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Windbell 16
Windbell 16
看见知雾强装镇定连声否认的模样,仰姣不由得“噗呲”一声,前仰后合地破功笑出来:“哎呀好啦,我开玩笑的。”
“我们董董这么穷,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你们之间不可能会有交集。如果你真和他在一起了,记得给我买个金戒指包养我好吗?”
说完,她继续趴回到墙边,屏息偷听他们的说话声。
知雾后背都快惊出汗了,倦懒地呆在一旁,完全失去了继续看热闹的兴致。
“哎!”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仰姣兴奋得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般,头也不回地用手肘捅了捅知雾的手臂,“你快来看,我看见我们出了名洁身自好的梁总裁,嘴唇上居然破了个暧昧口子!”
“这震惊程度简直堪比我初中数学算出90岁老奶奶1秒跑出100米!”
知雾睁大了眼睛,悚然无言:“你简直是数学杀手。”
这事她早上起床就知道了,并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但为了装样子,知雾还是假装第一次听见一般,十分感兴趣地凑了过去。
仰姣仔细眯起眼睛努力踮脚凑近,确认了自己没看错。
她八卦分析能力极强地猜测道:“伤口在这么下面,大概率不会是自己咬的,肯定是擦枪走火时不小心被哪个女人咬的。”
“啧啧果然人不可貌相,表面看着这么清冷禁欲的男人,私底下没想到居然玩得这么开,也不知道是什么火热小野猫,居然能把他咬成这样!”
她身后的火热小野猫本人:“……”
见知雾半晌没吭声,仰姣疑惑回过头来,视线不自觉聚焦于她的嘴唇上,颇感奇怪道:“之前你一直戴着口罩我还没注意,现在一看,你的嘴唇怎么也这么凑巧肿了?真是奇了怪了。”
“该不会是——”她抚摸着下巴拉长音卖关子,成功让知雾刚放下的心又重新颤抖提起来。
她的眼睫不住地颤,就差心一横直接出口坦白了。
“——不会是你背着我偷偷谈男朋友了吧!”
仰姣义正言辞道:“你怎么能够背叛组织!”
“虽然你长得这么漂亮性格又好,被男人主动狂热追求不小心沦陷也是件很正常的事,但是我还是不能接受!”
知雾陷入紧绷的肩膀又重新放松下来,忍不住扶额的同时,还有点羡慕起仰姣这临门一脚的超绝钝感力。
“你想多了,我没谈恋爱。”
只是和前男友闪婚多了个老公而已。
“我就知道,”仰姣无比欣慰地伸手埋进她的怀里,“我才是你最爱的宝宝。”
她们在这边墙角搂搂抱抱,那边何宙从办公室出来,对着所有人宣布道:“我通知一个事情,大家今晚下班先不要走,晚上君越公司的总裁梁总请大家去乔贤居聚餐吃饭。”
“如果晚上有事不能来的话可以提前说明一下。”
“但是最好是能来的都来,毕竟君越也是我们的大客户,大客户的老板请客吃饭还不来,那多少有点太不给面子了。”
大家在笔记本前敲着键盘,稀稀拉拉地应好。
何宙特地在人堆里逡巡了一圈,顺利地找到了角落里的知雾。
他走过去,笑眯眯地冲着她又强调了一遍:“第一天上班的新人也要来哦!”
这句话成功令知雾本来想要出口的拒绝生生咽了回去。
本来她的工作还想瞒梁圳白一段时间的,没想到这下不得不被现场抓包了。
知雾露出个勉强的假笑,不是很情愿地点了点头。
另一头的办公室里。
段锐楷压力深重地点了根烟,扯松了自己脖子上的领带。
这已经是他坐在这里点的第四根烟了,哪怕是和他威名在外的大哥段越游共处一室的时候,也没现在这么紧张。
在他面前坐着的人,戴着斯文镜框,眼睫浓黑垂落,在那双碎雪般凛冽的眼下投一片阴影,骨节分明的手执着份合同,不紧不慢地翻过一页看,俨然一副要将时间耗尽的模样。
有职员间隔一段时间,不断推门进来添茶水。
“我说梁圳白,梁总,”段锐楷终于还是忍不住崩溃地开了口,“你真就准备在这坐一下午啊?”
梁圳白安静撩起眼皮盯他一眼,眼神坦然到似乎在说:不然呢?
“不是,外面那个小丫头片子,你真打算让她在我们这当律师啊?”
“我也不是说不同意,但是干我们这一行工作真挺忙挺苦的,平时熬夜加班也就算了,跟个别案子交涉时还要东奔西跑风吹日晒的,我怕她一小姑娘吃不消。”
“你说知雾也是被晏姨带在身边长大的,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手头肯定也不缺钱花。”
“她是你未婚妻,又是知霁亲妹,就算是闲着无聊想上班,随便开句口,就能在君越或者董氏轻松当个小领导,这么折腾你说到底图什么呢?”
“我们已经领了证,”梁圳白不为所动地开口纠正,“她现在是我太太。”
段锐楷整张脸都被肉麻得皱起来,无语地静了一瞬,才没什么声调起伏地继续问:“知道了,然后呢?”
“我管不了她。”
“她不是个随带随走的挂件,我们之间的关系始终是平等的。她有自己的理想抱负,也为此付出了十多年的努力,是真的想成为一名出色的律师。”
提到知雾的时候,他的脸上前所未有的柔和:“我相信她,并且也会尊重她的任何决定。”
“行啊行,”段锐楷抱着臂冷笑一声,气得有些牙痒,“所以你们夫妻俩就可着劲霍霍我了,现在一个两个都赖着不走了是吧。”
梁圳白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手里的合同:“以后君越的所有官司,全权委托给京肇,子公司也都一样,报价提高百分之五。”
段锐楷瞬间坐直了身子,也不哀声哉道了:“这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别反悔,等下我就去做合同签字。”
“嗯,我说的,”梁圳白大方承允,“其他的我不会干涉。”
“只希望段总能够看在君越的面子上,多关照她一点。”
……
下班后,几个同事三三两两地在楼下站着,不是每个人都开车来上班,没有车子的人就等待着搭乘其他的有车族去聚餐地点。
知雾被仰姣挽着手站在旋转门前,脸蛋被拂面而来的风吹得有些红,默默听着一个经理安排指挥。
“我车前两天刚被人追尾,送修了,”仰姣摩拳擦掌地说,“今天正好体会一把蹭同事车的感觉。”
邰白亦也站在她们俩附近,孤零零的,她也没买车,换掉上班穿的衬衣后,周身穿着显得很朴素。
其他几个同事都结伴走了,眼看着这里的人一点点少去,很快只剩下她们三个。
仰姣不太爽地在知雾耳边小声道:“不会等下我们俩和她坐同一辆车吧,那我立马就掉头打车去。”
话音刚落,经理就喊了一声:“这辆车还有一个空位,快点上来!”
邰白亦撇了一眼她们这头,知雾立马拒绝摇了摇脑袋,她也不客气,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经理望着她们两人,再一望后边已经空落落的车子,有点犯难:“怎么还剩下人?”
“没事的,”知雾十分善解人意道,“我们俩单独打车过去也可以。”
“是的是的!”仰姣跟着点头,被风吹冷得直跺脚,说着就要掏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
“统计算下来明明是刚刚好的,我记得后面还有车没来,难道是我记错了?”经理说着,纳闷地往停车场出口望。
一辆纯黑色的迈巴赫恰如其时地开着大灯从车库中开了出来。
“哟梁总!”经理看着那眼熟的车牌,立马抚掌迎了过去,“我说左思右想是忘了哪辆,原来是您这一辆。”
梁圳白缓缓降下车窗,冷淡的俊容在车后座一晃而过。
京肇经理:“梁总,我们这边还剩下俩小员工呢,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带带?”
仰姣远远地看着那头,连车都懒得打了,隐隐有些激动地抓着知雾的手臂:“不会吧,不会将我们安排坐梁圳白的豪车吧!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坐上迈巴赫!”
说完,就看见梁圳白的目光向她们的方向望过来,立马噤声。
“上车。”他的嗓音质感温凉,言简意赅。
仰姣丝毫不敢耽搁,拉着知雾就往下冲。
在挑选车座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脑子转动得飞快。
梁圳白已经坐在后座,不可能让他再给她们挪位置,也不可能三个人都挤在后座,只能够一前一后坐了。
实在是不敢和梁圳白坐一块,咬了咬牙,仰姣率先开了副驾驶座的门:“我坐前面!”
知雾只能理了理长裙摆和梁圳白一起坐在后座。
彭陈在前头平稳地发动车子,车厢里一片安静,只有播放的淡淡音乐声。
怕梁圳白忽然开口和自己说话让前头的仰姣起疑,知雾暗暗用目光示意他将手伸过来。
他也没多问,放下手里在看的文件,纵容地将右手递给了她。
知雾在他手心里忐忑写下:我没和他们说我们的关系,记得保密。
梁圳白无声扬眉,回了一句:你老公见不得人?
知雾没好气地打了下他的手心,惹来他胸腔震动,抬起眼梢发出一声轻笑,乘势收紧掌心,修长的指关节和她的手纠缠在一起。
这时,前座的仰姣忽然开口:“亲爱的,我手机没电了,你的充电宝借我一下。”
知雾被吓得立马匆忙甩开了梁圳白的手,赶紧低下头,欲盖弥彰地在包里翻找。
将充电宝递过去的时候,仰姣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些错愕。
“车上很热吗?”
“董董,你的脸很红哎!”
第62章 Windbell 17
Windbell 17
乔贤居是整个临京市第二大酒店,地处市中心,是本地人办酒席最常订的连锁酒店之一,菜肴品类丰富,价格不菲。
尽管晚上来的人不多,梁圳白还是在四楼订了一个足够容纳五十个人的豪华大包厢。
下了车后,仰姣在地下停车场一边走向电梯,一边和知雾低低道:“其实我觉得梁总人蛮好的,也没有像传言说的那样不近人情,人还是挺和蔼可亲的。”
知雾眉尖一凝,心想仰姣真是在国外待久了,连最基础的成语含义都生疏了。
和蔼可亲这四个字,到底有哪个字能和梁圳白沾边的。
有老板在,大家都比较拘谨,落座的位置离主座基本隔了两个以上的座位。
唯一只剩下被和蔼可亲冲昏了头的仰姣,为了能等会儿夹菜方便,一个劲带着知雾往前坐。
她自己又不敢和梁圳白离太近,知雾只好横插在两人中间,在他的身侧坐了下来。
段锐楷也来了,他只是在聚餐开始前说了两句场面话,大概意思感谢了一下梁圳白请的这顿饭。
说完就和何宙一块离开了,并没有打算留下来吃饭。
吃饭吃到一半,有几个男同事结伴跃跃欲试想过来给梁圳白敬酒。
知雾没怎么见过梁圳白喝酒,也摸不清他的酒量究竟怎么样。
见他抬眼瞥了对方一眼,也没摆架子拒绝,而是伸手把红酒酒杯接了过来,心头登时放宽了点。
也是,梁圳白平时应酬肯定也需要喝酒,酒量肯定不浅。
她担心个什么劲。
有个男律师在敬酒时开玩笑搭了一句:“梁总今晚之所以请我们律所吃这顿饭,不会是因为和邰律谈合作的缘故吧?”
上司的这点桃色八卦总是能最快调动饭桌上的气氛,众人闻言,纷纷抬声起哄。
律所里面和君越案子接触最多的人就是邰白亦,加之两人中午才刚见面谈过案子,晚上就请客吃饭,大家都想当然以为是沾了她的光。
只有仰姣不忿地翻了个白眼,暗暗骂道:“这群男的真是头上顶了个屁股,他们俩要是真有一腿,她至于现在还只是个执业律师吗?”
知雾整个人冷下来,低着头假装没听见。
整个饭桌上也没什么想吃的菜,她拿了几颗圣女果心不在焉地放进嘴里嚼。
邰白亦在起哄声中悄悄绷直了背,向来瘦削的脸上也漫上几分红润,不自觉捏紧了面前的餐巾偷瞟了一眼梁圳白。
她是对梁圳白挺有好感的,也承认他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一个极其优秀的男人。
但是这也只限于欣赏而已。
律所里她和君越交涉得最多,没人比她更清楚梁圳白如今的身价有多贵,正因如此,也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了他们之间的差距。
这不是光靠男人的一点好感或者几句玩笑话就能够磨平的。
尽管她不知道为什么梁圳白会请吃这顿饭,但是聪明人会选择主动撇开这个暧昧说法,避免让自己以后的工作都沾染上花边传闻。
邰白亦将耳畔的短发轻轻别到耳后,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解释,就听见梁圳白那头已经淡笑,用明淙的嗓音缓缓回复。
“邰律工作认真负责,对于君越来说,是个优秀的合作对象。不过原因还真不是因为这个。”
他右手微移,在无数视线的瞩目下,泰然将手中的酒杯递到了身旁知雾的跟前。
整个过程中,没让人看出一丝不对劲。
“请你们吃饭,其实是为了替你们律所迎新。”
许多人听后都笑了,没有人相信,只当他是为了解围开了个小玩笑。
但梁圳白说完后,却顺势抬手,用自己的酒杯自顾自轻碰了下知雾放在桌子上的杯子。
她不让他说破两人间的关系,他就用这样的方式宣告深埋的用心。
玻璃碰撞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
梁圳白明目张胆地深凝着知雾因心绪晃动的双眼,笑着送出贺词:“董律师,入职愉快。”
……
聚餐吃完散场,第二天还要上班,大家都很有时间观念地搭车早早各自回家。
仰姣从后面狂奔追上来,有些歉然地说道:“董董,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我不能和你一块去打车了。”
“你刚刚喝了酒,一个人能行吗?要不然我先陪着你下去等车吧。”
刚刚聚餐的时候有好几个同事围着知雾敬酒,她抵挡不住热情勉强喝了两杯,剩下的都被梁圳白顺手挡了。
知雾伸手将自己的发丝顺出围巾,点头时目光明亮,神志清晰:“我没事,就几杯酒而已,我酒量很好的。”
她没吹牛,从小被带着参加宴会早就被锻炼出来了,毕竟酒量也是酒桌文化的必修课之一。
“你先去吧,别让你男朋友等急了。”
仰姣这才挥手和她告别。
知雾独自一人搭上酒店的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场。
她是最后一个下来的,周围已经见不到几张熟面孔。
凭着来时的印象往前走了两步,远远就看见有车往这头打了两下灯,是在提醒她方向。
知雾立马往那头走去,走近了,看见车门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肃冷身影。
听到她细碎的脚步声,他抬起深静的目光往这头望过来。
走近了才发现有点不对劲。
虽然梁圳白的脸看着还是和往常一样寡冷到情绪难辨。
但是除此之外,他通红的耳根和半眯着眼明显变得有些迟缓的神情,无一不在述说着异常。
知雾凑到他面前,歪了下脑袋,眼睛晶亮地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梁圳白,你喝醉啦?”
“……”
他垂着眼睛没有说话,出奇的安静。
知雾又在他面前晃了晃手逗弄,下一秒,手就被他抬手紧紧握住。
像是一个刻入骨髓的习惯性动作,他带着她的手,直接放进了温暖的大衣口袋里。
这不禁让知雾想起大学交往时,两人一块在图书馆复习,他也是这样帮她暖和发凉的手。
那时候还笨手笨脚的,塞了几次都姿势别扭地塞不进去口袋,惹得她一直笑。
知雾尝试挣了下自己的手,没挣出来。
喝醉以后的梁圳白力气格外大,也听不进任何道理,她无奈之下只能让步,就这样牵着手上了车。
前面的彭陈搭着方向盘回过头来,询问她要不要帮忙。
“没关系的。”知雾感觉到身侧的人越靠越近,忍不住往边上让了让,没想到刚挪了一下,他又闷不作声地紧贴过来,几乎把她逼到抵到车门。
知雾一边摇晃着扶住车窗边沿,一边艰难地说:“他好像喝醉了,变得有点……粘人。”
就和身上粘了胶水一样。
彭陈这才默默调头回去开车,时不时透过后视镜往后望,表情微妙。
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梁圳白醉得这么不清醒的模样。
以往哪怕是人很多的应酬,梁圳白知道自己的酒量在哪,会强撑着维持一丝清明。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彻底喝断片了。
彭陈将车开到了家门楼下,打开车门,准备将梁圳白从车里扶出来。
没成想拽了一下没能拽动,他八风不动地坐在原地,完全不配合。
彭陈扒着门,试探性地说:“梁总?已经到楼下了。”
对方毫无反应。
他急得在这大冷天一头热汗,毕竟再怎么说,梁圳白也是一个个高腿长的男人,如果他自己不愿意动,谁也强迫不了他。
这时,他听见知雾轻缓的嗓音从车厢里模糊传来:“梁圳白,你还好吗?能够自己走吗?我们得下车回家了。”
彭陈有些无奈地寻思,和一个已经喝醉的人商量这样的话,不是约等于没说?
约莫反应了有五分钟,彭陈意外地听见梁圳白轻轻“嗯”了一声答应。
紧接着衣料声摩擦,他居然真的听话自己主动下车了!
彭陈顿时有些傻眼,见他下了车后站立不稳,来不及震惊,立马又上前将人搀住。
知雾从另一侧下车匆匆走过来,见到梁圳白这幅样子,连忙也上来帮忙。
两个人合力才勉强将他挪动,往家门口带。
梁圳白家的门锁在搬进来的那天就有提前录入过知雾的指纹,她将他扶稳在门前站好,准备伸手去开锁。
这时,隐约察觉到边上递过来一样东西。
知雾目光下移,看见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那只手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指节宽大分明。
几乎毫无瑕疵的一只手,掌心里却有些不合时宜地放了两颗圣女果,醒目到有些扎眼。
知雾的动作缓下来,不明所以地看着梁圳白将手里的圣女果放进她的手心里。
紧接着他左手也在大衣口袋里掏了掏,又掏出了几个,一并放进了她的手中。
……这是将刚刚饭桌上的圣女果全都顺来了吗?
知雾手掌娇小,单手兜不住这些,连忙改用了双手拿。
她捧着这些圣女果,有些无措地看了一眼彭陈,发现彭陈也是满脸迷惑。
很显然喝醉之后的梁圳白思维,他们已经跟不上了。
“你吃,”梁圳白半眯着酒意朦胧的眼,喝过酒的嗓音发哑,语调倒是极为清晰肯定,“你喜欢的。”
知雾哭笑不得地说:“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
话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刚刚在酒席上看着桌上的菜没什么胃口时,她确实挑挑拣拣拿了几个圣女果。
他当时是注意到了吗?
知雾的心脏猛地塌陷下去一块,在这冬夜里止不住发着软。
所以才在喝醉了之后,将桌上的圣女果全部装进兜里带回家。
只是因为误以为,她很喜欢吗?
第63章 Windbell 18
Windbell 18
梁圳白酒品挺好,即使喝醉了也没有任何发酒疯的迹象,看着只是比清醒时反应时间长一些,说话慢一点。
虽然总是选择性听不见彭陈的话,但是知雾说什么他就能做什么。
像是个只会听指令的机器人。
彭陈走后,知雾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有些艰难地将他扶向客厅的沙发。
他看着瘦削,实际上肌肉含量很密实,很难用一个女生的力气去搬动他。
没走两步,知雾就骤然失力,嘴里发出声惊呼,两人双双失去支撑摔在了客厅地毯上,他高大的身躯压着她,瞬间彼此的体温和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梁圳白被这样一摔摔得整个人意识都变得清醒了点,立即仰面翻了个身。
抬手遮在额前,感觉脑袋针扎一样发疼,嗓音沙哑又迷茫地问道:“这是哪里?”
“在你家,你感觉口渴吗?要不要我给你拿点水?”
“……”
他甩甩头,低眼没说话。
知雾打算起身帮他去倒杯水,才刚一动作,手腕立刻被警惕地一把紧紧攥住了。
“你去哪里?”
梁圳白的双眼完全睁开了,整个人透着一股难以名状的焦急慌乱,手上用力到她手腕都发疼,似乎半点也离不开她。
仔细一看,他的瞳孔还是散乱迷蒙的,好像有些辨不清现在的时间。
那双平日里淡漠如雪的丹凤眼,此时此刻正发怔盯着她的手,眼中闪过痛苦、害怕、歉疚,后悔等很多复杂情绪。
“给、你、倒、水,”知雾一字一顿抚平他的焦躁,淡褐色的眼睛安静注视着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两分钟。”
梁圳白压根没听进去后半句话。
他猛地伸出手臂,一言不发地将她扯过,牢牢将她的肩膀按进怀里。
他的脑袋抵在她纤瘦的肩头,近乎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暖香的味道。
似乎只有这样,空虚的心里才能生出点实感来。
这样主动又密实的拥抱即使是当初两人热恋的时候都没有过的,梁圳白反常到像是变了个人,含着酒气的滚烫呼吸喷洒在脖颈,肌肤微微发着痒。
“你干什么?”
知雾不太自在地动了下身子,换来的是梁圳白越收越紧的手臂,紧到像是要将她嵌入身体。
“对不起……知雾……”
他低声喃喃着。
曾经在辩论场和演讲竞赛上都所向披靡拿第一的人,此刻罕见失态到语无伦次。
“我没有赶你走,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错了。我也没有当我们的感情是合约,我都是胡说的,我不想和你吵架的,我、我真的很后悔。”
他没头没脑地道着歉,连嗓音都透着无尽的后悔。
“别分手好不好,我不想分手,对不起……”
知雾的身子在一瞬间静止僵住了,她听得出来,梁圳白是在说当年他们分手的事。
他整个人都绷得很紧,醉得意识不清到只剩下紧紧抱着她的本能,嗓音充斥着沙哑与懊恨,近乎是在哀求。
知雾被他抱在怀里,距离太近了,她甚至能感觉到肩头隔着衣服传来的一点滚烫湿意。
她脑袋的血管汩汩跳动,思绪飘散地胡思乱想着。
想原来梁圳白居然也有这样一面,也会有一天,放下所有的自尊去挽回一个人。
原来当初大学那几个月的交往,也并不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只是那又怎么样呢?
不论当初是不是胡说,内心有多么不愿意,对她的伤害都已经种下了,没有那么容易轻描淡写地揭过。
无论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道歉再多句,也没有办法更改他们已经分手多年这个既定的事实。
如果不是因为这场阴差阳错的协议结婚,他们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知雾强忍住心头的情绪,尽量对这件旧事表露得平和,只淡淡侧头回复了一句:“你现在喝醉了,人不太清醒,有什么事还是明天再说吧。”
说完,她用力决然地摘下了梁圳白的手臂,将沙发上放着的毯子扔在了他的身上,抽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晚上失眠,知雾没有再抽烟。
而是就这样躺在床板上,眼也不眨地望着天花板。
脑中不断浮现回想起之前他们两人分手时的画面,却怎么也再想不起当时委屈难过到近乎绝望的心境。
时间过得太久,她当时的那股气也在无形中渐渐消散了,开始逐渐记不清那些万般复杂难忍的负面情绪。
唯有现在剩下的这点深刻的怨怼,像是保留下来的惯性,还在对梁圳白单方面做着顽强的抗争。
但是现在仔细回想一下,就能发现梁圳白当时为了分手甩给她的那些理由其实非常拙劣。
只是她当时被气愤冲昏了头脑,不愿意多想。
之后又觉得大家都已经各自分开了,就没必要再耿耿于怀地旧事重提。
直到他们重逢,直到他们相亲见面,直到他们结婚共处一室。
才让这个本该让时间无情淹没的问题,重新又被摆到了她的面前。
和以前不一样的是,四年前的知雾即便是梁圳白当时就追上来解释讲清所有,她也绝不会原谅。
但现在,她似乎能够接受给当初不清不楚结束的感情一个交代,可以放下那几年端着的自尊心,好好坐下来谈谈了。
……
第二天梁圳白是从地上醒过来的,浑身狼狈。
宿醉过后的脑袋异常疼痛,但还没到完全断片的程度,稍微动一动,昨晚的记忆就涌现而来。
他边拧眉不住回想着,边起身将身上一身酒味的衣服换下,去浴室冲了个澡,热水淋在身上时,脑海里不断反复浮现出还是知雾的脸。
洗完换了件衣服出来之后才觉得家里空旷安静得有些过分,梁圳白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将近十点,她应该已经去上班了。
重新将丢在一旁地上的眼镜擦干净戴上,他给彭陈打了个电话,问他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电话那头彭陈的嗓音透着股难言的复杂,反而反问道:“梁总,您都不记得了?”
这一声瞬间唤醒了梁圳白自己断片时的所有记忆。
他闭眼伸手捏了几下鼻梁骨,静默了几秒。
不知道回忆到了什么,他骤然睁开眼,神色缓慢怔然僵住。
“知雾怎么去上班的?”
“您放心,我送的,现在正在从京肇赶回来的路上。”
“她……情绪有没有哪里不对?”
这话倒是问住了彭陈,他就是一专职司机,开车时脑袋里就只能装得下走哪条路会更近亦或是怎么开让车身更平稳,又怎么会关注这个。
他回忆了一阵,不确定地回答:“好像见到她的时候,眼睛看起来有点红?”
不知道是昨晚没睡好还是怎么样,知雾的眼睛比往常更要红一些,整个人也更疲惫低落些。
听了这番话,梁圳白的喉结滚动,心顿时被担忧提起,漫无目的地在客厅踱了两步。
“下午去接她下班。”
他吩咐说。
过了一会儿又改了口。
“不,现在中午就去。”
……
新来的新人律师不会一开始就立马安排案子,起码还得先适应一段时间的日常工作,也是让周围的几个同事适应她。
知雾花了一上午的时间熟悉了一下自己的工位和日常工作事物,很快就没事可干空闲了下来。
人在无聊的时候,想的东西总会比先前更多,她一面打开关闭桌面上的空文档,一面思绪已经不能避免地走神放空。
忍不住又想起昨晚的事。
尽管没有亲眼看见也没听见声音,但她还是隐约察觉到梁圳白好像是哭了。
除了当初潭秋去世之外,她从来没见他对谁流露过这么脆弱的一面。
所有人对梁圳白的印象都是无可匹敌的旺盛精力以及无所不能的强悍能力。
他显露在人前的那张面具也始终是这样,好像不会累不会痛也没什么太大的感情波动。
伪装得太好了,没有人会去细究他的内心,就好像他生来就是这样冷漠。
但其实并不是的。
她明明见到过他很柔软温柔的内里。
知雾点鼠标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心底鼓着股气想,就算是这样,她也不会就这样轻易原谅他。
见周围人到了午休时间,都准备收拾东西去吃饭,她也将桌上的电脑关了。
回头看见仰姣的座位上空落落的,估计是早就出去了。
知雾一个人独自坐上电梯下楼,刚摁下电梯按钮,兜里的手机就响了一下。
她拿出来,看见一条梁圳白发来的未读讯息。
他说他在楼下,有空能不能下来见他一面。
消息正好卡在她中午下班的时间发送,估计是不想打扰她上班,早就提前询问过了段锐楷。
知雾在下行的电梯里呼吸了一瞬,很快伸手又重新摁了个按钮。
很快到了一层,她走出大门,隔着很远就已经看见梁圳白逆着光的背影。
冬日冷晕的太阳光光线勾勒出他侧身锋利的轮廓线,黑色的冲锋衣衬得他脸上彻白,休闲的灰色运动裤包裹着那双修长的腿。
他今天应该是推掉了手头上的工作,并没有去公司。
见知雾过来,梁圳白垂眸淡声问:“饿不饿,要不要先开车去吃饭?”
她完全没觉得饿,但也不想就这样在大庭广众,许多行人的注视下说话,于是随手指了指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梁圳白立即毫无异议地抬步跟上。
两人在氛围安静的窗边座位上坐下点完单。
梁圳白审视着灯光下知雾羊脂玉般的脸,判断着她此刻的想法,率先开口:“昨晚的事,我先说声抱歉,我喝醉了,有些行为不受控制。”
她宽容地笑了下表示:“可以理解,不然也不会拉着我又道歉又哭的,这不像你。”
“我就当昨晚的事没发生过。”
说完这句话,知雾就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
明明来的时候想好了要好好面对,关键时刻怎么又忍不住退缩了。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梁圳白接话。
她暗自抬眼,正好对上他直直望着这头的深邃目光,眼底略有着几分迟疑的犹豫和思索。
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着隐瞒,一点都没诚意!
知雾忍不住心头微火,脱口冷然道:“梁圳白,你要是不打算说的话,那你这辈子都别开口了!”
也就他会逼得她气成这样,她愤然地拿上包准备离开。
经过梁圳白身侧的时候,胳膊很快被一把拉住。
他的嗓音中透着一丝无奈:“我告诉你,你先坐下来好不好?”
知雾静静吸了口气,咬着下唇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甩开他的手又重新坐了回去。
所有的事都需要梁圳白自己当面坦诚。
他呼吸停顿了一下,开口:“你应该听别人说起过,我在几年前出过一次车祸。”
他当时大半条命都快搭进去,全身大半的血都是潭临换给他的,即使保住了一条命,也留下了很多后遗症。
那场车祸的具体凶险情况不言而喻,司机撞了人后立马调头逃逸。
潭家人收到消息赶来,当即就起诉了当时的肇事司机。
等到梁圳白痊愈出院后,收到法院的判决书,对方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赔偿和刑事拘留,但是因为没出人命,也没有大范围的伤亡的缘故,判得很轻。
除了梁圳白这个当事人之外,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场意外,大家都在可惜他年纪轻轻就被意外伤害糟蹋的身体。
但是知雾听到他神色淡淡地说:“我早猜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第64章 Windbell 19
Windbell 19
知雾的目光无处放,只能落在梁圳白放在桌面上的右手手臂,从袖口望进去能看见泛着淡青色的血管。
这是很多人的惯用手,如果残疾,级别也是重度的。
难以想象他当时究竟顶着多大的心理压力,才接受了自己浑身的伤。
然后再将损伤严重的右手一点点复健成正常样子的模样。
知雾扪心自问,如果是她的话,肯定会难过很长一段时间,并且会对乘车留下严重的创伤阴影。
根本没办法像梁圳白这样好端端地坐在这里,不仅没有垮下,甚至比以前更具锋芒。
他撩起眼皮,漆黑的眼睛直视看向知雾:“我很清楚地看见,并且记得,那个司机,是故意踩油门撞的我。”
人在极度贴近死亡的那刻,时间流速会忽然变得慢下来,能将最后一个画面记得尤其清晰。
梁圳白所记得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对面车开得极其刺目的远光大灯,以及大灯后,那个司机被照亮的,阴狠又决然的脸。
他是有预谋来的,就和当初撞向吴兰芳的那辆车一样。
知雾忽然有些听不下去了,低头用指关节抵住唇,她好像隐约能够猜到梁圳白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知雾,”他继续说,“如果当初我们继续在一起,当初的那个案子,不论是因为我还是因为背后的真相,我相信你都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调查下去。”
梁圳白的笑容变得有些寂寥惨淡:“但是一旦继续往下查,付出的代价会很惨重,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风险。”
“我曾经说过,只要是靠近我这个人的,最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我也想试着一点点将你从这个漩涡中心里撇出去,想要慢慢疏远你。只是尝试过很多回,每次看见你的眼睛,我都发现自己狠不下心,根本做不到。”
“直到那天我看见你和奶奶同时出现在医院里。”
“我看见你的身上全是伤和血,我才发现我做错了。”
知雾回想起梁圳白当时将她抱得那么用力。
原来那不仅仅是安慰,更是他早已下定决心的告别。
怪不得……
怪不得……
“其实我也知道我这个人挺无趣冷漠的,也不能给你幸福和未来,世界上多得是比我更好的替代品……”
“够了!别说了!”知雾打断他,眼圈已经红了,整个人都在发抖,愠怒道,“梁圳白我告诉你,我当初既然看上你,说明你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的人。”
“你根本、根本就没必要这样!”
装可怜装的她心都在泛疼。
梁圳白盯着她此刻的模样,冷硬的目光悄然变得柔和了些,他问:“那么,当初是,现在我还是吗?”
现在的你,还能看得上我吗?
知雾的目光闪躲了一下,她也想轻描淡写地说一声“没关系都过去了。
但是放在桌上的手蜷起又松开,却死活也哽着喉咙说不出口。
她吸了吸鼻子,嗓音还带着点哭过的鼻音,很诚实地脸热说道:“我不知道。”
之前还有足够的理由能够怨恨他,现在这些在解释过后都化为乌有,她还很不适应。
心里还有点别扭在作祟,并不想就这样毫无原则地就答应原谅他。
至少……还要再过一段时间。
听到这个答案,梁圳白的眼珠不着痕迹地浮现出一丝黯然,但也没有打算勉强她,很快神情恢复如初。
两个人沉默地喝完一杯热咖啡,下午梁圳白还要去公司,知雾也还要回去上班,两个人在咖啡店门口分道扬镳。
临走前,梁圳白拨了个电话,很快彭陈就拎了个保温桶,满身肃黑地飞快走了过来。
“我猜到你不会好好吃饭,”他将那个保温桶接过来递给她,“菜都还热着,多少吃一点。”
知雾心头一暖,惊讶于他的细致周到,弯着眼接过道谢。
将还带着余热的保温桶握在手里,她挥了挥手叮嘱:“你也记得要吃饭。”
梁圳白点头应了,和彭陈一并转身离开。
重新回到工位上,知雾打开保温桶的食盒,里面盛着的菜都是按照她平时口味点了打包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酒店,看着就很有胃口。
她将饭菜拿出来吃了几口。
吃到一半的时候,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浮起一条提醒的悬浮框。
知雾解锁锁屏查看,发现提醒的是之前潭家表姐给她发的,要带梁圳白去医院做康复训练的日子。
时间就安排在这周的周六。
正常来说,只要没工作也没案子,她这份工作就是双休。
但是梁圳白就不一定了,他很忙,不一定能按时抽得出空来。
知雾望着手机屏幕,有些犯了难。
……
一连上了几天无所事事的班,知雾已经无聊到去给仰姣打下手。
“要不过两天,我去和何律说一声,让你接几个诉讼案子吧。”
仰姣简直累得眼前发晕,她艰难地调出电脑键盘,一脸苦大仇深地打着庭审大纲:“我最近连约会的时间都没空哎!这是不是太惨无人道了!”
她抱怨完,立马调整回表情,滑动着椅子凑过来八卦问:“对了,你和上次那个相处得怎么样了?”
知雾眼神询问:哪个?
“别给我装傻,我知道你肯定谈了!”仰姣哼哼,用两个指头弯曲指了指眼睛,又指了指知雾,故作高深,“什么都逃脱不了我这个过来人的法眼。”
她这样一说,知雾立刻来了兴致:“我问你,如果你想约人出来,但是对方没空的话,那你会怎么说服他?”
仰姣大怒:“什么臭男人,谁给他脸了,还敢拒绝你?”
知雾连忙捂住她的嘴,安抚:“如果,如果。”
她期待地望向她。
仰姣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沉吟道:“这个嘛……男人一般说没空,其实都是借口,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你穿得还不够辣。”
知雾皱眉,总隐隐觉得有哪里不靠谱。
“上次我男朋友也说没空,忙着打游戏热火朝天的。”
“一看见我自拍穿了件性感深V,立马五分钟就出现在了我面前,腆着脸叫我宝宝。这招百试百灵!”
知雾困难地摆了摆手:“他是因为加班走不开,那我还是不……”
“当然!我知道你从来都不会穿这种的,”仰姣果断接过她的话,做了个“我理解”的手势,“你这张脸蛋已经长得很天才了,只需要稍微打扮一下让他眼前一亮就好。”
“到时候去他公司楼下一转,保证百分百跟你走。”
知雾脸上流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见仰姣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犹豫了一下,还是艰难地点了下头。
……
很快到了周六。
知雾很早就起床了,她的房间现在是主卧,梁圳白搬到了那间据他所说灯坏了床也坏了的客房里。
她光脚踩着地板,耳朵贴着门,仔细听了听门外的动静,好像隐约听见了一阵起床洗漱的声音。
原地纠结了好一会儿,知雾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推门出去。
刚打开门,正好撞上了梁圳白举手机全神贯注地接着电话,对着镜子单手打着领带准备出门。
知雾走过去,压低声音叫他:“梁圳白……”
“晚点你让他把这些都写成投资建议书,三方机构DD报告给我。”
“今天你有没有……”
“10点的会不推迟了,让所有人准时到,准备好开会材料,顺便把投决会也一块开了。”
“空啊……”
梁圳白终于注意到她,蓦然伸手盖住手里的手机听筒,在百忙之中抽空俯身倾听她说话:“刚才没在听,你刚刚想说什么?”
他明眼可见的忙碌,让知雾都不好意思再打搅他了。
她咽了咽喉咙,干笑说:“没什么事,你先忙吧。”
梁圳白轻瞥了她一眼,确认是真的没事,很快电话那头焦急的声音又将他叫了回去。
他现在就得马上去公司一趟。
临要出门前,梁圳白边听着电话,边在玄关上拿了双女士拖鞋,蹲下身单膝跪地伺候知雾穿上。
“地板很凉,即使有地暖也不要光着脚直接出来。”
对面的特助将这句话听了个正着,震撼得久久没能接上话,结结巴巴道:“梁、梁总,你、你在和谁说话?”
梁圳白没搭理电话那头,起身径直出门离开了。
门被关上带起一缕风飘过知雾额前的刘海,她这才反应过来,他居然就这样匆匆忙忙走了,连个开口的机会都没给她!
知雾有些挫败地捋了把自己的头发,她记起前两天仰姣教给她的方法,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心一横死马当作活马医。
她先给彭陈发了条消息,问梁圳白今天大概什么时候会比较有空。
彭陈手上几乎有梁圳白每天安排的计划行程,马上回复说:梁总下午还挺空的,都呆在公司里。
知雾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回复了他一句后。
转身打开衣帽间的衣柜,开始翻找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仰姣的话的影响,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往一些自己比较擅长的穿衣风格上瞟去。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想什么呢?
是让梁圳白去医院,又不是要去约会,为什么要那么用力地打扮!
知雾将自己手上的衣服放了回去,没过多久又反悔跑了回来,将那条裙子重新拿上。
打扮就打扮。
都放假出门了,就是要穿得好看点!
她将自己收拾好,下楼去地下车库。
彭陈早就已经到了,看到知雾的一瞬间,墨镜下的眼睛都直了。
他耳根通红地别开眼,磕磕巴巴地说:“夫、夫人,我们是打算去哪?”
知雾弯眼明媚一笑:“我去梁圳白公司。”
看她怎么把梁圳白勾去医院。
第65章 Windbell 20
Windbell 20
彭陈将知雾一路开车送到了公司楼下,他将梁圳白的最近行踪都在脑海里飞快过了一遍。
内心寻思着,他们老板这几天还挺守夫德的,不是三天两头往京肇跑,就是赶回来加班,跑得简直比人家热恋的小情侣还要殷勤。
就算是这两天已经工作忙,也不至于要被兴师问罪到公司吧。
这样想着,他心里还难免有些忐忑,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提前知会梁圳白一声。
君越总部在临京的IFS国金中心,地理位置最中间的这栋写字楼里,能在这栋楼里工作的无一不是站在行业顶端前百分之十的精英。
知雾乘着电梯上楼,踏进了君越大门。
前台本来还在百无聊赖地盯着电脑,看见有人来,不自觉将歪扭的身形坐得端正,精神振奋了些。
她柔声问:“小姐,您找谁?有预约吗?”
知雾弯唇回答:“没有预约,我找你们梁总。”
她的气质与教仪都很好,身材管理纤细,走路时体态笔直大方,即便不开口讲明身份,也知道是有钱人家培养出的女孩子。
直奔总裁来,大概率是公司的哪个合作项目的负责人。
“好的,稍等。”
前台在打电话的间隙又忍不住打量了知雾一眼。
她肌肤细腻白净,发丝色泽很淡,是天然的卡其色,顺滑纤长,在灯光下拢着一圈淡淡的光晕。唇边笑起来有小小的旋,全身几乎没什么架子,是没什么距离感舒服的温柔漂亮。
被那双棕瞳一直注视着,前台小姑娘的脸不自觉有点发热。
“还需要等一会儿,要不您先去那边沙发稍微坐一下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说完匆匆跑走了,接水途中在工作聊天小群里狂振消息。
[我靠!我们公司门口来了个大美女!我现在人都清醒了!]
底下很快秒有回复。
[看看照片。]
[你别告诉我是来应聘的,如果是的话,现在就帮我转告一声快跑。]
[我还有三分钟下楼,你最好是别骗我。]
前台打字噼里啪啦回复:[怎么可能啊?人家找的是总裁,看着就很有钱,像那种电视机里那种千金大小姐。]
她将温热的水递给知雾,转头就看见几个同事已经滑动座位,偷偷摸摸地将位置挪到玻璃扶手边,正趴在二楼好奇往下看。
手机一下提醒了好几条消息,前台和知雾拉开了一段距离后,才敢点开查看。
[拍得好糊,看不清正脸。]
[就算是背影也能看出很好看啊,她好瘦好白。]
[找梁总的?别的不说,我们梁总异性缘可真好啊!]
前台连忙打字:[停停停!最近少讲这些,我听说梁总都已经结婚了,手上都戴上婚戒了!]
[我靠靠靠靠靠!真的假的!!]
[我们总裁夫人长什么样?居然有女人能够拿得下他?]
前台支着额:[这个嘛……我也没见过……]
桌上放着的电话忽然响起来,前台连忙暂停聊天,放下手里的手机,上前接起。
打电话来的是总裁身边的周特助,他询问:“哪个董小姐?这边不认识哪个合作商的联系人是姓董的,是不是找错了?”
前台连忙站了起来,知雾看见她神色不对,也起身走过来。
“你问问她,是哪家公司?”
前台立马转告:“小姐,请问您是哪家公司的负责人呢?”
知雾摇摇头:“哪家都不是。”
前台脸色一僵,还以为知雾是在开玩笑。
很快又听见她淡淡笑着继续说道:“我是梁圳白的太太。”
……
上午才刚和打仗似的忙碌过一阵,大家都坐在工位上面无表情地对着电脑,将键盘声敲得怨气深重。
整个君越都弥漫着一股苦大仇深的死气沉沉的气氛。
就连总裁办公室也不例外,梁圳白穿着淡蓝色的衬衣,双腿交叠,长睫覆下深浓的阴影,认真看着手里的签字文件。
明明现在的情景看起来应该是赏心悦目的,边上的职员却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他挑出毛病,开口说再重做一份。
良久,梁圳白皱了下眉心,指着文件一处温声开口:“你这里……”
“梁总!”
他的话忽然被一阵急躁的敲门声打断,职员瞬间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得到了短暂的喘息。
梁圳白头也不抬地翻了一页:“进。”
周特助得到允许立马推门,也顾不上里面有人,直接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梁总,您的太太来了,现在正在外面。”
哦,原来就这点小事。
边上的职员下意识在内心愤愤腹诽一句。
我们公司梁总可是就算自家太爷从祖坟里蹦出来揣着贡品追到公司敲门,他也会面不改色地将手头这份文件看完的工作狂魔。
又怎么会搭理这种琐事!
刚想完,面前忽然被退还了一份东西。
职员猝不及防地伸手接过自己十分钟前递交过去的签字文件,表情精彩呆愣。
怎么回事?今天老板是转性了?
余光看见梁圳白已经施施然地合上笔盖,没有丝毫留恋地从位置上起身。
他淡然吩咐:“文件我只看了一半,先看到这里,你把前面部分重新做完再交给我。”
同一份文件要修改两次,职员抱着文件点了点头,内心简直欲哭无泪。
简单将手头的工作交代完,梁圳白立马径直起身往外走,步伐少见地有些凌乱急促。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从外面传来许多热闹的声音,刚刚还安静的办公室,此时竟然有些闹哄哄的。
梁圳白的喉结滚了滚,像是想起了什么般骤然回身,丹凤眼眼梢挑起,问身旁的周特助:“我现在人看起来怎么样?”
周特助猛然刹住脚步,被这句话问得脑袋转得飞快,简直都快烧起来了。
他憋得脖子涨红,才艰难挤出一句:“呃……好像眼睛有点红,看起来挺辛苦的。”
“眼药水。”
周特助立马领会,大跨步回到办公桌前,将眼药水拿来递给他。
梁圳白单手给自己眼睛里挤了两滴,闭眼缓解了一会儿眼部疲劳,这才出门。
一推开门,就看见知雾背对着这头,被君越的职工众星捧月般团团围在中间。
她买了很多提神的咖啡过来,正在帮忙挨个分到每个人手里。
在这冷冰冰又极度紧张紧绷的办公室,整个人简直像道从天而降的暖光,周身渡着一层温柔的光晕。
职员们领了咖啡道谢,但是并没有立刻走开,反而是就站在她身侧好奇地聊起天来。
有几个大胆的女生甚至还凑过来问她要身上的衣服链接和口红色号。
知雾没有让话掉在地上,尽量每一句都给予礼貌回应。即使是回答不上来的,也含笑认真倾听着。
这下围着她的人越来越多了,几乎快要把她纤细的身影淹没。
周特助睨着身边梁圳白的表情,对着人群不轻不重地抵唇轻咳了一声提醒,这才有人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他们,仓促回头叫了一声:“梁总好。”
“嗯。”梁圳白应了声,目光却始终落在被围在最中央的那道柔美身影上,冷冰的眼神悄然化柔,舍不得挪开一眼。
单是就这样看着她,仿佛一整天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知雾和几个小姑娘聊天聊得很是投机,察觉到梁圳白的视线,立马回过头向他走来,眼底还残留着高兴的笑意。
“梁圳白,你们公司的人都好可爱!”
他不自觉地跟着她扯了下唇角,心里却不以为然。
一个个在电梯里见到他的时候客气又害怕,连声音都说不响,哪里能看出来可爱。
“放假了怎么不待在家里好好休息?”
“我上班本来也没多累啊,”知雾走进他的办公室,抬头参观里面的陈设,脚步一转理所当然道,“更别说我还找你有事。”
梁圳白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你的手已经到了医生规定的复健日期了,所以我得来督促你去医院。”她仰着头,眼里明晃晃闪着几分得意,像只骄傲的小猫。
他的眉目间转过一丝微愕,很明显没有意料到,知雾这么大动干戈地来公司仅仅是因为这个。
不过如果不是她提的话,他估摸着确实早就已经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出差、应酬、加班,如紧绷的弦般不要命工作的几年,早让他养成了把健康摆在最后一位的习惯。
即使是察觉到自己有哪里不太舒服,也总想着忍一阵先将手头的事先做了,结果就是将身上的毛病一拖再拖。
望着知雾专心记挂着他的身体,纯然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梁圳白胸腔里的心跳忽然急促动了几下,彻底乱频。
“梁圳白,”她欺身靠近,“我今天打扮得好看吗?”
他的喉结上下滑了滑,目光深暗,不假思索地回答:“好看。”
知雾接着问:“那我今天来公司表现得好吗?”
向来吝于夸奖的男人,语气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很好。”
“那就看在我做了这么多的份上——”
她锲而不舍,甚至连撒娇的劲都搬出来了。
“就和我去医院吧!”
第66章 Windbell 21
Windbell 21
去医院的路上,彭陈再一次充当了这对小夫妻的专属司机,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内心满是欣慰。
曾经温高寒把这个提醒的任务交给了他,结果梁圳白几乎隔了三四个月才抽出空去了一趟,把她气了个半死。
在医院没办法撒气给病人,于是跟在身边的他就充当替代了出气筒,被她连踢了好几脚屁。股骂办事不利。
直到现在回想起来,后头还在隐隐作痛。
幸好这次去看病,他终于不用受这份罪了。
彭陈车速极快地将人送到了医院,接着甩开方向盘,沉默地表示自己就在车里等着他们。
梁圳白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没在意地抬腿下了车。
知雾立马开车门跟上他的步伐。
她很少来医院里,往日要是生病,晏庄仪都是直接将家庭医生请到家里给她看,市中心医院很大,一时走的有些晕头转向。
不过梁圳白熟门熟路的,先去挂号缴了费,紧接着领着她往电梯走。
在等待电梯的间隙,知雾偏头看见一辆抢救床从大厅被匆匆地推过去,身侧不仅跟着好几个护士,还有一名身上沾了血迹的女警。
这副紧张又凄惨的画面,不知为什么令她一下联想到了梁圳白以前出车祸被送到医院的场景。
那时候的梁圳白会不会也是这样意识模糊地躺在那里,身侧孤寂到一个赶来的亲人也没有,就这样绝望而平静地等待着自己的死亡来临。
心里道不清什么情绪,她忽然抬手紧紧拉住了他的袖子。
梁圳白感受到知雾周身的紧绷,也顺着她的目光往那头眯眼望去,瞬间领会了她心头萦绕的不安。
“我当时来医院的时候可不是这样,”他拿自己的遭遇半开着玩笑,想让她放轻松,“没那么兴师动众。”“我甚至还能走能跑的,除了头上被磕出血之外,简直就像没事人一样,是我自己主动来的医院。”
剩下的那些,比如一些刚看见医生就开始猛然大吐血,直接就送进了抢救室之类的话,他没有和知雾提半句。
出车祸后看起来最没事的,往往是伤得最严重的。
知雾心里很清楚,鼻腔又开始酸涩,心照不宣地没再继续往下问。
两人进了电梯上到三楼,前往康复科温高寒的诊室。
温高寒这个时间段还挺忙碌,他们俩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等到了叫号。
推门进去的时候,听见她穿着白大褂点着鼠标,斜眼看了眼这头,冷哼道:“哟,真是稀客,今天工作怎么不忙,肯按时来做训练了?”
她撑着脸,目光扫过身边的知雾,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轻叹道:“果然结了婚的男人就是不一样。”
两人被调侃。
知雾有些不好意思地垂头,梁圳白也抵唇轻咳了一声。
温高寒将他的病历重新调出来,让他露出右手手臂,仔细地检查了一下,紧接着往电脑里输入这次的问诊情况。
很快,她起身让梁圳白去对面的病床前坐着,自己则捋起袖子重新套上乳胶手套准备为他进行康复按摩。
路过知雾时,温高寒特地对着她吩咐说:“他现在手臂这种情况,家属最好也过来看着学一学手法,这样的话,就算‘某个人’某天加班没工夫过来,也可以在家做一些日常的手臂训练。”
知雾觉得很有道理,连忙点了点头跟上,几乎是搬出之前上学时候的学习劲来,认真观看着温高寒的演示手法。
复健手臂有一套专业的按摩训练手法,得标准操作。
不过温高寒给梁圳白锻炼完之后,又专门教了知雾一套日常用的。
怕她学不会,又放慢动作演示了一遍让她全程录下来。
回去的路上,知雾一直在车上看着手机录的视频,播放重复看了好几遍,很快就有些跃跃欲试。
“梁圳白,我已经学会啦!”
她不由得挺了挺胸脯,自信满满地打着包票:“之后你的手复健就放心交给我吧。”
“是吗?这么厉害,”梁圳白听着她的话扯了下唇角,处理着手机里刚发来的文件,嘴上不吝夸赞道,“那等下回家就可以试试看。”
彭陈在前头开车听着两人有些不合年纪的幼稚对话,内心不免汗颜。
不得不说,谈恋爱还真是使人年轻啊!
……
刚一到家,知雾就迫不及待地将梁圳白按到了沙发上,自己则是洗干净了手站着,示意他伸手。
梁圳白垂下眼皮,换了左手打字,将自己的右手手臂空出来给她。
他的小臂摸着有力劲韧,薄薄的皮肤下浮着青筋脉络。
知雾将手指搭上去,理论和实践完全是两码,她有些犹疑,怕自己手法出错,反而弄巧成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这头梁圳白都将公司的消息尽数回复完了,放下手机抬头一看,她还杵在原地犯难。
“董医生,”梁圳白闲适地压着嗓音调侃,“不是说已经会了吗?”
“等一下等一下!”知雾脸上浮现出羞涩,急得一把捂住梁圳白的眼睛,“不是这样的!我有点忘记了,等我看眼示范重新来!”
知雾重新拿出手机,低头全神贯注地盯着视频,跟着视频里的步骤一点点试探,学得还蛮认真。
摁到他的手指时,她温热的手温将他整个大拇指包裹着,不大标准规范的动作勾惹得肌肤有些作痒。
偏偏她的眼睛直直望着他,无意识流露着最真切纯粹的担忧与关心。
“梁圳白,这样弄的话,你会感觉不舒服吗?”
梁圳白盯着她的眼神不知何时悄然变了,唇角的笑容渐渐隐没。
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喉咙开始干涩,心底压抑已久的情感顷刻间轰然喷发。
他伸手揽住知雾的腰,将她一把拉进怀里抱坐在腿上,忽然就很想吻她。
两张脸顿时被拉得极近,几乎抵到了彼此的鼻尖,两个人心潮都有些起伏。
他稍稍侧头,停留在了一个要亲不亲的距离,滚动喉结请求:“知雾,帮我摘一下眼镜。”
她陷进梁圳白深邃的眼睛里,手像是被话语牵引着听话地抬起,抓住将那副金丝眼镜镜框,拿下来。
没有了任何的阻隔,他牢牢扣住她的后脑勺,直接低头顺势亲了下来。
唇瓣紧贴着相互含吮,湿漉温热的呼吸交织,交换的是一个很舒缓的吻。
他将舌头探入她的唇齿间搅动勾绕,发出细碎而暧昧的吮啧声。
知雾其实还是有点生疏,总容易喘不上气来,她收紧自己揽着他脖颈的手臂,将舌头主动伸过去。
两人近乎是亲密无间紧贴在一块,逐渐地,知雾也从梁圳白身上领略到一些章法,模仿着他的样子,青涩地稍稍回勾了他的舌头。
只轻轻地试探地吮一下,立马听到对方呼吸声重了。
她隐约摸索到一些接吻的乐趣,半阖着眼笑。
忽然惊觉自己隐秘的小癖好,其实就是听梁圳白在耳畔动情的喘息音。
他的眼尾末梢泛着淡红,原本还摩挲着她后颈的大掌骤然松开了,手臂绕过了她纤细的腰肢和臀。部,欲扯不扯地搭在了她的鱼尾裙侧的拉链上。
“等下,”知雾一个激灵醒了,艰难地拉住他的手臂,阻止他的动作,磕磕绊绊道,“你……你的手还没做完复健……”
直到现在还在傻乎乎关心着他的手,梁圳白心脏坍塌下去一块,快要被柔软裹挟融化。
这句话还没说完,知雾的唇舌又很快被封住吞没。
他一面亲吻着她的耳后让她放松,另一面修长的手指却十分不容抗拒地顺着那片细腻的腿部肌肤滑下,逐渐被润。泽浸。没沾。染。
双目接触对视时,她望向他的眼底,里面正涌动着极端的克制与侵略。欲,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撕咬吞没。
最终还是前者占了上风。
即使烧灼的情热已经将他的眼睛烧得越来越黑,他也完全没顾及硬绷着的自己,而是将眼神牢牢锁着知雾的脸,只专心顾念着她的舒适度。
从第一次牵手的那会儿,知雾就知道他手指上有薄茧,是早些年清贫困顿的时候去各个地方打工的时候干活留下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茧已经在指腹间慢慢淡化,如果不特意仔细看或者摸的话,其实也看不太出来。
而现在知雾就在无比清晰地感受着他粗粝的指节,她整个人脊背挺直紧绷,连腿弯都在可怜地打颤。
她躺在梁圳白怀里,那双素白的手紧紧抓着面前那只劲瘦有力的手臂,胸口剧烈起伏,半个嫩粉的指尖几乎都陷进了他白皙的肌肤。
梁圳白握着她的肩膀,慢条斯理地开口:“其实换种方式做训练也可以。”
似是为了验证自己话语的真实性,他稍稍自主活动了一下手指。
全身的神经末梢似乎都集中在了某一处,如同电流酥麻上涌。
知雾忍不住蹙眉低呓一声,眼中浮现一层水光。
意识到自己究竟发出了什么声音,她混沌的脑袋呆愣反应了一下,立马满脸通红地双手捂住了脸,羞涩到完全没脸见人。
梁圳白不由得哼出半声轻轻的低笑,偏眼不住地一遍遍反复看着她的脸,哑声认真询问:“感觉怎么样?”
知雾紧闭着眼,耻于回答这个问题。
她顺滑的卡其色长发发丝散落在他的臂弯间,很快又顺着动作掉落下去。
体温越来越高,身体里的燥。热终于得到了片刻平息,知雾眯着眼睛,瞳孔里是全然失。焦的光泽。
她反应迟缓地抬起被汗水濡湿的细密眼睫,脖颈已经被热气蒸染成漂亮的粉色,像是才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只剩下了喘息的力气。
只能将脸深埋入他宽阔紧实的胸膛,一言不发地默默淌着生。理眼泪,不管怎么温声哄也不抬头搭理人。
“不想回答,那我换个问法。”
梁圳白不依不饶地捞起她纤细无力的手指,轻轻放在温热的唇侧亲了又亲,嗓音散漫含笑。
“公主殿下。”
“对我今晚的服务,还算满意吗?”
第67章 Windbell 22
Windbell 22
隔了个周末去上班,知雾终于被分到了一个无人问津的离婚诉讼案。
仰姣将这个消息带来的时候,知雾简直能看见她头顶的乌云在下雨,把她吓了一大跳,连忙问怎么了。
“我分手了,”仰姣顶着个核桃眼抱住她的肩膀痛哭,“那个渣男居然劈腿找了个女大学生,我说怎么每天妹妹长妹妹短的,原来是我的男朋友要有新的女朋友了!”
“他还说我的工作太忙,就算以后结婚也一点都不顾家,早就预料到我们没有以后了呜呜呜呜……”
她眼线都被哭得晕开了,说着说着又忍不住要哭嚎。
知雾怕她太吵,连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紧急在自己的工位上摸索纸巾。
结果桌上的餐巾纸恰好用完了,只摸到了一个塑料空壳,身上还牢牢粘着个人,根本起不了身去重新拿一包。
左右为难之际,面前忽然被丢过来一包新的餐巾纸,知雾如蒙大赦,连忙抬头去看是谁出手救援,结果只看见一名律所男律师冷漠离去的背影。
她拿纸巾给眼泪汪汪的仰姣擦了两下脸,连忙问她:“你认识他吗?”
仰姣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哭得更凶了:“我认识啊,也是我前男友。”
知雾:“……”
仰姣回国这两年也真是尽可着男人霍霍了。
“从那边的工位特地走这么远绕过来,肯定是想过来看我笑话,”仰姣抽噎着狠狠擦了把眼泪,无差别愤愤攻击,“亏我之前认识他的时候还觉得他是个阳光小奶狗,没想到背地里内心居然这么阴暗。”
知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拍了拍她的背哄了两句把她哄了回去。
接了杯咖啡重新回到位置上时,看见仰姣已经没在伤心了,正肿着个眼坚强地凑近电脑看材料,不由得好笑地一勾唇。
她收了收心,看了眼自己被委托分到的案源。
这是知雾第一次独立接案子,之前实习的时候也只是帮律所里的执业律师准备资料或者跑跑腿去提交证据,即使是跟着带教律师,也只是在一边做旁听梳理记录。
她深吸了一口气,先找了几个相似的案件学习了一下,紧接着拨通电话了当事人的电话,约见会面时间。
意外的,电话里的女声是个疲惫但是很温柔的声音,非常爽快地答应了见面。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直到四点多快五点的时候,当事人才姗姗来迟地赶了过来。
律所明明开着暖风中央空调,她也没脱外套,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就连毛衣穿的都是高领。
“不好意思啊,董律师,”她摘掉了遮眼的墨镜,眼眶下还有一点没褪去的淤青,年纪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但是满脸遮不住的憔悴,“接孩子放学来得迟了。”
知雾点点头,没有流露出任何的不快,很快将话题引导到了案子上来。
这原本就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案件,当事人的丈夫家暴出轨,离婚时因为财产归属问题没有达成协议,最终当事人无法忍受提起了诉讼。
但因为男方在法庭上声泪俱下地悔过,所以走第一次诉讼时法官只是给当事人下了人身保护令,并没有没判离婚。导致一年后丈夫又原形毕露,变本加厉地报复她,甚至想用拳脚威胁她放弃起诉。
“我真的快受不了了,”诉说这些的时候,当事人简直憋不住自己的眼泪,“我的唯一诉求,就是马上和这个人渣离婚,带着我的孩子逃离这个恶魔,不管是什么我都能做的。”
知雾听得有些动容,她从包里抽出纸巾递给她,等到当事人情绪恢复了一些后,接着和她沟通了一些案件细节。
全部了解完毕又沟通完价格,知雾点了点头:“回去之后,我会做一份方案发给您过目,如果您满意我们再签合同。”
当事人将自己的眼泪擦干净,重新将自己放在一边的墨镜戴上:“拜托你了董律师,那我先回去了。”
知雾看着她瘦弱又瑟缩的后背,忍不住又出声叫住了她。
“回去之后绝对要带着孩子和他分居,在这期间如果他有任何家暴的倾向,保护好自己的同时,再尽力拿到有利证据。”
当事人点点头:“我会的。”
“那么,金女士,”最后知雾伸出自己的手腕递到她面前,笑得淡然漂亮,“相信我,我们一定会打赢的。”
……
加了个班将方案做好放过去,下班时已经将近晚上九点,外面的天都黑透了。
知雾伸展了一下肩背,将笔记本合上,收拾东西下楼。
律所即使到了这个点也还有很多人没走,足以见得这个行业人均忙碌程度。
她为了不露怯翻找了好多案件,今天中午压根没吃两口东西,现在已经饿得饥肠辘辘。
到了楼下,见到一辆崭新石英灰的保时捷卡宴停在了路口。
知雾走过去打开车门坐下,前座的女司机降下车窗笑着和她打招呼:“夫人。”
这是梁圳白为她新配的司机,两个人上班的地方离得还挺远,光彭陈一个人接送,有时候会有时间上的冲突,干脆就给知雾又请了一个。
“夫人今天上班辛苦吗?”女司机比彭陈要来得健谈很多,处事也更妥帖细致。
知雾想了一会儿,摇头答:“不辛苦。”
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怎么会感觉辛苦呢?
回到家里,梁圳白比她要早回来一点,估计一整天下来也没怎么好好吃饭,正在厨房里切菜做饭。
知雾将自己踩了一天的高跟鞋换成了拖鞋,去冲了个澡换下衬衫,整个人的疲惫感松懈了很多。
她闻着从厨房传来的阵阵香气,忍不住走过去看着他忙碌的背影。
炉灶上煲着的一盅菌菇牛肉汤已经在咕噜翻腾,梁圳白舀了一勺,垂眼吹凉了,用手接着小心送到了知雾的唇边:“尝尝咸淡。”
知雾就着瓷勺喝了一口,鲜汤热气腾腾的,感觉自己快饿扁的胃部熨帖舒服了许多,弯眼夸赞:“很好喝!”
梁圳白被雾气沾染的镜片下,眉眼浮现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转身将锅里的汤盛起,连同前面几个菜一并端到了导台上。
两人安静地面对面吃着饭,知雾实在是饿坏了,吃完了整整一碗。
梁圳白停筷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今天胃口不错啊。”
“梁圳白,我今天接到第一个案子了!”刻进骨子里的家教教导她吃饭的时候不要开口说话,现在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她立刻第一时间和他分享喜悦。
“虽然只是个很简单的案子,也是律所没人接才给我的,但我也很高兴。”
梁圳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在话口恰如其分地询问:“什么样的案子?”
这句话彻底打开了知雾的话匣子,她从见到当事人开始一路说到了自己反复修改推翻的方案,一直到无意瞥见墙上挂着的壁钟指针走向十一点,才恋恋不舍地抱歉收口。
“你是不是还要忙工作啊?打扰你了。”
梁圳白展眉摇了摇头:“知雾,能听你和我谈论你喜欢的事,我很高兴。”
“你的方案做得很出色,不用太担心,要信任自己的能力。”
能够得到他的认可肯定,知雾本来还有些焦虑不安的心,一下子平定了下来。
她也说不清梁圳白在自己生命里代表的含义算什么,学生时代大概是戒骄戒躁的榜样与努力赶超的目标,长大后又是令人仰望同时令人能够安心依靠的巍山。
是她永不迷失方向的航标,永远先她一步为她开路照明,给予她百分之百的安全感。
……
当晚知雾睡了一个好觉,隔天起床就接到了当事人的电话,说看完方案后愿意和她签这个合同。
挂掉电话后,知雾高兴地对着镜子里的镜子微笑了好久,立马马不停蹄地换掉衣物去律所准备开庭材料。
尽管有很多东西都没有接触过,陌生到每步都需要自己独立去沟通摸索,但知雾还是挺享受这个学习过程。
就这样连续加了好几天的班准备材料,很快顺利迎来了开庭的日子。
知雾换上辩护的律师袍,坐在法庭外等着当事人来。
她抱着材料,低头拿着条金属表,缓缓扣在了自己的腕间戴好,望着指针一点点转动,光亮的表盘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脸。
曾经在学生时代辩论场上和对手争辩的那些话语,如今能够佐以法律和证物,变成了更具铿锵力量的刀剑,让已经崩坏失衡的那杆秤,倾斜得再公平几分。
知雾想着,这何尝不是她成为一名律师的意义所在。
很快,当事人踩着点到了,与此同时,另外一名被告也带着自己大腹便便的辩护律师前来。
双方在庭前先打了个照面,当事人的丈夫眉眼阴沉,恶狠狠地瞪着她们两人。
“我说金盈,还有你,”他伸手指了指知雾,“别再做无用功了,信不信这一次,法官还是会判不离婚!”
知雾直接无视了他,对着后头目露畏缩的当事人叮嘱道:“可以进去了。”
“记住我之前交代你的话。”
开庭过程很顺利,知雾辩护的时候也不紧张了,心境前所未有的平和,加上证据充分,对方请的辩护律师完全像是个外行,被法官兜头骂了好几回。
陈诉到最后眼看要输,当事人的丈夫终于憋不住了,暴怒地拍桌而起,下了被告席冲着这头捋着袖口大步流星地走来,不管不顾地想要当庭打人。
全场哗然,书记员错愕地拿着资料起身。
——在这期间如果他有任何家暴的倾向。
“法警!”台上的法官皱着眉头喊人,“有人在闹事!”
——保护好自己的同时。
硬实的拳头眼看着就要挥到面前,知雾早有预料般,扯着身边全身僵硬的当事人全力往后跑。
——再尽力拿到有利证据。
法庭的法警三两步冲过来,直接一脚横踹过来,将他掀翻。
同时抓住踉跄后退的男人肩膀,将他牢牢反手摁在桌上,一时动弹不得。
知雾和当事人远远躲在一边,看他被法警轻松制服,挣扎着拷上手铐。
然而法庭的诉讼还没停止,法官对被告冲动做出的恶劣行径简直气愤不已,快速将剩下的流程走完,当场判了胜诉。
被告被法警带走前,还极度不甘心地瞪了她们一眼。
似是感受到身边当事人的颤抖,知雾抬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无言地安抚。
大约过了整整两三分钟,当事人才逐渐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问:“我们是赢了?”
“我们胜诉了?”
“是的,”知雾笑着点了点头,目光隐动,“我们赢了。”
只要耐心等待,恶人总会自己露出马脚。
你看,你一直在害怕的敌人。
实际上根本就不堪一击。
第68章 Windbell 23
Windbell 23
案子出乎意料地结束得很顺利,知雾将散落一地的资料拾到一块捡起。
回想起刚刚当事人在法庭上的声音,嗓音轻弱但是异常清晰。
她哽咽着,一字一句地对着法官说明自己和丈夫婚姻破裂并且已经分居的事实,一遍又一遍地申明这段婚姻已经没有再挽回的余地。
也是因为她的勇敢,原本被男方尽数侵吞掉的财产,也得到了应有的离婚损害赔偿,甚至还获得了更多的财产份额占比。
而她的丈夫却因为在法庭上公然动手,被法警一脚踢断了一根肋骨不说,还因为扰乱法庭秩序罪被带走拘留24小时。
一周后,知雾收到了法庭寄来的判决书,第一时间拨通了当事人的电话,和她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第一个案子完成得怎么样,快让我看看。”仰姣比她本人都还要关心她的案子,端着手里的水杯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判决书。
“打得不错嘛。”她这几天已经彻底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了,只是人有点没精打采的,只有和知雾说话的时候,才能提起点劲。
“对了,”仰姣佯装作不经意地提,“我手头还有个很麻烦的案子,我一个人可能有点吃力,正好你到时候你过来帮帮我。”
还有能让她觉得吃力的案子?
知雾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她有些心虚挠着脸颊在故作镇定的脸。
要知道能在律师圈子里混得出饭碗,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手头上得有充足的案源。
如果没有资源和途径去大幅做宣传,加之优秀同行竞争,最终能够接到的案源会变得非常少,有时候甚至可能都还不够维持温饱的。
但是仰姣不一样,她的舅舅和舅妈都是入行已久的老牌律师,平时就算只定时发发朋友圈,也会有人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来找她合作。
她手里不缺案源,自然也不会因为钱去接一些自己没能力做到的案子,所以很大的一部分可能性是因为知雾接的。
“学姐,请说实话,不然我要挠你痒痒了。”
“哎呀,”眼见被拆穿,仰姣索性破罐子破摔,“那个案子其实我一直都在考虑要不要接,毕竟价格真的开得很丰厚,不过我的水平你也清楚,还没修炼到那种段位,所以想等一个靠谱的合作律师。”
她的话真假参半。
真的是这个案子确实不在她专业领域范围内,业内靠谱的合作律师也真的很难找,有很多都是谈好了一块合作,结果充当甩手掌柜,最后还厚着脸皮来分钱的。
假的是她并没有考虑太久,从一开始就想着找知雾合作。
仰姣是过来人,太清楚新人律师混日子时是什么样子,也更加清楚其中的各种艰辛。
在她的印象里,知雾还是个满怀理想但是生活拮据的小可怜,于是想也没想地决定偷偷地帮她一把,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两人决定合作接下这个案子,但是仰姣却挠着脸颊尴尬地说人还不够。
“你念大学的时候成绩最好的一门是刑诉,而我这几年接的案子几乎全是民事,所以说照这样来看,我们俩其实都对这个领域蛮陌生的,合作这块还是得需要找个经常做非诉的。”
“你想找邰白亦?”
“怎么可能!”仰姣立马否认,“就是因为不能找她,所以才在这里为难。”
“我们京肇还有别的能力很强的非诉律师吗?”
仰姣在知雾疑惑的目光中红着脸,细若蚊呐地哼哼出个名字:“聂嘉誉。”
……
找到聂嘉誉的时候,他正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厅里约见当事人。
知雾一见到他的背影就觉得强烈的熟悉感涌上来,立马回头质问仰姣:“你不是说他是你前男友吗?”
“对啊,”仰姣都不敢再看她了,弱弱反驳,“法律也没规定说不能和前男友合作啊。”
“而且他非诉做的真的很出色,打官司从没败诉过。”
说话间,聂嘉誉已经结束了和当事人的谈话,偏眼往她们这头看了过来。
就如仰姣所说的,他长了一张非常年轻干净的脸,如果脱下身上的西装换上卫衣,几乎就是隔壁的男大学生。
知雾还在原地踌躇要不要过去的功夫,仰姣已经非常娴熟地在聂嘉誉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笑得很明媚狗腿:“聂嘉誉。”
她刚要张口,对面的聂嘉誉就冷笑一声,露出一颗恶劣的小虎牙:“不接。”
仰姣大怒:“我还没说是什么案子呢!”
“不管是什么案子,只要是和你有关的,都不接。”
他懒散地抱着臂,用那张漂亮的脸含笑说出最冷漠无情的话:“你不是有很多有本事的前男友吗?怎么还求到我头上来了?”
这一下戳到仰姣刚分手的痛楚,她目光闪了一下,咬着红润的唇小心翼翼道:“我都已经和他们分了。”
“所以才想起来吃我这根回头草?”聂嘉誉目露嘲讽,后半句话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仰姣极力想为自己辩解:“我们分手的时候,可是你先说对我厌倦了的,再怎么说也是你对不起我。”
“是吗?”他面无表情道,“随便你怎么狡辩。”
见他这副无所谓的模样,仰姣有点无计可施了,急得眼睛都变得有点红。
她偷偷看了一眼知雾的方向,确定那边听不见,这才低头压着声音哀求道:“聂嘉誉,他把我的存款也都卷走了,如果这个案子接不下来,我真的要露宿街头了。”
聂嘉誉唇边幸灾乐祸的笑容逐渐消失,盯了她两秒钟,才无比阴沉地骂道:“你脑子蠢坏了?”
“亏你还是名执业律师,连这点钱都起诉追不回来?”
仰姣也很委屈:“谁知道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用的是假身份。”
“所以说,”聂嘉誉觉得荒唐至极,几乎被气笑了,额上青筋跳了跳,“你连他叫什么、是谁都不知道,就和别人在一起了?”
“仰姣,你怎么能这么随便?”
仰姣被说得脸上青白交加,窘迫到有些挂不住面子,她赌气起身道:“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会解决好的。”
“这个案子你不接算了,我再去问问别人。”
说着就要走。
还没走出两步,忽然听到背后的嗓音有些沉不住气地开口叫住她:“你给我站住。”
“我说了赶你走了吗?”
……
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仰姣那边的谈话结束,知雾干脆远远找了个地方先坐了下来。
手机振了下,有人给她打了电话,知雾看也没看地接起来:“喂?您好哪位?”
“夫人是我,”电话那头传来女司机压着咳嗽的声音,“我今天请假了,没办法过来接您了。”
“没关系,我自己一个人打车回去就可以了,”知雾叮嘱了一声,“你多注意休息。”
“那您可别加班到太晚了,太迟回家不安全,尽量早点回去。”
知雾颇为哭笑不得:“我知道了,你都生病了还操心这么多。”
正打着电话,余光远远看见仰姣冲着她招了招手,比了个搞定的手势。
知雾立马挂掉电话,走了过去。
刚刚离得远还没发现什么,靠近了才隐隐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隐约有点不同寻常,特别是仰姣,眼圈红红的,一看就是偷偷哭过。
不过她也不好去过多地探问他们之间的隐私,聪明地果断选择了无视,只是和聂嘉誉客气地打了个招呼:“你好聂律,久仰。”
三个人坐下来,就着仰姣给的案子进行了一阵讨论。
就这么接触了一阵,知雾很快察觉到聂嘉誉是真的挺懂行,也非常经验丰富。
她和仰姣毕业以后都已经生疏掉的法律依据,他都能随口信手拈来,对于初步方案给出的建议也都很精辟。
知雾聚精会神地听着,像块海绵一样吸收着从他嘴里漏出的知识。
越往后听越觉得有些羞愧,这个案子其实由仰姣提供案源加上聂嘉誉从旁协助就好,她夹在两人间反而有些多余了。
反观刚开始表现得非常积极的仰姣,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却异常的沉默,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心不在焉。
等到三个人差不多讨论结束,时间已经很迟了。
“剩下的明天再说吧,”聂嘉誉施施然合上了电脑,“都先回去休息。”
知雾点了点头,担忧地瞥了眼身边明显不在状态的仰姣。
“她家和我家顺路,我送她回去,”聂嘉誉自然地拿上自己的车钥匙,冲着仰姣道,“走了。”
仰姣这才惊醒,匆匆拿上自己的包跟上聂嘉誉,没走两步又回头问知雾:“董董,这么迟了,你怎么回去?”
“放心吧,我能自己走,”知雾推了她一把,“去吧。”
仰姣这才依依不舍地跟着聂嘉誉离开。
时间聊得太迟,连咖啡店都马上要打烊了。
更别提公司楼下,几乎人都走光了。
四周空旷安静地有些过分,风声沙沙摩挲着树叶,吹起知雾的刘海。
微弱的灯光下,她的影子被投掷在地下,拉扯得很长。
从咖啡店到定位的打车位置还有一段距离,知雾望着软件上标的地点,抬步走过去。
她将脸埋入围巾,几乎是埋头在走。
在这寂静的夜里,耳畔忽然多出了一道不属于她的脚步声。
知雾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确定刚刚没有听错,心跳开始加速,后背瞬间爬上寒意。
她不敢回头,冰凉手心攥紧了手里的电脑包,没有丝毫犹豫地开始拔腿狂奔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身后的那道脚步声也开始紧跟不舍,很沉重的声音,一听就是男人的。
眼见着自己被发现,他干脆也懒得伪装了,怒吼道:“贱人,你他妈的给我站住!”
知雾怎么可能停下,脑袋被风刮得有点缺氧,她飞速思考着,到底是绕回刚刚的咖啡馆,还是冲着那头有光的地方进店里喊人。
脚步几乎是慌不择路,她边跑边从口袋里颤抖地摸出手机,好几次都手抖摁错了键,差点急哭了。
好不容易拨出电话,三秒钟的拨号等待时间像是过了有一个世纪般那么漫长。
只是下一秒,电话铃声响起的地点却就在不远处的街口。
朦胧的路灯下,梁圳白浑身沐浴着月光,高大的影子晃着令人十足有安全感的心安。
听到动静后,他眉眼漆黑地举着手机,侧目往这头看来。
第69章 Windbell 24
Windbell 24
见到梁圳白的那一刻,风声骤然从知雾的耳畔远去了,只剩下自己体内仍还剧烈的心跳声。
她又惊又喜,眼角都含着水光,立马加快脚步,想要跑到他的身侧去。
却见视线里,梁圳白的脸色忽然狠狠一变,拔身不管不顾地大步往这头跑来。
心头警铃大作,知雾被第六感牵引着侧身避了一下,见到一点寒光恰好从脸边擦过。
她吓得脸都发白,心脏几乎蹦出嗓子眼。
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知雾踩空摔了一跤,膝盖几乎是重重磕在粗粝的石子路上。
望见高高举起,再一次行凶对着她破空刺下的刀,她下意识举起自己的电脑包挡在头顶。
预想中的声音并没有传来,反而听见面前人的一声惨叫。
知雾手上失去力气,剧烈喘息着,胸口不稳起伏,电脑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手掉在了地上。
她抬起眼睛,看见路灯照不到的阴影处,梁圳白已经将那把小刀踢到了远处,正看不清神情地跨坐在那个男人身上,拳头一拳又一拳地沉默凶狠挥下砸在他的脸。
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烈性野兽,将人摁着往死里打。
是知雾从没见过的,梁圳白森冷暴戾的一面。
同时她也认出了那个被压着挨揍的男人,正是上次那个离婚诉讼案的被告。
也许是不服判决气不过想要发泄,他像条毒蛇一样悄悄找上了她。
知雾挣扎着爬起来,来到梁圳白面前,一把伸手死死攥住了他还欲挥下的拳头,企图唤醒他的理智。
“梁圳白,别打了,你的手还没好!”
“我已经报警了,我们交给警方来处理好吗?”
听到知雾的声音,梁圳白胸膛起伏着,这才逐渐从满腔的怒火中勉强抽离,目光一点点冷静下来。
他反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大掌握着她的肩膀,目光不住地上下打量审视,眼中还有残余的后怕:“伤到哪了吗?”
知雾摇了摇头,梁圳白揽着她的后脑,将她一把紧紧拉进怀里。
隔着温热的衣料,她清晰地听见了他急促慌乱的心跳声。
“你今天怎么忽然来了?”知雾问。
“怕你出事,”梁圳白垂下眼睛,“不太放心。”
知雾在他的怀抱里逐渐放松下来,忍不住道:“这算什么,心灵感应吗?”
梁圳白没有说话。
实际上,在知雾第一次眉飞色舞地和他说起这个案子的时候,他就推想过,未来是否会发生像今天这种情况的可能性。
而今天,接送的司机生病请假、加班到深夜的时间、可能独自一人落单的种种迹象,都令他感到无比不安。
于是梁圳白当即推掉了今晚手头上的工作,强势地出现在了这里。
接起电话见到她的那一刻,只觉得无比庆幸,幸好他赶到了。
他并不是神仙,这辈子都不会和她出现心灵感应。
凡人之躯能够做到的,仅仅只是提前预测到可能会出现在她身边的危险。
然后,再排除万难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
很快派出所的警察赶到了。
行凶的男人满脸是血地倒在地上呻。吟,被警方先行带走,他们两人也要被带去所里例行做笔录。
等到了有光线的地方,能看清彼此时,知雾被梁圳白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他的左眼眼镜镜片碎了大半,手背也被刀刃划了一刀。
所幸只是一把水果刀,伤口并不深,血都已经结痂了。
她和所里的民警要了消毒水和纱布,一言不发地低头帮梁圳白处理伤口。
“怪不得刚刚眼前有点看不清,还以为度数又加深了。”梁圳白扶着镜框挑了下唇,还有余力说着玩笑话。
但是听的人并没有给面子地笑,而是沉默将纱布一圈圈缠紧在他的手背。
她蹲在他的面前,娇小的手牢牢握着他的大拇指。
半晌,一滴眼泪忽然砸在他的手上,紧接着又是一滴。
“知雾。”梁圳白错愕地收了笑,神色一下变得深邃紧绷起来。
“我没事,”她始终没有抬头,只是用手背揩了下眼泪,鼻音温软道,“谢谢你。”
等到处理好一切事情,从派出所里出来,时间已经差不多快要接近凌晨。
知雾肩头披着梁圳白脱下的外套,往前走了一步,才发现脚踝正隐隐泛疼。
她今天穿了低跟的高跟鞋,估计是刚刚逃跑的时候摔的那跤有点猛,不小心扭到脚了。
刚崴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现在脚踝越来越肿,连路都有点走不了了。
梁圳白察觉到她的异样,走下两阶台阶,单膝半跪在她的面前,握住她的脚踝查看。
“脚怎么了?”
“好像扭伤了。”
“车就停在那边,能坚持走过去吗?”
知雾顺着看了一眼车的位置,再尝试动了一下自己的脚,果断摇了摇头。
见状,梁圳白换了个姿势,弯下腰将宽阔的后背展露给她:“背你过去。”
她伸出手勾住他的脖颈,慢慢趴到他的背上。
梁圳白毫不费力地抄起她的腿弯起身,就像在抄起一片轻飘的落叶。
知雾收紧手,感受着他蓬勃的体温和平稳的步伐。
想起刚刚在派出所时那个男人歇斯底里指责她时的嘴脸,她偏头问出了个有些无厘头的问题。
“梁圳白,如果我们某一天也没办法忍受彼此要离婚,也会闹得那么难看吗?”
梁圳白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认真给出答案:“如果我们之间的怨恨和纠葛真深到那种地步,那么走到那一步也无可厚非,只是也许比起他们的方式会更体面点。”
知雾锤了下他的后背,有些无理取闹:“原来你还真想过离婚啊!”
梁圳白闻言挑起眼尾,愉悦地震了下胸腔:“知雾,你有没有发现,除了案子之外,你最近很少已经很少提到离婚这个词了。”
不论是觉得他在她的生活里的存在还算凑合满意,亦或是逐渐习惯了他这个名义丈夫的陪伴照顾。
哪一种都令梁圳白觉得很高兴。
知雾怔了一下,讷讷地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当初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只是和梁圳白以夫妻的名义暂时共同生活一阵子,现在却仿佛理所应当般没再提起离婚分开的事。
她发自内心地觉得现在的生活还蛮舒适的,比起在董家的时候,要来得自由愉悦很多。
不仅能不受限制地做自己喜欢的工作,没有出入门禁时间,不用再听见晏庄仪那些没完没了的打压。
而且梁圳白也将她照顾得很好,从起居饮食,到陪伴慰藉,甚至是……生理需求,也都一并满足了。
知雾雪白的两颊染上绯红。
不得不说,身体状态是不会骗人的。
只是在梁圳白家住了短短不到一个月,她的身心都好像已经叛变了。
……
得知发生了这样的事,隔天女司机来上班的时候万分愧疚,一直在说,如果她没有请假,也许就能避免昨天的事。
“就算昨天不会,也不代表着以后也不会。他这种人渣,会一直找机会伺机对我下手的,不是你的错。”
知雾冲着她笑了笑:“更别说你昨天生病了,就算昨天在场,可能也会和我一块陷入危险。”
良久后,她听见前面的女司机叹了口气:“夫人,你人真是太好了。”
到了公司,仰姣不知道从哪里也听说了这回事,简直吓到花容失色,对着知雾左摸右搂的,愧疚道:“都是我不好,亲爱的,昨晚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回去的。”
“不过最后你是怎么脱身的,那个人被送到派出所之后怎么样了,还会继续跟踪你吗?”
知雾不由得想起昨天梁圳白三言两语的工夫,就让那个男人从几百块的罚款,变成了为期五日的刑事拘留。
她摇了摇头:“短期应该是不会了。”
“那以后怎么办?要不我每天开车送你回家吧!”
知雾连忙摆手拒绝:“真的不用,学姐。”
“拒绝我?”仰姣眯起眼睛,敏锐地发问,“为什么?难道你背着我偷偷有男人了?”
“对了,你还没和我交代,上次你说约不出来那个男人,后面怎么样了?”
知雾看着仰姣一副关切的样子,不忍心再继续骗下去了,决定坦白:“嗯,学姐,进展都挺好的,等之后找个机会,我让他请你吃个饭。”
“还找什么机会,这么客气,就这周末好了,我刚好有空,”仰姣傲娇地轻哼一声,她摩拳擦掌地开始翻自己收藏的餐厅,“叫他准备好钱包,一声不吭地把你拐走,我非要好好宰他一顿让他大出血不可!”
知雾颇为好笑地点了下头:“你随便挑,挑好了发给我,他都可以的。”
“可以啊董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傍上的还是个大款,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正笑着,兜里忽然传来一阵振动,知雾看了一眼号码,神色忽然变幻。
仰姣见她严肃的样子,也立马停止了笑闹,转身乖乖去挑餐厅了。
知雾一瘸一拐地出了律所,找了个僻静的楼梯间,将电话接起。
她压抑着自己忐忑的心,叫了声:“哥哥。”
从出国留学到现在回国,兄妹两人又有将近四年多的时间没再见面过。
她回国的时候,董知霁已经去了广港。
广港可以说是董氏集团的经商产业链大本营,在那边有无数经营产业。
董煜明既然肯将广港的公司都交给了董知霁打理,说明距离董氏交到他手上也不远了。
由于知雾自己之前的打算,她一直没敢告诉董知霁自己回国的事,生怕他又从广港大老远跑回来。
但是很显然,这种隐瞒只是一时的,只要他想,可以随时掌握到临京传出的各种消息。
那头传来一阵清浅的呼吸声,随后,知雾听见了背景音里正在提醒下飞机的播报。
“知雾,哥哥回临京了。”
董知霁嗓音虽然一如既往的温和,但也能听出其中压抑不住的隐隐怒火与压迫感。
“关于你擅自结婚这件事。”
“我们明天好好谈一谈。”
第70章 Windbell 25
Windbell 25
整个临京圈子都只知道她和梁圳白是官宣订婚,但董知霁那么笃定他们俩已经结婚,还从广港抽身赶了回来,八成是有人说漏了嘴。
她捏着手机的手渗出点汗,还想再努力挣扎一下:“哥哥,其实我们——”
“餐厅定位发你了,晚上六点,二位都来。”
董知霁没给她解释的工夫,语调平静又客气地说完,就径自将电话挂断,不怒自威的姿态叫人不自觉后背悚然发凉。
听着耳边传来嘟嘟的忙音,知雾颇有种死到临头的完蛋感。
打开查看了一眼发来的餐厅定位,发现还是她多年前最喜欢吃的那家日式法餐。
果然董知霁这个人,哪怕是再生气发火,内心依旧还保留着事无巨细照顾人的涵养。
她想了想,决定给梁圳白打个电话。
那头接得很快,周围背景有点喧哗,他起身走到了一个僻静地方,确保能听清她说话,冷调的嗓音温凉似浸雪:“怎么了?”
“我哥他说……”知雾绕着衣服带子,语气踌躇,“明天晚上要约我们一块吃个饭。”
明明梁圳白早就见过了她的父母,但一直到现在,她才生出点带他见家里人的紧张感。
她从小就和董知霁亲,都说长兄如父,兄长在知雾心里是能够替代父亲的存在。
在和他亲近撒娇的同时,骨子里也对他保留着一种长幼血脉之间天然的敬畏感。
相比于她的如临大敌,梁圳白倒是显得镇定:“那我把明晚的会移到后天,将时间空出来。”
“他平时喜欢什么?我现在让特助去准备见面礼物。”
“我哥喜欢收藏一些名酒。”
“那好办,”他从容不迫的声音很快抚平了知雾内心的焦躁,“知雾,家里的书房和酒窖是通的,等下下班回家我们一块挑支适合的酒送人。”
“他这次回来肯定是因为我们结婚的事,要是到时候问起来怎么办?”
电话那端的梁圳白眉头稍收,深思熟虑了一阵后答:“如实相告就好。”
“董知霁人很聪明,撒谎也瞒不了他多久。”
“……”知雾轻轻咬着下唇,没人比她更清楚董知霁的心思细腻程度。
但正也是因为清楚,所以现在才会不安。
如果被他察觉到自己是因为和晏庄仪交易才冲动结的婚,首先肯定会让梁圳白和她离婚,其次必然会回董家算账。
不过这些是她的家事,没必要讲出来让梁圳白跟着忧心。
知雾将满腹的话咽了回去,勉强扯唇笑了笑:“那我等你回来。”
……
下午知雾难得没加班,仰姣怕她又很迟才回家,几乎是踩着时间轰她走。
“我今天真有事,先走了,”知雾在工位收拾好东西,嘱咐一声,“那个案子你和聂律要是有新进展的话,随时通知我。”
提起聂嘉誉,仰姣脸上明显不太自在。
但知雾也没工夫再继续细究追问了,匆匆拿上包就乘电梯下楼。
赶回家时发现梁圳白已经在家了,脱下西装松散了领带,显然是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他平时如果不加班就没有固定的下班时间,一般是四五点钟的样子。
知雾换了鞋子,奇怪问他:“我们书房里还有酒窖吗?”
她搬进来的时候就整理过书,只看到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开放式书柜。
梁圳白扬眉轻轻颔首,知雾腿还轻微扭伤着不方便,干脆抱着她上楼。
“书柜底下做了万向轮,拉开之后后面就是酒窖。”
说着,他将手搭在了书柜上,微微使力一推,开灯后里面就是一个空间颇大的酒窖,每个酒柜里都分门别类地摆了好几支名贵的酒。
知雾注意力很快被吸引,单腿蹦着走过去。
梁圳白正想跟上她,收手时不小心碰落了柜子上放好的一本册子,那册子夹着本摆放在深处的蓝色本子一块掉在地上。
他弯腰捡起,瞥见本子的扉页上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一个年级和名字,很快反应过来,是知雾念书时的东西。
正想抬手将本子放回原位,里头忽然模糊传来她的声音:“梁圳白,我觉得这支还不错,你看可以吗?”
梁圳白不动声色地将两本书顺手暂放到一旁的书桌上,弯腰进酒窖,伸手接过知雾手里拿着的红酒看了眼。
96年份的罗曼尼·康帝。
“你的眼光很好,挑好了自己做决定就行。”他将那瓶酒放回到她的手心。
知雾弯唇笑了笑,挑完酒后又找了礼盒包装进去,有些忐忑地等着第二天的到来。
隔天他们商量好,由梁圳白的车来接她下班。
由于她走路不太方便,彭陈干脆将车开到了写字楼的大门口。
他的车和车牌号都十分惹眼,知雾出来时几乎是用文件整个挡住了脸,才敢小碎步过去,像只沙滩上被翻出来的螃蟹。
坐上车后座时她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梁圳白乜过来一眼,被逗出声轻笑:“平时下班也没见你紧张成这样。”
“那不一样,”知雾说,“京肇几乎每个人都认识你的车和车牌号,要是被看见的话,明天上班我可惨了。”
“不过我和仰姣说过了,这周末我们请她吃饭,她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你在国外上学时认识的那位学姐?”
知雾点头,用诚挚请求的目光直直望着他:“梁圳白,这周末你会有空的吧?”
梁圳白最没办法拒绝的就是她的这个眼神,看一眼心都软了。
他伸掌轻轻捂住了始作俑者的眼睛,耳根略有薄红,语气纵容且无奈:“好了。”
下车时知雾不让背也不让抱,梁圳白一手拎着挑选好的礼物,只能单手托着她的胳膊,稳稳扶着她走。
但是知雾第一次使用人肉拐杖,配合得不太习惯,步伐走的还有点凌乱,他干脆伸手搂住她的腰,两个人身形不可避免地纠缠在一块,越贴越近。
董知霁比他们要更早到包厢,他的头发留得比以前长了,后颈处的碎发快散到了肩膀上,穿着深黑色的高领毛衣,拿着茶杯的那双手白皙且温和。
看着知雾有些艰难地入座,他眉心不自觉一皱。
梁圳白顺势落座到了知雾身侧,抬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坐乱的长裙裙摆,动作亲昵昭然,俨然已经是一副三好丈夫的姿态。
董知霁看着这头,唇角虽还挂着招牌式的淡笑,握着茶杯的手却不自觉收紧。
得知知雾结婚是出自一个很偶然的契机,那时他在广港开会,段锐楷忽然连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倾诉他最近苦不堪言的日子。
当律师压力大,当律师的老板压力更大,董知霁对此早就已经习以为常,视而不见地继续和对面客户谈笑风生地洽谈。
直到对方见他久久不回,幽幽冒出一句:你妹现在可在我手上,最好对我客气点。
他这才知道知雾瞒着他偷偷回国了,不由得多问了两句。
结果段锐楷无比奇怪地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劈头盖脸第一句话就是:“你妹妹不仅回国了,而且还已经结婚了,你不知道吗?”
董知霁回过神,眸光浅淡地轻扫过面前坐姿极乖的知雾,又扫过她身侧的梁圳白。
无声地静谧微笑,果然多了一个人,怎么看都不太顺眼。
他这头都还没出声说什么,知雾已经拿起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礼物,率先殷勤地放在他的面前:“哥哥,你不是很喜欢收藏酒吗?这支酒是我们特地为你挑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董知霁不咸不淡地抬头看了知雾一眼,以他的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还是勉强给了个面子收下来:“嗯,多谢。”
他将那支酒放下,凝着两人再次斟酌开口:“你们……”
“要不然先点菜吧,都这个点了,大家应该都饿了。”知雾伸手叫来服务员。
她之前很喜欢吃这家店,点菜的时候就照着自己口味熟悉的那几道点,又根据梁圳白的口味加了几道,转手将菜单递回给董知霁。
“哥,你吃什么?”
董知霁叹了口气,见她总是故意绕开话题,心里大概有了点数。
从小到大,一旦涉及到知雾不太愿意继续的话题,她总是会以这种方式委婉地避而不谈。
他静了片刻,终究还是不太忍心令她太为难,伸手接过面前的菜单,流利地报出几个名字递还给服务生。
一直等到上菜了,也没再开口。
知雾的内心是忐忑的,但是在董知霁的注视下,还是不得不将这出恩爱夫妻的戏码唱下去。
她用叉子将面前盘子里这份切好的和牛料叉起,蓦的不太熟练地递送到了梁圳白唇边:“你尝尝?”
这下桌上的两道视线都意外地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梁圳白垂眼看着知雾扑闪的睫羽和忍不住有些颤抖的手,再看了眼隔壁明显有些黑脸的董知霁,心头微妙了然领会。
他伸掌一把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直接就着她递过来的叉子,配合地低睫尝了一口,评价道:“还不错。”
话音刚落,就见董知霁放下手里的刀叉,发出一声极响的动静。
这对于他而言,已经是非常没有涵养的一个动作了,代表着他已经忍耐到了极点。
“说说吧,什么时候结的婚?”
话虽然是问知雾,但眼神却敌意发冷地盯着梁圳白,仿若他是什么十恶不赦趁人之危的坏种。
“……当时慈善宴开完后的第二天。”
“爸妈知道吗?”
“知道。”
董知霁口气缓和了一点:“为什么要答应结婚?”
知雾瞟了梁圳白一眼,这么多问题,偏偏这一句的回答最说不出口。
她迟疑道:“我……”
“就算你不说实话,我也有办法从爸妈嘴里撬出来。”
他交叠着腿,眼中含着无可撼动的强大:“我既然回来了,你就可以不用有任何的顾虑。”
“最开始其实是因为,我想摆脱家里。我和妈妈做了约定,只要嫁这一次,她就答应以后都不再干涉我的人生。”
知雾一口气说完,还想继续说:“可是……”
“没有可是,”董知霁打断她,“离婚吧。”
她的心一瞬踩空,愣住了。
“之前无非是因为你认为你别无选择,想要用婚姻换自由。”
“但是现在,即使没有这段婚姻,我也能让你得到想要的自由。”
“所以不用再那么辛苦地牺牲自己,安心当你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把所有的困难都交给哥哥。”
“妹妹,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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