能够办到的。


    李乐只想通这一点,还以为是小五同太子说起的,看了小五一眼,没有拿这种事去问。


    既然太子已经出手,还是这般横扫,雪国和昭国的计谋落空,可不会坐以待毙。


    李乐只决定,先带他徒弟回京城,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他也好告知于太子。


    而另一边,还在等好消息殷太子,正想着该如何说服李乐只前来昭国,来替他效力的时候,得知大梁的事已经落空,就连他安排在大梁的人也被梁人抓住,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梁太子所为。


    殷太子夹着棋子的手迟迟未落下,良久,他收回手将棋子扔入盒中,脸上温和的笑意收敛。


    原以为散播谣言,污蔑那位李道长是妖怪化身,能让大梁惊惧其本事,对其过多的怀疑消灭李道长的道心,未料大梁那位梁太子动作居然如此快,他布的局尚未铺开,就被对方雷霆化解。


    可见想要那位李道长效力昭国,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在这之前,毁掉那位道长所有在乎的东西,让其对大梁不再抱有期望。


    可要做到这一步,不是容易的事情。


    殷太子抓起黑棋,随意落在棋盘上,既然如此,还是先灭杀梁太子再行李道长之事。


    殷太子这边正琢磨着如何要赵宣的性命,远在万里之外的雪国,雪国皇子得知此事失败后,气愤不已,痛骂殷太子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但这局已经落下,雪国皇子不甘心,他可不想看到那道人继续潇洒活着,既然一计不成,那便再生一计。


    又有一则谣言传到大梁,这次倒也不再说那位李道长是妖怪,只说起雪国命仙算到李道长四柱八命显示,早已经是死人,不活于世。


    因这事是从雪国那传来的,还涉及命仙,听到的人有的不相信,有的则信了七七八八,便又将自己听闻的同旁人说起。


    这事要在凉州城说起,那是万万行不通的,谁不知因棉花一事,凉州城早已相信李道长非同一般人,这次听闻雪国那边说李道长四柱八命显示寿命不存,早已不活于人世。


    纷纷不相信,更以为是雪国落败后,特意咒杀李道长,提起这事都嗤之以鼻,但也有过路的人听了就当作是奇谭同别人说起。


    “你们可知道最近风头正盛的李道长?”一人小声道,其余人连连点头道:“怎会不知。”


    “我从凉州经过的时候听到他们谈论雪国命仙所言,你们说奇怪不奇怪,雪国命仙居然说李道长的四柱八命早已经是个死人,不活于世。”


    “还有这种事?然后呢?”


    “这还用我说,你没见那位李道长还活得好好的,也不知道这事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那李道长又是如何延寿的?”


    “延寿?”


    这倒让不少人好奇起来,纷纷想知道是如何延寿的,这要是知晓的,可少不了是笔发财的好路子,有不少有钱有权的老爷们,都想延寿呢。


    “这世上怎么有人会延寿,”说话的人手里正拿着新出炉的话本子,听闻正是以那位李道长为原型所创,他道:“要是那位李道长真的四柱八命已经没了寿命,早早死了,那对方也有可能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刚好寄宿在那位李道长的身上,这样也能说得通。”


    “什……什么……”


    在场的人被这一番话惊到,仔细一想,又觉得对方说得十分有道理,要是李道长真的已经早早死了,那现在附身在李道长身上的人,未必不是神明。


    因此,这些人又在商讨,到底是哪位神明附身在李道长身上,最后更是猜测到三清身上。


    又想到李道长的本事,更觉得对方是三清老爷在人间的化身,没有什么比三清老爷更合适了。


    这话传到各州,各大道观都惊动了。


    居然有人说那位李道长是三清化身,那岂不是成了他头顶上的老祖宗,所有道观,不管是对李乐只友善的,还是不友善的,在这一刻,都纷纷前往京城。


    他们倒要看看,对方有何本事,能够当三清老爷的化身。


    第138章


    一个二个来到京城后,都落脚玄阳宫,其中就包括在外面游历的张疯子张元明。


    他原本跑到宜州去了,这次同重山观的道长一同前来京城。


    在路上,重山观的掌教还问道:“那人似乎是从你们扬州走出来的,你扬州道观稀疏,有名的也就你的青云观,何时冒出来这等人物,还被人谣传是三清老爷化身。”


    “这个嘛,”张元明摸了一下胡子,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他知道这事的时候也和重山观掌教一样,还以为是有人同他说的笑话,可真的听到不止一人两人如此说后。


    张元明也渐渐接受了这事,这也让他想起去年,他曾去妙道观找李乐只的场景,那时,他还以为对方是个小辈,虽有天赋但尚未崛起,名声平平。


    他现在还记得,当时同对方说起天下道门第一人的场景。


    这才过去一年不到的时间,对方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张云明咂吧两下嘴,还是有几分不敢相信。


    数月未见,对方已经成为天下道门第一人了。


    三清老爷化身,谁听了不得羡慕一声,就连从前的天衍子,也不过如此。


    张元明道:“扬州道观虽少,人杰地灵,虽一手能数得出来,但各个本事不小。”


    “……”


    重山观掌教沉着脸,张元明见状也将手收回去,转头看向马车外面,再说下去,他都要怕木老头忍不了一点,将他一脚踹下去。


    重山观掌教轻哼一声,冷冷道:“你的意思是,那人是三清老爷的化身?”


    “这可是你说的,”张元明回头,咧嘴一笑道:“世人都知他本事不小,传其是三清老爷化身,也是对其本事的肯定,虽说对方未必是三清老爷化身,但那一身本事,未必不是道门第一人。”


    此言一出,马车内瞬间安静下来,张元明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直视重山观掌教的双眸,眼神清澈,像是在说他所言非虚。


    重山观掌教也没了声,手里的拂尘调换了一下位置,他脸色沉沉,一副被这话中伤从而不喜,实则却琢磨着道门第一人这几个字。


    这五字的重量非同一般,那位李道长能成为道门第一人……重山观掌教心下犹豫,对方的本事他也是有所听闻的,虽说不能说是三清老爷的化身,但这道门第一人的名号似是跑不掉了。


    想到此,不免露出一抹笑,这要是被玉清宫知晓,还不是要闹翻天了。


    他们抵达京城后,不早不晚,玄阳宫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世的人,也还有不少人世的还在路上。


    两人前去同相识的打声招呼,后又去拜见玄阳子。


    得见玄阳子后,玄阳子见到两人,端着茶杯喝着茶道:“你们也是为了李道长前来?”


    “自然,”重山观掌教立马道。


    张元明也点点头,他道:“前辈,李道长被传是三清老爷化身,我们道士哪有不前来见见三清老爷的。”


    对于他们的来意,玄阳子也是知晓的,还不是因为那风靡大梁的话本子,人手一本,就没人没有看过、听过,这也导致对李小友多有误传。


    玄阳子无奈道:“你们这真是,不过是外头人瞎说几句,话本太过夸大,你们都多大的人了,还同小辈斤斤计较,也不怕被人耻笑。”


    重山观掌教:“这哪里是我们斤斤计较,事关三清,再怎么重视也不为过。”


    玄阳子无奈,反正劝是劝不动的,回想李小友的天赋,说对方是三清化身似乎……也不为过。


    见到这些人不撞南墙不回头,玄阳子也不劝下去,丢脸的不是他。


    因此,玄阳子之留下一句“随你们”,便脚下生风离开,寻了个清静的地方。


    紧接着,玄阳子写了一封信,托人交到李乐只手中。


    李乐只收到信时,已经是回京城马上就要到曲江的路上,还是小五给他的。


    见是玄阳宫写给他的信,李乐只看了一眼小五。


    小五解释道:“有人,拦截。”


    意思是,玄阳宫有人在那盯着,知道是他的信后,立马拦截下来,再送到他的手中。


    李乐只不再多想,他拆开信看了一眼信里头的内容,这一看,心沉了又沉。


    众多道观的道士都前去京城,还是因为他。


    想到话本上将他夸大的事,还有说他是三清老爷化身的,李乐只心底一阵心虚。


    随之而来的是头疼,这么多人齐聚玄阳宫都是因为他,不用多想就知前面有不小的麻烦等着他。


    但莫名的,他居然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李乐只望着前方的渡口,马上就要下船了,他也要同不相识的道长见面了。


    *


    李乐只下船后,带着两徒弟回到宣平巷的家中,除了公孙淼然前来后,旁人还真没瞧见,一个都未来。


    而这次,公孙淼然倒是带来了一个消息,公孙淼然道:“前些日子太子妃诊断出来有了身份,还是三个月了。”


    现下已经五月,倒爷和他先前算的时间差不多,李乐只并不诧异。


    见他这副模样,公孙淼然哪还有不明白的,原来上次李道长已经算出来了,只是没说罢了。


    知道后,公孙淼然也没有在此事上深问下去,又说起别的,道:“自你离京后,工部那边还想找上门求你算一卦的,没想到你不在,他们只好打道回府,后来加班加点,还是造出来了船,陛下正高兴呢,正准备派人出海去将土豆红薯带回来。”


    这么快。


    李乐只心底惊讶,面上不显,他算了一卦,这次出海去寻找土豆和红薯是否一帆风顺。


    卦象显示,虽有风浪,但结果尚可。


    又算了一下何时是好日子,卦象倒是显示九月份的时候,李乐只虽然不知为何是九月,但他还是说了出来。


    “是好事,九月出海更好。”


    “九月?”公孙淼然疑惑,想要知晓得更多,但看向李乐只的侧脸后,又将嘴边的话咽回去,李道长算出这种事不知要耗费多少心力,才会得到这样的结果,再问下去,即使李道长过分强悍,也免不了会受到反噬,即使是一点点,公孙淼然也不敢去赌。


    只道:“好,我记下了。”


    随后又同李乐只聊起扬州白老爷一事,还道:“这事殿下知晓后,虽未动怒,但没多久,已经有名叫夜莺的组织潜伏在各地,专门监管各州,以防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是好事,”没想到太子动作会这般快,这才过去几个月,已经有组织分散各州了。


    “是,夜莺成立后”,又借着那事,抓到了不少昭国的探子,这些人隐藏在各地就是个毒瘤,”说到这里,公孙淼然看向李乐只,笑道:“说起这事,还是你的名声好用,只要在人堆里小声说你一句坏话,那群人就跟闻到肉包子一样凑上来,都不用费多大的力气,一个个暴露了。”


    李乐只:“……”


    在之前,他还能心底乐呵乐呵,猛地听到自己的事,还是这等离奇的事,李乐只笑容消失,随后又忍不住浅笑了一下,很是无奈。


    昭国的人,想要搞他的心也太强烈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昭国皇帝的坟刨了。


    公孙淼然说完,完全不掩饰,大笑起来。


    笑完后,他又同李乐只说了一些京城的事,在离开之前道:“有时候可以去兴宁巷一趟,你的新府邸在那。”


    “好,”李乐只应下。


    兴宁巷应该是他的太子太师府邸,李乐只虽然知晓了,但现下他刚回来,还没有多余的心力搬过去,只能以后再去看看。


    ……


    又过了几天,五月初五的时候,李乐乐收到了一份邀请,来自玄阳宫,他看着上头的日期,才想起来,这是个什么日子。


    五月初五,开坛论道。


    也是众道士互相切磋的时候,原来是等着这一天。


    只是这开坛论道,李乐只想想头皮都要发麻,就凭他现在的名声,说不定还要去上头讲道,这种事情,李乐只只想逃,还有,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罢了。


    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


    玄阳宫


    开坛论道的场景已经准备妥当,万里晴朗无云,是个好日子,在这一天,所有掌教都盛装出场,不仅掌教盛装,就连门下的弟子都没有敷衍穿着的,都拿出压箱底的好衣服上身。


    比起以往的庄严肃穆,今日比起以往,要躁动一二,所有人都清楚,那位传说中三清化身的李道长也会前来。


    除了玄阳宫已经见过李乐只的以为,其余人都纷纷好奇,对方是个何样的人,因此,有不少余光都瞄向身后,瞄向大门的方向,希望能第一眼看到那抹不一般的身影。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来了,来了,他来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往身后看过去,就连一些坐着的掌教都站起身,看向门口的方向,他们也好奇是何样的道人。


    *


    李乐只进大门的那一刻,就知道要面对的场面非同一般,可当他抬头看到前方的场景后,紧张的心瞬间落下去,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不愧是一年一度的盛世,天南地北的道士齐聚于一堂。


    李乐只走上前,他还未开口,玄阳子走上前道:“李道长,你来了,既然如此,吉时一到,敬告天地。”说完,他又道:“李道长,此次由你来主持,如何?”


    李乐只还未拒绝。


    另一人站出来,不敢置信道:“什么!由他来主持?”


    “前辈,原得前辈看重,此事不应辞,但在场的诸位前辈都比我更合适,何况小辈尚年轻,尚未主持过此等场面,恐怕……”


    第139章


    李乐只话还未说完,先前那人立马道:“是啊,李道长年纪轻轻,恐怕难担此大任,还是由前辈来才叫合适。”


    这话说的,李乐只也瞧过去,看到此人面留长须,手持拂尘,身上穿着黑白两色的道袍,按其站位,也不是一般的弟子,应当是某观的观主,又或是一掌教。


    李乐只并不认识此人,暗中掐算一二,这才得知出声的是玉清宫掌教。


    李乐只:……


    知晓对方的身份后,李乐只算是明白对方为何会跳出来了,这可是自认要当天下第一的玉清宫,连玄阳宫都想踩在脚下的道观,看不起他也是正常的。


    对方如此作为,反倒激起他的反骨。


    这时,玄阳子也出声道:“李小友乃三清化身,主持此事,又有何不妥,在李小友面前,老道也不过是凡夫俗子,老道不愿,难道你有更好的人选?”


    玄阳子笑眯眯,抚摸着胡须说道。


    “这……”玉清宫掌教还要多言几句,可偏偏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想替玄阳子主持的心分外强烈,可玉清宫尚不是天下第一道门,不能令人服众,他也非三清化身,想到此,他更是暗恨不已,这小小道人,假借谣传,竟能站在所有人面前,替玄阳子主持此事。


    真是,天大的玩笑。


    传出去,岂不是要说他们道门无人,竟让一小辈领先,更甚至,越发谣言四起,说此人乃是道门第一人,乃是真的三清化身。


    其眼前一阵发黑,恨不得一头栽倒地上晕过去,只单单想起那样的场景,就令他郁结于胸,喘不过气了。


    可恨,实在可恨。


    要是早知今日,岂会将此等机会留着这小辈,三清化身也合该是他才是。


    瞧向李乐只的眼,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扔出玄阳宫。


    李乐只无惧地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看到对方恨不得将他撕碎的模样,还有那气急败坏的神情,真是毫不掩饰,赤裸裸。


    李乐只道:“王道长有心担此任,不如就让王道长来?”


    李乐只说完,玉清宫掌教先是一怔愣,他怎么知道他姓王,后又忍不住高兴,心中点头,赞赏李乐只此举,是个知进退的人。


    谁料,还不等玉清宫掌教多高兴一会儿,立马有人反驳道:“不妥,王道长是有几分资历,但在场的,谁又比王道长资历短,此次道场也非在玉清宫,若道场在,也就罢了,不在,王道长此举就是逾矩,更别谈,王道长主持,在场诸位可有赌气的?”


    李乐只顺着声音看向右边,见是一位身穿红色道袍的道长,也面上留须,手上倒是没有拿拂尘,而是腰间佩戴着铜钱剑。


    李乐只爷不认识对方,但难不到他,偷偷一算,算出对方的身份是重山观观主,姓木。


    在这位木道长后面,隔着两三人,李乐只还见到一位熟悉的人,青云观张元明,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前辈。


    张元明也对上了李乐只的视线,眨眼打了声招呼,随后又转头看向玉清宫掌教。


    王道长听了,怒不可遏,“你……”刚吐露半声,又无话可说,在场的的确没有一个弱于他的,他不满道:“难道要让一小辈来贻笑大方?”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


    木道长也不惯着他,回怼道:“小辈又如何,再过二十年,都是年轻人的天下,让小辈练练手也好过为老不尊的老家伙上场,除了让人心生不快没有半点好处,你也不照照镜子,你大兄都比你有资历,你还在这叫嚣,是没断奶吗,当初你出生的时候应该一脚将你踹回去。”


    “木道友,”太清宫掌教见对方说得太过,也只好出声制止,再看旁边气得要冒烟的老二,太清宫掌教也只能无奈地叹口气道:“吉时快要到了,李小友莫要谦虚,薪火相传,以后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就让我等都来做个见证。”


    未来,将从眼前这位年轻人手中开启,独属于李乐只的未来,也是道门最璀璨的未来之一。


    见到李乐只的那一刻起,太清宫掌教便知未来不再属于他们这些老家伙了,是属于年轻人的。


    王道长还要替自己争取,恼羞地看向太清宫掌教,还未开口,就被对方一个眼神击败,什么都不敢再说,犹如斗败的公鸡,缩着脖子退后一步,隐匿于人群里。


    前头的人说话声音并不大,下方地弟子尚不知晓发生了何事,等他们好奇地张望后,又见上头没了声,静止不动,而就在他们迷茫不解时,就见所有人动了起来,那位方才进来的李道长,站到了最前面,站到了所有掌教和观主的前面。


    这一发现,令他们错愕不已,又因祭祀开始,只能憋在心中,互相对视一眼,都能瞧见对方眼中的不解。


    更令他们难以置信的是,这位道长既然站在了玄阳子道长的前面,这……


    这一举动,在场的人都清清楚楚代表了什么,这代表着对方是统领道门的领袖,从前,这人是玄阳子前辈,因前辈是道门第一人,而今日,却是疑似三清化身的李道长。


    不管对方的身份是不是真的,从今日起,对方不是也要是三清老爷化身了,不然根本没办法解释眼前这一幕。


    太诡异了。


    又太神秘了。


    这位李道长,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站在第一位。


    ……


    李乐只还未出手,就被那位木道长替他怼了王道长,又被后来出声的玉清宫掌教,拦下了恼怒的王道长。


    随后,他便被所有人推到了前面,除了王道长,没有人对此有任何意见,而李乐只也从玄阳子手中接过了香。


    两臂齐平,举着香站在最前方,身后是所有的大佬,李乐只不敢乱瞧,他盯着前面三清像的底座,听着耳边的敲钟声,回想从前的祭天祝文,在烟云缥缈下,一字不漏将祝文说出。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说完后,李乐只才上前几步,走到香炉面前,将手中的香插·进去,等这一些弄完后,李乐只并不知道后续会如何,他并不知晓。


    也就在此时,香炉中的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像是被人吸食着,袅袅青烟直通云霄。


    正当所有人都为这一幕惊讶时,又见天边红霞遍布,越来越浓稠,更是有了几分紫意,这一景象,并未快速消散,随后又是金光透过云层,耀眼夺目,让人看不清。


    持续盏茶时间,这些异象才渐渐消散,而当紫云金光退去,皓月凌空,日月当照,这样的异象陡然出现,在这一刻,没有人不怀疑李乐只真的是三清化身。


    原先他们只当是假的,不过是对其厉害本事的夸大罢了,而现在亲眼所见紫云金光,日月当空,开始真的怀疑对方是三清老爷行走在人间的化身。


    所有的弟子忍不住跪拜下,朝向李乐只的方向。


    就连玄阳子等人,也吃惊不已,目瞪口呆,傻傻地看向李乐只的方向,玄阳子道:“李……李……”小友二字,在这一刻,彻彻底底喊不出来口了,玄阳子也迷瞪了,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李乐只才好。


    他惊疑喊道:“三清老爷?”


    这四个字一出现,李乐只抬头看了一眼天,他也不知道为何他上香的时候会出现这些奇事,但他是不是三清老爷化身他是一清二楚的,他就是一凡胎,不是真神仙。


    李乐只连忙摇头道:“我不是。”


    可别误会了,真把他当三清老爷供奉起来,那以后,他如何供奉三清老爷,三位老爷要是知晓有道士打着他们的名号招摇撞骗,那没有一道雷劈下来将他劈死,李乐只是不信的。


    只是他的解释,在异象面前,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即使李乐只已经表明不是,在场的众人也不认为对方不是,只当是三清老爷想要伪装身份,来人世间瞧一瞧。


    他们要是真的揭穿三清老爷的身份,小心三清老爷转身离开人间,他们再也遍寻不得。


    而如今,他们能同三清老爷说说话,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就连玄阳子都想得通,为何李小友,不,三清老爷,当初为何连简单的算卦法子都不会,只会学些难的。


    对于他们简化而来的东西,三清老爷不知也是正常的,想到他们简化的东西还送到三清老爷的面前,玄阳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信,还有几分汗颜,终究是他们这些不肖子孙,拿了一些浅薄的东西污了三清老爷的眼睛。


    当初三清老爷未怪罪他,还为了伪装,在他面前假装学习,还有他想收三清老爷为徒的那些事。


    玄阳子观察了一下地面,没有缝让他钻进去。


    他从前怎么没有想到,三清老爷说过他的师父是天机子,这么明显的暗示,他居然都没有看出来。


    若不是天机,谁又会喊天机,其次,这位无中生有的天机子竟然没有半点记载,也没有半点痕迹留下,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地方,此天机非人,而是天机。


    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玄阳子火热地看向李乐只的方向,恨不得拉着对方日日夜夜探讨,这等能同三清老爷接触的好时机,岂能错过。


    不仅是玄阳子知晓,其余人也心中猜测,虽然他们知晓得并不多,但面对三清老爷,没人能抵住这样的诱惑。


    故而一个个上前,又十分的矜持,所有人都围绕在李乐只的面前,就连玉清宫掌教王道长,这位看不惯李乐只的人,在得知对方有可能真的是三清老爷时,也忍不住上前。


    这可是三清老爷,这可是道的化身。


    没有人能够抵抗住,即使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凑上去。


    第140章


    李乐只看着围在他身边,对他都很好奇的道长们,他不用多想都知道这些道长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先前的异象,但异象真的是巧合,和他没有关系。


    看着这些人眼前的敬畏,李乐只也明白,跟他们解释是行不通的,但不解释更不行,只能硬着头皮道:“你们莫要多想,这都是巧合。”


    说完更像是在狡辩,李乐只补充道:“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是巧合,我不是三清老爷化身。”


    “……”


    众位道长看向李乐只的目光没有任何变化,他们有眼睛会看,那么大的一个异象,紫云漫天十里外,这可不是一句巧合就能打发他们的,明明是……


    他们心底都清楚,但又不能拿到明面上,又不能让老爷化身亲口承认,心头痒痒的,让他们十分难受。


    玄阳子眼底的火热渐渐隐去,他咳嗽一声道:“我们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巧合,是意外,我们是绝对不会出去乱说的。”


    玄阳子说完,所有人都看向他的方向,尚带有一丝不解,这明明不是巧合,明明对方是三清老爷的化身,明明……转念一想,他们此事揭露三清老爷的身份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三清老爷化身明明是想隐藏身份,好看看人世间,他们又何必揭露老爷的身份,让老爷离开。


    老爷此举,也是在告诉他们,一切都是巧合,莫要揭穿他的身份,借着不知情,好向他请教。


    是了,老爷定这般想的。


    随之而来的,是羞愧,他们活了大半辈子,钻研卜算至今,仍未有一人如同天衍子,老爷定是看不过去,这才下凡普度,是他们丢脸了。


    有此想法的不在少数,他们羞愧不已,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宛如犯错的孩子,站在李乐只面前。


    李乐只还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见玄阳子前辈说是巧合,其余道长虽有些奇怪,但也像是相信玄阳子前辈所言,不再拿那种火热的目光看向他,定是反应过来,闹出了乌龙,才低着头的。


    李乐只放下心来。


    他小声问:“前辈,后面还要做什么?”


    玄阳子被问,倒是想起从前都是他们坐在蒲团上开坛讲道,而现在三清老爷在此,谁又比三清老爷更有资格,便道:“三……李……”


    面对李乐只好奇又疑惑看过来的眼神,玄阳子只能捋直舌头,装作不知眼前人身份,闭着眼睛催眠自己,眼前人不是三清老爷,是李小友,这般说了几句后,才能顺畅地喊出“李小友”三字。


    他道:“李小友,该由你开坛论道了。”


    李乐只就差没目露震惊,指向自己,他强忍着不在诸位大佬面前做出不稳重的姿态,双手负在身后,微微蹙眉道:“我?”


    “可是有何不妥?”玄阳子小心翼翼问。


    其余人一听是三清老爷要开坛讲道,即使盯着脚尖,也忍不住竖起耳朵听过去,这样大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有……”李乐只想说,他一个小小道士真的适合在大佬面前班门弄斧吗?但又想到这可能是每个人都要来一次,便问道:“只有我一人?”


    李乐只问得认真,玄阳子也紧张起来,开始思索三清老爷此话是何意思,难道是在暗示他们,还是老爷想要知晓他们的本事,他和老爷相处比其他人要多几分,上次他自不量力想教老爷,反倒被老爷追赶着往后面钻研。


    他的本事,老爷是清楚的,可旁人,老爷未必清楚。


    所以,老爷是想借此机会,知晓旁人的本事?


    玄阳子试探道:“这倒不是,虽然老朽今年不讲道,但诸位不远千里前来的道长们,还是愿意的。”


    李乐只顺着玄阳子的视线,看向面前的道长们,从他们脸上一个个滑过。


    每一个被李乐只看到的道长,都紧张不已,不自觉挺直腰板,眼神看向另一方,心里不停思考着,玄阳子前辈这是何意,老爷这是何意,不会是想他们上台开坛讲道吧?


    那岂不是要在老爷面前丢脸,不妥不妥。


    比起他们,先前站出来反对李乐只的王道长更是心头一颤,想到他先前狂妄的举止,就后悔不已,要是早知道老爷有此等闲心,他哪里敢对老爷不满。


    如今,王道长盼望着,老爷能赶紧忘掉他,不曾记得他。


    李乐只倒是在王道长脸上停留了片刻,他心想,要是王道长要开坛论道,他说些什么事,他可没忘记先前王道长对他的不满,要是他同王道长一起,那他可不能落于王道长。


    而李乐只目光地停留,也被玄阳子误以为是想王道长上场,便对王道长道:“王道长,不如你先来?”


    “什么?”王道长抬起头,眼底还残留着震惊,他的视线在玄阳子和李乐只脸上来回滑动,最后顶着李乐只看过来的视线,淡薄没有一丝情绪的眼神,硬着头皮点头道:“好。”


    既然老爷想要看,他也只能上台了,谁让他先前的举动引来了老爷的注意。


    王道长被点,最羡慕的还是木道长,心底发酸,任谁也没有想到,先前王道长跳出来阻止老爷,反倒被老爷记在心里,就是不知是好是坏,除此之外,木道长还有几分期待,他也是替老爷说过话的人,这里头的人应当有他。


    当他对上老爷看过来的视线后,便知稳了,激动得上前一步。


    此时玄阳子尚未开口,李乐只也淡淡地看向他,木道长额角冒出细汗,但他也立马圆滑道:“在下愿做第二人,还请前辈应许。”


    李乐只看向玄阳子,玄阳子也看向李乐只,须臾,李乐只挪开眼神,只觉木道长是个高度近视,连方向都分不清,明明应该拜向玄阳子前辈的,拜向了他的方向,还好,玄阳子前辈并不在意。


    而玄阳子见李乐只没有反对,便以为李乐只是认可的,将木道长排在王道长后面。


    剩下的又挑了几位,玄阳子本还想挑太清、上清,还有青云观的张元明,没想到这三位看天看地看拂尘,就是不愿看向他的方向。


    见状,玄阳子也不强求,已经有了几位掌教、观主,还有三清老爷上场,此次开坛论道一定收获颇多,对下方的弟子也有天大的好处。


    选好人选后,便开始开坛论道,除了讲道的人高坐上方的蒲团,剩下的人都坐在下方蒲团上,李乐只原想要找个安静的角落,到最后,还是坐在了第一排,第一位的位置,正让他有点坐不住,又不敢乱动。


    这么多双人的眼睛看向他的方向,李乐只挺直腰杆,端正坐姿,完全不敢有一丝松懈,也因此,从背后看其身姿,更是如修竹,引人注目,一个二个都学着他的坐姿,坐得端正。


    就连以往喜欢打瞌睡的玄阳子,这次也尽量撑着双眼,不敢有任何颓废的气息散出。


    他们认真,余光观察他们的李乐只更不敢有开小差的心思,目光炯炯盯着台上的王道长,给了王道长极大的压力。


    王道长想要忽视那道视线都无法做到,一想到他每说的一句话都会经过老爷的耳朵,被老爷听到,紧张得放在膝盖上的手都微微颤抖着,连说话都有几分不利索。


    这是在以往从未出现的景象,在场的人虽未有一人笑话他,但他也知自己举止不符合一观掌教的身份。他深呼吸着,强忍着心慌将想要说的说完,等下了台,王道长都腿软了几分,差点没从台阶下跌倒下去。


    他稳住自己的身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如同做了贼一般,弯着腰身回到自己的位上。


    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在场的人依旧未笑,其余即将要上台的人也紧张万分,而李乐只则是想着王道长所言,虽王道长让人不喜,但对方是有真本事在身的道士,想要在论道上赢过对方,不容易。


    李乐只又听了木道长等人的,也有所获,等所有人都讲完,轮到他时,李乐只缓慢走上高台,高坐蒲团上,入目皆是身穿不同道袍的道士。


    这样的大场景,他应该是紧张的。


    可真的坐到这个位置上,李乐只却是放松的,他道:“谛观天地间,物物无非易……”


    这所言的易,则是易经,而这句一出,却让所有人都有几分迷惘,还有不解,就连玄阳子想要感知其中的意思,都十分吃力,但没有人放弃,不愿去听。


    正因为不懂,各个都将李乐只所言铭记于心,只待日后钻研。


    而李乐只说完这些后,看着台下的人,想到一些道德经里头的句子,便又接着道:“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又道:“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此时,天上的云霞涌动着,飞速向一个地方聚集,这样的场景,也引来所有人的目光。


    他们指着天上的云霞道:“快瞧,天变色了,这些云跑得好快。”


    听到这些话的人,也抬头看向天,看到那翻滚的云霞,各个惊讶不已,更有人追赶着云霞,想要瞧瞧这些云霞前往何处。


    等到他们来到玄阳宫门口时,才发现这些云霞都聚拢在玄阳宫上方,此等异象,自然让所有人口口相传。


    只是事关于玄阳宫,说的人一个二个含糊不已,只说天上的云是老天爷降下的福泽,是陛下皇恩浩荡,感动了上天,绝口不提玄阳宫半字,他们尚不知发生了何事,不愿给玄阳宫招去祸端。


    而这一幕,也让赵帝留意到玄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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