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的,乔希竟然有些睡不着觉了。
还记得去年，她第一次去体检的时候，那个时候, 她不知道，除了体检以外的任何诊断, 都是额外的医生服务，是需要保险的额外支出的。
但米勒医生当时明确告诉了她这个问题不严重,并且没有将诊断记录下来,避免了她收到大额的医疗账单。
乔希已经来到这个世界整整一年了，现在她也知道了，并不是每一个家庭医生都像米勒医生那样的。
他们不会主动告诉病人,那些都是额外的花费,他们只会将账单发给保险公司。
第二天一大早, 乔希就赶去了F大医学院全科诊所。
就像去年一样,她在护士那里签到，主动坐在了候诊区,等着米勒医生过来接她。
如果说这一年来，她只见过米勒医生一面，她此时一定觉得一切很平常, 只是一次常规的体检而已。
然而，这一年来, 她和米勒医生现在应该是变成了朋友吧，所以这种感觉特别奇怪。
“乔希？”穿着白大褂的米勒医生直直地站在入口处，冲着她道。
“我来了。”听到自己的名字,乔希立马站了起来,朝着米勒医生走去。
“很高兴你听了我的建议，定期预约了体检。”米勒医生带着她向诊室走去。
乔希知道每个病人每年都要至少体检一次,这也是保险涵盖的不需要自付额的一次体检，可是，她不明白的是，如果不来体检的话，会怎么样呢？
她脱口而出道：“如果我今年忘记体检了会怎么样？”
米勒医生笑着让她坐在对面，他自己也在桌前坐下，对着电脑一阵敲打，这才回头道：“哈，我们诊所的规定是，如果你两年都没有来看过病，或者做过体检，那么，我们会自动清除你的注册信息，也就是说，你会失去你的家庭医生，对，你会失去我的。”
他故意这么说道。
“那太残忍了，不体检，就会被开除了吗？”乔希咂舌道。
米勒医生例行问道：“所以，我们来看看，你最近有没有什么重大的变化？没有的话，我就要给你开常规的体检项目了。”
经过去年的事情，乔希知道，如果她身体真的有问题，恐怕就得下次再来预约了，否则，今天就不是免费的了。
仔细想了想，乔希没有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重大变化，便摇头道：“除了去年感冒过一次，今年一切都好，所以，只是常规的体检就好了。”
米勒医生点头，对着电脑又是一阵敲打。
之后，他忽然站起身来，在她的面上仔细观察，这才道：“你最近有没有忽然多出一颗痣，或者长什么奇怪的东西。”
乔希再次努力想了想，觉得并没有，便继续摇头道：“并没有。”
“好的，还记得我们的流程吗？你可以去检查室里，换上蓝色的衣服，我在外面等你。”米勒医生将一次性的蓝色衣服递过去给她，带她去了对面的检查室。
不一会儿，乔希换好了衣服，便坐在检查床上等着米勒医生。
去年，她已经经历过这些程序了，当时觉得很正常，现在就忽然很不自在，大概是因为两个人有些熟悉吧，这就好像你的朋友过来给你检查一样。
过了大约十分钟，米勒医生敲响了门。
“请进。”乔希对着门外说道。
一个护士和米勒医生一起进来，因为检查的时候，房间里必须有一名护士跟着。
给她做常规检查的时候，米勒医生的表情非常严肃。
他手上戴着手套，低头问道：“我可以开始了吗？”
乔希点头。
她知道，这些是为了检查她的器官有没有什么病变吧，只是一些常规检查。
检查也确实很简单，他会戴着听诊器，听她的心脏，还会听她的呼吸，也会用指腹触碰腹部，看有没有疼痛。
检查进行得很快，但乔希觉得自己比去年可紧张多了。
米勒医生带着护士出去了，乔希便开始换上自己的衣服，在检查室留下了尿液，便只剩下去一楼抽血了。
路过诊室的时候，米勒医生果然走过来，陪着她一起往外走去。
“你的身体状况看起来很棒。”米勒医生说道。
“还不错，我感觉很好。”乔希回答道。
“虽然你的年龄还小，但我建议你定期检查你的乳腺，”米勒医生站定，低头看着她道，“会检查吗？需要我推荐给你一个学习视频吗？”
听到这句话，乔希整张脸都瞬间红了起来，只能飞快地点头道：“会，会的。那没事的话，我先走了，祝您有美好的一天！”
说完，乔希便逃也似的跑了。
直到抽血的时候，那针扎的痛感才令她冷静了一些。
天啊，他怎么忽然说起这么尴尬的话题。
但乔希想了想，人家医生只是好心提醒她要定期检查乳腺，这很正常，明明是她想太多了。
敲了敲自己脑袋，乔希觉得自己可真是出息了，竟然被一句很普通的医嘱给搞得落荒而逃了，都不知道人家医生会怎么想。
这太尴尬了！
天啊，这让她周末怎么和人家医生一起去做义工啊？
乔希回去的路上懊恼了一路，恨不得掐死刚才脸红的自己，觉得太丢人了。
然而，回到家以后，她又想起了米勒医生的话，觉得言之有理，自我检查乳腺是很重要的一件事，虽然这个身体才19岁，可是现在很多疾病都开始低龄化了，经常检查总是好处比较多的。
幸好，她上辈子是知道如何检查的，便躺在床上给自己来了一个检查，发现一切正常。
为了给自己白天的事情找补，她又给米勒医生发了一个邮件，是的，通过邮件发送，这才是医患的正确联系方式，既然他们现在是以医患的关系来联系的。
乔希：【亲爱的米勒医生，我听从了你的建议，自己检查了乳腺，发现一切正常，谢谢，我自己找了学习视频来学，很有效。您的乔希。 】
没想到，晚上米勒医生回复邮件的速度非常快。
米勒：【亲爱的乔希，很高兴你听从了我的建议，你现在只有19岁，21岁开始，体检项目会包含更多，所以，我才建议要自我检查，疾病的预防比医治更加重要。麦克.米勒医学博士。 】
乔希伸手，在脸旁扇扇风，给脸上降降温，反正事情解决了，这下子，周末见面应该不会尴尬了。
“乔希呀乔希，脑子能不能正常点？”乔希对着镜子说道，面带怒气。
还不等她开始骂完自己，外面的门便又响了起来。
是有学生举报说是清洁人员漏过了他的宿舍，根本就没有打扫他的宿舍。
“我的宿舍已经一个月没有打扫了，我以为只有一两次这样，可是整整一个月了，没有任何的变化！”那个男生抱怨道。
乔希见他情绪很激动，只能锁了门，打算跟着他去一趟他宿舍看看。
F大的宿舍都是统一由清洁人员每周清扫一遍的，而只有很少的清洁人员是固定雇佣的保洁，大部分其实都是勤工俭学的学生。
乔希一边走，一边听着那个男生义愤填膺，喋喋不休地说着一定要去举报那个保洁。
但是，乔希感觉很奇怪，即使真的是保洁漏了一个宿舍，一次还好说，但整整一个月没有打扫，那听上去就很不合理。
“我们先去看看吧。”乔希保留意见，先不做评论。
然后，男生打开了他的宿舍门，一股子酸臭味扑鼻而来，差点没把她熏过去！
一眼望去，宿舍的地上完全就没有下脚的地方，到处都是脏衣服，脏袜子，随意地扔在地毯上，桌上也摆满了各种书籍和食物，没有一块空置的地方，床上的被子也是乱七八糟揉在一起，更不用说那脏兮兮的床单了。
“你这个，嗯，你让保洁从哪里进去呢？”乔希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保洁不打扫这个房间了。
保洁又不敢动学生的私人物品，只会清扫地上和桌上，还有打扫他们的洗手间水池，现在，地上满满当当的，保洁也不敢进去踩在人家的衣服上啊！
“她可以把我的衣服挪开！这难道不简单吗？”男生见她并没有帮他说话，反而去帮着保洁说话，一时气愤道。
乔希也很无奈，只能继续道：“这样吧，你把你自己的私人物品归拢在一起，我现在叫保洁过来给你打扫，你看这样行不行？”
那男生拉着脸，不情不愿地开始收拾自己的脏衣服，还转身回头道：“我要把衣服扔去哪里？”
乔希：“……我猜，洗衣房？”
那男生很郁闷，把一堆衣服抱起来，出门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皱紧了眉头道：“我没有25美分。”
乔希：“……哦，我借给你。”
这句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因为这钱借出去，那肯定就回不来了，总共就是一刀多，她不相信他会还钱。
但没有办法，他没有钱，那就洗不了衣服，不洗衣服，这个屋子就继续臭下去，如此恶性循环。
最后，男生终于去洗衣服了，而乔希也把保洁叫了过来整理。
保洁也是过来就一通抱怨，说不是她的错，她又不敢动别人的东西。
乔希无奈道：“如果下次有类似的情况，你可以告诉我，我来处理，至少让他把自己的个人物品整理起来。”
最后，事情完美的解决了，谁也没有损失，唯一有损失的人，就是乔希，整整亏了1.25刀呢！
乔希有些生气，这钱一点也不多，可是凭什么啊？
于是，乔希想了一个办法，特意去银行换了10刀的25美分，拿出来五个，把剩下的放在一个罐子里，就去找那个男生了。
这个男生是刚上大一的新生，这一看就是完全没有一点生活经验，连衣服都不会洗的，但竟然住得起单身宿舍，那一定不缺钱。
乔希见到他，便直接道：“我看你没有25美分，特地帮你去银行换了10刀的，你把这些存在抽屉，这可以够你洗好多次衣服了！”
好在，男生也不傻，转身去给她拿了10刀过来，把整个罐子放在了抽屉里。
乔希耸耸肩，这不就搞定了，一刀两刀的都是小事，可是凭什么要给男生垫付啊，这个亏肯定不能吃。
原本一切好好的，谁知，她的上级领导就联系她，说是有人举报她，处理不好学生宿舍的问题，违反宿舍楼管理规定。
乔希一头雾水，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领导说是有人匿名举报的。
“请问具体是什么事情，说我违反管理规定？”乔希不服气道。
“说你不能很好解决宿舍纠纷。”领导无奈道。
“那也要具体说出来是什么事情吧，我并不觉得我有任何做错的地方。”乔希梗着脖子道。
不是她的错，干吗要承认。
“你想想最近发生过什么事情？”领导试探道。
于是，乔希就把昨天的纠纷仔细地给领导讲了。
当听到她主动给学生换了10刀的硬币，抱去送给学生的时候，领导表情很是奇怪，等她说完，领导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忍住，''噗嗤''笑出了声来。
“什么？”乔希问道。
“嗯，我知道了，这很好，我不觉得你有处理错误的地方，但你知道，这些学生会觉得你没有站在他们一边，我会和他去联系，你做得很好。”领导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乔希只好道。
越想越生气，没想到一件小事，这学生竟然还偷偷举报她。
如果她现在不需要那么忙，肯定会去找那个男生，每天都去他宿舍转一圈，以检查卫生的理由。
但可惜，她现在忙得团团转，哪有那么多闲时间，和一个小男生计较那么多！
周六，米勒医生一如既往地在早上六点过来接她去义工农场。
也许是这几天，她被一堆作业占据了大脑，早都忘记了两人之前的尴尬，或者说，就是她单方面的尴尬吧。
现在，两人说起话来，就好像一切正常。
“体检一切正常。”米勒医生注视着前方的道路，顺口道。
其实，乔希已经在网上查过自己的检查结果了，看起来都是正常的，便道：“是的，我也看过结果了，看起来都是正常的。”
“嗯。”米勒医生道。
车里便又恢复了平静，没有人说话了。
其实，乔希很想和他分享一下她被一个小男生投诉的事情，还挺戏剧化的。
本来乔希不想去浪费时间刻意去检查那男生的房间的，可是，今天他们竟然在电梯里碰到了。
也不知道那男孩是去做什么，看起来就好像不认识她一般。
看见投诉了自己的小男生，乔希肯定要顺口说道一下的，不然白白被投诉了，她也忍不下这口气啊，不利于保持身心健康。
所以，她便转身，严肃地看着那男生道：“咳咳，你知道咱们西蒙斯大楼有保持宿舍卫生环境的要求吧？虽然说你没有舍友，不会被投诉，但如果长期不洗衣服，再健康的人也会生病的吧？”
电梯里当时还有另外两个女生，闻言，那两个女生都看向了那男生。
男生本来没有放在心上，但忽然被别人揭穿了自己长期不洗衣服的事情，还是有些恼怒的。
那男生就转身怒瞪着她，乔希才不去看他呢，电梯门一打开，她便一溜烟跑了。
哼，叫他投诉她，她就让他找不到女朋友，嘿嘿。
人也不小了，也是个成人了，竟然把人家好好的高档单身宿舍，变成一个垃圾场，还好意思投诉别人。
出了一口气，乔希急需和人分享这件事情的，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是觉得米勒医生似乎不是一个很好的分享对象。
此时此刻，她想起了米勒医生确实是她的家庭医生，是那种每年会关心她身体健康，帮助她远离病痛，是比她自己都要了解她身体状况的医生。
所以，和自己的医生分享这些无聊的小打小闹，好像挺闲得慌的。
于是乎，整整一个小时，乔希便只能看着窗外那些飞快在倒退的白色城镇，有些无聊。
“寒假还要去急诊科观摩学习吗？”忽然，米勒医生开口道。
这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氛围，乔希想了想，还是希望实习可以多做些不一样的，便开口道：“我不知道，我的想法是，尽可能多的去参与不同的医学学习观摩，但是，我找到急诊科的观摩机会，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我喜欢艾米莉亚医生，所以，或许我会继续去跟着她多学习一个寒假。”
之前，她是运气好，恰好在艾米莉亚医生面前留下了一点印象，好不容易和她混熟了，这才有机会去观摩学习。
她可是听说，影子医生的机会可是很难找的，毕竟想要读医学的学生可是很多的，而学校只能提供小小的机会。
“去儿科ICU室实习，这个主意怎么样？”米勒医生忽然问道。
“什么？”乔希有些听不懂了。
“ F市儿童医院的ICU招聘实习生。”米勒直视着前方，嘴角微微弯起，轻声解释道。
“我可以吗？”乔希有些不确定了，她又不认识儿童医院的医生，并且她也不是医学生，人家儿童医院凭什么招她？
不是观摩学习，而是实习生哦！
“你有急诊科的观摩经验，还有临终关怀的社工经验，所以，我认为你可以在儿童医院实习。”米勒医生面色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再不能更稀松平常的事情。
“那么，我是不是需要去儿童医院官网上申请？我并没有注意到他们招实习生，如果有的话，大概也是为F大医学院学生提供的岗位吧。”乔希道，“就像弗兰克一样的学生。”
“不要妄自菲薄，”米勒医生将车开下了高速公路，继续朝着农场开去，“你很好。”
“做一份简历发给我，要加上你所有的义工经历。”车子终于来到了义工农场，米勒医生将车子停靠在农场的停车场里。
他停车的动作非常麻利，几乎就是直接开进了最适合的位置，不需要过多调整。
“您确定吗？”乔希有些奇怪道。
所以，他一直在帮她，帮她找义工，送她回家，现在，竟然还要帮她找实习机会，这样，是不是有些太烂好人了点？
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乔希忽然有种心跳开始加速跳动，仿佛跑了10公里后的那种心率飙到180的表现。
但她明明没有跑步，她只是不理解。
于是，她便歪着头道：“所以，您为什么要这么帮我呢？您会这样帮所有的人吗？”
“因为你正好需要？”米勒医生忽然笑了，似乎是很奇怪她怎么会这么问。
说完，他便朝前走去，随着他离那些学生越来越近，学生们纷纷朝着他打起了招呼。
“米勒医生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你们呢？”
“我们也不错……”
……
乔希耸耸肩，算了，不问了，就像她之前想的那样，大概就是有些前辈看到后背很努力，就会有恻隐之心吧，谁知道呢？
今天的任务是摘苹果，乔希带着一队孩子们去果园摘苹果，并且把它们用箱子打包起来，到时候会有人过来，送去蔬菜银行的。
所以，每个人都带了一包苹果回去吃，都是红色的蛇果。
其实，乔希不怎么喜欢吃这种蛇果，她喜欢脆脆的口感，这种绵软的口感不是那么的好。
但，这些果子和蔬菜可全都是纯人工种植的，这边农场都是有机的，所以，她还是蛮想尝尝的。
“一天一个苹果，医生远离我！”乔希坐在副驾驶上，擦了擦苹果表面，便迫不及待咬了一口，忽然想起了这句话，而此时，她的身旁就坐着她亲爱的家庭医生呢！
果然，米勒医生听懂了，干脆不开车了，双手抱胸，就这么看着她。
乔希也看着他的双眼，不去理他，只大口大口地吃着苹果。
然后，她便看见他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又大又圆的苹果，也开始吃了。
两人就这么傻乎乎地面对着面，各自啃完了一整个苹果。
“还吃吗？”乔希将苹果核拿去扔了，又问道。
米勒医生轻瞥她一眼，吃完最后一口，也去扔了果核。
下一秒，乔希便觉得额头被打了，猛然抬头，震惊地看向他：“为什么要敲我？”
“让你不用远离医生。”他自己笑得很是开怀，转身就专注开车去了。
独留乔希捂着自己的额头，一脸的不可思议，不是，她招谁惹谁了，他为什么要敲她？
啊啊啊啊！乔希就这么一路怒瞪着他，结果他反而更开心了……
第22章
被人敲了, 乔希是那种会吃亏的人吗？
她就这么一路看着他，看着他嘚瑟。
以为她不敢还击吗？乔希心想：待会儿一定要出其不意才行。
于是，在车子终于停靠在西蒙斯大楼下的时候, 乔希提前打开了车门，然后, 一个转身，左手飞快在他额头轻弹, 也不敢看他的表情, 推开门便跑了。
一口气跑到宿舍楼下，她这才回头，便看见米勒医生左手撑着胳膊,右手在额头上捂着,竟然在笑。
天啊,这人是多么欠敲啊！
乔希对着他眨眨眼,再次转身跑了。
回到宿舍，才觉得自己竟然敢还击,真是胆子大了，还等着人家给自己介绍实习呢。
摇摇头，乔希想起米勒医生说过的儿童医院的实习,连忙将自己的简历重新整理好，这才发到了他的邮箱。
现在就等着看看寒假能不能去儿童医院了。
等等,乔希再次打开了网页，输入麦克.米勒的名字，果然,看到了上面写着他的妈妈是儿童医院的心血管外科主任。
乔希看得脑袋发麻,天啊，米勒医生的父母,一个是脑神经外科，一个是心血管外科，这得多忙啊，他究竟是怎么长大的？
难怪，他知道儿童医院ICU招聘实习生的事情。
谁说在M国没有关系一说，找工作没有人脉的话，那也很不容易的。
实习生虽然是不发工资的，但这样的实习生机会是非常难得的，毕竟全M国有这么多寻找实习机会的医学生呢，更何况她这么一个，连医学院还没有考上的大二社会学学生呢？
这一刻，乔希想到的不是米勒医生的父母多么多么的厉害，而是，忽然觉得这样的两个外科医生养大的孩子，能成为现在这样，开朗的，友善的，有爱心的一个男人，那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啊。
想到这里，乔希想到自己上辈子就是个父母都不想要的累赘，就觉得自己非常可笑，还好意思去可怜别人，真是闲得慌。
周日，乔希就像是往常一样，自动忽略昨天弹了别人头的事情了。
两人一如既往地去做礼拜，去给无家可归者发食物，但这天米勒医生发完食物后，便被牧师叫过去说话。
乔希自己坐在广场边的台阶上，看着在广场上玩滑板的小男孩们，一边吃着手里的墨西哥鸡肉卷，一边晒太阳。
在忙忙碌碌的一周后，这样片刻的闲适，也是一种享受，乔希如是想到。
不一会儿，米勒医生便从教堂出来了，伸出右手给她。
乔希伸手，和他的手轻轻相握，借着力道，站了起身。
两人没有说话，因为大家都知道要去做什么，就像无数个周日一般。
“下周教堂音乐会，你要去帮忙吗？”米勒医生忽然问道。
“你去吗？”乔希确认道。
“去。”米勒医生言简意赅道。
“那我也去。”乔希也顺口便道。
结果，他便抬头，奇怪地看向她，出声道：“你不问问什么时间吗？”
“什么时间？”乔希无所谓道。
“周日晚上，会持续到很晚，午夜前结束。”米勒医生无奈道。
乔希愣了愣，没想到是周日的晚上，点点头：“我知道了。”
“油画馆的学生有点少了。”乔希不禁道，似乎很多孩子都不来了，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学生不来了。
乔希知道，这些大孩子要照顾弟弟妹妹，而且，家长们阻止他们过来学习画画。
“我在考虑一件事，我需要举办一场慈善义卖，就在枫树街那个社区，就卖孩子们的画，筹集的资金，可以用来改善社区孩子们的生活。”米勒医生低头整理那些画作，将比较有特色的放在左边，这些应该就是想要义卖的东西。
“是个好主意，你确定会有人买吗？”乔希想到枫树街那里治安不怎么好。
想到什么，乔希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此时已是傍晚，夕阳西下，屋子里，光线不再明亮，男人的一半身子隐藏在灰暗里，但他周身总是像带着光源。
“或许，你可以用你的知名度，我们在市政厅那边的广场义卖，我想效果会更好！”乔希笑着道，“我也可以在F大做一番宣传，只要有人捐赠，我想我们会筹集到资金的。”
正在挑选画作的男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她，略作思考，便道：“这是个好主意，这里不太安全，我们去市区。”
两人便说好了，米勒医生当即决定道：“下周日下午，我们带着孩子们去市区义卖。”
“市区可以摆摊吗？”乔希歪着头道。
“艺术品可以，没有问题。”米勒肯定道。
又是新的一周，一大早的生活从遛狗开始。
现在，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乔希和这三只狗狗的关系越来越好了，尤其是上次，乔希用绳子将曲奇和杰克分别绑在树干上以后，两只狗就再也没有打过架了。
乔希怀疑这俩狗也是有自尊的，不能在邦尼面前丢脸啊。
但，两只狗还时不时地会有小的争吵。
三只狗现在都会玩飞盘了，乔希想着给他们找个别的好玩的。
于是，乔希这天就想了个主意，让杰克和曲奇转过身去，说自己要把邦尼藏起来，让他们来找。
但是，一开始就遇到了困难，因为她但凡带着邦尼往前走，这两只狗就肯定要跟着她也往前走去。
乔希解释了好多遍，两只狗只张着大嘴巴，舌头伸出来，眼神懵懂，完全不懂这是要干什么，怎么只带着邦尼，不带他们？
难得的，两只狗狗第一次站在了同一边，满眼写着委屈，不明白这是要干嘛。
乔希无法，只能把杰克和曲奇的眼睛蒙起来，将狗绳绑在树干上，这才带着邦尼，藏在一棵灌木丛后面，对着邦尼道：“邦尼，你就待在这里啊，别动。”
可是，邦尼也听不懂，乔希只好也把邦尼的眼睛蒙上，绑在树干上。
走向杰克和曲奇的时候，乔希觉得自己好神经，竟然想要教会三只大狗玩捉迷藏的游戏！
杰克和曲奇，睁开眼睛，本来很不安的，但第一眼都看向乔希身后，并没有发现邦尼的身影，双眼大睁，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乔希指着远处的一片树木，说道：“走，去找邦尼！”
幸好，狗狗都能听懂最基本的指令，比如''走''这个字，狗狗都能懂。
于是，两只狗狗用事实给乔希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做强大的追踪能力。
两只狗连个曲线都没走，直直地就朝着邦尼所藏起来的灌木丛跑去。
很快，两只狗找到了邦尼，便冲着远处的她''汪汪汪''得意地叫着。
乔希飞快跑过去，给每只狗都揉了揉脑袋，大声道：“Good boy ! Good girl!”
“Well done!（干得好！）乔希出口就是一堆彩虹屁，尽管狗狗不一定能听懂，但只要她是用夹子音喊的，他们就能听得懂。
果然，三只大狗卖力地摇着尾巴，杰克甚至上前去，大脑袋在她腿上推推，示意她快点，他们要继续玩这个游戏。
每只狗都会被藏起来一次，剩下的两只狗来找，而他们每一次都找得特别快。
最后，乔希没办法，便拉着一只狗狗故意走曲线，给狗狗增加寻找难度。
等他们都学会了，她又把最好玩的视频拍下来，发给三位雇主，乐得雇主们纷纷把视频发到了网上。
可惜，乔希最多只能遛三只大狗，多了就太累了，也不安全。
这份工作现在也算是稳了，至少雇主很满意，乔希暂时不用考虑生活费问题。
回到宿舍，乔希想起和米勒医生约好了要去义卖。
要说上辈子，她从那个广告公司学到了什么东西，大概就是表格做得好了点，毕竟要整天做市场调研，广告见得多了点，营销手法也学到了很多。
那些本来是用来卖房子的营销手段和广告手法，就这么被乔希给用在了设计义卖广告上。
她特意将上次拍的米勒医生和孩子们一起的照片，放在了广告最醒目的位置，作为背景图片，在文案上，简单介绍了这是米勒医生特意为社区孩子们开办的慈善油画馆，并且在最后，写上了那句''也许你的善意可以让更多的孩子感受到一丝柔软''。
首先，她利用了米勒医生的知名度，那张照片上的米勒医生笑容非常具有感染力。其次，她说明了这是一个慈善的义卖，是为了给那些生活困难的孩子们一丝温暖。
最后，当然是最重要的时间和地点的信息，让大家在周日前往市政厅参加慈善义卖。
在打印之前，乔希特意把自己制作的广告发给了米勒医生，征求他的同意。
谁知，米勒医生很快便将电话打了过来。
电话接通后，便是他一阵无奈的笑意。
“为什么我的照片那么大？”电话那头的米勒医生没有反对，只是对于自己的照片被特意放大，感到很是奇怪。
“因为你好看啊，难道你不知道你有多么有名吗？”乔希也笑着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不介意我直接将这张宣传图放在我的个人账号上吧？”米勒医生终于收敛了笑意，认真问道。
“不介意，我认为那样的话，宣传效果会更好的。”乔希嘴角高高翘起，说道。
他做事效率很快，乔希还没有打印完那些宣传单呢，他已经在所有个人账号发布了这条消息。
因为关注了他的账号，乔希第一时间便收到了特别关注的提醒，低头看看自己打印的这些宣传单，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在做无用功，其实，米勒医生自己的号召力应该就够了。
但，已经打印了，乔希将打印好的宣传单在校园各个角落都贴了一份。
周日这天，在分发完食物后，乔希便和米勒医生一起将桌椅重新布置了一番，按照学生的数量摆放好桌椅，又去油画馆将那些画画用具搬过来。
两人这才在约定好的时间，去把孩子们也顺道接了过来。
当然，米勒医生已经征得了孩子们家长的同意，孩子们回家都告诉了家长们周日要去市政厅参加慈善义卖。
一切准备就绪，米勒医生带着孩子们开始当场画画，他们今天画画的主题就是市政厅和广场上的那些滑板少年们。
广场上的人很多，毕竟是周日下午，大家都出来玩了，可也不知道哪些是过来参加义卖的，乔希忽然有些担心，害怕没有人过来。
还好，不久后，就有一些家长带着孩子过来了，还说是看到了米勒医生ins上的消息。
于是，乔希便亲眼见证了有多少粉丝过来，就是为了和米勒医生合影的……
好在，他们合影后，还是记得过来看看孩子们的画作的。
也有很多F大的学生，陆陆续续地过来，也会和米勒医生聊几句。
此时，乔希在一边帮着管那些小不点，带着他们在一边玩积木，就这么看着米勒医生和那些粉丝一一交谈着，好不忙碌。
但是，在他的脸上没有见到任何的不耐烦，或者窘迫，坦坦荡荡的，大大方方的，看得乔希甚至有些羡慕了。
晚上收摊的时候，孩子们的画作竟然被卖得一干二净，当然，有的画卖得多一些，有些画卖得少一些，都不是固定的价格，本来就是看大家愿意资助多少钱的。
大家回去画室后，孩子们都分别回家了，米勒医生和乔希这才坐在一起，看看今日得到了多少钱的资助。
“ 3358刀，还不错。”米勒医生笑着道。
嗯，这样听上去确实很不错了。
“那么，我们要怎么把钱给他们？”乔希不禁问道。
“我会按照画作的具体价格，分别将收入发给那些小画家，让他们的家长看到，画画也是有钱可以赚的，不是一无是处的，我想，或许，他们会改变一些观念？”他有些无奈道。
能看出来，他真的是尽力了，可是奈何家长们观念不同。
“是的，或许那些大孩子还会愿意回来的。”乔希点头道。
这件事情便交给了米勒医生去处理。
乔希不知道那些孩子们还会不会回来，但半年一次的死亡周再次来了。
也许有了第一年的经验和扎实的基础，这一次，乔希没有再把自己给活活累倒，很顺利地通过了所有的考试。
而且，就连最难提高的写作课程，也被她用了极端的手法给攻克了。
今年寒假，乔希再次没有回家，而是给爸爸妈妈说了今年要去儿童医院ICU实习的事情。
“儿童医院？”妈妈惊呼道。
乔希失笑，很明白妈妈为什么会感到惊讶，因为F大儿童医院是全M都非常有名的医院。
所以，能到儿童医院去实习，而且还是ICU，尽管只是实习生，那也是很厉害的存在。
“是的，就是你想的那家儿童医院，所以，三周时间，我会非常忙碌。”
“好的，听上去很不错，你注意自己的身体。”妈妈嘱咐道。
挂了电话，乔希叹了口气，对于去儿童医院ICU的实习计划，有期待，但更多的是害怕。
想想急诊科里，每天都是各种紧急事件，也会在手术室见到因为意外而失去生命的人，而儿童医院，可全都是小朋友，能进ICU的，那可都是重症。
如果是看着一个孩子在她面前闭上双眼，她有理由怀疑自己会受不了。
但，这是她必须学着去面对的，不论在哪里实习，她都必须打起一百分的精神来，全力以赴！
考完试，同学们都回家了，乔希留在了西蒙斯的单身宿舍里。
这天，她特地早起了半小时，将自己收拾整洁，这才步行前往儿童医院。
是的，F 市儿童医院也位于F大医学院的隔壁，步行过去非常方便。
因为到得太早了，乔希还特意在一楼的便利店买了一杯咖啡，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看着时间还有十分钟，她这才前往前台处报道。
一切都很顺利，她很快就见到了其他的实习生和自己的带队老师。
当然，其他的人全都是医学院的毕业生，只有她是个特例，虽说她是以实习生的身份招聘来的，但和其他人的情况并不一样，因为她没有资格实际操作。
往往，一个老师身边有一个实习生，但乔希的老师，带了两个实习生。
另外一个实习生是隔壁州立医学院的毕业生，是一个非常瘦高的男孩。
自己的带队老师是心血管外科大夫，乔希不禁想，也就是说自己说不定可以看到很多次手术。
事实证明，是她想得太多了。
“我希望你们明白，这里是全M最好的NICU （新生儿重症监护病房），所以，不仅仅是F市的重症病人会被送到这里，全M国的疑难杂症重症患者都会被送来这里，这里是全M国儿童的最后一道生命防线，如果你们做错，那就相当于你们亲自谋杀了一个宝贵的生命，所以，不要以为作为已经毕业的医学生，你们就可以来这里随随便便施展你们的技术，不要做梦了，回去把这本册子上的各种技术给我背熟了！”安迪老师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乔希和另外一个实习生道。
乔希：“……”
安迪老师丢下两本安全手册，便转身走了，听说是要去做一台手术。
留下乔希和另外一名实习生面面相觑。
如果说有谁会不服气，那也应该是身旁的这位医学院毕业生不服气，作为一个连医学院都没考的外来人员，乔希觉得这样也好，还是不要期待去手术室了，毕竟人命关天，还是谨慎为好。
所以，她便捡起一本安全手册，就要转身离开领导的办公室。
“你就这么走了？”那位实习生道。
之前，乔希已经知道，这名实习生虽然是M州州立大学医学院毕业的，按道理来说，那所大学没有F大有名，但他能被招聘为实习生，那就说明他的成绩一定特别好，看起来也是很聪明的学生。
“安迪老师说让我们去学会这上面的内容，我觉得很有道理，他说得很对，那些孩子都是危重患者，我们不能冒险，至少要保证孩子们的安全。哪怕只是在一旁观摩，也不能出现任何的错漏。”乔希挥了挥手上的册子，冲着他点头道。
“可是你不觉得他是在为难我们吗？这些安全手册难道不是医学院的基础知识？”他皱眉道。
“这些我确实不会，所以，我想，我是需要去好好学习的。”乔希挥挥手，表示自己坚持认为自己应该去学习。
她不想和他说得太多，毕竟她能够进来实习，其实是不符合规定的，压根也没有上手的资格，就是来观摩学习的，所以，安全手册是第一个要学习的内容。
乔希在休息室里，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专心开始看那本安全手册。
本来，她以为这就是个简单的，提醒各项注意事项的说明书一类的册子，没想到，这里面的内容非常多，有各种仪器的具体使用方法，各项生命检测数据体征所对应的应对方法，还有如何保证无菌环境等等。
尤其是无菌两个字是用红色字体放大了，说明这条最重要。
这看起来就不是统一由医院印发的册子，应该是安迪老师自己整理的，乔希觉得能把这本册子学透也会有不小的收获。
但是，对于乔希来说，尽管看完了整本册子，但那些仪器，比如呼吸机，心率监测设备等，都是需要实践的。
安迪老师特别忙，不是在做手术，就是在去做手术的路上。
乔希等了一会儿，觉得今天怕是见不到他了，恰好遇到一个在休息的护士，便硬着头皮去问护士，那些东西的使用方法。
护士有些傻眼，第一次见实习生跑过来问护士的。
但也只是犹豫片刻，那位护士便真的带着乔希去了一间空置的病房，给她示范了一遍呼吸机怎么用，心脏检测仪等如何使用。
“我想那些大手术的名称，还有对应的治疗方案，以及生命体征数据变化那些，你们医学院都教过了吧。”护士顺口说道。
乔希有些尴尬，只好笑笑道：“其实我是来做观摩学习的，并不是真正的实习生，但安迪老师认为我们必须至少掌握这些，关于孩子们安全的知识，他看起来很忙，或许您方便的话，能稍微帮我介绍一下吗？””
护士摊手，摇头道：“这些都是我们NICU护士必须掌握的基本技能，我不知道你们实习生需要培训些什么。”
“我想这对我们也是必须要掌握的。”乔希连忙道。
护士想了想这才无奈道：“好吧，那你最好做一个笔记，我会说得很快，你能记住多少就记住多少吧。”
第23章
护士是个亚裔, 看上去应该有四十多岁，当她开始给乔希进行简单介绍的时候，果然是语速特别快。
幸好乔希随身带着录音笔,一边录音，一边将关键词汇记录在笔记本上,也算是把NICU的各种重大疾病和应对方法过了一遍。
说完了，护士看了眼自己的传呼机, 飞快道：“我必须走了, 有一台静脉导管手术。”
还没等乔希听明白是什么手术，那护士便飞快地跑远了。
乔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耽误了人家护士的休息时间,本来护士的工作就很辛苦了,还带着她在这里练习了各种仪器的使用方法,她甚至都来不及问问人家护士的名字。
可能是她运气好吧, 也许是这里的工作氛围好，没想到第一天就遇到了愿意帮她的护士。
幸好, 在中午12点多的时候，乔希终于在手术室外见到了消失了一早上的安迪老师。
“安迪老师，我已经学习完了这些手册内容,不知道下午我能在观摩室看您的手术现场吗？还是说我需要更多的安全学习？”乔希连忙跟上了安迪，趁着他做完手术问道。
谁知道他下一场手术是几点钟, 下次见到他又是几点钟。
虽然她不介意今天一天都找个空病房来练习那些仪器，但她还是希望每一天能够更加充实一点，总比一天都不知所措好一点。
“你看完了？”安迪终于停下了脚步, 低头看向她, “你确定那些注意事项你都背下来了？会操作仪器吗？”
其实那些册子上的内容虽然多，但那是因为安迪老师整理得很详细, 如果看完了，又实际操作过了，并不太难理解。
见他问自己了，乔希连忙点头道：“是的，我已经实际操作过了，我刚才请教了一名护士，而且，她还顺便给我介绍了NICU重大疾病名称和相对应的紧急处理方法。”
听到她去问了一名护士，安迪挑眉，面露诧异：“哦？哪位护士？”
“呃，我没来得及问她的名字，是一名亚裔护士，她给我介绍完后，说要去做静脉导管手术……”
“哈！”安迪惊呼，一边点头，一边道，“你还挺会找人的，不错，你下午可以在观摩室和其他实习生观摩学习，继续保持！”
说完，安迪老师便大步向休息室走去。
乔希耸耸肩，也习惯了每个人总是说走就走了，毕竟是重症监护科么。
这里和F大医学院的大楼整体是通的，如果是第一次来的参观人员，一定会迷路的，但乔希对这里非常熟悉，毕竟曾经在这里做过三个月实验。
见大家都到了休息时间，便干脆去自己熟悉的二楼餐厅去用餐。
因为问过了安迪老师，乔希心里便有了底，下午便径直和几个实习生一起进了观摩室，一起看安迪老师的手术。
见她推门进来，其他实习生冲着她点头表示问好，只有瑞安，也就是安迪老师的另外一个学生，一脸负责地看她一眼。
“你把安全手册学完了？”瑞安悄声问道。
他个子很高，害怕打扰到别人，便只能低下头来问她。
乔希不喜欢学习的时候和别人窃窃私语，只能简明扼要道：“是。”
说完，她便特意往右边走了两步，佯装自己想要更加靠近观摩的玻璃门。
至于身后的瑞安怎么想，她也没办法去理会，毕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手术还没有开始，此时的手术室里，只有麻醉师在给小病人进行麻醉。
这是一个只有22周的早产儿，小小的孩子，整个身体大概比一个成人的手掌大不了多少，却在出生的那一刻就面临各种重大疾病。
看到这一幕，所有的实习生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个小小的生命在生死间挣扎。
不一会儿，那个为她解答了很多问题的亚裔护士和其他两个护士一起，低下头，在为那个早产儿进行静脉PICC插管，这是一项难度非常大的核心技术。
没想到竟然是那位护士来操作的。
“那是梅护士，是目前NICU技术最高，PICC插管成功率最高的护士。”旁边的一位老师解释道。
实习生们都纷纷点头，没有人说话，现场的气氛非常紧张，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插管非常重要，因为静脉插管是新生儿，尤其是这种只有22周大的早产儿的生命线。
尽管不是乔希来操作，但随着梅护士的手术过程，乔希觉得自己的整个后背都出了一层汗，完全是太过紧张了。
很久很久以后，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确实过去了很久吧，乔希不知道，当手术室几位护士冲着上空举起大拇指的时候，观摩室的实习生们这才齐齐呼出一口气。
“我们成功了，对吗？”乔希连忙去看那位带队老师的双眼。
“是的，我们成功了！”带队老师看了眼面前的实习生们，叹气道，“如果梅护士都不成功，那就没有人可以做到了。”
“孩子得救了，对吗？”一位实习生松了一口气，顺口问道。
“不。”谁知，那位带队老师收敛了笑意，看着手术室的方向，微微扯了扯嘴角道，“你们知道，有时候，正因为我们是全M国儿童的最后一道生命防线，这也决定了——或许，你们过几天会知道的。”
带队老师忽然沉默了，实习生们虽然没有听到最终的答案，但也隐约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刚才还在为梅护士的成功而雀跃的实习生们，也静了下来。
走出观摩室后，实习生们特意来到了手术室门口，看到了正在和早产儿的父母说话的安迪老师。
“静脉插管很成功，我们会尽力。”安迪老师道。
早产儿的父母面上挤出了一丝笑容，感激了梅护士和安迪医生。
早产儿被转移去了保温箱，大家看到了他被很多的仪器围绕，只有小小的心脏处，能看到轻微的震动。
儿童医院是12小时两班倒的，乔希下班的时候，恰好在门口见到了一起下班的梅护士，快走两步，追上了她。
“嗨，梅护士。”乔希打过招呼。
“叫我小梅吧，你好。”梅护士已经换上了休闲装，在路口等待着绿灯，显然是准备步行回家。
“我是乔希，很感谢你，我是从实习老师那里知道你的名字的，她说你是整个儿童医院静脉插管成功率最高的。”绿灯了，乔希和梅护士一起向前走去。
“我不知道什么叫成功率，我只知道，每一次的插管都决定了一个孩子的命运。”梅护士看起来心情有些低落，乔希也瞬间想起了实习老师下午说过的事情，也许，过几天大家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您说的对，没有什么成功率，每一次都很重要。真的很感激您早上对我的指导。”见梅护士要向另外一条路走去了，乔希再次感谢道。
梅护士却忽然站定，回身，面对着乔希，认真道：“这没有什么，虽然你说你只是来观摩学习的，但我也希望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带给任何孩子潜在的危险，所以，请认真学习。”
说完，她便大步向着远处走去。
乔希再次被震撼了，是的，并不是她想要帮助她，而是，这里的每个人都希望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那些孩子，就像安迪老师说过的那样。
一路想着，她一路往回走去。
时间过得很快，虽然乔希并没有机会走近手术室，但每天能够在观摩室学习，还有趁着梅护士或者安迪老师休息的时候去问问题，这已经让乔希很是满意了，至少她每天都很充实。
但，当她亲眼看着七天前那个，被梅护士成功插管的早产儿，终止了生命后，心情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不仅仅是她，所有的实习生都很难过。
反倒是那对父母看上去非常的平静，静静地感谢了现场每一位的医护人员，默默地接过了孩子的遗体。
等那对父母离开了，现场有些实习生已经开始红了眼眶。
“为什么父母可以这么平静地接受呢？”有人问道。
“在孩子被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救治的希望。”实习老师轻声道。
实习生们这才明白，原来在孩子被送来的那一刻，基本已经被宣告了结局，但就像安迪老师说的那样，这里就是最后一个希望，最后一道生命关。
这是实习生们第一次直观感受到生命的脆弱。
乔希好几天都心情非常低落。
圣诞节这一天，乔希按照约定，和米勒医生来到教堂音乐会做志愿者。
圣诞节，他们这些实习生总算被放了一天假。
但乔希知道，今晚的音乐会会持续到深夜，所以，一定会很累。
“先吃点东西，今晚会没有时间吃饭。”米勒医生不知从哪里拿过来一份晚餐，是一份意大利面，还有沙拉。
乔希没有犹豫，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快速将晚餐吃光光。
两人没有耽误，乔希被分配到的任务也很简单，就是迎宾，发放宣传单，工作非常简单，但她需要一直站着。
不断地重复告诉所有人具体的位置，对每个人说着''你好''，告诉每个参加音乐会的客人自助餐的位置，这就是她的简单的工作。
在人少的时候，乔希终于可以在窗口的椅子上休息一阵，小腿果然有些酸，也幸亏她还年轻，不至于站不住了。
“很辛苦吧，要不要进去看音乐会？”米勒医生将视线放在了她的小腿上。
乔希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在捶腿，不好意思道：“还行，毕竟今天要穿高跟鞋，我有些不习惯而已。”
因为要穿礼服，乔希总不好还穿一双运动鞋，便找了双黑色高跟鞋来搭配，穿着高跟鞋站久了，当然会不舒服了。
米勒医生失笑，伸手将她拉起，带着她往里走去，两人找了个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一起欣赏音乐会。
唱诗班歌声悠扬，带给众人平静，也有当地有名的乐队来这里表演。
不一会儿，志愿者们开始给大家发放白色的蜡烛，蜡烛下面一圈是一个小托盘，可以防止蜡滴在地上。
米勒医生将自己的蜡烛点燃，转身，将自己的蜡烛与身旁人的蜡烛相碰，对方的蜡烛就会被点燃，两人轻声道：“圣诞快乐！”
接着，身旁的人也会将蜡烛与其他人的蜡烛相触，现场每个人都会和周围人说着''圣诞快乐''。
乔希很喜欢这样的气氛，耳边是舒缓的音乐，和人们相互祝福的声音，仿佛每个人都相互认识，没有人会觉得孤独。
这感觉很好，她很喜欢。
“圣诞快乐！”米勒医生走过来，举起自己的蜡烛道。
乔希会意，便也将自己手中的蜡烛高高举起，和他的碰在一起：“圣诞快乐！”
自己的蜡烛被米勒医生的蜡烛给点燃了，两人相视一笑，他的笑容依然像是带着一层光环，相信没有人会讨厌这样的笑容。
大概是她注视着他的时间有些长，他莫名回头，视线聚焦在她面庞上：“什么？”
乔希连连摇头，惊觉自己怎么总是发呆，便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出去了？”
眼见着音乐会即将结束了，米勒医生便点头道：“我想是的，我们需要站在门口，登记捐款。”
“捐款？”乔希扬起眉头，瞬间明白了，也不废话，赶紧去门口，站好最后一班岗。
音乐会结束后，果然有很多当地居民，甚至有些名人，纷纷开始捐款，志愿者忙得不亦乐乎。
等到这里的晚会彻底结束后，志愿者们才纷纷离开这里。
“觉得累吗？”两人已经坐在了回程的车上，米勒医生笑着问道。
对于平时就是12点睡觉的乔希来说，累倒是不累，就是小腿有些酸，便摇摇头道：“不累，只有腿酸。”
“下次还去吗？”米勒医生目光注视着前方的道路，没有笑，但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
乔希飞快看他一眼，有些无语，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又是在故意这么问，便仰头道：“去！”
两人顿时喷笑出声。
“好。”米勒医生敛起嘴角的笑意，也轻声道。
“NICU的实习还顺利吗？”当车子停在宿舍楼下后，米勒医生才终于转身看向她，问道。
乔希大力点头，毕竟面前的人就是给她介绍了实习机会的大好人，肯定要告诉对方，自己很满意这次实习的经历的。
“非常不错，安迪老师很负责，小梅护士特别厉害，而且是真正热爱工作的人，也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人，我问什么问题，她都会抽空告诉我，哦，还有其他的实习生，他们都很友好……”乔希就像是给对方汇报自己的工作一般，认认真真地说道，事无巨细。
如果这是和米勒医生不相关的事情，她大概也不会说这么多，可是这是米勒医生介绍的工作，而且，这还是他妈妈工作的地方。
可惜，直到现在，乔希都没有见过米勒医生的妈妈，想到这个，就觉得搞笑，因为她也没有见过几次自己的指导医生，除了在观摩室里看到他以外。
“听起来你很喜欢ICU的工作氛围。”米勒医生淡淡说道。
他的面色平淡，像是随意问道：“你是想要成为外科医生吗？”
乔希双眼大睁，有些奇怪，两人好像没有说过自己想要成为一个外科医生，只是说过会考F大医学院吧？
“是的，我想成为脑神经外科医生。”乔希点头，非常坚定道。
身旁的米勒医生良久没有说话，只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才道：“这很好，你有坚定的奋斗目标，那么，就请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奋斗吧。”
夜里，躺在床上的乔希一直在回想米勒医生说的那些话，那些明明都是鼓励她的话，但他看起来并不是特别赞赏，甚至有些无奈。
也许是她比较敏感吧，也或许是她对于他观察入微了些，总之，那些小小的细节，在夜深人静时，就会被她一遍遍回想，细细地去分析。
想得脑子都开始疼了，乔希也没有想明白，究竟有什么问题，摇摇头，算了，不去想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哪怕全世界都要放假，但急诊室和重症监护室怎么可能全都放假，尤其是她这个小小的实习生，还是个非常规渠道的实习生呢。
早上早早地去遛了狗，乔希赶去NICU上班。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她已经习惯这里的工作氛围了，除了时不时地就会听到不好的消息。
是的，这里因为是全M国最难救治的重症儿童被送来的地方，而又有很多儿童是绝症，短短几天，乔希已经数不清听过多少次噩耗了。
其他的实习生们比乔希好一点，至少人家是经过四年正规培训的，见得也多了点。
这些坏消息，真的很是打击她学医的积极性，也令她很是恐惧，甚至在心里暗暗想着，以后绝对不要来NICU这里工作。
已经有一些实习生被带队老师给带进了手术室，毕竟这些实习生是实打实已经毕业的学生，是可以在现场作为助手的。
所以，渐渐的，观摩室里，便只剩下了乔希和瑞安。
乔希倒是无所谓，如果说最开始还妄想进去手术室，现场观摩一下，听过那么多脆弱的生命离开的消息后，她是彻底拒绝进入手术室了。
但，瑞安却显得很是焦躁，在她身边道：“其他的实习生已经陆陆续续进入手术室了，我什至连安迪的面都没有见过几次。”
知道他很不满意这一点，但乔希只是个小小实习生，给她说也没有任何作用啊，况且，她是真的很不喜欢在观摩室里和人说话，便摇摇头道：“手术开始了。”
大概是她拒绝得太明显，瑞安停止了聊天，也朝着楼下的手术室看去。
这是一场风险性很大的手术，孩子的妈妈有严重的糖尿病和高血压，以及肥胖症，这个孩子是先天性肋骨畸形，影响了肺部呼吸，还有先天性心脏病。
小梅护士给他做了静脉管后，麻醉医生、安迪老师以及心内科主任一起，为孩子进行了一个小时的心脏动脉导管结扎手术。
几个医生在手术前，闭眼一分钟，摒除杂念，深呼吸后，这才开始投入手术。
那么小小的一个孩子，体重不超过两斤，根据带队老师的解释，原本，这么小的早产儿是不可以做手术的，但根据各个部门的会诊后，安迪老师主张尽快为孩子做手术，否则这有可能引起其他并发症。
小小的心脏，这样的一个犹如在针尖上精雕细琢的手术，相信没有人会不感到震惊。
全程一个小时，乔希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手术室，生怕一个不注意，就错失了最关键的一步。
“至于吗？这里离得这么远，又能看得见什么？”身后的瑞安双手抱胸，有些讽刺道。
乔希没有回答，一直到手术结束后，才转身，对着瑞安道：“其实，如果你不想待在这里，可以去找安迪老师，很抱歉，我无法和你共情，因为我不想进去手术室，我作为一个还没有考上医学院的大学生，我认为我自己目前还没有资格，但是，如果我现在已经拿到了医学博士的学位，并且很好地掌握了那些安全知识，确保自己不会对那些孩子有任何的安全上的威胁，那么，我会去请求安迪老师，让他带我进去手术室的。”
“呵——”瑞安嘴角抽抽，显然是没把乔希的话听进去，“你以为我没有去找他吗？他显然就是一个不愿意带实习生的老师，我想，我会去申请更换实习老师。”
乔希摊手，无奈道：“好的，祝你好运！”
本来不想和他多说，有时候，人和人的气场就是很奇怪，合不来就是合不来，但想到安迪老师辛辛苦苦整理的那些安全手册，让他们去好好学习，想到小梅护士在百忙之中愿意教她那些基础知识，乔希觉得自己还是要为安迪老师说些什么的。
两人出了观摩室，乔希却忽然转身，对着高了她一头的瑞安道：“听着，任何人想要什么，就去自己争取，但是我不认为是安迪老师不想要带实习生，我记得他第一天就说过了让我们将那些安全知识好好学习，所以，你学习了吗？每个医院的情况都不一样， NICU的那些设备，和重大突发疾病的应对措施，你有没有去实践过？如果你觉得没有问题，那么，你就去告诉安迪老师，我认为他是一个很负责的老师，那些手册做得真的很用心——”
乔希说着说着，便看到瑞安的面部表情很是奇怪，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身后。
她身后赫然就是刚刚做完手术，走出手术室的安迪老师，哦，还有小梅护士，以及心内科主任……
第24章
在看到几位老师后,乔希的话语戛然而止，这太尴尬了，心里只希望刚才的话他们没有听到几句。
“谢谢你的夸奖。”安迪老师双手插进口袋里,歪着头，看了身旁几位同事,这才对着乔希说道。
“哦，不客气？”乔希干巴巴道。
“噗嗤——”小梅护士首先忍不住笑出了声。
被人笑了,乔希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刚才在和他抱怨的瑞安却走向前去，站到了她的身前，对着安迪老师道：“安迪老师,我希望可以拥有进入手术室的资格。”
安迪老师瞥他一眼, 只道：“我认为你的安全手册没有学好, 目前还不具备进入手术室的资格。”
“这些都是基础安全知识, 我认为我掌握得非常好。”瑞安有些不服气道。
“小梅，你给他做个测试,你这边通过的话，他才可以进入手术室。”安迪转身对着身旁的梅护士说道。
刚才轻松的气氛消失殆尽，几位老师说完便朝着休息室走去。
乔希看了眼瑞安,也没有说什么，换了衣服,便去找阿曼达他们，一起去医院二楼员工餐厅吃午饭。
原想着她就主动学习，和积极去观摩室学习,有问题问问小梅护士,或者碰上安迪老师，就抓紧时间问问就好了,没想到下午小梅护士便让她一起去负责儿童病人的护理工作。
“这些是我们NICU护士的责任，我想你或许想要了解这些知识，这些非常的重要，还记得我们培训的那些安全知识吗？”梅护士非常严肃地问道。
乔希连忙点头，在进入监护室之前，严格执行了最标准的洗手方法，全程保持绝对的安静。
梅护士亲自示范了如何给孩子护理脐带、口腔，以及喂养方法，这才道：“你来试试。”
乔希看了眼面前的保温箱里，那个浑身插满了管子的小生命，心情有些紧张，害怕做错什么，导致意外的发生，指了指自己，不确定道：“我给他清理？”
“你可以暂时在这里做助手，有不懂的可以问其他的护士和我，我看到你掌握得很好，只是护理，不用担心。”梅护士笑着道。
身旁有梅护士看着，又只是最基础的护理，乔希已经完全掌握了护理的方法，现在就是过不去心里那一关，觉得孩子太小了，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孩子给碰坏了。
“不是要当外科医生吗？”梅护士见她半天没有动，皱眉道。
此时的她大概在梅护士的眼中，就是一个连小孩子碰都不敢碰的胆小鬼吧。
听到梅护士的这句话，乔希深吸一口气，手下动作轻柔，按照步骤给孩子护理了肚脐，帮孩子做了雾化，又喂了一些奶。
但孩子吃不动奶，因为是早产儿，稍微吸吮一些，脸就开始发绀，乔希连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去看梅护士。
“没关系，他现在只能喝这么多了。”梅护士摇头，对着她肯定道，“你做得很不错，不用担心。”
然而，在乔希出了监护室后，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由于太过于紧张，现在松懈下来，连腿都软了。
幸好没有人看到她这幅囧样子，乔希扫了眼走廊，见没有人注意，便赶紧找了窗口坐下休息。
拍拍胸口，乔希握紧了拳头：“乔希你可以的，你是要拿手术刀的外科医生，怎么连给孩子做个护理都这么害怕？”
由于她很好的掌握了监护室的各项仪器和安全操作知识，尽管她不是医学生，不能进去手术室，但时不时地可以近距离去看看那些孩子，有时候也可以充当护士的角色。
乔希对现状已经很满意了。
但寒假总是短暂的，在其他的实习生依然忙碌的时候，乔希便不得不告别了儿童医院的NICU实习工作。
是安迪老师亲自给她写了实习评价，说她很好学，对生命敬畏，非常负责。
乔希摩挲着那些评语，有些感动，想要请梅护士和安迪老师吃顿饭，却被两人拒绝了。
“你很好，继续加油！”梅护士笑着拍拍她的肩膀，鼓励道。
告别了儿童医院，学校也即将开学了。
幸好，这一学期的成绩都没有拖后腿，这是乔希最满意的。
回归校园，恍然隔世，前几天她每天都要看着那些小小的生命，今天上课，就面对了一整个阶梯教室的青春年少的男孩女儿们。
现在的她中午也会去和艾米他们一起去吃饭，这些同学们总是会有说不完的话题。
如果遇到自己能插得上话的，乔希也会和他们一起分享，但更多的是聆听的角色。
“我记得你的家庭医生是米勒医生？”艾米忽然出声道。
乔希点头：“是的。”
于是，女孩儿们又开始聊起了米勒医生。
说到米勒医生，乔希已经也好几周没有见过他了，要说以前在急诊室还会偶尔碰到他，这次在儿童医院就一次也没有见过他。
现在开学了，她也可以开始和米勒医生去农场做义工了，可是，他没有说周六来接她的事情。
乔希皱眉，其实，正常情况下，是她要去做义工，那当然是她自己想办法去农场了，米勒医生过来接她，完全是一份好心。
但这份好心，却因为被接的次数多了，被她认为成了理所当然。
所以，他不联系她才是正常的吧？
如果他不主动联系她，农场那么远，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她的这份义工工作不能继续了？
当然，以她目前的义工经验，她可以找到很多距离比较近的义工工作，所以，她要不要主动告诉米勒医生，自己要重新找义工了？
可是万一，万一米勒医生没有联系她，本来就是不想让她继续做了，她又主动说这句话，是不是显得有些太自作多情？
乔希都快被自己给逼疯了，面前的书都看不进去了。
所以，究竟是打电话，还是不打电话呢？
幸亏，这件事情没让她纠结太久，因为有学生把钥匙丢了，找她来拿备用钥匙了。
因为学生打岔，她转身就忘记了自己刚才究竟有多么无聊。
但是随着日子来到周五，米勒医生依然没有主动联系她说关于周六做义工的事情。
晚上，躺在床上，乔希又想起了上次和米勒医生分别时，他的那些表情和所说的话，难道是因为她说想要做外科医生吗？
乔希觉得自己好像真相了，爬起身就去谷歌F大医学院的脑神经外科主任米勒医生的简历。
是的，她总算想起了米勒医生的爸爸就是F大医学院的，搜索结果出来了，一张长相颇为严肃的中年男人的脸引入眼帘。
米勒医生的鼻子有些像他的爸爸，其他的好像不怎么像了，于是，乔希又好像一个变态似的，去查询他妈妈的照片。
真相出来了，他长得更多像是他的妈妈，可是不论是妈妈还是爸爸，都没有米勒医生的那种微笑。
乔希耸肩，深深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走火入魔了，人家不联系她，就算了，明天她就去找新的义工！
说是这么说，但她心里还是很不舒服，难道就因为她想做脑神经外科医生，所以他就不打算理她了？
难道他以为她是想要靠着他爸爸的关系，进入F大脑神经外科住院医岗位？
越想，乔希越是觉得自己有可能真相了，但又不愿意这么想他。
第二天一早，尽管没有订闹钟，乔希依然按照平时的生物钟起床。
正在刷牙的时候，电话却忽然打了过来，她咬着牙刷，看到是米勒医生的电话。
乔希：“米勒医生？”
“睡过头了吗？我在你宿舍楼下，我们需要出发了。”米勒医生淡淡道。
乔希：“啊？哦，好，给我一分钟！”
顾不上去问他为什么没有周五给她说义工的事情，害得她以为这义工就没有了，还想着今天去找另外一份义工呢。
要说她其实收拾起来特别快，就是刷个牙，洗把脸，又不用化妆，套上运动套装，就可以出门了。
所以，当她二话不说，直接坐进副驾驶的时候，时间也仅仅过去五分钟而已。
这倒是令米勒医生有些惊讶。
“对不起，我以为农场的义工这学期不用去了。”乔希有些内疚，害人家在楼下等她。
米勒医生回头，莫名看她一眼，没有说话，而是专心看着前方的道路。
当车子终于驶上高速时，他才开口道：“还想要继续去农场做义工吗？”
“想的。”乔希连忙道。
“好。”他淡淡道。
车里安静极了，乔希只能转头，看向车外那熟悉的有很多白色房子的小镇。
乔希心里有些不开心，米勒医生和她之间又变得有些生疏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还要继续和他一起做义工吗？
大概他来接她一起去，也只是因为他曾经答应过她吧，这是一种承诺，就像他答应病人自己会在医院，就果真待在医院里面一样。
那么，他到底是不是因为她想要成为脑神经外科医生，而怀疑她想要利用他爸爸的关系呢？
整整一天，乔希都没有主动和米勒医生说话，米勒医生也确实显得冷淡了一些。
乔希也开始怄气，很想不管不顾地质问他，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冷淡。
可惜，她最后也没有问出口。
晚上，当米勒医生送她回到宿舍后，乔希思考了一路，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
她只知道她很不喜欢两人之间的这种氛围，很压抑，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了，但就是关系很奇怪，为了不让他继续误会她想要把他当作人脉，她鼓足勇气道：“米勒医生，谢谢你带我一起做义工，但我这学期课程有些多，或许我周末应该花更多的时间在学习上，所以，周六和周日的义工，我可以暂时不去了么……”
由于是低着头说的，她生怕看到爱笑的米勒医生用奇怪的眼神看她，便一直低着头，直到说完后，没有得到对面男人的回答，这才仰起头来看他。
男人也略微低着头，嘴角有淡淡的笑意，良久后，这才抬头看着她，说道：“也好，这听上去似乎更加符合你大二的计划，如果你想回来继续做义工，可以联系我。”
“哦，好的，我一定联系你。”乔希轻声道。
两人挥手告别，看着他的车子远离校园，乔希站在西蒙斯大楼门口，心里就像是忽然空了一块。
她知道自己肯定会后悔的，但她也不愿意两人间就连说话都怪怪的，如果一定要一个人来决定远离，那还不如是她呢。
其实，乔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或许她应该问清楚米勒医生，究竟是因为什么，可是她不敢问，况且米勒医生又不是她的谁，难道给她介绍工作，每周末来接她做义工，关心她的学习，这些都是米勒医生的职责吗？
难道人家对她好一点，她就习以为常了吗？不要麻烦别人，这才是正确的做法吧。
心里空空的，乔希就用学习麻痹自己，事实是，只要她在房间里，只要她没有挂上牌子，就一定会有学生过来找她。
没办法，这就是她的工作，放下书本，乔希给学生打开了门。
“你好，楼长，我听我同学说，你能陪我去医院？”一个男同学站在门口，轻声道。
男生长得挺高大的，就是，这么说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是找大人要糖吃的小屁孩？
乔希无语至极，楼长还真是没有陪人去医院的责任的，最开始是她不知道，才陪人去了两次，没想到这消息就这么传出去了……
原本她是想要干脆拒绝的，如果是个女生，遇到了事情，或许她就去了，可是，看看这男孩，看起来也不小了，竟然还找人陪他去医院，有没有搞错！
但是，她最近心里烦躁得很，也不想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便点头道：“走吧，走去还是开车？”
“走路？”男孩有些怀疑道。
走路过去半个小时，这对乔希来说可太正常了，但对很多同学来说，就很奇怪，此时，男孩看着她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疯子。
“那就开车，你有车吧？”
男孩儿果然是有车的，还是一辆旧跑车，不过他是让乔希开过来的。
乔希停好车，站在门口，上上下下打量了这男孩好几遍，也愣是没看出来这人究竟哪里生病了，怎么就要来看急诊。
“什么？”男孩儿被她看得有些窘迫，不自在地问道。
“我在看你究竟哪里生病了。”乔希随意问道。
“我最近有些不对劲，总是头疼，刚才找到你之前我晕倒了。”男孩儿淡淡地说道。
“你怎么不早说？”乔希吓了一跳，难怪男孩让她来开车，也难怪男孩看上去一切正常，原来不是外伤。
“没关系，我三年前曾经做过脑瘤手术，病灶已经切除了，我想或许是一些后遗症吧，正好过来做一些检查。”男孩儿依然平淡地说道。
乔希默然，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希望一切检查都是好的结果。
熟门熟路地帮他登记，也理所当然地碰到了艾米莉亚和艾伦。
“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艾米莉亚在病房见到了乔希，竟然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
现在不是艾米莉亚的实习生了，艾米莉亚看见她也觉得顺眼多了。
艾伦在急诊科做住院医，也熟稔地和乔希打过招呼。
“所以，让我来看看，你们是情侣，或者乔希也恰好是你的楼长？”艾米莉亚笑着问道。
“布莱恩，”男孩儿和艾米莉亚医生握手道，快速看了眼乔希，才道，“她是我的楼长，幸亏有她，不然我可不敢自己开车过来。”
艾米莉亚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这才拉过滑轮椅，坐在了布莱恩面前一米远，有些凝重道：“根据你的描述，我已经调取了你的医疗档案，我的意见是我们需要重新做一份活检，这很有必要，你认为呢？告诉我你的决定。”
乔希安静地坐在一边，和艾伦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对这样一个帅气的男孩的惋惜。
是的，布莱恩长相帅气，性格沉稳，如果他不告诉别人他曾经得过脑瘤的话，是没有人可以看出来的。
“可以，我同意做活检。”布莱恩几乎没有犹豫，点头确认道。
因为要做活检，布莱恩被送去了手术住院病房，而乔希也应该回去了。
可是，艾米莉亚医生却忽然叫住了她，问道：“你这么喜欢陪别人来医院，干脆来这里做义工吧。”
乔希：“那是什么？”
“给病人关怀，你知道，还有些其他会多门语言的学生经常来这里做义工……”艾米莉亚医生解释道。
“我需要申请吗？”乔希正好要找义工的工作。
“带她去找义工组长登记。”艾米莉亚忽然对艾伦说道。
于是，乔希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个急诊科的社工。
幸好，这份社工的工作时间比较自由，只要她有空就可以过来。
第二天，乔希没有耽误，把布莱恩的事情和上级汇报了，上级负责联系布莱恩的家人，处理剩下的事情。
但乔希早上没有课，心里惦记着布莱恩的活检，在他家人还没有来的时候，还是需要照顾他一下的。
遛了三只狗，她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急诊科。
在组长那里报完道，组长见她有临终关怀义工的经验，甚至还有急诊科和儿童医院的实习经历，手拄着下巴，有些惊讶道：“太精彩了，我想你不需要做额外的培训，可以直接上手了。”
乔希本来就对急诊科这边的流程很熟悉，更是对急诊科这边常见的医疗词汇和紧急处理方法很熟悉，当然不用再浪费时间来培训。
所以，她的第一个工作就是去照顾布莱恩。
在她出现在布莱恩病房的时候，身上穿着蓝色的防护服，倒是令一直表情淡淡的布莱恩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楼长，你怎么？”布莱恩看上去还好，躺在床上看手机。
“感觉怎么样？我今天的身份是这里的义工，”乔希有些促狭道，“是的，我昨天才做的决定，今天就成了义工，所以，别担心，在你家人过来之前，我可以暂时照顾你。”
“谢谢你，我小的时候也在我们镇上的医院做过义工。”布莱恩笑着说道。
“那一定很有趣……”乔希看见护士进来了，帮着将布莱恩推去手术室，“所以，记得告诉我更多的细节。”
只是活检，根据艾米莉亚医生的说法，这并不难，难的是活检的结果，没有人知道结果怎么样，只能等。
尽管乔希才认识布莱恩一天，此时站在手术室门口，也体会了一次作为病人家属的焦急和慌乱。
她再次想起了自己的奶奶，不明白为什么人要经历这么可怕的病痛。
大约半个小时后，布莱恩被推了出来，这只是一次C导向的活检。
乔希又帮着将人推回了病房，帮他接了杯水放在一边。
“谢谢。”布莱恩说道。
尽管是在急诊科，但不是什么紧急情况，所以活检结果也是走正常程序，乔希还有课，便告别了布莱恩，回去上课。
也许是有了更多的事情做，乔希的心情也渐渐平静，心里那些空落落的情绪被更多的事情所填满。
只要她有多余的时间，每天都会抽出一两个小时来急诊科做义工，但好处是她的周末，两天完整的日子，便可以空出来学习了，有利有弊吧。
然而，布莱恩的活检结果已经出来了，脑肿瘤科医生来到布莱恩的病房，告诉了他这个坏消息。
“布莱恩，”主治大夫拉过椅子坐在了他跟前，抿起嘴角，看了布莱恩好几秒，才叹气道，“我记得三年前给你做手术的时候，你说过我不能隐瞒你任何事情，所以，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很不幸，它还是复发了。”
主治大夫面色凝重，但布莱恩却接受良好，点头：“我很好，我已经多活了三年了，您不用觉得难过。”
当布莱恩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主治大夫实在无法继续，捂着自己的双眼推门出去了。
乔希站在布莱恩的床前，也一时失语，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
“别这样看着我，这种病本来就有很大的复发率，我已经很知足了，大不了就是再做一次手术。”布莱恩看了眼她，笑着说道，反而像是在安慰她。
乔希终于理解主治大夫为什么会忽然跑了出去，这实在是太崩溃了，尤其是当病人自己这么平静地接受的时候，才是令医生最崩溃的，因为对疾病的无可奈何，三年前是他给了布莱恩再生的机会，三年后，这位主治大夫却要亲口告诉他，这可怕的疾病又复发了。
不知不觉间，乔希泪流满面，只无措地看着布莱恩，为他的坚强，也为这该死的疾病。
第25章
“需要一个拥抱？”布莱恩轻轻笑着道。
乔希叹了口气, 走近卫生间去洗把脸，这才重新出来，瞥了一眼他, 走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上级已经联系了你家长, 我想他们很快就来了，所以,我会在这里做社工, 你不用太担心，相信艾莫尔医生能够救你一次，就一定能够救你第二次！”
“好, ”布莱恩点点头, 顺势躺在床上, 给自己盖上被子, 苦笑道，“不该给我父母打电话的, 他们已经承受太多了。”
“但他们有知情权，你知道，”乔希深吸一口气,将刚才那种难过的情绪压下去，这才开口道, “有时候，病人太平静了，才是对主治医生的最大打击,或许,艾莫尔医生更希望你可以宣泄出来。”
布莱恩若有所思地点头，表示了解了。
乔希见他这边暂时没有什么事情,便要去前台那里去帮助其他的病人。
打开病房门，她便见到了正要走进病房的艾莫尔医生。
“他怎么样？”艾莫尔医生面上不见了那些情绪，哑声道。
“看起来不错，”乔希正要说自己去前台了，还是补充了一句，“这并不是您的错。”
艾莫尔医生回头看她一眼，这才走进病房。
来到急诊室门外，乔希在义工站看到了很多其他的社工。
在这里，14岁以上的孩子就可以成为社工，尤其是高中，很多学校会要求孩子每周要完成一定时长的社区服务时间，所以这里，高中生反而是最多的。
作为一个19岁的大学生，乔希还算是年龄比较大的几个人之一。
有时候会有很多西班牙裔的病人过来这里，有些人的英文不太好，就会有擅长西班牙语的高中生过去帮助他们，陪同他们一起看病，甚至还负责照顾他们。
乔希等了好一会儿，和其他高中生聊了几句，毕竟并不是那么多人需要社工服务的。
不一会儿，有一个亚裔老人拉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显然是胳膊受伤了，脸上挂着泪。
但老人在急诊室门口有些犹豫，徘徊了一阵，便有社工看到了，主动上前去问她需要什么帮助。
老人听到那个社工说了几句话，反而连连摇手，向远处走去。
那个男孩是个高中生，看到自己把老人吓跑了，耸耸肩，面上有些尴尬。
“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说什么？”几个人围了上去问道。
“我只是问她有什么可以帮到她，结果她就被我吓跑了，我长得很可怕吗？”男孩儿毕竟年龄小，忽然开始自我怀疑了。
“我想也许她是不会说英文。”乔希忽然道，“我去找她。”
现场没有看到华裔的社工，乔希便快走几步，赶了上去，也不确定老人是不是华人，便直接问道：“你好，我是急诊科社工，您是不是要给小妹妹包扎？”
大概是听到了熟悉的语言，老人也停下了步子，转头看向乔希，点头，操着一口不怎么流利的普通话道：“我给她包扎，她把胳膊摔破了。”
“她有没有保险？”乔希问道，保险是首先要搞清楚的。
“有的，有的，她父母的保险。”老人连忙说道。
这就好办了，乔希带着老人和孩子去登记，陪着她们去病房等待护士过来包扎伤口，又从前台拿了几颗糖给小朋友吃。
老人见她会说普通话，也终于放松了一些，不断地说着自己不会说英语，幸亏有她，不然就耽误了孩子。
“不用害怕，哪怕是不会说英语，我们这里这么多社工，就是专门来帮助你们的，我们都是在这里经过培训的，你有问题尽管问，刚才那个男孩还以为自己把你吓跑了，哈哈，他只是一个高中小男孩，有点点可怜……”乔希开着玩笑道。
老人听说由于自己害怕讲英语，竟然叫人家男孩子误会了，便拜托乔希去给男孩子解释一下。
乔希连连说好。
包扎的过程很快，毕竟没有伤到骨头，只是皮肉伤，小女孩的父母来的时候，她正坐在椅子上吃着棒棒糖，听她奶奶和乔希聊天。
送走了小女孩一家子，其他的社工们看着乔希的眼神都不对了。
“你会讲华语？”那个高中男孩惊呼道。
“哦，是我的第二外语，对了，她刚才不是被你吓到了，只是不会讲英语，别担心，你长得挺帅气的，怎么会吓人？”乔希开着玩笑道。
几个社工一起哈哈大笑。
看着这些小朋友，虽然个子都挺高的，但都挺单纯的，也能想到，愿意申请来急诊科来做社工的，想必也都是很有爱心的孩子。
乔希每天只能做一两个小时，掐着时间，去找义工组组长给自己签字后，便又去看了眼布莱恩。
“艾莫尔医生说他们需要给我开颅，需要我在清醒的状况下做手术，但这次会比上次的风险更大，或许会中风，会瘫痪，谁知道呢。”布莱恩轻笑着说道。
“什么时候做手术？”乔希轻声问道。
“他说尽快，不确定癌细胞的扩散速度，或许我应该早点来体检。”布莱恩再次苦笑。
这一次，乔希终于从他的面上见到了一些对于病情的担心。
“会好的，一定。”乔希小声道。
布莱恩的父母当天下午就来了，乔希也是在第二天知道的，他们并不住在F城，但F大医学院很有名，尤其是脑外科，所以，三年前布莱恩是特意来到F大医学院做的手术。
见他的父母都来了，乔希也没有去打扰，只默默地关注，希望能够听到好消息。
在急诊科抽空做一些社工工作，只是利用自己的课余时间，乔希觉得这份工作很好，不占很多时间，还非常的有意义。
尤其是，当所有社工都知道乔希的华语非常好后，凡是见到亚裔病人，所有的社工都会让乔希去。
可是，有时候就会出现很多乌龙事件，比如，亚裔里也有其他国家的，而且也并不是所有亚裔都不讲英语的。
而且，乔希现在是个白人，如果冒冒失失地对一个亚裔讲华语，很容易被认为是在种族歧视，那就麻烦了。
幸好，乔希都是先讲英语，才看看那些病人究竟是不是华裔。
刚刚带着一对非华裔国家的病人进去急诊室，出来后，乔希就给了其他人一个大大的白眼，惹得所有人哈哈大笑。
这群高中的小屁孩们一看见她这个白眼，就知道他们又搞错了。
“哈哈哈，这不能怪我们，他们长得都一样，你不是会说华语么？”他们解释道。
幸好，不久之后，急诊科这里来了一个华裔老爷爷，他其实是早年的移民，原本只会广东话的，但为了做社工，还自学了普通话，为了学普通话，老爷爷说他看了好多华国电视剧。
“您都看些什么？”乔希随意问道。
老爷爷嘿嘿笑道：“就那个后宫什么什么传。”
乔希：……
没想到老爷爷还喜欢看这类的电视剧，还拉着乔希，不停给她推荐华国的电视剧。
两人正聊着天，乔希的第六感告诉她有人在往她这边看。
但当她抬头看时，却只看到了大步走向急诊室病房的米勒医生。
乔希摇摇头，有些挫败，已经这么忙了，怎么只是随意一眼，还是会令人心烦。
社会学的科目需要大量的阅读，可以说，有时候一周的阅读都有600多页，所以，乔希如果想要让自己的大脑忙起来，是非常容易的，只需要坐在图书馆，或者自己宿舍里，疯狂阅读就够了。
既然米勒医生没有过来给她打招呼，那么，她也不要去打招呼了。
但她依然会想搞清楚，他怎么忽然便疏远了一些。
日子依然在紧张又重复中度过，一大早，乔希喂了狗，拉着三个宝贝来到固定的草地玩耍。
最近他们玩的是最简单的赛跑游戏，乔希会让他们站在一条线上，将球扔向很远的地方，最先抢到球的宝贝，会得到乔希的额外小玩具的嘉奖。
是的，有时候，乔希会给狗狗们准备一些小毛绒玩具或者皮球，他们喜欢这些玩具。
他们不明白计分法，乔希是按照谁胜的次数多来算分的，但狗狗们根本就不明白，有时候是杰克，有时候又是曲奇，有时候又是邦尼拿到奖品。
最开始，狗狗们不理解，总是会生气，认为乔希偏心，于是乔希就想了一个办法，谁胜利一次，就给谁身后的地上放一个小球，最后，她会认真地数球，让狗狗们明白规则，就是，谁最后的球数最多，谁就能拿到奖品。
也不知道狗狗们听懂了没，反正，乔希是尽力了，后面他们也渐渐习惯了，再也不会生气了，但对自己的奖品玩具占有欲特别强，一点都不让其他狗玩耍。
和狗狗们玩了一会儿，乔希苦笑着坐在地上，心想：我都穷成什么样子了，竟然还有闲时间想些乱七八糟的，更可笑的是，越活越幼稚了，还和别人生气，真是出息了。
时间会冲淡一切吧，乔希如此想到。
又是一年暑假之际，F大的暑假时间很长很长，长到乔希有些不习惯了。
距离上次回家，又是一年，乔希决定这次多住几天，总是不回家，这样显得不太正常。
没有提前给妈妈打电话，乔希再次买了很多给弟弟妹妹的零食回家。
远远地，乔希便从栅栏外看到正在玩水枪的弟弟，两个人光着膀子，互相发射水枪，好不快乐。
见到是她，弟弟里奥和诺亚竟然都跑过来冲着她发射水枪，嘴里不断喊道：“攻击，攻击！”
于是乎，乔希还没有进门呢，衣服便全湿了。
这俩皮猴子，见她浑身湿透了，竟然嘻嘻哈哈地跑了。
乔希无法，一边往里走，一边大声喊道：“妈妈，妈妈，里奥和诺亚跑去哪里了？”
乔希快被气疯了，今天因为要回家，专门穿的一件白衣服，现在全贴在身上了，一会儿一定要抓住他们！
“上帝，是他们干的吗？我刚才听见他们跑上楼了！”妈妈抱着妹妹，站在冰箱跟前，一眼便看到了她湿透的衣服。
毕竟不是真正的19岁，乔希自认为自己还是很有成年人的气度的，走过去，将手里提的东西放在餐桌上，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和小屁孩一般计较。
回去自己房间，换上了一条裙子，她把衣服拿去洗衣房去洗。
也不知道这俩孩子上去玩什么去了，乔希在楼下和妹妹玩了一会儿，晚餐的时候，才终于见到了下班回家的爸爸，和一直在楼上打游戏的俩小子。
这俩完全像是没事人似的，吃饭也是照旧抢来抢去，仿佛这是什么有趣的游戏。
乔希一边吃饭，一边悄悄瞥他们一眼，心里正琢磨着如何教训他们一顿。
“你暑假还在实习吗？”爸爸开口问道。
“是的，不过，莱维特教授说今年可以让我做技术员，技术员有一些工资，虽然不高，但可以够我生活费，另外，我一直在遛狗，所以，生活费没有问题，家里还好吗……”乔希把自己最近做的事情和爸爸交代清楚，省得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担心自己没有钱了。
“家里一切都好，我昨天跑了一趟D州，昨晚路况不太好，你知道吗，今天早上，一道闪电在我面前砍断了一棵树……”爸爸想起了自己今天惊心动魄的一刻，和家里人分享着。
所有的人，包括两个男孩也在认真听着，这听上去太危险了，但没有办法，爸爸就是开长途运输车的，是替食品公司给各州送货的，这是他的工作。
乔希其实和这两个弟弟不熟悉，但不论怎么样，她现在都是他们的亲姐姐，她准备多住两天，和弟弟多相处一些时间。
所以，第二天下午，两个男孩在充气泳池里游泳，见她在家，便随意邀请她一起来玩的时候，乔希想了想便同意了。
乔希没有泳衣，柜子里是有的，但乔希还是去街口的超市买了一件最普通的黑色连体泳衣。
里奥原本就是随便问问她，平时他们一起玩的时候，也会邀请妈妈，总是会被妈妈以要看妹妹的理由而拒绝，没想到，这个一年回家一次的姐姐竟然就这么同意了？
其实，乔希还挺喜欢游泳的，曾经也尝试着游泳减肥，结果越减越肥，主要是游泳完饿得慌，就会吃得更多。
家里的充气泳池不大，两个小男孩在里面绰绰有余，再加一个她，就稍稍拥挤了一些。
想起昨天自己被水枪攻击了，乔希刚刚入水，便猛然开始给两个弟弟泼水，像疯了一样，让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两个弟弟吓懵了，完全没有防备，被泼得满头满脸都是，还呛了一口水。
“咳咳咳……”里奥把脸上的水抹干净，冲着乔希大喊道，“乔希，你是不是疯了？”
“噗哈哈哈……”乔希因为刚才的猛然攻击，太久没有做剧烈运动了，竟然还有些喘，“谁叫你们昨天一起拿水枪攻击我的？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里奥：“……”
诺亚：“嘿嘿嘿……”
和弟弟玩了一会儿，乔希便打算起身了，大夏天在户外游泳简直是美白的最大克星。
刚刚从水里出来，栅栏外便有人喊道：“嘿，乔希，你回家了，好久不见。”
乔希猛然回头，看到栅栏外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孩，看上去和她一样大，头发有些卷，脸上有些小雀斑。
应该是原主的邻居，乔希有些紧张，低头看见自己还穿着泳衣，抓过身边的浴巾裹在身上，挥手道：“嗨，那个，我去换衣服。”
“好，我等你，快点出来。”那男孩扬起笑脸道。
乔希：“……”她好像没有答应要出来吧？
不论怎么样，乔希知道自己总是逃避去接触原主认识的人也不是办法，就少说话，多观察吧。
很快换好了衣服，乔希打开栅栏门道：“什么事？”
“杰西卡家有派对，你要不要去？”男孩笑着问道，试图去拉乔希的手。
乔希懵了，一想到要见那么多原主的邻居和朋友，就有些慌，将手藏在身后，尬笑着道：“我还有事，你们去玩吧，拜拜。”
不去看男孩面上失望的表情，乔希决定还是待在房间里和妈妈说说话吧，省得又遇到熟人。
特意多待了两天，乔希再次给了妈妈500刀现金，就说自己现在有工作，能赚钱。
妈妈没有拒绝，虽然每次看着她的表情都有些不理解。
乔希苦笑，这就是她不爱回家的原因，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是很大的，家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呢。
这次来莱维特教授的实验室，乔希是以技术员的身份过来的。
莱维特教授特意让秘书帮她办理了工作证，不是实习证，而是工作证，工资是三万三的年薪，当然，乔希只需要工作三个半月，扣除税后，她大概能拿到不到6000刀的工资。
这是初级技术员的工资，乔希对于这个工资已经很满意了，毕竟莱维特教授这种就完全是在自己的权限内，给予了她最大的帮助。
作为一个大学生，她既没有大学文凭，还只能临时工作三个半月，本来就只能作为实习生而已，现在，每个月能拿到2000多刀，真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像是第一次来这里实习，去年的三个月实习，她已经对基础的实验方法很有经验了，但是这次阿曼达走了。
阿曼达已经做完博后了，应聘去M州州立大学做助理教授了。
所以，此时的阿曼达和她男友在海边度假。
实验室现在已经有两个长期的技术员了，都是做了十几年的，乔希这个临时工便跟着这两个技术员一起学习。
乔希喜欢收拾实验台，会在每次下班前仔细检查那些试剂保存是否完好，一切器材是否回归原位，大概是有些强迫症吧。
原本这些都不是她的工作，按照规则，应该是每个人将自己使用的器材归位，但乔希总是看到那些脏乱就无法忍受。
但她忽略了一件事，这么继续收拾下去，那些研究生，博士生，越来越懒了，彻底把收拾的任务交给她了。
乔希：“……”
她忽然有些内疚了，因为她只做三个月，这么一走，实验室不就会乱了套了……
但让她现在不收拾了，好像也有些太晚了，可能还会和那些同事闹矛盾，乔希有些头疼，想起自己上辈子办公室的那些生存之道，难道是这辈子变成了学生，思想也变得更单纯了？
乔希晃晃脑袋，决定不去想了，只踏踏实实地做实验，希望这一次能在几篇高分文章上加上自己的名字。
几次实习证明都不如一个文章上加上名字来得更加直观吧。
所以，乔希宁愿多干点活，多学点，毕竟她和其他两个技术员的目标是不一样的，人家是为了赚钱，自己是为了加名字。
所以，不论是哪个同事有实验，她都是能帮就帮。
这边忙起来了，急诊科的义工工作就只能暂停了，但遛狗师还是可以正常进行。
不敢直接去问布莱恩的手术结果，乔希只能偷偷去打听。
当听到布莱恩手术算是成功，但半瘫了，需要进行二次手术的消息后，乔希还是有些受不了。
她就觉得自己是在自己找罪受，为什么要去打听布莱恩的手术，难道不能等他病好了，主动联系她，再次出现在楼长房间门口，敲响她的门吗？
她并不打算去看他，因为知道他的父母都在病房，也许这样，她还能假装布莱恩还是那个即使听到坏消息，也能够面不改色的男孩儿，会面无表情地告诉她''大不了再做一次手术''的那个男孩。
实验室有些时候需要加班，乔希不好总是麻烦保安送她回家，想了想，咬咬牙准备去买一辆二手车，这样，下次不论是实习还是加班，都可以把车子停在医学院的停车场里，而从停车场上来就可以直接到实验室了，还是挺方便的。
既然做了决定，乔希也不犹豫，便干脆麻烦弗兰克和她一起跑了一趟二手车行。
弗兰克现在去了J大医学院，也是在F市的，但和F大，几乎是在城市的两端。
“你为什么不贷款买辆新车？旧车经常会有一些毛病，修理起来也很麻烦。”弗兰克建议道。
二手车行在F市西边，开车大约半个小时，是她找到的评价最好的车行。
“实话说，我并不喜欢贷款，我现在几乎要被那些贷款压得喘不过气了，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赶紧还完所有的贷款，让我无债一身轻。”乔希拍着胸口说道。
弗兰克瞥她一眼，非常无语道：“那你申请双学位吧，不用贷款。”
本来是随意的一句玩笑话，结果，乔希却郑重点头道：“是的，我是一直有这个想法的。”
弗兰克：“……你疯了吗？那个要读八年！”
第26章
“我知道啊, 读八年，可是没有贷款，我再做点兼职, 说不定就能把大学的学费全部还上，我可不想要退休了还在还贷款, 那会使我喘不上气的！”乔希无所谓道，仿佛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是, 事实上, 这些在弗兰克的耳朵里，就是怪异至极，这也不是说谁对谁错, 只能说大家的消费观不一样吧。
所以,在乔希和销售挑二手车的时候,弗兰克便一直坐在她身旁,静静地看着她，就好像她是个外星人一般。
“什么？”乔希一直忍着没吭声,直到给销售选定了两辆符合条件的车后，这才转过头来怒瞪着他，说道。
弗兰克眨眨眼, 看向前方，开口道：“很好, 等你可以独立成为脑神经外科医生的时候，我相信你已经40岁了！”
“ 40岁就40岁，那又怎么样？”乔希转头面向销售。
销售已经准备起身带他们去看车了, 此时看见两个好友在吵架, 顿时不知道要不要提醒他们一声。
还是弗兰克率先起身，只撂下一句话：“你知道就好。”
乔希也跟着往前走去,走到他身边时，才无奈道：“其实也不全是省钱，我想成为脑神经外科科学家，我想要探索更加好的治疗脑瘤的方法，而不只是做手术！”
快走几步，乔希给了他一个背影，又忽然转头补充道：“这些事情总是需要有人去做的，那么，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车子挑得很快，乔希不在乎车的外观，只关注这车有没有出过交通事故大修过，价钱是否合理，其他的都没有什么挑的。
挑中了一辆白色的二手R国车，主要是这车修理费便宜，试了一圈车后，乔希便和弗兰克兵分两路，直接开回了学校。
当然，两人提前说好了，乔希要请弗兰克吃饭的，便一起在30街街口的那家餐厅吃了顿饭。
既然说到了双学位，乔希便觉得应该提前和莱维特教授搞好关系，毕竟，她是准备以后申请他的双学位的。
想到这个，乔希又想起她好像和老板不怎么聊天啊，主要是见面次数太少了。
除了有问题的时候，乔希会去问他问题，但基本上也是发邮件，毕竟老板总是在他的办公室，也不好整天去敲门。
想到这个，乔希就觉得窒息，就像害怕老师一样，她对老板这种生物也一般都是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的，虽然说莱维特教授真的帮了她很多忙。
记得穿越之前，有一次甲方投诉，说是他们老板看到投放的广告词了，根本就没有被甲方审批过，结果内容不符合他们的预期，乔希被自家老板叫过去批评了。
乔希当时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这文案也是她想的，但已经给甲方审批过了呀，事情是在一个星期后，才被众人发现，是甲方经理自己改的广告词。
没办法，老板批评也已经批评了，总不能把那些话再收回吧，谁叫人家是老板呢，打工族就受着呗。
但是，现在她必须转换想法了，要不然双学位不好申请啊……
记得上次，教授好像还挺喜欢吃甜点的，尽管觉得有些羞耻，但乔希又觉得，就像麦卡锡教授说的那样，如果她不去教授跟前刷脸，人家凭什么要录取她啊？
所以，乔希下午找了个空闲时间，去买了两杯咖啡，和一些甜甜圈，也不知道教授喜欢吃什么，但上次在茶歇会上，他确实吃了两块甜甜圈的。
“咚咚咚——”这是乔希第一次不是来问问题的敲响了教授的办公室。
“请进——”莱维特教授经常待在办公室，不是在看论文，就是在给博士生改论文，要不就是在回复邮件。
乔希也不多话，举起自己手中的咖啡道：“我刚才有些困，去买咖啡，顺便帮你买了一杯，我还记得两包糖，两包奶，没错吧？还有甜甜圈。”
莱维特教授显然是有些惊讶，不过也没有多做犹豫，径直接了过去，放在电脑一边，顺便道：“我记得你还没有发第一个月的工资吧？”
第一个月的工资？
啊，乔希想起来，实验室这边就是第一次发工资的钱要来请客。
原来是莱维特教授误会了，乔希连连摆手：“还没有，但我忽然想起你好像挺喜欢吃甜甜圈的。”
“那谢谢你。”莱维特教授也没有客气道，当着她的面喝了一杯咖啡，这才道，“最近工作还顺利吧？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什么问题，我有问题都会问问其他同事，或者发邮件问您，总是过来打扰您，害怕打乱您的思路。“乔希也顺势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见他并不拒绝交谈，便随意说道。
“不会，我在看论文，你知道，我们这个行业，不可能闭门造车，还是需要大量的阅读，你也是，我记得你说过你以后要申请医学院，更加要多读论文，每天两篇，这是最低要求。”莱维特干脆转过身来，摆出一副要和她长谈的架势。
说不紧张是假的，乔希就是在硬撑着，天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和同事说话就很自然，为什么和老板说话就这么难受？
听到莱维特教授说每天的论文阅读量，乔希便干脆问道：“教授，如果我申请你的双学位的话，从现在开始，我要做什么？”
莱维特教授挑眉：“哈，双学位吗？至少要读八年，你知道上一个我的双学位读了几年吗？”
“八年？”乔希试探道。
“十二年都没有发够文章数，他放弃了，现在去了一家制药公司，所以，你先考虑清楚了，再来申请吧，这是一条不归路……”莱维特教授摇头道。
看起来他曾经见过太多没有读完的学生了，有些不好的印象了，乔希已经给他提过了，不论怎么样，她肯定是要申请他的双学位的，所以，他最好是提前知道了。
“那我除了准备申请材料外，现在开始每日阅读两篇论文？”乔希试探道。
论文肯定是要读的，毕竟她以后是要搞研究的。
莱维特教授瞥她一眼，那一眼意味不明：“好，你先去读吧。”
然后，乔希去读了，对不起，她话说得太早了，虽然预科学了生物学，但不好意思，专业词汇太多了，只查词汇就花了她一天时间，怎么可能一天读两篇？还要每天坚持？
乔希叹气，但已经说了这些话，再说这些本来就应该读下来的，能读多少先读多少，就不信她不能越读越快！
她不仅仅是自己读，更要光明正大的读，读完还要写阅读笔记，不懂的地方，还要拿过来去问教授，就是要让他知道自己有多么多么刻苦，多么多么上进，这么好的学生你都不要吗？
第一次发工资，是从秘书那里领取了一张支票。
乔希特地去M国银行，把支票存进银行卡里，转身便去买了很多甜点和咖啡，这是请整个实验室的。
“恭喜，乔希，继续加油！”
“乔希，好样的！”
“哇哦，太棒了……”
乔希和同事们在休息室里一起分享甜品，还特意拿了一份去给莱维特教授，结果，他说他要出来和大家一起吃。
但他只是走了个过场，吃了一块布朗尼，拿了一杯咖啡，便又钻进了办公室。
等老板走了，大家才开始放松聊天。
“你知道，我昨天半夜突然想到一个课题，就想着发过去他邮箱问问能不能做，”来自F国的博士后道，“结果，他竟然在一分钟之内回复了我的邮件，我看了看时间，是半夜两点回复的。”
乔希：“……”
“所以说，为什么他已经这么厉害了，还这么拼？”有人问道。
“咳，我听说他不会自己买衣服，所有衣服都是他老婆给他每天准备好的，他老婆生孩子的那天，他也在办公室里……”
乔希：“……”
乔希有些懵，难道这就是她以后的生活吗？好可怕！
不论怎么样，乔希都没有退路了，埋头干活，天天阅读，总之，一切为了申请双学位！
三个半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当乔希最后一次拿到工资后，剩下的一半工资要下个月才能在秘书处领取。
秋季入学，乔希已经是一个大三的学生了，这学期她的主要工作就是继续做义工，保持好的GPA，每日保持大量阅读。
开学后，学生们也渐渐将空空的西蒙斯大楼填满，乔希总算觉得大楼有了些人气。
这三个月，她就像是生活在一栋鬼楼里似的，胆小的人都不敢住。
刚开学，乔希便接到了来自于2200社区医院的来电，护士在电话里说让她记得来体检。
体检吗？一年一次，此时听来竟然有些陌生。
要预约体检，那就是说，她又要见到米勒医生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竟然有些紧张，所以，他会像是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公事公办，是一个带给病人温暖的好医生呢，还是，像是一个好久不见的老朋友，互相打过招呼？
这几个月，她每天都在两点一线，除了宿舍楼就是实验室，而且她现在有了车，车子直接可以停在实验楼的地下停车场里，所以，这段时间，她一次也没见过米勒医生。
是她曾经说过，交给时间去慢慢淡忘，可是，现在这个这么紧张，这么不知所错的人又是谁呢？
不论怎么样，自己的身体是不能开玩笑的，再说了，免费的检查，还是要去的。
于是，乔希在护士那里预约了明天一大早的体检。
结果，就是这个预约，害得她失眠到3点才睡着。
第二天，乔希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来到了2200社区医院的三楼。
在等待米勒医生的时候，乔希时不时地就会去偷看入口处，想象着他穿着白大褂的样子。
然而，不久之后，入口处确实走来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医生。
当两人视线相对，那位女医生对着她招手道：“嗨，是艾登小姐吗？”
乔希连忙走过去，不知道她为什么找她。
“是这样的，米勒医生最近出差了，今天将由我来帮助你完成你的体检工作。” 医生笑着说道。
乔希离开社区医院的时候，脑袋空空的，好像自己忽然变成了一个没有思想的机器人，听着那位医生的指示，一步一步地完成了所有的体检项目。
为什么偏偏是她预约体检的时候，他出差了呢？
乔希不禁开始胡思乱想，难道他是故意的？
所以为什么呢？
回到宿舍，乔希对着门口的穿衣镜，自己观察自己，镜子里的人比两年前瘦了一些，也许是因为吃得简单了，脸上的皮肤也变好了，五官没有多么的出色，但看起来还是挺舒服的。
乔希摸摸自己的脸颊，两年了，早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可是她并没有穿越回去，原主也没有回来，所以，她现在就是原主，原主就是她。
乔希决定放过自己，不论他是不是故意避开她，她都会把他忘记。
正式开学了，乔希趁着午休时间，又去给急诊科义工组长打了声招呼，开始恢复每日抽出一两个小时的时间来这里做义工。
好几个月没有来看布莱恩，是乔希特意不想问，她总是想着只要她不去问，说不定下次去见布莱恩的时候，他已经出院回家，并且已经恢复健康了。
在休息室找到了吃午餐的艾伦，艾伦正一边看传呼机，一边往嘴里扒饭。
“哪个病房呼叫你了？”乔希本来就是过来找他打听布莱恩的情况的，结果就看见了这样一幕。
“不重要，22床是个惯犯，又开始闹了，这个月他已经住过七次急诊室了。”艾伦瞥她一眼，无奈说道。
“行，你先吃饭，我帮你去看看，你吃完了再过去。”乔希干脆说道。
“好，我很快就来。”艾伦招手，加快了扒饭的速度。
乔希看得直摇头，一边大步往22床走去，还没到门口，果然就听见22床在那里骂护士，骂艾伦。
“病人在这里快要痛苦死了，为什么医生都不在？你们就这么看着我痛得死去活来吗？”病人坐在病床上，声音粗犷，生怕门外听不到他的大喊大叫。
乔希走近了，给了护士一个疑问的表情。
护士双手摊开：“没摔东西。”
乔希点头，推开门后，又赶紧让开，生怕他忽然朝门口扔东西，等了两秒，见他并没有暴力倾向，只是骂骂咧咧而已。
朝四周看了眼，果然没有看见保安过来，她这才大步走了进去，当看见病人的那一刻，几乎无法将听见的声音和这个清秀的男孩搭配在一起，怀疑自己搞错了。
这男孩看上去就是个高中生的样子，表面上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但他就一直喊疼，说他全身都疼。
乔希便想起了之前实习的时候，听说过疼痛症，病人最后几乎都是不断地吃各种止疼片，有的人会药物依赖，最后甚至药物过量而导致肾衰竭。
所以，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乔希刚才积攒起来的火气便烟消云散了。
有时候，病人只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而已。
见有人过来了，但是个穿着义工制服的女孩，男孩面上带上了失望，粗声道：“我的主治医生呢？为什么没有人管我？”
“他马上就到，我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在奋力往嘴里扒饭，我便自告奋勇，说先来看看，生怕你遇到了紧急事故，你知道，我去年还在这里实习，还是知道怎么急救的……”乔希随意地聊着，尽量让他转移注意力。
她说话的语气平缓，没有着急，也没有敷衍，男孩儿也渐渐冷静了一些。
但这份冷静坚持不了多久，因为他真的太疼了，要不了几秒之后，他脸上的表情便变了，双手紧握，显然是在忍受着什么。
乔希伸手，握住他的拳头，轻声道：“没关系，你疼就喊疼，这是你的权利，我们会尽力帮助你，但你也要知道，我们并不是不愿意给你大剂量的药剂，因为那些都是加速你死亡的药物，你要相信医生，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
男孩被她抓着双手，听着她不断在身旁说着什么，情绪平静了一些，但平静下来后，就不停地哭泣，哭得满脸泪痕。
在艾伦推门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样诡异的一幕，乔希抓着病人的双手，病人一直在哭。
不知怎么的，艾伦就被逗笑了，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应该笑，连忙转身出去了，但此时乔希已经注意到他了。
“你们继续，我一会儿再来。”艾伦示意道。
乔希：“……”
也不知道是疼痛过去了，还是男孩想明白了，伸手把自己眼泪抹干净，瞪着眼睛，看了眼被握住的手，又抬头看看乔希。
乔希这才惊觉，自己竟然一直抓着人家的手，赶忙拿开后，低头发现，人家的手都被自己抓红了，上面甚至还有手指印！
乔希：“……”呃，她有些尴尬。
“我想休息一下了。”男孩顺势躺在床上，将被子蒙在了头上。
乔希这才出门去叫艾伦进来。
“干得不错！”艾伦笑着说道。
“他只是个孩子，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乔希不禁问道。
“常年剧烈神经性疼痛，目前只有药物控制会有些作用了，可是剂量一直在加大。”艾伦面色凝重道。
乔希有些怔愣，在艾伦进入房间后，这才想起来还没有问布莱恩怎么样了。
于是，她只能找护士问了布莱恩的新病房，在门口等了一阵，发现没有人出来，这才敲门进去。
布莱恩的父母没有在病房，只有他一个人在病房里。
可是布莱恩背对着她，坐在窗边，看着楼下的那一片草坪。
大约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布莱恩转过头来。
“嗨，今天觉得怎么样？”乔希打过招呼。
布莱恩头上的纱布已经拿掉了，伤口已经愈合，至少外表看上去应该是好的。
但是，今天的布莱恩就像是不认识她一般，瞥了她一眼，便转头又看向了窗外。
乔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干脆来到了他的正面，看着他的双眼道：“布莱恩？”
但是，他依然没有回应。
乔希有些受不了了，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口气冲去艾莫尔医生的办公室，连门都没有敲。
艾莫尔医生此时正坐在办公椅前，看着墙上的几张造影图片，比对着什么。
见她进来，便意识到她是过来问布莱恩的事情的。
“布莱恩，他——”乔希急切地问道。
“扩散了，第二次手术我清除了病灶，可是还是扩散了。”艾莫尔医生闭上眼睛，轻声道。
这一刻，乔希仿佛再次回到了上辈子，和奶奶的主治医生询问病情的时候，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还有多久？”办公室里太过安静，乔希仿佛能听见心脏那剧烈的跳动声。
“三个月，他忘记了很多事情。”艾莫尔医生轻声道。
乔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医生办公室，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从心底深处升起，她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因为害怕，而故意逃避去看他。
如果前几个月就去看过他，尽管她会害怕，会难过，会哭，可是，至少他还会记得她。
现在，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自己认识的男孩，就这么生生把自己给忘记了。几个月前，他还是好好的，几个月后，他却被医生宣告了只剩下三个月的生命。
乔希接受不能。
来到布莱恩的病房门前，他的父母坐在床边陪着他，他们已经打算出院了。
乔希走上前去，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是布莱恩所住的宿舍楼的楼长，是我送他来的这里——”
“你是乔希对吗？布莱恩给我们说过你。”布莱恩的妈妈苦笑着说道。
这不是一个寒暄的好时候，乔希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才继续道：“我能知道你们之后的打算吗？”
“已经试过了，什么办法都没有了，这里是全M国最好的脑肿瘤科医院，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或许我们会找到临终关怀机构，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布莱恩的父母非常伤心。
尽管不是个好时机，但乔希心里那些因为没有提前来看布莱恩的后悔，令她做出了一个决定，便道：“我是临终关怀机构的社工，如果你们需要，或许可以给我个可以陪伴他的机会，我因为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故意没有在几个月前来看他，我不该这么自私……”
第27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乔希的表情太过悲痛, 布莱恩的父母情绪反倒渐渐平息了下来。
经过和临终关怀机构的商量，布莱恩的父母为他在F市租了一间房子，而为了陪伴布莱恩, 他们也暂停了工作，打算在F市陪伴布莱恩。
这一次, 乔希没有逃避，她主动申请了周末过来担任布莱恩的临终关怀社工。
这是自上次离开后, 她第一次主动申请这样的一份社工的工作, 为此，她暂停了急诊科的义工组工作。
布莱恩的生命进入了三个月的倒计时，乔希照顾过脑瘤病人, 也做过社工, 甚至还有急救科的急救常识, 再说了, 她还是布莱恩的楼长，再没有人比她更加合适这一份工作了。
第一天的时候,乔希不论和布莱恩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
“艾莫尔医生说他大脑有损伤，很多事情不记得了。”布莱恩的妈妈解释道。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和他说话，他是一个很好的男孩,上帝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乔希说好了，不要在布莱恩的父母面前哭，可还是忍不住。
本来是为了照顾布莱恩的,结果,最后两个人面对着布莱恩一起哭。
回家的路上，乔希一边走一边敲自己的头, 觉得自己主动找罪受的样子，简直蠢透了。
布莱恩现在住得并不远，就在威尔河边的公寓楼里住，是他父母特地租的这里，就是为了离乔希可以近一点。
乔希平时也可以过来看他，但周内学习任务很重，还是需要和其他社工一起替换。
天天经过威尔河，乔希每天都会路过那家全透明的健身馆，也不可避免的看见了米勒医生。
每次看见他，她也只是略微扫过一眼，不想给自己增添烦恼。
可是，这日，她周日从布莱恩的公寓往回走时，再次看到了站在酒吧门口的米勒医生。
此时，米勒医生双手抱胸，靠在墙边，他的身旁地上，坐着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一头金发，身材窈窕，五官很是出众，但却每次都是坐在地上。
是的，乔希记得那个女孩，很久之前，大约是一年多前，她就看到过这一幕，只不过，上一次，米勒医生是在打电话，这一次，他却靠在墙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乔希没有走近，只远远地看着，等着他们离开，因为这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
正在她考虑要不要从旁边公园的路绕一大圈的时候，面前的场景终于变换了。
是另外一个男人走过来，接走了坐在地上的女孩，之后，米勒医生似有所感地抬头，远远看向她的方向。
乔希条件反射一般，往河边走远两步，让威尔河的桥挡住她的身体。
特意等了一阵，她才敢走到桥上，果然，酒吧门口已经没有人了，这才穿过大桥，往校园走去。
回到宿舍，乔希越想越不舒服，说好了要放过自己，为什么总是要被她看见他。
想起上次她去体检，他去出差了，尽管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她想着下次去体检，看见了他也会很尴尬，还不如彻底不要为难自己。
于是，乔希当机立断，便在网上找了F大医学院医疗网络1200街的家庭医生，当天就给自己预约了和新的家庭医生见面，并给保险公司打了电话，将自己的家庭医生信息也顺便改了。
要换家庭医生，每个病人都需要和新的家庭医生见面，因为所有的信息都要重新录入。
乔希知道自己特别冲动，而且非常的幼稚，可是只有这样做，她才会觉得解气。
新的家庭医生是一个40多岁的女医生，这边离F大校园很远，是走路需要至少一个小时的路程。
乔希难得奢侈地坐了公交车，晃荡了半个小时来到了1200街区，又跟着导航走了四条街，才终于在一个非常隐蔽的街区公寓，找到了这家家庭医生的住址。
见了自己的家庭医生，乔希被问了无数个有关自己身体状况的例行问题后，才完成了更换家庭医生的整个程序。
出了公寓楼，乔希便看到了街道上停满了汽车，连个空位都找不到，这就是为什么她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自己开车过来的事情，因为老街区这边根本就不好停车。
所以，她平时只有去实验楼那些有停车场的地方才会开车。
走在回程的路上，因为完成了一件自以为是的复仇计划，乔希都被自己给无语死了，这是要幼稚到什么程度，才会做出这么可笑的事情啊！
这以后来看个病，岂不是麻烦死了！
她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可怕？
街心小广场有座本杰明雕像，乔希顺势坐在了雕像跟前，捂着自己的额头苦笑，这下满意了吧，开心了吧？
雕像的对面是这个街区的警察局，周边有很多非常精致的小店，乔希很少来这边，便干脆站起身来，去这些小店里随意逛逛，焦躁不安的情绪倒是平息了不少。
既然已经换了家庭医生了，乔希也不纠结了，这学期好好做实习，下学期就要开始准备医学院入学考试，没有时间给她耽误了。
时间匆匆而过，也许是太过于关注，也或许是每日里，她不是在学习，就是周末去看望布莱恩，日子每一天都差不多，所以才觉得日子过得这么快吧。
平凡的日子里，每一天都在努力，便不会觉得无聊，因为每一天都在进步，都在收获。
这一个月以来，乔希每一次都会和布莱恩说很多话，说自己的生活，说西蒙斯大楼那些每天都为鸡毛蒜皮事情而找她的学生，说布莱恩的专业，说自己未来的目标，还说自己后悔没有在合适的时间去看布莱恩的事情……
布莱恩很少说话，但也并不会讨厌她说话，不论是谁说话，他都会在一边听着，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也不会乱发脾气。
他的状态看起来很好，但乔希知道，有些病症是无法从外表看出来的。
这天，她向布莱恩的父母请示了，说要带着他去周边逛逛。
他的父母点头同意了。
其实，乔希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这么一个大个子的男孩，万一犯病，她也不敢保证自己可以管得了他。
可是，整天待在房间里，又有什么意思呢？
防止意外的发生，乔希一路上拉着布莱恩的手臂，沿着市场街走，也不敢去人太多的地方，就来到市政厅广场，看看那些踩着滑板的少年，观察一阵那些喷泉，再稍微散散步。
布莱恩一路都表现得非常安静，也很听话，会跟她一道坐在台阶上。
乔希便指着街角的那家冰淇淋店道：“我上次吃过那家的冰淇淋，确实不错，你知道吗，我上次在报纸上看见它们在招加盟店，我什至想过要不要去开家冰淇淋店，毕竟我太想还银行的钱了，可是呢，我又想了想，我又没有本金，我怎么可能开加盟店呢？这可真是一个恶性循环，穷人永远都是穷人，富人就能用钱来生钱……”
知道布莱恩都能听懂，他只是不愿意说话罢了，乔希便不断地给他说话，但说着说着，她便发现布莱恩一直盯着那家冰淇淋店看。
“你是不是要吃冰淇淋，那家的蓝莓冰超级棒，不过吃完后舌头就会变成蓝色，你要不要试试？”乔希抬头，看着他的双眼问道。
原本想着，他不说话，她也是肯定要去买来给他尝尝的，结果，布莱恩忽然点点头，道：“想吃。”
乔希猛然抬头：“好，我这就去给你买来！”
由于太激动，乔希几乎蹦了起来，准备跑去给他买，却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便又伸手，拉着他的手臂，笑着道：“我们一起过去吧？”
“好。”布莱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抬腿和她往前走去。
这一刻，乔希的心里满满的，哪怕他只是开口说话了，哪怕只有一两个字而已。
给自己买了树莓冰，给他买了蓝莓冰，乔希又拉着他回到市政厅，坐在台阶上。
两个人慢慢品尝着手里的甜品，乔希一边吃，一边看他。
布莱恩吃得很慢，他的嘴巴和舌头果然都变成了蓝色的，如果是万圣节，这都可以装扮成青面獠牙的鬼了。
乔希不禁开心地笑了，觉得就很好。
笑得太开心了，她这才发现对面的布莱恩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呆呆地看着她。
“什么？”乔希奇怪道。
“吸血鬼。”布莱恩指着她的嘴巴说道。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拿的血红色的树莓冰，又看看布莱恩的蓝色嘴巴……
乔希：“……”
成功把布莱恩带回去还给他的父母，乔希得到了下次再带他出去逛的允许。
乔希心情好极了，比自己中了特大奖都开心。
当然，特大奖是没有的，只有特大的考试！
周末两天，乔希干脆都拉着布莱恩出去逛，有时候请他吃一些自己觉得好吃的街头小吃，有时候带他在附近一些博物馆去看看。
这天，她特地开了车载着布莱恩去F市博物馆去逛。
这里不仅有最大的博物馆，风景也非常优美，尤其是周末有很多人来这里约会或者聚餐。
乔希为了防止别人撞到布莱恩，会专门挑人少的地方，比如这家咖啡馆的后院。
这边的后院连着一片池塘，池塘里有些鸭子在戏水，乔希便拉着他坐在池塘边，随意地坐在木头阶梯上，看鸭子也可以看很久很久，晒晒太阳，喝杯咖啡。
布莱恩也不会觉得无趣，还指着一只白天鹅道：“它很美。”
晒了一下午的太阳，直到夕阳西下，乔希才和他一起往回走。
车子便停在博物馆对面的街边。
却好巧不巧的，时隔几个月后，乔希再次碰到了米勒医生。
他和几个朋友，也许是朋友吧，他们似乎刚刚从博物馆里面走出来。
乔希在那群人中也看见了那个很漂亮的女孩，所以，这是朋友聚会吧。
远远地，米勒医生似乎向她这边看了过来，乔希连忙拉着布莱恩坐进车里，关上门，再钻进了驾驶座里，头也没回地，将车子开进了向左转弯的车道上。
布莱恩的情况比预想的好一点，但还是渐渐地开始恶化了，父母将他送去了医院。
他的情况一天没有一天好，乔希也时不时地来看他。
那天，布莱恩坐在床头，忽然转过头来，对着乔希道：“我记得你，你是我的楼长乔希。”
他走得很快，从送进医院后，一个星期内，一切仿佛都按下了加速键。
乔希捂着双眼，这次她一点也不害怕别人嘲笑她，她就是爱哭，再说了，谁又认识她呢？
一路哭着走回去，她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乔希心里空落落的，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仿佛除了心里那个想要成为一名脑神经外科医生的想法外，再没有任何可以吸引她注意的事情了。
她变了，不再是那个主动去融入学生生活的她了，主要是提不起精神。
但她还是会主动发言，主动去骚扰她的教授，因为这些非常重要，比她的心情都要重要。
谁管她究竟开心不开心呢，地球又不会因为她伤心而停止转动，时间也不会因为她心情不好，而停滞不前。
她没有去参加布莱恩的葬礼，因为她始终记得布莱恩的那句话“我记得你，你是我的楼长乔希。”
她想，那便足够了。
再次回到了急诊科的义工组，义工组的义工们有很多人都换过了，毕竟没有人会一直在一个地方一直做同一份义工。
而且，那些高中生，总会因为毕业，去到不同的大学，会离开急诊科，会离开F市。
但是，那个华裔的老爷爷还在这里，幸好，还有她熟悉的义工。
“怎么好几个月没有见到你，你去了别的医院吗？”老爷爷问道。
“我去了临终关怀机构，送走了一个好朋友。”乔希平静地说道。
此时，她忽然想起了布莱恩那平淡的样子，似乎被他对待生死的态度所感染了一般。
“节哀顺变。”老爷爷安慰道。
“您是一直都在这里吗？”乔希也随意地和他聊着。
其实，这里离华埠有些远，所以并没有很多华裔过来这边，大多数都是需要西语系的翻译。所以，乔希才这么问他。
“不会，我做半年吧，这边医院比较大，可以学到的东西也多。”老爷爷笑着道。
乔希觉得他很厉害，就连很多的二代都不会讲普通话了，但老爷爷硬是靠着看电视剧，把普通话给学会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对待自己喜欢的事情，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不论你的年龄有多大，只要坚持，都是可以的，乔希默默在心里想到。
大三的第一学期，就在这么压抑的心情下度过了，无悲无喜，她觉得这样就很好了。
放假前，她特意去找弗兰克，想要问问他们J大那边招不招实习生，或者影子医生，总之，只要有实习机会就行。
毕竟有三个星期，她不想要浪费，但又不太想去同一个地方实习，想在大学尽量多的接触不同的部门。
“我们这边的实习生已经招聘完了，而且这边主要是给J大自己提供的实习岗位，你要不要去F大急诊科问问？”弗兰克也觉得很是无奈。
“那好吧，没关系，我上个月在医疗网找了一圈，似乎也只能去问问急诊科，毕竟那边熟一点，只是我想要多接触一些其他的部门而已。这样简历上也会好看一些。”乔希解释道。
“我知道的，但你现在的实习经历已经比我当年丰富多了，义工也是，尤其是你上次去NICU的实习经历，我是没有办法找到那么好的机会的。”弗兰克在电话里笑着说道。
乔希沉默，那都是米勒医生帮她找的，肯定是他拜托了他的妈妈，毕竟他妈妈就是NICU那边的心血管外科主任。
挂了电话，乔希才想起，米勒医生确实帮过她好多忙，但她没有机会报答他，因为他也没给她机会。
最后一周，乔希想着那就去艾米莉亚医生那里做三周实习生吧，应该说一声就行，别看她工作起来有些凶，但人特别好。
不等她去找艾米莉亚医生呢，谁知F大脑肿瘤外科却说有人给他们推荐了她，问她要不要去做影子医生。
乔希惊了，竟然还有人送上门来问问她要不要去做影子医生？
一瞬间，乔希便想到了艾莫尔医生，或许是因为自己主动找他关心过布莱恩几次，所以他给医院推荐了她？
乔希连连谢过了护士，并表示自己非常愿意去做三周的影子医生，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挂了电话，乔希又想去给艾莫尔医生打电话，但电话响了好几声，也没有打通。
她现在非常确定，一定是艾莫尔医生推荐的她，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谁会帮她找实习工作了。
既然他没接电话，乔希便干脆在医疗网上找到他的邮箱地址，给他发了一封感谢信，想着下次，他可以当面去感谢他。
乔希：【亲爱的艾莫尔医生，这里是乔希，非常感谢您对我实习工作的关心，我已经决定要去脑肿瘤外科做影子医生。您的乔希。 】
发了邮件，乔希便时不时地去查询回信，但他一直没有回复。
算了，乔希决定下次当面去感谢他吧。
她目前没有医学院的文凭，但有好几次的实习经历了，这次脑肿瘤外科，她当然只能在一边观摩学习，所以带上脑子，带上笔记本就可以了，当然，那些基本的安全知识也需要牢记。
按照护士给她发的地址，乔希来到了四楼，这边的楼层比较旧，因为建成的时间很久了，F大的脑肿瘤外科是全国有名的，很多疑难杂症患者会千里迢迢的过来，就像是儿童医院一样。
但是，儿童医院的楼是新建的，新建的钱全是校友捐赠的，校友大多数都是医生或者学者。
乔希第一次来这边，护士带她去找她观摩的带队老师。
是一个有些胖胖的，带着眼镜的男医生，名叫查理。
“你是几年级的？”查理老师问道。
“我是大三的，社会学的，”乔希说道，又害怕他误会，便又解释道，“我去过急诊科，以及NICU实习过。”
“我知道，米勒医生告诉过我。”查理点头说道。
米勒医生？
“您是说是米勒医生向您推荐的我吗？”乔希呆在了原地，可是，为什么呢？
“米勒医生是我们的主任，他为什么要向我推荐你，这是给我分派的任务。”查理裂开嘴，显然是被她的话逗笑了。
所以，是米勒医生找到了他的爸爸？
乔希不明白，只是因为他是个烂好人吗？
为什么又那么冷淡，又不断地帮助自己？
一早上，乔希都有些昏昏沉沉的，幸好查理老师脾气非常好，和她说话的时候很有耐心，不仅如此，只要他问过病人后，出门就会将病人的大致情况给她解释一遍。
见查理医生对她这么关照，乔希也不敢走神，一边听，一边认真记下笔记，有不懂的问题就会问查理老师。
“您讲的特别容易理解，深入浅出，真的非常适合给医学院当老师。”乔希记完最后一点知识点，这才笑着说道。
这是她目前碰到的最温柔的一个老师，不仅脾气好，还会不遗余力地手把手教她，并且解释清楚每一个原因。
乔希觉得自己真的是赚大了，中午便想着要不要请查理老师吃饭。
但这边也不知道请吃饭会不会特别奇怪。
谁知，刚提了一句，查理老师就被吓得不要不要的，连连摇手：“不不不，你不要害我，我自认为已经很尽职尽责了……”
乔希：“……”
中午，乔希在旧楼这边一楼的餐厅去打饭，目前她还不认识一个人，而查理老师又拒绝和她一起吃饭，只能自己坐在人少的窗口，吃着碗里的沙拉和鸡汤。
这边和新楼那边并不连着，乔希有点想念新楼那边的餐厅，毕竟她之前是有饭搭子的。
“你是乔希？”对面坐下了一个男人，轻声问道。
乔希闻言抬头，便看到了一个略微有些熟悉的脸，猛然间想起，这好像是米勒医生的爸爸。
“是的，您是米勒医生？”乔希眨眨眼道。
此时，她也非常好奇，为什么米勒医生要不断地帮助自己，而他的爸爸现在找她的目的是什么。
“是，麦克的爸爸。”米勒医生点头应道。
第28章
所以, 这就是米勒医生的爸爸，脑肿瘤外科主任，这家医院的一把手。
米勒医生和他的爸爸一点都不像, 米勒医生很爱笑，他的爸爸看上去有些严肃, 但会给人一种非常值得信任的感觉。
“不介意和我一起用午餐吧？”他的唇角带上了一点笑意，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有亲和力。
“不, 不介意。”乔希连连摆手道。
她就是这样, 只要和她说话的人是老师，或者是自己的上级，她就会很拘谨, 总有一种放不开的感觉。
现在,这位米勒医生就是百分百她的上级,而且自己现在的观摩工作,还是人家给安排的，所以,她就更加尴尬了。
她没有说话，只佯装自己低头吃饭，于是, 对面的老米勒医生也不说话。
原本她是要说些感谢话的，这样才是正常的,可是她就是一时之间语塞，不知道说些什么。
毕竟，在她的想法中,她和米勒医生现在还属于单方面吵架闹矛盾的状态呢。
“麦克很少过来找我,他从来没有在脑肿瘤科实习过。”老米勒医生吃饭的速度也非常快，全程很安静,吃完后，才思忖着说道。
乔希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说感谢他，还是问他为什么麦克.米勒要帮自己，而且又忽然那么冷淡？
见她没有说话，老米勒医生点点头，看了眼自己腰间的传呼机，这才道：“我要回病房了，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查理，他学得不错，当然，也可以过来问我。”
说完，他便端起自己的餐盘，向门口走去。
在老米勒医生彻底离开餐厅后，乔希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呼吸，想起自己全程像个傻子一般的样子，就有些讨厌自己，怎么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说句感谢话，就这样难吗？
靠坐在窗边，乔希编辑了一条邮件：
乔希：【亲爱的米勒医生，我今天听说是你把我推荐给了脑肿瘤外科，谢谢你的帮助。你的乔希。 】
重新读了一遍自己写的干巴巴的邮件，她叹了口气，一口气又给删除了，修修改改的，怎么都没有办法编出一句听上去比较自然的话来。
一直磨磨蹭蹭，漫无目的地在手机上戳戳点点的，直到午休时间即将结束，乔希干脆关掉了邮件，改成发了一条短信：
乔希：【米勒医生，感谢你对我的帮助。 】
也不去看自己到底写的什么玩意，她一气之下就点了发送，磨磨唧唧的，简直要命。
一下午，她尽量保持专注，一直在和查理医生学习。
大多数时间，查理医生会坐在办公室里，有时候也会去门诊，有时候去查房，甚至有时候还会去急诊科做手术。
急诊科并不雇佣这些医生，医生们都是有自己的固定工作的，他们在急诊科更像是个兼职工作，就好像艾莫尔医生一样，也是属于脑肿瘤外科的医生。
有时候乔希还能看到老米勒医生，但都是匆匆忙忙的。
老米勒医生再没有和她单独说过话，就好像中午和她一起吃饭，就是为了说那两句话而已。
直到下班后，乔希才发觉，因为自己的精神高度紧张，太过于关注了，竟然觉得身体非常疲累。
坐在休息室里，她这才怀着忐忑的心情，将自己的手机掏出来看，看看有没有米勒医生的回复。
短信显示有一封未读的短信，她打开，果不其然，赫然就是米勒医生。
米勒：【不客气，很高兴能够帮助到你。 】
乔希将这封短信足足看了一分钟，像是能把这封短信看出一朵花来。
就这样吗？
她有些无语，他总是这样，凭什么轻易挑动别人的激动心情，然后再轻描淡写地拒绝？
凭什么啊！
此时此刻，乔希忽然觉得自己脾气好像有些不太好啊，有些想打人了呢！
于是，她就真的要去打人了。
这个下班时间，平时绝对不会主动跑来威尔河健身馆的她，第一次主动过来了。
她就是想要问问他，究竟为什么要给她介绍实习工作呢？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米勒医生每天都会过来健身，反正，她从大学城这边，隔着一条河，在很远的地方就可以看见在跑步机上跑步的米勒医生。
五官什么的看不清，但身形和身高什么的，他还是很好辨认出来的。
走近了，乔希也不进去，就这么站在桥上面，隔着玻璃看他，看看他究竟什么时候看见她。
他在二楼的跑步机上，那个高度恰好和桥上的高度持平，所以，两人的直线距离并没有多远。
一个正常人被这么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也该有反应了，所以，他终于成功看到了她。
意识到，她是在看他，米勒医生关了跑步机，指了洗浴间的位置。
乔希明白了，他是说自己去洗浴间换衣服。
在门口等了一阵，他洗浴和换衣服的时间特别快，很快便提着自己的健身包出来了，一身清爽。
“嗨！”米勒医生熟稔地和她打过招呼，就像是两人昨天还在见面似的。
现在乔希非常确定，只有自己在单方面生气，是自己和自己在吵架，人家压根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说不定还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呢。
“我打扰您今天的运动时间了？”乔希是估摸着6点过来的，距离米勒医生下班好一会儿了，也该锻炼差不多了。
“今天的健身计划足够了。”米勒医生自然地往停车的地方走去，“是实习有什么问题吗？”
乔希摇头：“不是，实习一切都好，就是想要感谢您把我推荐去了脑肿瘤外科。”
“哦，你准备怎么感谢？”米勒医生笑着问道。
乔希顺口而出：“一起吃晚饭？”
来到车前，米勒医生示意她上车，将自己的健身包放在车后面，这才钻进驾驶座里：“去哪里？”
“你决定吧，我除了医院餐厅，几乎很少在外面吃。”乔希看向窗外的威尔河，此时并不太想看他，仿佛之前的自己是个傻子么。
车子发动，乔希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那些傻子行为，决定还是要问清楚，如果是她误会了他，那么她就道歉，如果不是误会了他，那么她就要远离他。
她最讨厌中央空调一样的男生，那样的话，如果他忽冷忽热的，那不就是个中央空调吗？
“你上次问我是不是要做外科医生，我说要做脑神经外科医生，你是不是对我的梦想有什么意见？”乔希终于还是当着他的面问出来了。
如果说他们形同陌路，那就陌路吧，可是他又平白无故地跑出来给她找个实习工作，都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问完话，乔希便一直盯着他看。
刚刚还面带笑容的男人，此时嘴角轻抿，双眼直视前方道路，并没有回头看她，也没有回答。
乔希只好转头去看向车外。
今天的车子是向着南边开去的，是她从来没有去过的F市的另外一个区域。
想想就觉得好笑，她来到这个世界快要三年了，不仅没有出过F市，甚至只在西边大学城附近打转，只有上次换了家庭医生的时候去过东边，还有和米勒医生去农场做义工的时候，去过北边，这次，又是和米勒医生去吃饭，竟然有机会领略一下F市南边的风景呢。
车子顺着河流的方向前进，越往南边走，房子越是稀少，之后，他们便转向了东边，一直来到了一片码头。
是大海！
乔希有些兴奋，她知道F市靠海，却根本没来过，因为没有闲时间过来，但是听她的同学说过他们会来这边庆祝新年。
而新年的时候，乔希不是在实习就是在做影子医生，所以根本就没有来过这边。
米勒医生将车子停在海边的一家餐馆门前。
这是一家很漂亮的海鲜餐馆，乔希觉得很正常，来海边当然是为了吃海鲜的。
如果是她自己，大概在最近的10年都不会来这里吃，因为贵啊。
但是，如果是请米勒医生吃饭，为了答谢他给自己找实习工作，乔希倒是很愿意，毕竟那不一样。
两人来到餐馆里，餐馆里面的装修风格很是简练，显得很干净，这很符合乔希的审美。
客人很多，但也依然还有一两桌的空位。
两人被服务员带到靠墙的一处桌子。
米勒医生自然地点了一些特色海鲜菜色，很是熟练的样子。
乔希低头看看那些菜单，特意去看了眼后面的价格，觉得这边的海鲜还算是在自己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于是便也不担心自己请不起了。
点完菜，两人便干坐着，乔希很想假装自己要看手机，但又觉得和别人出来吃饭看手机不太好。
“我并没有对你的梦想有什么意见。”米勒医生忽然开口说道。
乔希抬头：“什么？”
“是你在车上问我的问题。”米勒医生失笑道。
“哦哦，那所以呢？”乔希便顺势问道，她真的很想知道脑神经外科医生怎么了吗？
她之前胡思乱想的时候，以为他是觉得自己想要借助他爸爸那边的人脉，可是，现在他主动去找他爸爸，把她推荐了过去做影子医生。
大概是有些不好开口，米勒医生犹豫了片刻，这才苦笑道：“你知道我的妈妈是心血管外科医生，而我的爸爸是脑神经外科医生。”
乔希：“……我知道的，所以呢？”
“我知道脑神经外科医生的家庭是什么样子的，我能理解，但是我并不太想去理解……”米勒医生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餐具，眼睫微垂，像是不愿意泄露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但，乔希竟然听懂了，因为她记得那天上网查了米勒医生爸爸妈妈身份的时候，没有觉得他们是多么多么厉害的外科医生，而是为两个外科医生养大的米勒医生而感到担心。
所以，他的意思是说，脑神经外科医生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脑神经外科医生作为家人不太行吗？
等等，那和她当脑神经外科医生又有什么关系，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见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米勒医生竟抬起头，有些被气笑的感觉道：“所以，如果你的梦想是脑神经外科医生，那便去勇敢地追求你的梦想。”
虽然没有听懂，乔希也不去追问，只要知道他并不是个中央空调便好。
龙虾面端上桌子，两人开始吃饭，吃着吃着，乔希便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等等，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不可能吧？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乔希放下手中的叉子，有些忐忑地问道。
她记得米勒医生是有女朋友的，虽然她很怀疑他们早已经分手了，但谁知道呢。
“是的，你知道，我喜欢安定的感觉，每一天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我喜欢的生活。”米勒医生抬头看她，淡笑着回答道。
乔希从他那里看到了认真，没有逃避，是很努力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非常确信，如果不是她坚持要问，他永远都不会告诉她答案。
既然都已经聊起了，乔希便想起了好几次看见的那个金发的女孩，便问道：“其实我在酒吧门口见过几次你的女朋友，也许是你的女朋友吧。”
“我们已经分手几年了。”米勒显然没有预料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只这么说了一句，便没有下文了。
乔希只得低头继续吃自己碗里的饭，心里一直在猜想他们分手的原因，会是什么呢，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好像还没有恋爱，就已经失恋了。
也许是她心里压根就没有想过这方面吧。
见她吃得心不在焉的，米勒医生无奈道：“是在我读医学院的时候，你知道，她很年轻，会喜欢年轻人喜欢的酒吧，但我没有时间去陪她，渐渐地，我发觉自己喜欢平静的生活，我希望我的生活每一天都是温暖的，安静的，没有嘈杂，没有喧闹。”
大家说开了，乔希心里那些烦躁消失不见，比起那些心里的小心思来，她更加愿意知道米勒医生并不是对她忽冷忽热的前辈。
他是一个很温暖的人，这是最令她感到开心的事情。
结账的时候，乔希坚持刷了卡，表示这是自己想要感谢米勒医生的帮助：“我真的赚了很多生活费，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在遛狗吗？”
压抑了几个月的心情，瞬间便像是雨后天晴一般，乔希觉得走起路来都轻快不少。
自从布莱恩去世后，自从她误解了米勒医生后，她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米勒医生！”乔希沿着码头向前方走去，想到什么，忽然转头，看向身后的米勒医生，双手拢在嘴巴前面，故意大声道，“谢谢你！”
声音太大了，惊起海面上的几只海鸥。
乔希摊手，嘴角咧开，向那些海鸥挥手：“对不起，对不起！”
夕阳西下，往常的这个时候，乔希肯定已经回到宿舍学习了，今天难得的，这个时候还待在户外玩耍。
“米勒医生，你究竟几岁呀？”乔希心情格外好，傍晚的码头边，竟然没有几个人，这里好安静，风景也好美。
大概是因为最近没有什么节日，听说庆祝独立日，或者新年倒数的时候，这里都会有表演，但此时，就特别安静，唯一比较大的声音就是海鸥的叫声，哦，对了，还有此时说话的乔希的声音。
这也是为什么乔希一点也不想小小声地说话，反正也没有人听到。
“ 28 。”米勒医生就像他之前在大V博主的采访视频里说的那样，他好像一点也不介意别人问他问题，他好像什么都可以问。
乔希哑然，举起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扳起，不解道：“不对呀，你如果是18岁上大学， 4年医学院， 3年住院医， 3年独立行医，你现在怎么可能才28 ？”
毕竟他都已经独立行医快要三年了，正常情况下，他现在应该是31或者32岁才对。
米勒医生皱眉，苦着脸道：“大概因为我小时候没有人照顾我？”
乔希：“……”
乔希：“嗯，有点合理？”
怎么办，乔希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了。
夜里，乔希想起米勒医生白天时候说过的话，所以他的意思是他对她有好感，但因为喜欢平静的生活，所以才会不太想要靠近吗？
不论怎么样，乔希去上班的时候，再也不会恍恍惚惚的，仿佛在脑肿瘤科实习都变得十分有趣，害得查理老师时不时地就去看她。
乔希被看了好几眼了，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脸懵道：“怎么了？”
查理一脸见鬼的表情：“你在笑什么？”
“我笑了吗？”乔希赶紧摸上自己的脸，不可能吧，她又不是傻子。
“没关系，想笑也不要当着病人的面，我怕你会被病人投诉。”查理摇摇头，又转过身去在电脑上敲敲打打的。
乔希：“……”真的好诡异啊。
有病人有中风的迹象，乔希连忙跟着查理老师赶往病房。
病人术后有一些口齿不清的症状，这是手术完后没有立即发现的。
查理老师问道：“告诉我M国总统是谁？现在是几几年？”
病人试图去回答问题：“是那个，我记得的，他喜欢穿西装，我前天看了他的就职演讲，亲爱的，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你的生日是几号？”
“9月，9月，7，7号。”
“请给我你的左手！”
随着简单的测试，病人的中风症状越来越明显，查理医生把病人家属叫出去。
“我希望这是暂时性的中风，我需要你们一直和他说话，直到他正常为止，只是一些后遗症，我们需要继续观察……”查理医生交代道。
“他还会恢复吧？”两人走向办公室的路上，乔希不禁问道。
“这是封闭血管的后遗症，这样的情况发生几率很小，我再给他开一些药，希望是暂时性的。”查理老师有些担忧道。
乔希向查理老师借来了脑肿瘤相关的课本，回家去研究。
现在她每天都需要完成大量的论文阅读，因为这是当初和莱维特教授说好的。
开始的时候，她好几天只能读完一篇文章，主要都难在了那些专业的词汇上和那些原理上，毕竟这不是她的专业。
归根结底，还是论文看少了，看多了，她的速度也就上来了，经过大半年，现在基本可以完成一天两篇的阅读量。
看了那些脑肿瘤相关的教材，她又专门去找那些相关的研究论文去看。
还真的给她找到L城一家私人医院正在研究胶质瘤的靶向疗法，目前在招志愿者。
但根据论文上的相关数据，乔希发现这种方法成活率目前还是比较低，还处于起步阶段。
乔希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方向，只要有人去做，就一定会取得一定的成果。
于是，乔希将这篇论文的读书笔记整理好，发给莱维特教授的邮箱，并提出了以后想要成为这样的医生科学家的宏伟的目标。
莱维特教授非常热爱工作，基本上只要是她提出了问题，他就一定会回复，而且每一次都回复得特别详细。
“你可以和博士后共同研究。”莱维特教授在点评了这篇阅读笔记后，如此建议道。
乔希：“……”虽然她很想现在就去他的实验室去参加一项研究，最好就是她是以她的名义去研究的，而不是一个技术员的身份，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毕竟她现在还没有大学毕业呢，还有一堆实习工作没搞定呢。
说到实习工作，在莱维特教授的实验室，还有一件令乔希感到高兴的事情，那就是她上次暑假，帮着博后做实验的一篇关于儿童白血病的论文已经发表了，而她，因为大量的数据采集都是她完成的，所以，她的名字也在那篇论文上，虽然只是第三作者而已。
能有一篇论文上有她的名字，这就很棒了，毕竟实验室里陆陆续续的有人发论文，只要她多干活，想必一定会多攒几篇，这样的话，她申请学校的砝码就更加多了。
况且她也没有去申请排名第一第二的学校，只是想申请F大而已，F大也是名校之一，对她来说已经特别厉害了。
这里有最厉害的儿童医院，还有脑肿瘤科，都是她决定待在这里的原因。
跨年夜这一天，查理医生邀请她和几个同事一起去派对。
其实，乔希对派对真的没有什么兴趣，如果是上个月他这么邀请，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问题是，她现在心情还不错，便也想起了自己要试着融入集体的。
于是，她便欣然答应了。
买了一些薯片和饮料，乔希来到查理老师给的地址，这里是一栋位于东边老城区的独栋别墅。
当她被查理接进去后，一眼便认出了现场的女主人，因为她和米勒医生的五官非常像。
乔希这才知道，原来这里是米勒医生的家里……
第29章
“你好, 你是乔希吗？我是米勒的妈妈，艾德琳，叫我艾德琳就好！很高兴见到你。”艾德琳上前给了乔希一个拥抱。
原本,乔希想着查理老师是带她来参加一个全部都是医院员工的派对的，想着都是年轻人,便买了一些小零食，谁知道,这怎么就过来米勒医生的家里了？
“你好,我是乔希，见到您也很高兴。”乔希机械性地寒暄着。
查理看到两位女士拥抱，耸耸肩, 径直走近客厅去陪朋友们说话去了。
乔希正想要把求救的信号投给查理呢, 结果他就跑了, 跑了？
大概是她从小除了奶奶, 就很少有机会和长辈相处，和原主的父母见面, 那是必须的，但是那并不能说明她和任何长辈都能够相处。
所以，此时的她看起来一定傻乎乎的, 有些不知所措。
幸好，艾德琳和她聊了几句,也注意到了她有些拘谨，便将她带进了客厅，对着客厅那群医护人员到：“这是乔希.艾登,现在在做查理的影子医生,你们年轻人可以一起玩！”
女主人都发话了，又是儿童医院著名的心血管外科专家, 这里大概有很多都是她的同事，或者下级，或者是学生吧，大家自然说好。
被女主人介绍给了大家，乔希也只能走过去，坐在沙发的边缘。
就有认识她的护士姐姐走过来和她聊天。
“怎么样？喜欢脑肿瘤外科吗？”护士姐姐随意地聊着。
乔希和这位护士不怎么熟，但至少现在在一个科，也算是同事，便点头道：“还可以，就是我有时候会觉得这些病症很可怕……”
面对同龄人，乔希还算正常，至少上辈子也是个社畜，和同事相处愉快，只是不太擅长和长辈打交道。
但她很羡慕那些有长辈爱护的同龄人，并不拒绝和长辈交谈，只是稍稍有些不习惯罢了。
聊了一会儿，乔希也渐渐适应了这里的气氛，一边听着其他人说着医院的八卦，还有自己休假的打算，基本不怎么说话。
见艾德琳和另外一位长辈在开放厨房忙碌，乔希想着坐着也是坐着，不如去帮帮忙，这样坐在这里怪怪的。
于是，乔希出现在了厨房口，对着艾德琳道：“你好，艾德琳，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其实乔希会做饭，甚至有一段时间每天都会换着花样给自己做点好吃的，尤其是奶奶生病的时候，她做过很多次病号餐。
虽然她不怎么会做西餐，但洗个菜或者水果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见她过来了，艾德琳面上有些惊讶，不过也没有推辞，指着中岛上放着的派道：“能帮我把这些端去给大家吗？我想或许他们已经饿了，我们会等到午夜，现在需要吃点主食，否则没有能量。”
乔希也不多说，径直便去将分装在盘子里的派拿去给大家分了。
这里有很多人，乔希大略看了一眼，起码有20多个人了，所以端了很多次，才算每个人手上都有了一份。
要说和别人聊天，乔希似乎更加喜欢埋头干活，不用说很多话，还能看起来很忙，也不会被人说没有礼貌。
这本来就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当她终于分完了，抬头时，这才发现艾德琳和另外一个长辈一起看着她。
“是盘子不够了吗？”乔希奇怪道。
难道因为装了派，所以盘子不够了？
艾德琳：“噗嗤——”
“不不，他们都在那边聊天，你不去加入他们吗？我原本是想着叫那些孩子一起过来，每人拿一份走，没想到你一个人分完了。”艾德琳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难怪她一个人端了好多次才端完，不过，那也没关系呀。
所以，乔希摇摇头：“你们都在这里忙，我坐在那里不太好。”
乔希说的是实话，她小的时候和妈妈去姨妈家，或者舅舅家的时候，就不敢坐下，一定要看见需要自己做的事情就赶紧去做，比如饭做好了，要主动去拿碗筷，比如小妹妹要尿了，就赶紧带她去洗手间，再比如看见长辈茶杯里没有水了，要主动去给长辈接水，再比如，当长辈们打牌的时候，她要帮着照顾弟弟妹妹们……
所以，其实她最讨厌的就是过年过节了。
如果不主动看到活就去做，妈妈就一定会说她没有眼色，一点都不懂事，像根木头。
不过后来，爸爸妈妈离婚后，谁都不要她了，她只能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所有的人都对她面露同情，邻居经常和奶奶说她非常可怜。然而，她的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不用再去亲戚家里了，反而心里有些开心。
艾德琳和另外一位长辈看她这么说，一起笑了起来，大概是很少见到她这样说话和做事的年轻人吧。
“哦，忘记给你们介绍了，这位是肿瘤科医生伊芙丽，我的好友，”艾德琳忽然记起来没有给她们互相介绍，又对着伊芙丽道，“这个是麦克的女友乔希。”
乔希：“……不，不是女友，您是不是误会了？”
乔希被这一句女友给惊到了，连连否认着。
天啊，她们怎么会这么认为，难道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吗？
听她否定了这层关系，反倒是艾德琳感到奇怪了，双手捂住了嘴角：“上帝，这是真的吗？你们并不是在恋爱？”
乔希赶紧点头，生怕他们继续误会下去，想起那天米勒医生的爸爸也莫名其妙地过来找自己，这才知道他怎么忽然过去要和她说那些话了。
这下子，萦绕在她心头的疑问被解答了，她有些好笑地瞥向在客厅坐着聊天的查理。
莫非他们所有人都觉得她和米勒医生是男女朋友，所以，查理才故意邀请她来参加派对，结果是把她骗到了米勒医生家里。
艾德琳连番确认了几遍，这才匆匆忙忙地去给米勒医生打电话。
老米勒医生没有在家，大概是医院还有急诊什么的事情吧。
乔希四处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米勒医生，这就很奇怪，为什么米勒医生不回家参加跨年夜的派对，这难道不是他们家举办的派对吗。
别说艾德琳惊讶了，就连站在一旁的伊芙丽前辈也有些无语了，给了她一个八卦的表情：“我听艾德琳说，麦克把你推荐给了NICU，还有脑肿瘤外科，他从来没有因为这些事情找过艾德琳和亚伯，你知道，这很奇怪。”
是的，乔希也觉得特别奇怪，并不是奇怪米勒医生给她介绍工作，而是奇怪，难道他们一家子平时都不沟通吗？
儿子谈没谈女朋友，都不问的吗，直接就盖棺定论了，这也太怪异了！
乔希和伊芙丽干脆随便聊了聊，才发现伊芙丽的专科医院竟然就在1200街区，也就是和她新换的家庭医生同一个社区，这就有些太有缘分了。
“怎么样，要不要来我们肿瘤科实习？”伊芙丽手里拿着一杯啤酒道。
乔希想了想，觉得自己下学期要准备考试和论文了，但实习机会一点都不嫌弃多，便和伊芙丽交换了联系方式。
“要不要来一杯？”伊芙丽拿着旁边的啤酒问道。
乔希摇头拒绝了：“我还没有满21岁，我想您不是想要惹麻烦吧？”
刚刚还一脸八卦的伊芙丽前辈，原本是靠在中岛的身子立即挺直，皱着眉头：“见鬼的，这也太小了，麦克有些不正常，我去找艾德琳——”
乔希：“……”
不是，她现在20岁了，也没有那么夸张吧，又不是小朋友，不至于这么这样吧！
乔希一头雾水地走去客厅，此时客厅几乎分成了三组人，大家都是一堆一堆的，与和自己有共同话题的朋友们聊着天。
还有几个实习生跑到户外去布置花园了，为了一会儿庆祝跨年。
乔希想了想，便干脆加入他们，主动去帮忙，看看有什么能做的。
见大家在吹气球，乔希便也上前去帮着吹气球，吹一个再顺手将气球口打个结，毕竟以前公司年会什么的，这种事情也做过很多次。
当那群年轻人一边聊天，一边布置院子的时候，乔希便干脆坐在后院门前的木质台阶上，一个人不知不觉地吹了很多气球。
随着时间越来越晚，天彻底暗了下来，有人把后院的灯拉开了，乔希一直低着头，大概是习惯了这个光亮，刚才一直不觉得暗，这会灯亮了，才觉得这才是合适的亮度。
“怎么不开灯？”有人问道。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低沉有质感，但却带给人温暖，是米勒医生。
米勒医生走过来，坐在她身旁的台阶上，抬头看向院子里在开着什么玩笑的年轻人，说道：“抱歉，我不知道艾德琳和亚伯会误会。”
“没关系，这也没什么，伊芙丽告诉我说，你实习的时候没有去过NICU ，也没有去过脑肿瘤外科。”乔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头看着他的侧影。
他不知道是从哪里过来的，穿着藏蓝色的夹克外套和休闲裤，像是从另外一场派对过来一般。
“我记得你想要参加不同的实习项目，而且你的履历已经足够了，所以你完全有资格去那些部门实习，是他们误会了，我已经和他们说清楚了。怎么样？还习惯这样的派对吗？”米勒医生忽然转头看向她，笑着问道。
院子里的灯光不是多么明亮的，也许是装修的时候，追求的是那种略暗一些的光，这样气氛更好吧。
暖黄的光，映照在他浅绿色的，深邃的眸子上，给他本就温暖的周身，更是增添了一抹柔和的暖意。
在这有些寒冷的季节，明明院子里是有些冷的，乔希却觉得这样子坐在这里，也挺好的。
“说实话，我可能不太适合这样热闹的派对，我更加喜欢和我的同事在工作岗位上有一些交集，那样的环境会令人放松，但今天是跨年夜，所以，这感觉并不坏，但请不要和我闲聊，因为我可能是个话题终结者。”乔希说完，倒是先把自己给逗笑了。
是的，她确实是个话题终结者，如果说她觉得需要分享，也恰巧碰到了愿意分享的人，那么，她可以有很多话，但并不是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中，和一群不怎么熟的人一起瞎聊。
“需要我帮你吹气球吗？”米勒医生看了眼她周身那一大堆气球，忽然扭过头去，有些忍俊不禁道，“或许，打气管更加方便？”
“打气管？”乔希瞪大了双眼，“我没有看见啊，在哪里？”
她刚才看见一个男孩在吹气球，就想着大家都是吹的，结果竟然是有打气管的？
米勒医生终于还是笑了，一边笑着，一边去给她拿来打气管。
一个人负责打气，乔希负责来给气球打结，动作十分熟练，把米勒医生看得一直翘着嘴角。
直到这边木板上堆满了气球，终于有人发现了这边的异常情况。
“上帝，快看，乔希吹了这么多气球，哦，这是准备给十年的跨年准备的吗？哈哈哈……”那些年轻人全都跑了过来，像疯了一样，把那些气球一人抱走几个给抢跑了。
乔希摊手：“要不别吹了？”
站起身来，乔希才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坐了好久，绑气球的手指都有点疼了。
不知道那些人到底要用气球做什么，乔希看着那些人，问道：“他们这是拿气球去做什么？”
米勒医生眨眨眼，努力地忍着嘴角的笑意，瞥了一眼她，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院子里的那群人：“所以，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气球是做什么的？ ”
“我看见那个男孩，他好像是儿童医院的护士吧，我见过他，我看见他吹了一个气球，我想着他们需要气球来布置这里，所以，我就坐在这里吹气球，又没什么事情做，就一直到现在了……”乔希见他又要嘲笑他，赶紧给他解释不是她不知道，只是她反正也闲着。
谁知，他反倒显得更开心了，伸手拉着她走过去看。
于是，乔希便看见自己辛辛苦苦吹的气球，便被那些男孩踩在脚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谁踩得快，谁就赢了。
乔希：“……”
“不是，难道不用这些气球布置院子吗？”乔希有些囧，早知道就不吹了，真是浪费感情，还以为会满院子挂满气球呢，哼。
“要不要一起去踩？”米勒医生好像还挺了解她的，直接拉着她一起去加入了众人的混战中。
那些人群中多了两个人，比赛现场彻底混乱成一团，刚才的慢节奏爆破音，瞬间被''噼噼啪啪''不断的声音所取代。
周围时不时地想起众人捂着耳朵的尖叫声。
乔希站在一堆气球中间，闭着眼睛，压根就不敢踩，不小心踩破了一个，''砰——''的一声响，她原本是想要尖叫的，因为真的很可怕，毫无征兆，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响了。
可是，她又害怕自己声音太大，但现在周围的人群都在喊叫，于是，她便也试着喊了一声： “啊啊啊——”
偷偷眯缝着眼睛，她偷看了一下周围，竟然就看见米勒医生正笑得开心，一直看着她。
乔希被笑得有些生气了，心想：不就是踩气球么，又不是放鞭炮，害怕什么？
于是，她狠劲抬起一只脚，对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只气球愤怒地踩过去，''啪——''气球爆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回味了一番，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么，于是，抬头看向对面的米勒医生，抬起头，一脸骄傲道：“没什么可怕的，我们来比赛吧，我踩蓝色的！”
说完，生怕被人抢先了，她占了这边的位置，专挑蓝色的去踩，可惜身旁还有男生注意到她这边气球比较多，竟然跑过来和她一起抢了。
乔希：“蓝色是我的，别抢别抢！”
那男生哪里听得见啊，一直在周边找还没有爆破的气球，四周太过吵闹了。
乔希的蓝气球被抢了几只，有些气急，这可都是她刚才辛辛苦苦吹的呀，这些人真的是，气死了！
接着，她便看见对面的米勒医生，忽然上前一步，挡在了那男生的正前方，将他隔开在一边，对着他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然后，那男生竟然就这么跑了。
乔希：“……”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气球剩下不多了，乔希好不容易克服了心里的恐惧，正是施展自己新技能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踩爆所有蓝色的气球。
''霹雳吧啦，噼噼啪啪……''
“啊啊啊……”
整个比赛持续了十几分钟，最开始周围全是众人尖叫的声音，主要是踩气球确实有点可怕，但习惯了之后，就只剩下欢快的庆祝声。
踩了一阵气球，乔希感觉浑身竟然出了一层汗，还挺爽的，毕竟是自己吹的气球，没有浪费，心情还挺好。
终于比赛完，乔希便开始低头数起自己踩了多少只蓝色气球，整整数了两遍，这才抬头，看着米勒医生，认真道：“我数了两遍，我踩了16只，你踩了多少只？”
米勒医生摸摸鼻尖：“15只。”
乔希：“……你确定？你刚才踩的什么颜色的？”
米勒医生嘴角微翘，不去看她，而是看向一边，随口答道：“白色的。”
见他这么确定，乔希刚才太过投入，也没有注意到刚才他踩的到底是不是白色的。
“所以，你输了。”乔希点点头，非常确定道。
“嗯，你赢了，需要什么奖品？”米勒医生转过身来，低头看向她，眼里带着好笑问道。
这目光，乔希怀疑他把她当作小孩了，摇摇头：“赢了就赢了，要什么奖品，我们又没有说谁赢了有奖品——”
结果，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就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噢耶！麦克斯踩了30只，麦克斯挑选一个幸运儿吧！哈哈哈……”众人齐声道。
有一位男生站了出来，双手高举，显然他就是那个麦克斯，但乔希不认识。
麦克斯故意等大家安静下来后，才指着一个男生道：“你输了，现在，所以，嗯，大家想看他今天底裤是什么颜色吗？”
听麦克斯这么说，众人彻底兴奋起来：“哇哦，虽然我不是弯的，但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人介意的。”
“这个好，这个好，见鬼的，今天好冷啊……”
“噗哈哈哈，嗯，只穿个底裤是不是有点不道德？”
“来来来，我新买的披肩，今年最新款，借给你保暖。”
现场的气氛嗨起来，于是，那个输得很惨的男孩面无表情，但也没有抵赖，只得接过那件女式披风，当着众人的面迅速把自己衣服给扒了，连忙把披肩披在身上裹着。
这表情，特别像是个小媳妇，逗得众人哈哈哈大笑。
乔希原本就在看热闹，知道这些人是让赢的人来惩罚输了的人，虽然说这么冷，让人家扒了衣服，有些过分，但那个输的男孩一点也不介意，可见他们平时就这么玩。
正看得津津有味的，结果，当那个男孩开始脱上面的外套的时候，乔希的双眼就被一双大手给捂住了。
乔希：“……”
这双大手温暖而又干燥，鼻尖传来好闻的，大概是一种沐浴露的味道，有些清爽。
既然被捂住了，乔希也并不是非要看人家受惩罚，再说了，不就是个男孩穿个泳裤呗，又没什么好看的。
也许是双眼被捂住了，她的其他感官便被无限放大了，此时，米勒医生就站在自己身后，明明没有挨着她，她却觉得周身有些热，热得她觉得脸烫烫的。
也并没有很久，众人惊呼过后，之后便解散了，看来那男孩又跑了。
这双手便也顺势放了下来。
“抱歉。”米勒医生低头道。
乔希转头，看向身后的米勒医生：“为什么要说抱歉，但是，刚才他是跑了吗？”
因为刚才没有看到整个过程，乔希想着一个人也不可能当着众人穿衣服，那整个过程又特别快，应该是那男孩拿着自己的衣服跑了吧。
米勒医生笑着点头：“是的，他，跑了。”
“他们经常这么玩吗？”乔希随口问道。
谁知米勒医生却皱眉思索片刻，才回答道：“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他们，也很少在家里参加派对。”
乔希：“……”
她的惊讶全都写在了脸上，这是他自己的家，他不仅不认识那些客人，还很少参加家里的派对。
“艾德琳过节会组织一些同事来家里开派对，我不喜欢，”米勒医生转头看向院门口，向刚才坐着的地方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道，“我不喜欢太过吵闹。”
第30章
众人在午夜时分一起进行了新年的倒数,一起庆祝新的一年的来临。
被大家的情绪所感染，此时每个人心里都是对来年的期盼，按照传统, 这一刻，也许你可以拥抱你身边的人。
所以, 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乔希便发现了身旁的情侣们开始拥抱, 也或许并不是情侣。
不等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身边的男人便给了她一个短暂的拥抱。
是的，非常短暂，有些令人猝不及防,但乔希依然觉得很惊讶,笑着道：“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米勒医生说道。
此时, 大家纷纷向派对的组织者艾德琳告别, 并一一拥抱。
当然，离开之前,那些年轻人便被当成了主力，将大的垃圾拿出去扔掉。
乔希也帮着收拾餐盘和整理桌椅。
“剩下的，明天艾德琳会找人来收拾,我们需要离开了。”米勒医生简单收拾了桌椅后，便对着乔希说道。
艾德琳也过来道：“是的, 把工作机会留给那些需要的人吧。”
乔希：“……”
因为是来老城区参加派对，所以，乔希没敢开车, 毕竟这里车位太少了, 不知能不能找到停车位，但这里的公共交通比较多, 比如说地铁，这里就是必经之地。
但是要回家了，显然地铁已经停运了，乔希想着要去打的回家，自然受到了米勒医生的阻止。
“我送你回家。”米勒医生不由分说道。
“你不住在这边吗？”乔希顺口问道。
毕竟这里是他的家啊，怎么他还要去送她，这是她想当然的想法，孩子没有结婚，和父母住在一起不是很正常么。
听到这句话，米勒医生还没有什么反应呢，反倒是艾德琳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消息似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道：“哦，不不不，你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当事人米勒医生抿嘴忍着笑意，不去理会自己的妈妈，拉着乔希就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是知道我的年龄的，而且你也知道我住在F大那边。”
乔希这才想起来，确实是这样，大多数孩子只要成年了就会搬出去，没有人会愿意和自己的父母还住在一起的，想必父母也更不愿意和孩子住在一起的吧。
知道自己闹了大笑话，乔希有些讪讪，一路上干脆不说话了，只跟着米勒医生上车，反正他都是要回去他的公寓的。
时间已经来到了后半夜，月明星稀，老城区这边只有酒吧还开着门，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只在街角，或者一些商店门口，有几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或是靠在店门口，或是直接睡在地上。
“他们为什么躺在地上？”乔希很少来这边老城区，大学城那边没见过几个流浪汉。
“井盖是热的，应该还有一些人住在下水道里。”米勒医生淡淡道。
乔希忽然不想说话了，只趴在车窗边看着一路的景色，车子一路向西，越是朝着西边，高楼大厦越多，也更现代化一些。
当车子来到大学校园这边，乔希这才觉得舒服一些。
车子停在了西蒙斯楼下，米勒医生一如既往地和她告别。
乔希开门下车，回身，略微弯腰，对着他认真道：“路上注意安全，慢点开车，现在太晚了，嗯，早点睡觉。嗯，晚安！”
说完，乔希觉得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如果让她说一句''祝你有一个美好的夜晚''，或者简单的说一句''晚安''，都不足以表达她此时的心情，和无法精准传达她想说的心里话。
她希望他可以安全到家，可以早点睡觉，虽然今天是跨年夜，但还是要注意身体。
像往常一样，乔希来到一楼处，转身朝他看去，往往，他已经发动车子，正准备离开了，可是，他竟然依然坐在车子里，左手靠在车窗上，双眼静静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于是，乔希再次挥手告别：“拜拜！”
回到宿舍，乔希快速洗漱，对着穿衣镜笑着道：“已经是新的一年了，加油，乔希！”
谁都能睡懒觉，不好意思，乔希睡不了懒觉，因为要去遛狗。
天气很冷，她也不觉得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有什么不对，怎么暖和怎么来。
早上，因为起床太早了，昨晚跨年夜又睡得太晚，乔希一整个有些萎靡不振，喝完咖啡也累，精神很亢奋，就是身体累。
反观昨晚同样参加了跨年夜的查理老师，整个人的状态和平时一点区别都没有。
“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昨晚几点睡的觉？”乔希在休息之前，特意问了查理老师。
“什么，难道不是和你一样吗？我回到家1点了吧，睡着的话就是一点半，早上5点起床。”查理老师无所谓道。
乔希：“……难道你不觉得困吗？”
查理轻瞥她一眼：“这不是很正常吗？你去看看凌晨三四点的街道，如果你看到马路上有人，除了流浪汉，那一定就是医学生。”
乔希：“……”真的假的？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查理一脸无语地道：“你需要健身了，你知道做一个外科医生，除了手臂，肘关节需要长期处于肌肉紧绷的状态，你需要的是技巧，但你也更需要体力，所以，我建议你长期保持健身，否则你要做外科医生的话，不健身，恐怕熬不下来。”
午饭时，乔希一个人坐在餐厅里，一直在想查理老师说的话，看来她确实要开始锻炼身体了，不然迟早熬不住。
原本，她就拿走路当作锻炼，那点运动量好像确实不太够啊。
想到健身，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威尔河那家健身馆，主要是那家太大了，又是全透明，广告牌也非常醒目，想看不见都难。
可是，她趁着午休的时候去问了，价格有点点贵呀。
没办法，乔希只好在校园网络查查有没有针对学生有优惠的健身馆。
这么一查，她就查到了最便宜的一家，也不知道是不是设备比较旧的原因，价格是每个季度75刀，属于白菜价了。
也不敢耽误，乔希立马就去办了一张卡，准备好好锻炼身体，省得体能跟不上。
这里的健身馆位于校区北面，穿过校园，走路十分钟，地方确实比较小，总面积大概是150平米，跑步机只有三台，几套健身器材，幸好还有洗手间。
但在这里办卡的学生可以免费预约羽毛球馆和游泳馆，算是非常划算了。
办了卡，乔希忽然购物欲就上来了，在网上下单了一套健身服，甚至还有一双运动鞋。
现在她只能先穿着原主曾经的运动服，但因为她现在瘦了很多，运动服就显得有些大了，也无所谓，将就用两天。
乔希也不会那些无氧项目，只去跑步机上跑步，第一天去的时候，只是去接了杯水喝，结果，跑步机就被人给占了。
乔希：“……”难怪这边这么便宜了，真是太小了，不过校园里的健身馆，这家最便宜，想必学生也更多一点。
没办法，乔希只能又盯上了椭圆机，去做些有氧运动。
不论怎么样，这样总比她每天用走路来锻炼身体的好，就当是先出出汗，总是有好处的。
这边搞定了健身的事情，乔希在上班的时候，和查理老师分享这个好消息，但也顺便抱怨了两句：“就是那个健身房的人有点多，地方又小，唯一的好处就是价格非常便宜，我最近在试图找到一个最佳的健身时间，错过高峰期……”
乔希就是这样，因为健身是查理老师提起的，她便和他分享了一些自己去健身的事情。
结果，查理老师听得连连摇头：“你要跑步可以去户外跑，我是说你要做些力量的训练，我们外科医生对手臂的力量要求比较高，一个是技巧，另外一个就是力量，你最好找一个教练。”
这话听得乔希直皱眉，天啊，谁请得起教练啊，网上找找视频学吧，私教很贵的好吧。
虽说只是在这里做三个星期的影子医生，但查理老师太负责了，除了不让她进手术室外，前两个星期都只是让她跟着学，最后一个星期，就让她像一个医学院毕业的学生那样，真正开始体验一个医生应该做的了。
比如说，他会让她去询问病人病史，并在一旁指导，也会让她负责和病人家属沟通。
“你只需要把确定的事情告诉病人家属，不确定的事情一句话都不能说。”查理老师嘱咐道。
在一定范围内，查理老师给了她最大的可以实践和学习的空间。
但是，实习期还是太过于短暂了，乔希也知道，这可能是她本科最后一次实习了，下一学年必须要全力以赴准备入学考试了。
“谢谢查理老师，我这次实习真的学到了非常多的东西，你真的是有耐心的老师。”乔希诚恳地说道。
她也不是第一次实习了，每个老师都有自己的特点，艾米莉亚老师刀子嘴豆腐心，安迪老师用心良苦，做事严谨，然而，查理老师确实最有耐心，几乎就是手把手地教。
“那你要感谢我们的主任，我是他的学生，他当年就是这么教的我们。”查理耸肩，抿起嘴角笑得好不开心。
他笑起来还蛮可爱的，脸圆圆的，戴着一副金属框眼镜，看起来就很善良。
回到学校后，西蒙斯宿舍又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学生回归。
每一次的回归，就预示着乔希要出面制止几次夜间的派对。
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她作为楼长，就得出面管，而且还要确保宿舍里不要闹事。
还记得大一的时候，乔希第一次去让那些学生小点声，结果被学生拉进去，让她也去参加派对。
乔希一整个大无语，这要是被上级看到了怕不是被辞退了。
现在，她基本可以对这些事情处理得游刃有余了。
大二以上的学生，都对她很熟悉了，但是，奈何，每一年都有新生进来，而这些新生是对大学生活最新奇，最爱热闹的年纪。
所以，当她再次如期接到了投诉后，直接拿着钥匙去开门。
于是，当她出现在了学生宿舍门外时，里面正在狂欢的众人有一瞬间的怔愣。
乔希打眼一看，小小的宿舍里至少挤了十几个人，场面混乱不堪。
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11点40了，于是，乔希抬起头，面无表情道：“ 12点过后，这里不允许超过50分贝的音量，所以，你们还有20分钟。”
这些新生对她根本就不熟悉，皱眉看着她，正想要说点什么，乔希无情地打断了他：“别急，你可以继续，但过了12点后，我有权报警。 ”
众人：“……”
没有去管里面那些疯狂的少年少女们，乔希扭头就走，虽然说报警也就是走个过场。
一般警察对这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太多了，也管不过来，但是用来吓唬吓唬小年轻们，还是稍稍有点作用的。
新学期开始，乔希这学期不用再去实习了，重点就是保持GPA，还有考试，这是目前最重要的。
当然，还不能忘记每日两篇的论文阅读和她的全新的健身计划。
可是，她还记得查理老师让她锻炼肌肉的事情。
她可不认为她有能力去找个私教来练，便干脆在视频网站上去找那些健身博主的来看，希望能找到适合自己的。
先找了那位全世界都很有名的大V博主，跟着一起练，但是那位的动作太快了，她有点跟不上。
下午3点，这个时间很多人去参加社团活动了，乔希便趁着这个时间来跑步。
跑完步，她见人不多，便找了健身馆的负责人，问了一些简单的器材使用方法。
学了两个基本的器材，一个是划船机，一个是深蹲架，这两个看起来就很简单，健身房的负责人也只是简单地示范了一下。
乔希也没敢放上太重的，划船机放了10磅重的，深蹲架也是两边各5磅重。
虽然这点重量根本就起不了什么作用，但她不敢逞能，害怕把自己弄伤了。
仔细看了视频，乔希认认真真地练习划船机，每组做10个，准备做四组。
这时，健身房又来了几个男生过来锻炼。
有个男生便看见她在做划船机，出声道：“你这样做不对，你两只手没有在中间，这样会训练不到位。”
“哦，那怎么做？”乔希顺势问道。
男生给她示范了几遍，结果，乔希做了好几遍都不对，最后终于作对了，表示感谢后，继续练习了四组。
临走的时候，谁知道男生却忽然问她要联系方式。
乔希：“……”到底她刚才做的对不对呢……
有点无语，乔希决定还是自己研究，然而，第二天就遇到麻烦了。
她做了一组深蹲，正准备休息30秒钟，这个时候需要把深蹲架挂在挂钩上，但她低着头愣是没有找到那个挂钩，然后，那重量压着她越蹲越低，越蹲越低。
其实，那个重量没有关系，大不了就是她蹲下身，有点丢人，然后再去找负责人来告诉她挂钩具体在哪里。
可是，问题是，她忘记她现在是个白人，她压根就不会亚洲蹲，结果，她就摔倒了……
整个健身馆的学生都在看她……
乔希：“……”
乔希特别生气，非常非常生气，气炸了！
也不想健身了，迅速冲了个澡，换了衣服就往回走，一路朝着南边校区走去。
她一路低着头，也没有注意周围都有谁，直到身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好久没有见的米勒医生。
“乔希，你怎么在这里？”米勒医生问道。
乔希抬起头看他，才知道自己从北边往南边走，这不就走到了市场街的主街道上，而旁边就是2200街区。
“我去健身了，你刚下班吗？”乔希有气无力道。
“发生了什么？”米勒医生察觉了她身上的低气压，问道。
“哎，我刚才在健身馆里丢死人了。”乔希叹气，现在十分想要找个人来分享一下刚才发生的社死经历，“我只是做一个深蹲架而已，我记得那个负责人很容易就把深蹲架挂在了挂钩上，可是我休息的时候，就怎么也找不到那个挂钩，然后，我就非常狼狈地越蹲越低，但是我发现我竟然根本蹲不下去，然后摔倒了，很好，下次社会学课上，麦肯锡教授如果让我分享社死经历，我想我的社死经历一定是最有趣的……”
越说她越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最大最大的傻瓜，谁叫她没钱呢？谁叫她身上还背着贷款呢？她就是想着锻炼锻炼肌肉，省得以后想要成为外科医生结果身体首先受不住了。
“深蹲机么，难道不是自动挂钩吗？”米勒医生若有所思地问道。
“啊？应该是自动的吗？不对，”乔希连连摇头，“不对，不对，我去的那家超级便宜，所以，一定是他们的设备太老了，所以没有自动的！”
见她终于提起了精神，说话音量都增大了一些，米勒医生失笑道：“在哪里？我去看看。”
“可是我今天已经锻炼过了，也不是，”乔希摇摇头，“主要是太丢人了，我只练了四组划船机而已，有氧还没有做完。”
如果是乔希自己，那肯定今天就不想去了，而且会非常郁闷，但现在米勒医生说他要去看看，而且米勒医生说了是这健身馆的健身器材太老了，根本就不是她的原因，所以，她今天肯定是要杀回去的。
最好，那些刚才看她笑话的，对，尤其是那个在她旁边做哑铃的男生不要走，她今天就厚着脸皮把项目做完！
有时候，乔希觉得自己重生了，好像心理年龄都跟着变小了，越活越年轻了，一点气都受不了了，一定要把情绪宣泄出去，否则晚上在宿舍里，她也会越想越气闷的。
小小的健身房里，乔希去而复返，还带着一个超级大帅哥，而且这个帅哥还是颇为有名气的，因为米勒医生在油管上也是个健身博主，有自己经营了好几年的账号的。
乔希连忙去换了健身服，幸好新的健身服已经回来了，今天不用穿宽大的衣服。
出来的时候，米勒医生周边已经有好几个男生围着问问题了。
米勒医生在F市本地电视台是有一档节目的，非常受欢迎，尤其是F市本地人，或者说F大的学生们对他很是关注。
毕竟，米勒医生也是F大的学长，所以男生们都在问他哪个动作，哪个动作怎么怎么改进。
乔希再次见到了被包围住，却依然非常松弛应对的米勒医生，只能说她可真是太羡慕这个状态了。
他似乎从来都不会生气，也不会失控，不论是谁都无法激怒他，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显得游刃有余，什么都难不住他。
大家正问得起劲呢，结果，看到她从更衣室里面出来了，米勒医生忽然便朝着她招手：“乔希，是这台深蹲机吗？”
乔希刚才灰溜溜地逃跑了，动静还挺大的，主要是他们也是第一次见一个女生在深蹲机上摔倒了，而且深蹲机的重量全都压在她身上。
虽说总共重量也只有10磅重，她也是慢慢往下放的，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但那个动静看起来就挺惨的，这要是个大重量的哑铃，她怕不是早就内脏出血了。
所以，大概这也是米勒医生想要过来看看的缘故。
他还真的是像他说的那样，仔细看了一眼，之后，弯下腰，指着前方的一个挂钩处，这才道：“你看，这个就是挂钩，你下次挂的时候要看清楚，其实，机器设计的时候，一般不需要费心，当它下来的时候，角度会很容易挂上，所以，我认为这台机器有些问题……”米勒医生认真地解释道。
乔希听得连连点头：“是的，就是这样。”
这句话就像是挽救了她的颜面似的。
后来，米勒医生不仅仅是说说而已，他还真的去找了负责人，告诉他们这个机器有问题，需要暂停使用，要修理过后才能使用。
然后，乔希便看见，负责人过来了，给机器上粘贴上一张''暂停使用''的板子，还真的去找修理工来修理了。
乔希：“……”默默地给米勒医生点个赞。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其他的器材？会不会使用？”米勒医生搞定了那个器材后，这才笑着问道。
“不会。”乔希直接承认了，一个都不会，也请不起私教，还能怎么办？
“要不要我教你？”米勒医生眉梢眼角带着笑意，像是不经意地问道。
“要，”乔希摇摇头，“太贵了，我请不起。”
米勒医生抬头，一边给坐姿下拉器两边加上10磅的重量，一边看着她道：“你可以在我这里贷款，在你成为住院医后，可以按月还款。”
乔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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