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蔡今妍所说那般,课上到七点半的时候便让她们离校了。可谁都没想到的是,今天学校直接来了一个突击考试,从第一节课开始便一直考到了七点半,等踏出学校大门的那一刻,段月满整个人都蔫了。
“这学校也太狗了吧,一点消息都没透露,我昨晚压根都没复习。”蔡今妍也是一脸愁容,嘴里叭叭地诉说着不满。
段月满沉默着,只是耷拉着脑袋,走得极慢,脚尖偶尔踢动路上的石块。
这几日父亲的离世,亲戚的漠然,小叔的出现,接二连三的打击和事件的发生都让段月满心力憔悴,更是在学习的进度上拉下了一大截。再加上她昨晚压根等于没睡,在考场上她只觉两眼昏花,强撑着脑袋,都差点要睡着了。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焦心一场考试,她双手攥紧着书包两侧的背带,整个人显得郁郁寡欢。
蔡今妍在一旁叭叭了一堆发现没人接话的时候,她转头望去,这才发现段月满的脑袋都快要低到地上了。她挽上段月满的胳膊,赶紧将负面情绪抛到脑后,晃悠着她的手腕,安慰道:“哎呀没事的小满,这次就是学校的一次小考试,又决定不了什么。等我们回去好好复习,下次咱俩再把前三给包圆了。”
段月满抬头看向她,扯出一抹不算自然的笑,但也是听了进去,随即点了点头。
两人正是打算往那家新开业的店的方向走去,途径一家手机维修店的时候,段月满双脚一顿,手掌不自觉地伸手摸向了书包后边。
蔡今妍转头问道:“怎么了?”
“我的手机摔坏了,我得拿去修一下。”
“好啊,我陪你进去。”
那店不大,只有一个小哥在前台坐着。他接过段月满递过来的手机,仔细看了看,屏幕已经出现好几道裂缝,摄像头也已经损坏,就连手机本体都已经出现了分离.小哥皱了皱眉,索性又将手机递了回去。
“小妹妹,你这手机损坏情况太严重了,而且这手机型号也已经很老旧,即便能修好,那价格也够你买一台新手机了。”
又是一个噩耗,段月满没能再说什么,只好道了句谢,便又将手机包好揣进了兜里,拉着蔡今妍便走了出去。
蔡今妍看着她,担忧道:“那怎么办,你没有手机这多不方便啊,要不我们今天再去买一个?”
“买一台手机太贵了,我现在没钱。”段月满没有隐瞒,十分坦诚地说出了目前的窘迫。
“我还存了点零花钱,我借给你。我再找我妈借一点,应该可以买一台便宜一点的手机。”
“不行的妍妍,我不能用你的钱。没事的,反正快要高考了,正好能帮我戒了手机。”段月满摇摇头,婉拒了她的好意,她也是知道蔡今妍家的状况的,这点钱对于她们两个穷学生而言,实在算得上是天文数字。
“可是你现在......”
蔡今妍还想说些什么,紧接着口袋里的手机便开始震动,她拿起一看,是她的妈妈。
她别过一旁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声音很大,大概是催她回家给弟弟做饭什么的。蔡今妍试图讲几句待会再回去的话,可都被她妈妈一口回拒,甚至难听些的,都已经讲出来了。
等蔡今妍挂断电话回头的时候,已经是面露难色,段月满不想她为难,所以率先开口:“你先回家去吧,刚好我现在也还不饿,趁着这会人还多,我也早点回去。那家店,我们明天再去吃。”
蔡今妍长长叹了一口气,唯一的快乐时光都被剥夺,但她除了接受,也别无他法。
“那好吧,那我先走了,你回家也小心一点,明天见。”
“嗯,明天见。”
看着蔡今妍离开的背影,段月满只觉再次被孤独所笼罩。她抬头望着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行人匆匆与她擦肩而过,一时间,段月满有种无处可去的感觉。
现在才是八点,距离她和季勤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学校也已经关门,周遭多是一些吃饭的小店,也没个可以安静可以让她落脚学习的地方。于是她想着,干脆自己找路回家。
山上那段路她依稀记得,只不过弯弯绕绕很多,估计得花上一些时间辨认。不过山下沿着那条大道往前走几百米有一个地铁站,今早路过的时候她扫视一眼还记得地铁名,只要乘坐地铁到山脚下也就好办了。
她走到离学校最近的一个地铁站,幸好她身上还带着一些现金,在站里查阅了一下路线,从三号线坐五个站转到一号线坐七个站,再转到十一号线坐三个站也就到了。粗略计算了一下时间,单是在地铁上就得花费一个小时的时间,不过也能赶在九点半之前到家就是了。
不敢再拖延时间,她得赶在季勤出发前便得到家,正是遇到了下班的高峰期,所以段月满这一个小时都是站着到的。
“苍山站”到了,段月满看准路口准备搭乘电梯上去的时候,余光瞥见站里靠边站了许多的人。迎面走来的路人手上还拿着没来得及装起来的雨伞,段月满心里咯噔一下,果不其然,电梯缓缓而上的时候,迎接她的是倾盆大雨。
段月满没带伞,看着那滂沱大雨且伴随着呼啸狂风,段月满有些无措地愣在了那。
糟了。没伞,没电话,没联系方式......
段月满敛眸,突然觉得人生完蛋了。
可上天估计是看她太惨了,还是给了她一点小小眷顾,当段月满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老奶奶架着一个竹篮筐便出现在了她的视野。
重要的是,筐里有很多伞。
她脸上立马露出惊喜,洋溢着笑,便大步朝着老奶奶走去。啊,多么慈祥的老奶奶啊,啊,她定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天使!
段月满停在跟前,用最甜最温柔的声音问道:“奶奶,伞多少钱一把呀?”
奶奶从筐里拿出一把,脸上同样笑得慈祥:“八十八一把。”
“......”
段月满的笑容瞬间僵住,八十八?老天,你玩我呢?
“买吗?”
“我......”
段月满还在纠结是否要买这天价伞,紧接着便看见有一个一家三口一下子买了三把。看着老奶奶筐里的伞越来越少,这雨又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她一咬牙,还是掏钱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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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勤这边看着下雨了,所以提前便从家里出发,来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十五分了。只是此时学校一片黑暗,并且大门紧闭,一点人影都没有的样子,不禁让季勤觉得困惑。撑着伞走下车来到保安亭前吵醒了打瞌睡的大爷,才得知学生们早就离校回家了。
天空如泼墨般昏暗,且伴随着滚滚雷声,学校门前空无一人,即便是走在大道上的行人都少之又少。
季勤蹙着眉观察了四周一圈,并未发现段月满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不安。下意识想掏出手机联系,也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段月满的电话是多少。
此时,正在书房里看着工作文件的段爻眉头紧锁,强忍着要将这没点新意的东西扔到粉碎机里粉碎干净的冲动,指腹捏了捏鼻梁,刚靠坐在椅背上,一个侧眸便看见了桌上的手机亮起。
划向接听键,背景传来嘈杂的雨声,他闭上眼睛靠在那,语气低沉宛如这黑夜里的骤雨:“讲。”
“什么?什么叫人不见了?电话呢?”
问题一出,段爻也才发现自己好似也没有段月满的联系方式。心里的烦躁加剧,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瞥了眼窗外,淡漠道:“那你就回来,让她死外边吧。”
没等季勤再多说一个字,随手便将电话挂断,扔回到了桌面。
继续敛着眸,闭目养神,雨声敲打在窗檐,偶尔几道闪电劈破天空,白光骤闪进屋内。
他一动不动,也是真不打算管,养一小孩本就烦,养一连下雨天都不知道往家跑的小孩更是烦。
可不知怎的,闭着的眼睛原该是一片漆黑,可眼前却忽然浮现起了段月满的模样。那双很是灵动的眼睛,没什么血色的小脸,披着毛毯像个小羊羔,还总爱小叔小叔的喊......
“妈的。”段爻蓦地睁开双眼,低骂了一句,“真烦。”
段爻起身,随手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打开门,“砰”的一下,将门甩出一声巨响。
车子缓慢行驶在这山间道上,这雨比在家里那会感觉还要大,雨刷一下接着一下地刮着玻璃,段爻的耐心也一点接着一点地下降。
这整座山都是他的,所以这下山的路除了他这辆车外并再无旁的可以移动的物体。视线算是明朗,可即便这样,车子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弯道,却都依旧没有见到段月满的模样。
车子都快要驶下山了,也终于在一大树旁的路标牌边上,发现了一个正死死攥着伞柄缓慢移动着步伐的人影。
双眸微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边那移动的一点,鼻息间叹出一声不耐:“这脑子,是怎么考上外国语的?”
车子停在路边,段爻也没打算再往前开一些好让段月满少走几步路,也不作声,仅是静静看着,不过还是“好心”地打了双闪。
这风实在是太大了,段月满发现这八十八买了跟没买似的,压根不顶用。就这从地铁站走到山脚下几百米的路程,浑身上下都已经被雨水浇了个遍。
地湿路滑,段月满没注意还一脚踩空了一个台阶,整个人摔趴在了地上,裤腿沾上了污泥,手掌也擦伤了。冰冷的雨水无情地肆意吹打在她身上,伴随着刺骨的寒风。这一霎间,委屈涌上心头,脸庞上泪水混着雨水一块从眼角滑落,伞檐压得很低,她站在那止不住的哽咽。
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大,但也逐渐淹没在了雨声中,混乱地抬起手背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伞柄也不自觉往上抬了抬,忽地看见了一个人站在了自己的跟前。
没有看到来人的模样,但她下意识被这凭空出现的人吓了一跳,身体一个踉跄险些往后摔去。可预料之中与大地亲密接触的疼痛并没有袭来,而是在那一瞬,她的手腕被那人牢牢抓住。
伞掉在了地上,雨水倾盆倒在了段月满的身上,她也因此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
身体被拽回,段月满仍然有些怔愣住了,睫毛挂着雨珠,她抬手揉了揉,不太确信地喊了句:“小叔?”
段爻沉着脸,单手撑着伞,屹立在那,气质清冷,宛如上天派来拯救她的神明。一阵难以言喻的感动从心脏蔓延到四肢,她抽泣了两下鼻子,刚想道谢,就紧接着听到了段爻冷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段月满,你要想死就死远点,这山是我的,别特意站在这等雷劈。”
感谢的话止在嘴边,段月满这时抬头看去,才发现自己一直站在一棵大树底下。此刻闷雷滚滚,电闪雷鸣的,确实大大增加了被雷劈中的风险。
段月满一阵后怕,赶紧往前走了几步,半个身子也挤进了段爻的伞下。她眉梢泛着红,脸上挂着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可怜巴巴地抬着头看着段爻,颤着声音道:“对不起小叔。”
拧着眉,刚刚准备好好责骂她一通的话也咽回到了肚子里。他是最讨厌段月满这一双眼睛,无辜的眼神晃啊晃的,让他的的火气无处发泄。
他抿了抿唇,低眸看着她,伞的一角偏了偏,语调依旧冷漠:“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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