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原来的那个地方,陶宁稍微收拾一下,就往荷塘赶去。


    拐过一处走廊拐角,远远地,陶宁就看到柳树下有一道蓝色身影。


    正是承诺在陶宁生辰这日赶回来的康熙。


    陶宁有心晾上他一晾,并打算没有开口叫他,毕竟谁叫他让自己等了那么久?


    借着这个机会,她也有心想考察一下,对方对自己的耐心,看看会不会因为许久等不到自己拂袖而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约莫过了十分钟左右,男子仍然站在湖旁安静等待着,并没有半分离去的意思。


    见此陶宁心里也解气了,小声嘀咕:“算你,过关。”


    她一步步朝着岸边高大身影走去。


    水中反射碎金般光线照应在他神色平静的脸上,就如他衣服上的湛蓝给人带来的感觉,宛如落日的微风拂过湖面,涟漪中又带着一丝丝宁静。


    让人内心没来由感到祥和心安。


    也不知是不是两人心有灵犀,陶宁刚走到他身后,想喊人的同时,康熙回过身来。


    “来了?”两人异口同声。


    两人怔愣一瞬,随后会心一笑。


    陶宁走到康熙身边:“来了多久了?”


    康熙眼底闪过一丝坏笑:“也没多久,在你出现在走廊的前一刻钟才到。”


    陶宁一脸错愕,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在他身后的不远处,亏她还想在暗处观察对方。


    “我......”被人抓包,陶宁顿时眼神闪躲,支支吾吾了起来。


    “是我来迟了,你想晾晾我也正常。”康熙却主动点出自己错处,丝毫没有责怪陶宁捉弄他的意思,


    之所以拆穿她的小动作,也是存着逗逗她的心思。


    陶宁心道你还知道你来迟啊?再过一个时辰,府上的大门都要关了,她鼻子轻哼一声,微微扭过身子不去理他。


    她才不会善解人意到,别人微微表现一点歉意,她便表示过去了。


    这样只会让人觉得你的底线越来越低,往后对你越发不重视。


    而且今儿她是寿星,她最大。


    望着正在对自己别扭的倩影,康熙非但没有产生任何怒气,嘴角的弧度反而越来越上扬了,柔声哄道:“宁宁,对不起,是我姗姗来迟,是我对不起。”


    说着,他人直接挪到陶宁的正面,微微拱手道:“我给你作揖赔罪,好不好?”


    见对方如此诚心。陶宁心中的气这才消些,却还是不接受对方的道歉:“你既然这个时辰才来,何不派人知会我一声,害我眼巴巴地等着。”


    康熙听到陶宁如此期待他的出现,眼睛精光一亮,神色戏谑道;“宁宁一直在等我?”


    陶宁似是察觉到自己失言,恼羞成怒地横了男人一眼:“谁等你了,我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再多收一份生辰礼。”


    面对女人的嘴硬,康熙眼中的笑意越盛了,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递到陶宁面前:“打开看看。”


    看着忽然出现在面前的盒子,陶宁先是惊喜抬眸看了康熙一眼,然后才伸手接过盒子。


    虽然她早已知晓,盒子里面躺的是面前之人,亲手做制的簪子。


    可她却不知簪子是什么样的样式,做工又如何,成品是令她惊喜的程度,还是只能当做两人的特殊物件,放在抽屉里永久保存就好。


    不过不管如何,都是眼前的人对她的一番心意,所以她满怀期待打开了。


    盒子掀开的那一刹那,入眼的是一只造型古朴雅致,镶珍珠吊坠的如意云纹簪子。


    谛视片刻,发现上面珍珠的品相居然和今天宫里送的那串,不相上下,这些都是点缀,最让人亮眼的,是吊坠末段处坠着的那颗如玻璃珠子圆润大小的珍珠。


    她在现代也未曾拥有过这等品相大小的珍珠。


    “哇,好漂亮。”陶宁目不转睛盯着簪子惊呼,旋即她又小心翼翼拿起簪子,“你以前就做过簪子吗?或者以前就雕刻过东西?”


    整个簪子恍如浑然天成,原来烨玄的木工竟如此精湛,亏她之前还反思自己的要求,会不会有些强人所难了。


    如此看来,是她想多了。


    康熙却是摇头:“没有,这是我生平的第一件木工。”


    陶宁瞳孔收缩,满眼不可置信:“第一件?”


    第一件就做到如此完美的成果?


    康熙笑道:“其实这并不难,只是最后打磨的步骤繁琐了些。”


    说到这里,他脑海就浮现起,在军营闲暇时,他身边重臣们,忽然看见他拿起一只木簪子打磨,露出震惊的眼神的场景。


    不过也不怪这些人大惊小怪。


    要说康熙手上的是木雕也就算了,毕竟前朝就有一位对木雕痴迷成魔的熹宗帝,有方面的爱好,也并不令人感到稀奇。


    但这可是女人的簪子啊,自登基以来,康熙在臣子面前,都是事业脑形象。


    所以这一幕对于他们来说,是多么地石破天惊。


    陶宁听到康熙居然亲自打磨簪子:“那你手没事吧?”


    说着,她将簪子放回盒子,着急上前,牵起他的手观察手掌。


    她前世也看过一些手工视频,知道打磨的步骤最是折磨人的,而且他们还是用的电动打磨机,不敢相信如果用手的话,手掌得磨损到什么程度。


    才只是粗粗扫了一眼,陶宁就手上发现了长几个厚厚的茧子,她眼底闪过一丝心疼:“疼吗?”


    康熙面带轻松道:“不疼,我本是习武之人,手中的茧子本就有的,你不用担心。”


    “真的?”陶宁似乎并不相信康熙的说辞,直接上手轻按手茧:“那这样痛吗?”


    也不知是力气太小,还是茧子太厚了,不像是轻按,更像是抚摸。


    感受女子如柔夷般的手指,轻轻拂过手心,康熙浑身瞬间感觉一阵酥麻闪过,手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望着人的目光也不自然了起来。


    陶宁也意识到康熙的异常,连忙松开手,尴尬地背过身去。


    说起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亲密接触,上回陶宁摔倒,康熙也只是隔着衣服轻扶了一下。


    陶宁捧着双手,想起刚才两人的接触,她们这算不算是牵手了?


    想到这里,她一颗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加速了起来。


    另外康熙也在摸索着方才陶宁触碰的地方,回味着那一瞬间的感受。


    这是他头一回对一位女人产生羞涩的感觉。


    由于他从小熟读史书,他知道幼年登基,被朝臣掌权多年的皇帝,未来夺回政权有多困难。


    所以他十一二岁便已成婚。


    故而在寻常男子仍在一些书中探索时,他早早就尝过女色,对于他来说,女色并不令他感到新鲜和兴奋。


    后宫大多数嫔妃,也是他看中她背后的家族所选,既然入宫,他自然也会好好待人,完成他作为皇帝职责,平衡好前朝和后宫的稳定。


    因此,每次面对侍寝嫔妃时,他内心生不出多大的波澜,更别提对一位女人感到羞涩。


    羞涩这种情绪,他从未想过会从他内心滋生。


    很奇妙。


    康熙是个内心阔达之人,惊讶了一瞬便也恢复如常了。


    况且,他隐藏身份接触,不就是为了感受不一样的人生体验吗?


    想通这一点,他转身轻咳一声。


    陶宁也已调整好心态,听到身后男人的咳嗽声,神色自若转身:“怎么了?”


    康熙抿了抿嘴:“你不试试簪子吗?”


    陶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戴上给人看呢。


    “试,我刚才...只是一时忘记了。”


    说到末尾,她又想起刚才两人的尴尬,声音逐渐小下去。


    稍微定了心神经陶宁再次打开盒子,她拿出簪子,看了眼手中簪子,然后又抬眸望向此时正在等待她行动的人:“要不,你帮我戴上?”


    亲手为对方戴上饰品等亲密举动,就容易增近感情了。


    前世参加过一档恋爱综艺,节目组没少安排这种互动,本来就是合同演戏给观众看,结果她匹配的男演员,真的对她心动了。


    面对女子的请求,康熙眉眼含笑:“荣幸至极。”


    陶宁将簪子交至康熙手中,后微微侧头,方便他佩戴。


    “好了,抬头吧。”


    男子温和好听的声音,近在矩尺,似是在耳畔呢喃,令人感觉耳朵一阵酥麻,直击内心。


    陶宁脸上不由爬一抹绯红,抬头看了眼康熙,又迅速垂下眼眸,不敢看人,少女的羞涩与闺房女子的矜持,被她诠释恰到好处。


    她低声问:“那好看吗?”


    然后被问之人,并没有立马回答,他恍如被摄了心神一般,目光失神跟着垂于耳鬓的珍珠吊坠,随陶宁灵动的双眼而晃动。


    泛着华光的珍珠,轻贴在她如凝脂般细腻白皙的皮肤上,让人感觉一阵眩晕,一时分不清这耀眼光泽,是发自女子的肌肤,还是珍珠。


    而末段那颗最令人瞩目的东珠,在陶宁绝伦的容貌下,完全沦为她耀眼璀璨的点缀。


    这一刻,再耀眼的物件,在灵动完美的人类面前,都会黯然褪色,在此体现。


    这美轮美奂的一幕,康熙瞬间感觉这些天的辛苦,在这一刻,仿佛都值了。


    脑海只有一个想法,眼前的女子值得拥有世界一切美好的东西。


    震惊之余,他也没忘女子,还在等待他的回答,遂平复后,他声音暗哑点头:“好看,宁宁自是极美。”


    陶宁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是问簪子戴着好看吗?不是问我。”


    康熙无比滑溜道:“在我眼里,你戴什么都好看。”


    陶宁心想这男人回答的真是滴水不漏,仿佛生怕她还问他,我以前不好看啊?


    还是说……她已经调教成功了?


    陶宁也不在这个问题纠结了,说了句油嘴滑舌,然后抬手抹上头顶的簪子,惋惜道:“可惜这里没有镜子,我也好想立马看看。”


    这幅迫不及待的模样,不禁让康熙失笑,旋即,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怀表,然后贴心伸到陶宁:“这怀表的盖子背面是的银镜。”


    陶宁一脸惊喜,这不是跟随身化妆镜差不多吗?没想到是怀表玩剩的。


    她接过说了声谢谢,然后打开怀表照了起来。


    半晌,陶宁望着镜子的自己,也一阵满意,这簪子一看就是根据她的气质而设计的。


    可见他对她真是用心了。


    将怀表还给康熙后,陶宁真心道:“谢谢你的生辰礼,我很喜欢。”


    康熙接过镜子,感受着怀表上少女的余温,好笑道:“不生气了?”


    陶宁抿嘴一笑:“早就不生气了。”


    果然这次生辰是培养感情的好机会,这次见面,感觉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一大节。


    但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康熙是抽空从宫里出来的,他殿内仍有一大堆折子等着他批阅,遂再闲聊了几句,便向陶宁告辞。


    “那好,我送送你吧。”陶宁听到康熙要离开,便道。


    康熙点点头,此时的他,也想和陶宁能呆一会是一会。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往大门的方向走去,正巧碰上了刚从外头回来的纳兰音。


    “三妹妹,你回来啦?”陶宁看见人打招呼道。


    而纳兰音却如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呆愣在原地。


    这怪异的举动,让陶宁和康熙对视了一眼,半晌陶宁解释道:“抱歉,许是我三妹妹没见过你,有些惊讶。”


    康熙暗自用冷漠探究的眼神,扫过一眼纳兰音,然后扭头和煦回应陶宁:“无妨。”


    陶宁迟疑提议:“不如,我现在就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康熙点头:“都随你。”


    见康熙同意,陶宁便拉着康熙往纳兰音那儿走去。


    这时不远处纳兰音也回过神来了,见两人直直朝自己走来,努力喊道:“大姐姐。”


    然后她目光看向陶宁身侧的康熙,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


    陶宁连忙介绍道:“这就是富察大人,你也可以叫。”


    说到这里,她话头一顿,有些迟疑看向身旁的男人,因为她也不知道,是否也让纳兰音随自己称呼烨玄的表字。


    叫姐夫吧,她们又还没成亲。


    看出陶宁的纠结,康熙替她回答道:“唤我马思就好了。”


    纳兰音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什么,富察马思?怎么可能?面前之人不是万岁爷吗?


    在两年前,她贪玩跑到府上一处僻静处,可是亲耳听到阿玛称这人为皇上的。


    蓦然间,她想到什么,心头不由狂跳起来。


    难道说皇上冒充了富察家的公子。


    如此说来,所以这些天,长姐并不是和富察公子相看,而是皇上。


    怪不得嫡额娘特地嘱咐他们不能千万前院,打扰长姐相看人家,原来是怕打扰到皇上雅致。


    想到这点,她往陶宁和康熙两人身上窥看,却与康熙冰冷又带着一丝威胁的视线对上了。


    她浑身一颤,整个人仿佛坠入了冰窖一般。


    见纳兰音如此失礼,陶宁朝康熙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然后温声提醒道:“怎么了?还不叫人?”


    纳兰音这才如梦初醒,忙道:“见过富察大人。”


    细听之下,还能听出一丝颤音。


    见妹妹终没有试了礼数,陶宁展现一笑道:“你这是要回自己院子吗?”


    纳兰音讷讷点头。


    陶宁很少见到纳兰音,如此反常,但因为康熙急于离开,她还是压下询问的心思,道:“那你回去吧,我送送富察大人出门。”


    说罢,她扭头对康熙道:“咱走吧。”


    两人走后,纳兰音魂不守舍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神。


    想起长姐和她曾提及过,她对相亲对象温柔和煦印象,怎么样都不能与前面高大威严的人对上。


    更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何全府紧锣密鼓筹备给长姐再找个好人家,却一起帮皇上在长姐面前隐藏身份。


    皇上又是怎么接触到长姐?


    忽地,她想起长姐回府的那一日。


    在一起回后院的途中,她从一角窥到皇上的身影,恐怕那时候皇上是看上了长姐了吧。


    然后才借着家中给长姐相看的机会,隐瞒身份,将长姐玩弄于鼓掌之中。


    一时间她既可怜又嫉妒。


    可怜长姐作为郭络罗家最得宠的女儿,居然会被家人联合外人一起欺瞒?


    嫉妒的是,为什么不是她。


    明明她当时也在场,明明她比前面的两位姐姐,更先见到了皇上,为什么不是让她进宫服侍皇上?为什么皇上看上的不是她。


    如果是她,在知道皇上身份的情况上,她肯定更能得皇上看重,不会像长姐这般,可能冒犯了皇上都不知道。


    而且她还是未出嫁的完整之身,比起长姐这个不祥的寡妇,她才更应该得到皇上的青睐不是吗?


    难道说只要有两位嫡姐在场,众人便注意不到自己。


    明明她容貌性情也不差。


    难道就因为嫡庶的关系吗?


    转念一想,假如她也能接触到皇上,成为后妃,嫡庶的身份自然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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