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登出游戏。」
葵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摸手机。
她按亮屏幕，上面显示有几个陌生的未接来电，葵对此习以为常。
这半年她基本每天都会接到这种电话，但等她接通后，不管“喂”了几声对方都不说话，她只能纳闷挂断。
葵拉黑了很多次这样的号码，但还是每天都会有人给她打这种奇怪的电话，不胜其扰。
要不是只停留在电话骚扰的地步，她都要以为自己是天选恐怖片主角了。
华胥听葵抱怨这件事后，非常热情地问她要不要来个驱鬼仪式，他很擅长这个，实在不行还能帮她动用自己的人脉找业内人士帮忙，最后被葵无情拒绝——
她怕他会出岔子，给她来个邪神召唤术毁灭世界一切完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感觉这完全是他做得出来的事啊！！！
葵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她本来应该像之前每一次一样直接删除记录再拉黑，手指却鬼使神差地停在了屏幕上。
葵突然很好奇一件事：如果自己主动打过去对方依旧不会说话吗？
还是这个号码根本打不通？
怎么想都是后一种的可能性更高，但葵就是想作死试试看——半年来，她第一次拨打了这个陌生号码。
手机铃响起几秒，让葵意外的是，对方很快就接通了电话，但依旧没有出声，像是尸体一样安静。
但她还是从中听出了几分不同寻常。
除了对方的呼吸声外，周围还有点嘈杂的声响，听起来似乎不止一个人……
她沉默了。他的同伙不会都蹲在身边听她的电话给他出对策吧？
葵：“喂？喂喂？”
对面：“……”
葵等了三四秒，对方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她大失所望，正要挂断电话时，对面第一次响起来了回应：“小葵。”
低沉的声音，听得出来是成年男性，虽然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淡淡的疲惫，但在竭力不把这种负面的情绪带给她——
葵差点没拿住手机。
她像是青天白日里见到鬼一样地睁大眼睛，神色凝重起来：现在的诈骗电话都发展得这么神通广大的吗？
她从来不在网上乱填自己的电话号码和个人信息，为什么对方会知道她的名字啊！
最重要的是，声音好好听哦。
听起来就是那种非常标准的帅哥音，如果正常说话应该会很跳脱……这种得天独厚的嗓音，去当游戏陪玩一定很多人抢着点他的吧？现在搞诈骗的接线员门槛都这么高了吗？
葵刚要语重心长地劝对方不要从事违法行业，去当陪玩也会有很多富婆抢着包月的，就听到对方接着说了一句让她很难以理解的话。
他在说：“不要醒来。”
葵：宇宙猫猫头.jpg
虽然听起来就像某个漫画的开场白，但是听不懂思密达（爽朗）
她还没来得及问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网络信号莫名断了，直降零格。
在葵的手机右上角显示无信号后，这通电话被迫中止，只给她留下了一串忙音。
后面，当她再锲而不舍地打电话，就根本打不通了。
总而言之，这句话让她一直到睡觉，醒来，登进游戏，想破脑袋都也没有想明白。
*
葵坐在川崎市市长办公室里，又开始继续思考起这句话的意思——她满脑子都被这句话给扯住了，只觉得自己心心念念建好的锻造炉都没那么香了。
直到葵终于想起，自己可以求助目前最懂社会人情世故的下属。
虽然信徒更加听话也更加方便，但怎么说呢，他们和她对话时能保持理智就是一种奢望了，每天一和她对话，精神值就会嗖嗖下降——只有不和她说话才能保持正常，继续兢兢业业地为她工作，创造更多价值。
为了他们的工作效率，她都会努力避免自己和信徒无关紧要的交流，比如这种闲话。
葵刚要拿起手机给伏黑甚尔打个电话，翻了翻通讯录发现没他名字，才想起对方没有给自己留他的私人号码——据里香说，术师杀手在帮她搬完砖就说自己有私事先走了。
但谁都看得出来：这明明是在担心她又有奇奇怪怪的任务要交给他，让他在熟人圈子里颜面扫地，才干脆利落地跑路。
葵很不服气：可恶，给玩家搬砖打工有哪里不对！他当杀手难道就很光彩了吗？！！
而且……伏黑甚尔不会以为跑出川崎就能成功失联吧？
眷属要随时随地听从玩家的差遣，这是最基本的事情。
她打开菜单，划动游戏面板，点开眷属栏，找到伏黑甚尔的名字，就开始对着他狂点召唤。
葵：吃我大召唤术！！！
【眷属-伏黑甚尔拒绝了你的请求。】
【眷属-伏黑甚尔拒绝了你的请求。】
【眷属-伏黑甚尔拒绝了你的请求。】
………………
玩家乐此不疲地点点点，直到游戏面板上跳出了“召唤成功”的提示——
伏黑甚尔的身影在空气中影影绰绰地闪动几秒，才一点点地显现在她的面前。
这位黑市里最出名的诅咒师，看着就像刚刚杀完人的样子，手里拎着马赛克（被葵眼疾手快传送回去了原来的地点），身上溅着新鲜的血迹，似乎正在自行处理伤口，绷带都只缠到一半就被她硬生生拽了过来。
伏黑甚尔：“？”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葵，深深吸了口气：“又有什么事？”
身为川崎市的最高控制者，还有刚刚收服的诅咒师地区要她处理，这位大小姐不应该很忙才对吗？怎么还有心思来玩他？
完全不干正事的是吗？
葵震惊开口：“什么叫又有什么事？这是你对雇主说话的态度吗？！说好的杀手小白脸职业素养呢！被发现你在偷偷打兼职工，你不应该说点好话哄我开心来逃过一劫吗！伏黑君，我对你很失望——”
“不是兼职。刚才那个是想要逃走给东京通风报信的诅咒师，不斩草除根会有乱子……算了。和你解释这么多你也懒得听吧。”
伏黑甚尔说，“还有，是你明令禁止我对你用小白脸手段的。”
这么一看，她到底在自顾自地失望什么啊！
葵理直气壮：“哦，这个啊，给未成年人打造绿色健康安全的生活环境，人人有责。”
伏黑甚尔：“……”
除了你自己会反复强调的年纪，你到底有哪里像未成年了啊！！！
他只觉得自己的性格在葵面前变得越发差劲，深深吸了口气才止住了吐槽的冲动。
“所以喊我过来到底有什么事？大小姐。”
葵正色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如果有人给你打电话，跟你说不要醒来，是什么意思？”
听得很认真的伏黑甚尔：“……你把我叫过来就是问这个的？”
他的雇主果然脑子有病。
葵哼哼几声：“是啊，有什么问题。”
伏黑甚尔：“。”没问题，但要不是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一定会打她一顿的。
他眯起来的绿色眼睛，看到红色长发的少女，没什么精神气坐在办公桌后。
她的嘴唇和皮肤都很苍白，像是裹着一层薄薄的雪，却让她的头发和双眼越发明艳。
她抱着手，那双比郁金香更加明丽，比太阳更加璀璨的眼睛没有看他，懒懒地看着别处，像是在走神，语气却理所当然。
“只要我需要，就必须回答，拼尽所有去完成我的要求，不顾一切地回应我的渴望，疯狂地聆听我的心愿……这不就是眷属的定义吗？一字不差。”
伏黑甚尔想：……还真是傲慢的定义啊。
这比将信仰奉献给神明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还要恶劣百倍。他本应该恼怒才对。
但为什么他的血管，五脏六腑，心脏乃至于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因为这句话震颤，欣悦，感到绝顶的兴奋？
*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伏黑甚尔突然就愿意好好对话了，葵很满意。
男人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继续给自己的伤口缠着绷带——他拒绝了她那种便捷的能力，原因是这不断修复伤口的能力会让他的感官对疼痛变得迟钝，影响任务中的判断。
他思考着她给出的问题，“你确定不是你没睡醒，把梦里发生的事情听错了吗？”
葵断然否认：“绝对不可能！”
伏黑甚尔：“那就是单纯的整蛊吧……如果觉得困扰，把他的电话号码给我，我让孔时雨查查，再把那个人拖到你面前给你谢罪？”
虽然他不觉得这些事情对方无法处理——但这种杂碎喽啰，没必要让她亲自动手。
这样的答案她会开心吗？
伏黑甚尔专注地看着红色长发的上位者。
葵心动但拒绝：“不用。”
这种提议是很好啦，但游戏里的人物要怎么帮她处理现实里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整蛊，等她登出去再让华胥查查吧。
黑发绿眼的男人，像是躁动的鲨鱼，却慢慢地垂下那双眼睛。
……明明刚才还说要他不顾一切地去回应她的渴望，现在却说不需要他么。
他轻轻摩挲着指尖，感到了一种难以控制的焦躁，这让他“哈”地笑了一声。
但不等伏黑甚尔再说什么，自觉得到答案的葵就再度动用了眷属栏的功能，把他丢去了他原本在的地方。
*
多亏伏黑甚尔对诅咒师秉性的熟练和他在地下黑市里如鱼得水的本事，金玲神社地区已经在地图上无声点亮——
而大川神社地区，是咒术师的地盘。
葵没让伏黑甚尔插手这里，这是0620明确划出来的主线区域，红色的标识显示说明这里面有重要剧情。
利用收服的诅咒师，她很快就入侵驻守川崎的“窗”部门，像是大鱼吃小鱼一样将这里的窗成员全部同化，过程只能说简简单单。
但葵很快就发现，她在川崎市的占领进度卡在了99％，就再也没有动静，本应该点亮的大川神社地区也还是黑黢黢一片。
“嗯？游戏又出bug了？”
葵自言自语，“还是有什么隐藏剧情没有触发？”
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系统0620发布任务。
「你触发了新的任务-“乐于助人”。」
「任务介绍：川崎市“窗”部门里，有一份未能发出的紧急任务报告。它的报告人对此深感困扰，战战兢兢，已失眠多日。也许你愿意帮他发出去，解决他的失眠原因吗？」
葵眼睛一亮：芜湖！寻物任务！！！
至于没有系统的指引，她能不能找到？
完全没有问题！
葵自信满满地想，只要把“窗”部门从头到尾翻一遍，再通通塞进背包，绝对可以把这个任务物品找出来！
玩家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至于翻到一半就找到了任务物品怎么办？
葵若无其事地飞快将它往背包里一塞，当作自己没看到它，继续快乐地翻箱倒柜！
系统0620：「……」
看到玩家似乎没注意那份记录，它不得不出声提醒：「玩家，你已经找到任务物品，请你查看。」
不要再继续翻了！这样会让工作人员npc很困扰的啊！
葵毫不犹豫：“不！我没找到！”
她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紧迫了，像是在给自己囤粮的仓鼠。
「？？？」0620愣了愣，语气慢慢迟疑起来，「其实，你找到了？就是刚才被你塞进背包的那份资料……」
葵：“我说没找到就是没找到。”
0620看懂了：「……你其实是想顺理成章把这里劫掠一空吧。」
它看着玩家将一盆绿色盆栽也塞进背包，第一次想要崩掉系统人设发出呐喊：这种东西就不要塞进来了啊！！！
你把它跟咒具挤在一起咒具会哭的！
*
葵心满意足地搜空了窗部门，才打开了那份记录开始一目十行地看。
【“窗”观测记录时间：2006年2月27日地点：川崎市·京滨工业区等级：高危
……为什么咒灵不会化作灰消失？为什么没有咒力却可以将咒灵祓除？不，那不是祓除，那是食用。她完全把对方当作猎物，咬住喉咙直到对方失去反抗能力，再大口摄入咒灵的尸体。这绝对不是式神使的能力，也不是类似咒灵操术的术式！
……她，她看到我了！她，她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变态，屠夫，异类……对，她不是人类！这种家伙，绝对不可能是人！
以上，是我的脑子里那时候唯一能产生的想法。】
葵兴致勃勃：“哇哦！”
这是谁？既然能参与进川崎市的占领进度，肯定跟她的隐藏主线有关吧？
看着就很像反派啊，还是那种主角打完一堆小怪后会出现在最终关卡的大boss——
无所谓，玩家会出手！川崎市的安危就交给我来守……嗯？
等等，这是二月二十七日的记录，地点是京滨工业区？
她的出生点在哪来着？
后知后觉的玩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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