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燃起来了
辛娜雅双手叠在脑后,躺在草坪上仰望天空。
“好烂啊~这个颜色。”她嘴里在抱怨,心思却停留在乱七八糟的事情上,比如那只讨厌的同族。
哼,真是个傲慢的家伙,不过……
她面无表情的脸庞忽然浮现出一道放肆的笑容:我喜欢你的提议。
人类和魔鬼的交流方式不太一样,咽喉与口腔的震动很容易产生误解。不过她是如此聪明,当然完全理解了那只同族的意思。
辛娜雅回忆着刚刚的交易内容,实在是——太值了吧!
目标是获取陈晓嫒的好感,而代价仅仅是努力获取好感,这样一看我什么额外的代价都不用付出。
哼!魔鬼抬起右手用力抓握,仿佛要捏碎什么不存在的事物。
可笑的同族,你摆出那副傲慢的模样强迫我签订契约又如何?
色厉内荏,完全暴露了你虚弱的事实!
“哈哈哈。”辛娜雅看着拳头中心收束的光芒,感觉自己已经握住了事情的真相。
你这老不死只是活得够久而已,远远不及陈晓嫒那么狡猾,休想骗过我。
你用那么强势的态度让我听陈晓嫒的话,还故意用强制签订契约的方法向我展示你的强大。哦对了,连“不想让教会的权能仪式成功”的“底牌”都亮了出来。
哼,哼哼哼。
魔鬼眼中闪过一丝红芒:你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执行计划的时候——让我和陈晓嫒都离远一点!
什么像狗一样忠诚,你肯定会在执行计划的同时变得虚弱,所以才故意投我所好,哄着陈晓嫒和我手牵手离开。
按照辛娜雅的个性,发现真相后当然要反其道而行之。
你让我走我就偏不走~敢和我玩这套,我非把你的计划搞得鸡飞蛋打不可!
……可是这次不行,这次不一样。
辛娜雅吸了口气:不愧是活得够久的老不死,她也许已经猜到我会猜到她的想法,却知道我肯定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是,我无法放弃获取陈晓嫒好感的机会。
魔鬼有些惆怅地用指甲摩挲手掌。
要是能把这个傲慢又强大的同族击败并在她脸上踩一万脚肯定很爽。但那种爽感一定远远比不上把脚踩在陈晓嫒脸上的爽感。
她稍微想象了一下,如果说那只同族匍匐在她脚下大喊“您才是世界最强”的爽度有50。
那么让陈晓嫒像小狗一样追着我到处跑,舔舐我的手背……那种爽感起码有一万倍啊!
“嘶……”
辛娜雅从幻想中脱离,她瞅了一眼虚空中的契约。
上面的血色纹路字迹分明,对方明确表示自己已经劝说陈晓嫒产生离开校园的想法,这倒是个绝佳的机会。
我的机会。
辛娜雅勾起唇角。
虽然魔鬼没学过什么生物学、人类学,但她这阵子可是观察了许多人类。
人类非常喜欢成群结队,他们去哪儿都要挤在一起,连睡觉都要几个人挤进一个小盒子。
陈晓嫒也不能免俗,她很喜欢群居而且非常喜欢搞事。
唔,辛娜雅回忆了一下之前的接触。
她好像只有在和我独处的时候态度最好,只要旁边有别的家伙,特别是那个使徒和岚,陈晓嫒就会爆发出很强烈的对抗意识。
所以我应该找机会和她独处。
把所有人都杀光?方法不错,难度太高太费力。
辛娜雅观察过人类团队的构成。
人类不喜欢累赘,不管多庞大的队伍其实都可以分成几个不同的功能模块。每个人都必须在团队中发挥某种功能,否则就会被集体抛弃。
她不止一次看到跑得快的人类将跑得慢的人类当弃子。
庞大集体中的人类有强有弱,而越是人数稀少的队伍,比如三四个人的小队,里面的每位成员都会比较强。
我能承担的功能越多,陈晓嫒就会越依赖我。
这样一来我和她组成的团队里就不需要太多人,甚至——只有我们两个。
想到这儿,辛娜雅不由得豁然开朗:我懂了!
所以同族那句【像狗一样】并不是单纯的侮。辱。
她在暗示我“你要非常有用,有用到团队里容纳不下另一条狗!”
不,不对,好像有点问题。
辛娜雅感觉这也不是什么好话,悻悻的把手放了回去。
她在草坪上又躺了一会儿,心里有点焦躁。
陈晓嫒怎么还没来?
辛娜雅有心站起来自己去找,又怕运气不好正好错过。
同族傲慢归傲慢,给的建议还是可以的。这块草坪视野开阔,陈晓嫒一靠近我肯定能看到。
魔鬼也知道自己对时间的流速不太敏感,万一回过神来陈晓嫒都被其他人拐走了可怎么办?
她刚躺好又翻了个身,感觉心里不太安详:等等,魔鬼的话能全信?我不就是魔鬼嘛,不在契约内外挖坑才怪呢。
同族应该没在情报上挖坑,陈晓嫒要不要离开教*会一看就知道。
那么……坑应该挖在我和陈晓嫒的相处上。
她说“我有办法让陈晓嫒对你产生好感”。
可办法只是办法,万一我没能获得好感,那只狡猾的同族说不定会绷着一张无辜的脸耸耸肩:“哎呀,是你自己没把事情办好,怎么能怪我呢。”
呵,弥洛也许比我了解人类,但现在的我绝对比她更了解陈晓嫒!
辛娜雅拿出手机,准备好好搜索一番。
要对付陈晓嫒这种狡猾的小狐狸,一味的讨好是没用的,在她面前装狗就成真狗了。我必须用更有创意的方式吸引她的注意力,让她觉得我是个有趣的存在。
魔鬼开始在手机上反复尝试不同的关键词,从一段讯息联想到另一段讯息。
【怎样博取人类的好感?】
……
【怎样和人类女性表白?】
……
【怎样减少你和别人之间的误会?】
网上的私人论坛太多了,魔鬼很难搜索到有价值的情报,好在她这段时间一有空就玩手机,总算在犄角旮旯里翻到了点有用的东西。
人类很容易在信息传递的过程中产生误会,所以他们会面对面传递一部分重要信息,减少中间环节引起的要素丢失。
获得好感的方法还是和上次搜到的一样,提供有用的物资和足够的安全感。
这些她都尝试过,短时间内不需要再试,因为频繁提交礼物也会让人类产生戒备心理。
辛娜雅琢磨了一下她和陈晓嫒的关系,觉得她们之间其实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只是被误会耽搁了。
所以——我还缺少一场郑重的表白!
辛娜雅恍然大悟:对呀,要获得陈晓嫒的信赖,当然要向她表白我的决心。我和其它深渊生物不一样,聪明肯干又有趣,你为什么要排斥我?快带我一起玩啦!
她用各种关键词反复尝试,终于找到了一种靠谱的古代仪式。
人类把这种传承已久的古代仪式命名为浪漫告白。
这个仪式曾经相当流行,所以网上留存了很多影像资料。
不同的人举行浪漫仪式的祭品与阵法各不相同,最流行的是用一圈点燃的火焰围成一个形状,举行仪式的人站在正中间大喊大叫,把心中的欲念全部喊出来。
比如“和我在一起吧!”“我想和你结婚!”“xx和xx永不分离!”
人类把这个图案叫做心形。
辛娜雅点点头:没错,我是该向陈晓嫒剖析自己的内心表达我的忠诚,然后占据她身边的位置让她慢慢依赖我,直至缔结契约。
说干就干!我可不是孱弱的人类,不需要用底座来限制火焰的发挥。
辛娜雅催动核心,发现自己体内的能量有点迟滞。
好在她足够强大,虽然身体变不回光焰的形式,指尖还是成功燃起了一簇紫色的小火苗。
她轻轻一弹,火苗附着到草坪上,以光的形态在风中摇曳。
呵呵,陈晓嫒可是一个极度吹毛求疵的人类,万一我画错图形,她肯定会用这个做借口找机会狠狠戏耍我。
草坪正好是长方形,像个巨大的信封。
我只要把外面一圈烧掉,里面就可以留下一个完整的大爱心,大大提升仪式效果。
这样等陈晓嫒过来一看,肯定会被这个浪漫仪式影响得痛哭流涕,主动抱着我的大腿宣誓效忠,把一生的精力全部奉献给我!
嗖嗖,嗖嗖。
辛娜雅控制着火苗,让光芒从草坪边缘向中心的位置“燃烧”,一根野草都不许多。
她一棵草一棵草地调整爱心的形状,紫色的火苗即将触碰到爱心的边缘……突然,一道虚影从草丛里啪地弹了起来!
“可恶,你居然一直盯着我——”赖皮蛇模样的东西甩着尾巴,骂骂咧咧地往旁边逃窜。
“?”辛娜雅一愣,条件反射地弹出一簇火焰。
轰轰!
“嗷嗷嗷啊——”
光转化成焰的形态,赖皮蛇虚影顿时被烤成紫红色,在焦香的烧烤味中彻底显形。
这什么恶心玩意儿?
辛娜雅正准备搓动手指把个不知死活的贵物剥皮拆骨,就看到天空中垂下一条金色的丝线,啪地一声黏在烤糊了的赖皮蛇身上。
“哦,哦哦哦哦哦!”徐蛇惨叫着拼命挣扎,锁链一层层束缚住他的胳膊和脑袋,最终缠着他细细长长的身体升上高空。
它在气流的吹拂中重新化作虚影,被金色丝线拖拽着向钟塔的方向飞去。
“……”
辛娜雅心脏一沉,忌惮地撤回到草丛里。
不对劲,光辉居然一直注视着这里,所以祂——要和那只同族斗法?
她先是眼睛一亮:诶嘿,那我在这里放火也没事,陈晓嫒她一定会喜、等等,她们斗法,陈晓嫒不会有事吧?!
……
“今天真是麻烦你了~”陈晓嫒走下车子和列车先生道谢。他今天特意开了一辆可以装好几个人的白色面包车,真是有心。
司机坐在车上竖起一根拇指:没事,你再多放几千个行李箱也没问题。
岚翻身下车,潇洒地敲了一下车门。“我们走了,你先等在门口。要是时间到了有人拦你就直接撞进去。”
司机比了一个ok的手势,面具后面的脸看不见表情。
走在前面的陈晓嫒差点被石头绊倒,郁闷地扯了下岚的袖子:这是什么话?
“呵。”岚姐轻笑着挽起她的手,看了一眼身侧的少女,然后目不斜视地往里走去。
嘀嘀。
手机一进门就震动。
【晓彤:姐姐,我带大家去玩了,不要担心我们。】
嗯……有同学们看着,晓彤应该闹不出什么事情吧?
陈晓嫒忍不住看向草坪,生怕又升起一只热气球。
天空只有浮云与挂着铃铛的彩带,她的视线往下挪了一点点,在草坪上看到一层奇怪的烟雾。
那是什么?谁在草坪上烧纸钱么。
陈晓嫒眯起眼睛盯住草丛,一朵毛茸茸的金发慢慢升了起来……野、野生的什么出现了?!
第262章 乱中添乱
等等,这该不会是——
陈晓嫒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眼中映照出拿着打火机的辛娜雅。
金发女郎从草丛中直起身,一簇蓝紫色的火苗从她手中的打火机上燃起。
她翡翠色的眼睛闪烁着火焰的光辉,一抬眼与她的视线碰撞到一起。
“你、你!”陈晓嫒迈开颤抖的脚腕向着她扑了过去:你不许在草坪上点火啊——
“陈晓嫒!”辛娜雅陡然跃起,她爽朗地笑着,这抹笑容甚至有点天真的孩子气。
可下一秒,她就带着孩子气的笑容攥着打火机用力一甩。
啪沙。
火苗溅落到地上,砰砰,嗖啪。火焰砰地一下舞了起来,哗啦啦啦包裹住一大片草叶。
她在草坪上浇了油吗?!
陈晓嫒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火焰从四面八方燃起,像鱼儿一般在草丛中欢腾跳跃。
沙沙,沙沙沙。
她停下脚步不敢往前,边缘的火线在数秒内烧至辛娜雅脚下。
陈晓嫒想要闭眼又不敢挪开视线,生怕一个错眼后辛娜雅这个玩火的混蛋就自焚成一堆焦炭。
火焰焚。身的痛苦可不是好玩的,她揪紧心脏,防备着接下来的凄厉惨叫。
“岚,附近有自来水管吗。”陈晓嫒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火苗在快要舔舐到辛娜雅的衣角时骤然退却。
三四尺的焰光倏忽收束成寸许的小火苗,只在鞋底安静燃烧。火焰乖觉地匍匐在辛娜雅脚下,仿佛从森林中的猛兽瞬间转变成了驯顺的野兔。
“哈……”陈晓嫒扫视到草坪上歪歪扭扭的沟壑,顿时长舒一口气:原来那家伙混蛋归混蛋,好歹还知道在点火前先挖隔离带,这才没有全部烧起来。
“呀啊啊~”
“呜呜呜。”
嗯?谁在哭。陈晓嫒被起伏的哭喊声吸引,终于从焰光闪烁的辛娜雅身上挪开视线,看到了其他人的身影。
原来刚刚大火一烧,同学们辛辛苦苦建的一排店铺全部白搭,在火焰中烧成了一堆残骸。
好在除了辛娜雅也没谁杵在草坪中间,大家早就撤了出来,站在操场上瑟瑟发抖。
“陈晓嫒!”发现她的注意力没有集中在自己身上,辛娜雅提高声音又喊了一声:“你快看我脚下啊,我摆了半天才摆好的!”【“你快看仪式阵啊,我按照人类传统辛苦复刻的仪式阵!”】
她在风中张开双臂,试图让自己和脚下那片绿油油的心形组合得更加紧密。
陈晓嫒回过头,操场上是被熏得灰头土脸的同学与晓彤请来的老板们,草坪上是一大堆烧光了的商品和货架。
“……”大家的心血变成了一根根烧光的铁架,你还在笑什么?笑你之前好歹记得清场吗!
嗡——剧烈的耳鸣声炸得大脑生疼。
陈晓嫒攥紧拳头,身前的火焰烧光了野草,在她的怒火前一簇簇熄灭。
啪沙。她踩着黑黝黝的草坪迈出第一步。
辛娜雅灿烂地咧开嘴,扬着手臂朝着她一步步走来:“陈晓嫒,我要告诉你,我、爱——”
高昂的情绪在胸中激荡,魔鬼在她的眼瞳中看到了完完整整的、独属于自己的身影。
现在一定是仪式的最高。潮,这一刻我们的精神在共鸣,连核心也为这份深邃的感情发出蜂鸣。
我一定要击破我们之间的所有误会,告诉你我很——
刷刷。
少女的影子在她眼中消失了。
辛娜雅瞳孔震动:谁,到底是谁挡住了陈晓嫒?你居然敢挡住我的陈晓嫒?!
下一秒,一道黑影裹挟着狂风呼啸而来,风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搅动成螺旋,一只拳头从螺旋中探出,重重击打在她的鼻梁上!
砰咔!
清脆的断裂声只是序幕,随之而来的是疾风骤雨般的铁。拳!
砰啪,砰嚓,啪嚓。
声音越来越平滑黏腻,从切断骨头到砸进血肉到骨肉粘黏。
岚在几秒内不知道击出几拳,劈头盖脸地把辛娜雅打懵了。
不过魔鬼就是魔鬼,足够让人类死去活来三四回的伤势对她来说全是核外伤。
辛娜雅凹下去的颅骨重新凸了回来,高挺的鼻梁自动复位。她跨开双腿,十分潇洒地抬起架势俯低身体用双臂挡住岚的踢击。
“呸。”魔鬼吐出一口血水:区区武术而已,我早就学会了,休想用这一套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付我。
辛娜雅后退几步,再一次挡住岚的拳击,唇角泛起一丝笑意:不过如、
噗嚓。
膝盖在拳头的掩护下突破防线,用力撞击到侧面的肋骨。
“咯啊——”这具人类的身体实在太孱弱了!
辛娜雅目眦欲裂地仰天倒下,岚的左膝狠狠撞击到她的腹部,然后整个人翻到魔鬼身上,用沉重的力量将她死死压制。
这一刻,庞大的光芒包裹着深紫色的火焰,将天与地全部染成苍茫的纯白。
咚!
这一拳没有砸塌她的脸颊,可核心深处却响起震荡的悲鸣。
“——”岚的脸庞在她的视野内扭曲,那个美丽、可恶又可怕的黑发女人裂开嘴,露。出和她一样锋利的獠牙。
是猎杀……不,应该是相当接近的能力!
会被吞噬吗?
我,会被岚吞噬吗。
不,不可以。
辛娜雅在这一刻,不,她的全副身心从来都只畅想同一个人,一个与岚很相似又决然不同的少女。
我和陈晓嫒之间绝对容不下任何人插足,就算是你也不可以!
“呵啊——”
【忠诚】的契约松动了,她向着岚用力挥拳,而对方也噙着笑容向她袭来——
啪沙。
一道温柔的力量束缚住她的脖颈,辛娜雅仰起头,仿佛失去所有力气般往后倒去。
“岚,别把她打死啦!”陈晓嫒拉住辛娜雅用力往后扯,两个人同时失去平衡,咚地摔倒在地。
岚松开辛娜雅的双腿,然后拖住晓嫒的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放心,我有分寸。”墨镜后的眸光微黯。
“唔,我们把她送到保安处吧。”陈晓嫒被压了一下,感觉肩膀和腿都有点扭到。
她才刚站好,礼裙的腰带忽然被人扯住。“诶,别乱动!”陈晓嫒气得抽了一下辛娜雅犯嫌的手背。
“不会的,这玩意结实的很。”辛娜雅一脸阴沉地站起身。
她原本还为陈晓嫒的【保护】开心,可寻思了一下这家伙从她这边往后拉,根本只在乎岚的安危,可恶。
嗖啪。
岚用力攥住辛娜雅的手腕,两个人青筋直冒地看着彼此。“爱,这混蛋交给我,我这就把她送到保。安。那。边。”
辛娜雅憋着火气顶着她的额头说道:“你敢,我是弥洛教授请过来的帮手,她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请我帮忙护送陈晓嫒到安全的地方。”
【“少添乱了,我是站在陈晓嫒这边的。有个同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请我帮忙护送她到教会外面去!”】
“什么?!”陈晓嫒听到一声“弥洛”连忙回头。“你说弥洛教授付出了什么代价?!”
你最好是只收钱的专业杀。手,万一真是针对成熟女性的变。态……不行,我怎么可以让老师付出这种代价!
辛娜雅的脸色更差了,她说这句话只是为了给自己挽回一点尊严,总不能说“是她强迫我的”吧。
她撇开视线,含糊不清地说:“你别管,反正我最近是不会背叛你的。”
陈晓嫒很想直接拒绝,毕竟这家伙毫无信用。
可转念一想,辛娜雅最“强”的地方就是她超级恐怖的行动力。万一现在拒绝把她扭送保安处,她肯定会找机会搅黄她们的逃跑计划,说不定还会跟在后面一路追杀。
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她跟着比较好,反正岚姐也在身边,这人翻不出风浪。
陈晓嫒心里还有一点“阴暗”的想法,岚对晓彤也不算友善,如果身边多出一条辛娜雅这样的鲶鱼,她会不会对晓彤更包容一些呢。
“那……”
“那我来决定吧,喏,你给我去校外等着。”岚赶在晓嫒之前兜住辛娜雅的胳膊,轻松地拖着她旋转半圈,转到远离陈晓嫒的位置。
“我为什么要等?我要跟着陈晓嫒!”辛娜雅眼中怒火闪烁。
岚的手从肩膀跳过脖子,直接握住她的脸用力往外拽。她贴着她的金发轻声说:“给我听话,乖。狗。狗。”
契约闪过朦胧的金色,辛娜雅咬紧牙关,从齿缝间迸出一声“好”。
……
“好厉害,你是怎么说服她的呀?”陈晓嫒问到一半忽然捉住岚姐的右手,从怀里掏出纸巾擦拭:“这么多血……都是她打的?”
岚无所谓地笑笑:“放心,全是她的血。”
血渍在皮肤上晕开,被湿纸巾全部吸走。她顺势握住陈晓嫒的手掌,灵巧地十指相扣。
“诶?”陈晓嫒抬起头,眼前的天空被黑色的发丝遮挡。
岚在无声中逼近,细微的汗水也萌发出好闻的,富有存在感的气息。“爱,你还是要参加学校的表演吗?”
陈晓嫒想了想,坚定地点点头:“要,我答应过同学一定要参加的。”为了叶小雨,为了大家,也为了给我美好的校园生活画上句号。
“哼……”岚眸光冷凝,陈晓嫒知道这种眼神不是在责怪她,而是对学校的排斥与厌恶。
额头与额头几乎相触,温暖的吐息倏忽间脱离唇瓣,岚在起身时微微挑眉:“行,那你就去参加吧。不。管。遇。到。什。么。都不用怕,我会帮你的。”
这句话很岚姐,可是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阴阳怪气?
陈晓嫒看着她一字一顿后翘起的嘴唇,心脏有点发颤。“姐,你没有生我的气吧?”
“呵,看那边。有没有趣?”岚姐轻笑着按住她的肩膀,往塔的方向转去。
“?”陈晓嫒看到一位穿着华丽长裙的背影,眼睛瞪得溜圆!
第263章 一往无前
关于学校的后续安排,陈晓嫒想过很多种可能。
既然公主的角色确认更改,那么选谁来演都很正常……个鬼啊!
她想过因为演出服的尺寸问题,学校可能会请一位小学或者初中的女孩子来演公主。或者临时修改演出服,让某位大一新生穿着普通的礼裙过来演出。
但绝对没有想过现在这种情况。
她们藏在树后,一位身材高挑的“演员”穿着豪华的裙装被学生会的前辈们夹在中间。
这件长裙显然刚刚修补过,一层又一层染成金色的珠链从脖颈束。缚到手腕,再绕到裙摆底端,比起装饰更像是锁链。
这位演员的皮肤很白,白得发光。
光看背影的话身材条件也很好,宽宽的直角肩很是优雅,但是——他根本是个男人啊喂!你们给他穿上雪白的长筒袜也不能变性啊?!
陈晓嫒痛苦地捂住脸:她知道反串在戏剧表演中是很常见的艺术表现手段。可当她绕到侧面看到徐蛇那张扑满粉末的扭曲俊脸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学校在搞什么啊……人家根本不想演吧?”陈晓嫒的表情比徐蛇好不到哪里去,她不忍直视的把脸埋到岚姐怀里小声吐槽。
嗤,他当然不想演。
岚亲昵地贴着她的脸,粘着她一起往外看,嘴里讽刺地说:“可不是嘛。不过谁叫他惹到学校了呢,再加上陈晓彤罢演,总得有人背锅吧?”
“可、可是……”陈晓嫒欲言又止,心脏在酸涩的液体中砰砰直跳。
理智告诉她不该在意这些,反串演员多得是,徐蛇打扮起来也是位雌雄莫辨的美人。
学校把他抓来押送到舞台上,当着众人的面演出也许也有让杀。手们忌惮的用处:就算安装好炸。弹也不能把金主一起炸上天吧?
可是感情却无法控制地在脑子里大喊大叫:我不要他演公主!我就是不许他演公主!!
因为、因为在学校选择的结局里,公主是要和爱神结婚的……就算是演戏我也不愿意。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岚的脸颊摩挲掉她眼角的泪珠,在她耳边轻声说:“怎么了?也没什么的吧。你都下定决心离开这里了。”
……是啊。
想到自己之前说过的话,陈晓嫒的门牙松开了,嘴唇上一股铁锈味。
【我已经和零分手了】我主动提出分手又准备不告而别,这种时候还纠结谁来演公主实在是太奇怪了吧?
而且……她心底浮起一丝侥幸:万一是会长扮演爱神呢?那不就没事了。
“呵。”岚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仿佛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怎么啦~”陈晓嫒心虚地错开眼神,下一秒就被拉住了腮帮子。
岚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无所谓地说:“既然介意就去做吧。”
陈晓嫒的脸像蒸笼里的小螃蟹一样刷刷的红了起来。
她强撑着捏住岚姐的手指往外拨:“做、做什么?我等等还要扮演女王呢,总不能威胁学校罢演吧。”
“当然可以,不过有个更直接的办法。你可以把他弄下来。”岚说完拉住她的手腕从大树后面走了出来。
“弄下来?你是说我来扮演公主。”陈晓嫒绕过高塔,等看清楚眼前的画面后立刻把嘴闭了起来。
你说的【弄下来】原来是字面意思啊!
钟塔正前方的平台上不知什么时候架起了一层铁架,仔细一看有很多细细长长的线悬挂在上面。
工作人员的举动给出了解答,这些铁架和吊索是拍摄用的威亚设备。
学生会的两位学长一左一右抓住徐蛇的胳膊,帮他穿戴好腰部的吊索,然后用力一晃~
“啊啊啊啊啊!”徐蛇惨叫着在半空中挣扎,他身上的长裙吊着链子抖来抖去,发出秋风扫落叶的沙沙声。
“噫、还要吊威亚?”陈晓嫒瑟瑟发抖地环住岚的胳膊,晓彤不用去真是太好了。万一学校要把晓彤吊上去……她肯定很开心,我是不会同意的!
岚恶趣味地笑笑,用手指比划他现在的高度。“是嘞~看,他在喊救命呢。”
陈晓嫒抬起头往上看,果然,徐蛇脸上涕泪横流。
他似乎有恐高症,浑身每根骨头都在颤抖。
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表情,但他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吊威亚,更像是被绑匪绑成晴天娃娃的人质。
按照剧情,他现在应该在扮演进行试炼的公主。
童话里的试炼就那么几种:上刀山、下火海,打死超级强的巨兽抢走它们的宝藏。
他这里演出的大概是“神明赐予公主一对翅膀,让她飞上高空拿到神鸟的尾羽。怒火万丈的神鸟燃起熊熊火焰,但虔诚而幸运的公主唤来雨神的帮助,一场大雨适时落下浇灭了神鸟的火焰,让她成功拿到尾羽”这一段。
“现在就行动?”岚的声音充满诱惑,墨镜后的眼睛在笑。
呵,反正我们都要走了,在走之前给教会使点绊子放飞他们到嘴的鸭子,不是很解气吗?
陈晓嫒仰起头看着不断挣扎的徐蛇用力点了点头:“嗯,我们走吧。”说完撒腿就往塔里跑去。
“等等,你不是要把他放下来吗?”岚和林琅赶紧跟上。
陈晓嫒头也不回地说:“啊?不用那么麻烦。我直接和零讲,我不想看她和徐蛇演对手戏!”少女的声音带着哭久了的沙哑,但原先那种元气十足的感觉又回来了。
岚一愣,旋即嘴角上扬:嘿~
三人大大方方地经过威亚设备,走进大家的视野范围里。
可是谁也没有扭头去看,使徒们维持着静止状态,眼前没有流光闪烁也没有截取陈晓嫒的照片上传中枢。
唯有被金色丝线悬吊在空中的徐蛇瞪大眼睛:他看见一束明亮的光芒向着仪式阵中心飞去,那道光芒的正前方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陈晓嫒!
只要、只要能从这里下去,只要把我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
“呜呜呜呜呜!”他激烈地扭动身体,可无论多么绝望,这股力量都无法穿透已然固化的规则之线。
他瞪大充满血丝的双眼,眼睁睁看着陈晓嫒走入仪式中心,随后整个空间剧烈震荡,让他的视野愈发模糊。
难、难道陈晓嫒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孩也是坐在棋盘后面的人吗?!
他撑起头颅向闪耀的中心点“看”去,灰色的蛇影在金色、黑色的云海中浮动。
滂湃的力量如同利剑般向外扩散,又被一股温柔的力量稳稳包裹,形成糖苹果般圆润的透明外壳与晶莹内在。
到底是异噬之蛇还是新……他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融为糖果的一粒粉末。
……
新生之蛇在透明的地板上游动,一层层金线将空间切割并弥合,就像瓷砖之间的水泥缝隙。
虽然知道这里没有机关,跟在后面的学员们依然注意着脚下,时不时跨越一步,不去踩那些疑似裂隙的东西。
新生之蛇傲娇地扭过头说:“你们太胆小啦,这里是我的地盘,绝对不会有人、额。”
她话音刚落,大家的视野范围内就出现了几道模糊的人影。
同学们倒是没有笑出声,但他们那种“我就知道你不靠谱”的眼神还是刺痛了晓彤的自尊心,气得她双手叉腰,化作一道灰黑色的蛇影缠绕过去。
嗖啪,噼啪!
几分钟后,地上多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人类,他们被高浓度的能量给勒晕过去,短时间是醒不来了。
“快,快帮我搜搜。”新生之蛇用尾巴抽打地面。
同学们跑过去熟练地扒掉这群人的装备,检视他们身上的奇物和徽章,很快就得出了一个奇怪的结论。
“什么?异噬之蛇和人类灵魂战线联盟了?我怎么不知道!”陈晓彤诧异地看着刘平安。
她姐姐的舍友就是人类灵魂战线的人,和她科普过这些组织之间复杂的关系。
人类灵魂战线看似和乱神教派的联系紧密一些,但他们的内在和光辉教会更加接近。在涉及到权能的时候,他们绝对不会和任何势力“共同开发”。
郑璐从刘平安手中接过那枚象征异噬之蛇的徽章,平静地说:“他们可能是伪装的,也可能是卧底。”
“不,我记得他们的脸,里面有三个人类灵魂战线的干部。”一位有过目不忘能力的同学十分肯定的说。要是这么多干部都是事先安插好的卧底,人类灵魂战线早完了。
唯一让他们稍微安心的就是里面没有那位粉色头发的干部,至少不用和林琅的爸爸打生打死了。
陈晓彤认真听取了学员们的意见。
总之地上这群人以人类灵魂战线的成员为主,但他们携带了大量附着异噬之蛇气息的奇物和徽章。
嗅嗅。
陈晓彤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然后掏出手机编辑短信发送。
【小彤:里面好像有其它权能的气息耶!】
【小暖:有的,我们可以称呼祂为绝望。】
过了一秒,光辉补充道【绝望大概率已经控制了异噬之蛇。】
陈晓彤并没有感觉冒犯,在她眼里自己和那条蛇可不是一家人。
她寻思了一会儿,忽然瞪大眼睛。“不好,这个绝望恐怕哄骗他们用异噬之蛇的力量吞噬我和姐姐!”
刘平安正在鼓捣旁边碎掉的仪器,听到她的话也点点头:“对,这些仪器和那群人应该就是异噬之蛇投影的一部分承载物。”
“哼,全是假的!”陈晓彤嘟起嘴:其实也不完全是假的,如果用权能将异噬之蛇的力量增幅到极致,确实可以短时间困住她甚至困住姐姐。
如果他们真的在权能仪式里照做了,那么我……不,祂的目标只有姐姐,祂想和姐姐融为一体!
仿佛在印证她的想法,不远处的钟塔虚影忽然爆发出炽热的光芒。
那道焰光彷如纯白,但内里汇聚了千千万万种色彩,凝聚出虹色的晕轮。
“糟糕!我们快去!”陈晓彤赶紧幻化出蛇尾,向着不断变宽的钟塔拼命游去。
郑璐将血液涂抹在透明的通道壁上,她高声问道:“那里是幻境吗?敌人是想用幻境困杀晓嫒吗?”
“不是!”陈晓彤的蛇牙咬住嘴唇:“那里面没有幻,只有真。如果姐姐她……会被直接吞噬的!”
她身后的声音消失了,那些人类要逃跑吗?
毕竟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姐姐说过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可是他们都是可以影响姐姐的宝贵筹码——
【就算是强迫,我也要强迫你们帮助姐姐。】
她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在回头的一瞬间只看到骤然加速的光影。学员们沿着血色的通道超越她的肩膀,一个个跃入纯白的门扉。
一往无前。
第264章 三重冠冕
天空闪起一圈金色波纹,教会的立方体矗立在地表,周围浮现出两个上下拼接的漩涡。它们把立方体堵截在中间,将它埋入“沙漏”闪烁的砂砾之中。
轰轰,轰隆隆。
雷霆骤起,灰黑色雾霾翻涌着金色电光,时不时夹杂些幻彩的星芒。
“怎么回事?”
监控中心稳固的空间在摇摆。这种摇摆并不是物理层面的地震,而是它陷在深渊中的那部分开始了奇异的扭曲。
扭曲的程度被规则权能削弱了好几层,不然里面的人肯定像拧毛巾一样拧成干。尸。
其它地区的观测员依然忠实地传递着数据,一枚枚触目惊心的红色、橙色数字出现在屏幕上。
附近的能量值在极短的时间内突破千位数,又和震动一样很快平息,重新恢复到正常的数值。
监控中心不再震动,大家没有疏散、逃亡,而是第一时间坐回到座位上。
“刚刚那是什么情况……”
光辉在这段时间内统合完了大量数据,并结合之前的分析与案例给出了最为可能的推论。
【那是围绕着陈晓嫒运行的三重嵌套权能仪式。】
祂传输来一道惊人的影像:三个几乎完全一样的仪式阵彼此重叠,只在空间意义上有所差距。就像三重冠冕一样用金色、黑色、白色的星芒彼此交织。
教会在模仿深渊,现在深渊也在模仿人类。
片刻后,专家组发问【请问这是以陈晓嫒为基石的权能仪式吗?】
【光辉:不,本次仪式并非以归零为基础,而是以吞噬它为目标。】
听到光辉的解答,大家立刻明白过来。
内环的权能仪式已经从仪式本身降格为类似电池的核心,而包裹在外环的仪式阵应该是绝望以自己和异噬之蛇为基石打造的外壳与笼子。
它们想把陈晓嫒困在里面,然后一击必杀,彻底吞噬。
“不对!”有人发出质疑:“如果为了方便杀死陈晓嫒,把她的地位从基石中抽离,那绝望就没法构筑完美的仪式环境了吧?”
坐在他旁边的分析师推了推眼镜:“对,不过这次的仪式环境好像不是一般的禁锢区域,也不是上次的虚实幻境,附近检*测到的各项数值都和常态情况差不多。”
旁边的人想了想,有些茫然地问:“那是什么意思?这个仪式没有封闭区域吗……我们在仪式阵外部,应该不受影响吧。”
对方摇了摇头,指了指光辉传过来的图片。
根据测算,图片上的三重仪式阵嵌套后影响范围大幅扩展,已经将整个联合都市包裹在内!
并且它的边缘并不是平滑的直线和夹角,而是在每个顶点延伸出一枚像触角一样柔软的东西。
这枚“触角”不断蠕动,有种随时会向外探出并无限延伸的错觉。
经过简单的交流,监控中心内部的慌乱很快平息,大家重新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
专家组也在分析这次特殊的仪式环境。
助理把纸张堆叠到一起,看着屏幕说:“里面多半不是上次那种可以反复重置的虚实幻境,陈晓嫒真的没问题吗?”
白发苍苍的专家没有回答,她注视着那颗在屏幕上不断前行的白色星辰,金色、黑色、灰色的丝线都在前方牵引。
片刻后,这位专家拿起钢笔在白纸上沙沙书写,同时朗声嘱咐道:“尽快联络各级学员与精锐校工,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
她仰起头看了一眼三重嵌套的权能仪式,对着苍白的星辰与白洞般的核心眯起眼:“……不惜一切代价避免陈晓嫒与绝望发生直接接触。”
……
能量沙漏缓缓成型,端坐在钟塔内部的弥洛教授仰起脸,看向不断延展的天花板。
原本逼仄狭小的塔内空间在她抬头的一秒钟内起码抬高了两米。
她脚下的地板也在不断延展,假如现在她站在塔外往里看,看到的恐怕不是一座古旧的钟塔,而是一幢摩天大厦。
这里是幻境?
【“这里是现实。”】魔鬼好声好气地解释道【“你可以理解成——正在改变的现实。”】
弥洛没有追问,她看不到三层嵌套的“冠冕”却能从体内充盈的力量与魔鬼不断迫近的距离中感受到那股多重权能仪式的熟悉感。
又来了,绝望果然是冲着希望而来的吗。
【“嗯哼,你要做什么?”】魔鬼饶有兴致地问,语气亲昵得像是手指与嘴唇相触。
我要先找到零号。
弥洛平静地回答:光辉已经放松了零的记忆管制,但她自己却迟迟不肯迈出那一步,我要去推她一把。
弥洛其实很不喜欢干涉别人的决定,尤其是感情方面的抉择。
但现在不管是为了陈晓嫒还是为了这个世界,她哪怕强迫也要强迫零摔进那滩揉碎的记忆里,变回陈晓嫒可靠的守护者。
【“哈哈,你是不是太紧张了?这种时候顺其自然就好。”】魔鬼故意说道【“人类不是最相信缘分和命运吗?”】
别扯了,能活到现在的人都是抗争者。躺下来顺应“命运”的人骨头都风化了。
弥洛打开房门,试图在迷宫般庞大繁杂的走廊中找出通往顶楼的道路。
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找到进入这里的陈晓嫒,只要跟着她肯定能前往顶楼。可是某种人类亦或是魔鬼的预感让她不想这么做。
【“好吧好吧,我必须承认~”】魔鬼的语气就像是一个出老千没被抓却又不得不向朋友展示手牌的赌徒。
【“其实你根本不需要去找她。”】
为什么?
弥洛不这么认为。零曾接受过的教育和不断重置的空白经历是既定事实。
哪怕她每次都会对陈晓嫒一见钟情,但她不会为了这种钟情做出一些难以置信但十分必要的突破性举动。
她们需要时间,而世界已经没有时间了。
【“你不是一直在怀疑我悄悄做了些什么吗?”】魔鬼叹息着展开手牌。
是,但是你没有机会。
弥洛每一天都在复盘自己和魔鬼的对话与行为,生怕它找到机会给其他人使绊子。她每次利用魔鬼的力量时都十分慎重,尽可能远离人群,它哪来的机会对零号“做些什么”?
难道是自来水厂的那次接触?
我给了它两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说不定这只魔鬼抓紧时间做了些什么。
或者是孕育池附近的那一次,它差点就要碰到零了。
【“哦吼,恭喜你排除两个错误答案。”】
魔鬼循循善诱地压低声音【“仔细想想,我唯一一次非。常。自。由。的行动机会,还有~到底是哪一位零会把陈晓嫒的安危放在光辉教会之上呢?”】
弥洛自动忽略了后半句干扰项,她立刻锁定了那个明显的提示:最自由的自由行动,难道说——她脑海中浮现一位高中老师向闯入者扣动扳。机的画面。
是异噬之蛇的权能仪式,在那里你有充足的机会接触零和陈晓嫒!
【“bingo~”】魔鬼欢快地笑了。
弥洛收回台阶上的腿,沉着脸往大厅走去。
……
零在黑暗中睁开眼。
她动了动手指,缓缓抚摸自己身上的衣料:这是一件丝织长裙,上面有许多刺绣、暗纹还有凸。起的宝石。
不太像我平时穿戴的服装,更像是舞台上穿的戏服。
她扶着椅子慢慢站起,然后沿着墙壁上下摸索,很快就摸到了一个塑料开关。
零用力按了下去。
咔哒。
室内亮起暖黄色的光晕,照亮了周围华丽而繁杂的陈设。
不过这些摆件美则美矣,中间混了几件做工粗糙的次品,就像混杂在珍珠中的鱼眼睛。
旁边那些精致的“珍珠”也被杂七杂八的摆放在角落,光看摆法就不像博物馆里的古董珍品,而是戏剧社学生演完戏后急匆匆收起来的道具。
“晓嫒……”零揉了揉鼻梁,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和陈晓嫒一起走进家中的那一幕。
后来——后来好像起火了?记忆里的画面很模糊,她不是很确定。
零20年来的人生经历在醒来后变得很淡薄,好像除了和陈晓嫒相遇并一起寻找失踪的家人的那几天,就没有任何值得谈论的事情……不,还有一段凭空出现的记忆。
这段记忆比20年的经历还要苍白,大量碎片就像电脑中的错误数据一样无法读取。
她只记得要和陈晓嫒一起在学园祭里演出一个古代童话故事,和一些剧本里的台词,剩下的什么都记不清了。
轻微的头疼很快散去,零在回忆完后舒展眉头:她愿意相信这段记忆是真实的。因为这里有晓嫒也有她,而且她们是恋人关系,只是濒临分手。
分手?不可能的。
我是不会让你独自冒险的,晓嫒。
零站在镜子前面微微一笑,冰美人的面具被这抹笑容打碎。
她学着记忆中陈晓嫒的动作转了一圈,爱神的长裙过于贴身,裙摆贴着双腿无法旋开。
零无所谓地停下脚步,下意识的在这个房间里寻找起女王的王冠。
因为按照记忆中的剧本,她接下来会和扮演公主的演员站在一起见到晓嫒,然后当着众人的面为“女王”加冕。
后面还有一段女王感动地放弃了自己的王位,表示要和爱神与妹妹一起修行的奇怪剧情。这段剧情是后补上去的,似乎有谁强调“必须说服陈晓嫒这么演”。
是谁呢?不重要。
零继续寻找王冠,反正到时候晓嫒想怎么演就怎么演,学园祭表演而已,大家开心就好。
而她开不开心是最重要的事情。
【如果晓嫒能演公主就好了。】哪怕是虚假的婚礼,我也会感到非常幸福的。
这样的思绪一闪而过,零很快把它抛在一边:女王才是这部戏的主角,晓嫒应该也更想扮演主角吧?
零在这间整齐的“仓库”里转了半天,怎么也找不到加冕仪式用的王冠。
奇怪,到底放在哪儿了?
她看着十几只凌乱的箱子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戴好塑胶手套:没事,我会从头顺起。
第265章 终幕拉开
暖黄色的灯光照在脸上,将黑与白的光源熔融吞噬。
林琅睁开眼大口呼吸,视网膜上的光点逐渐扩散,开阔的场景在眼前展开。
“呼哈——”唇边的白雾变得透明,她逐渐看到一块异常宽阔的平台。
它与走廊相连,上方还矗立着一扇沉重的雕花金属门,门后隐约可以听见悠扬的钢琴声。
高塔内部逼仄的走廊与楼梯变成了这副模样,看来这里就是核心区的幻境……吗?
林琅迅速回头寻找晓嫒的身影,在看到那头柔顺的黑发后才猛然松气。“太好了,我还以为我们又失散、等等,岚呢?”
她还清晰地记得那位存在感十足的女性。
岚有一头晕染酒红色的黑色长发,脸上戴着墨镜,嘴角噙着不羁的笑容。
岚是陈晓嫒的守护者。
可她现在只看到晓嫒穿着礼裙,孤零零地站在走廊上。
林琅敏锐地注意到,晓嫒脚上的运动鞋不知何时又换回了半透明的水晶鞋。
陈晓嫒正往楼梯口走去,她听到问话后很自然地回过头说道:“岚姐嫌这里陌生人太多,说好在外面等我们呀。”
根本没有那回事,你被幻境修改了记忆!
林琅正要说出口就想起了陈晓嫒的认知滤镜,可关于这一点她又联想到归零的能力。
不对劲,如果这里真是幻境,我应该比她先一步陷入幻觉。即使是异噬之蛇的权能仪式,也是我们和晓嫒一起陷入幻境。
归零的优先级是权能级别,没理由我豁免了幻觉而陈晓嫒没有豁免。除非敌人针对她……也对,敌人很可能正在针对她,所以才只有陈晓嫒陷入了幻觉吗?
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
林琅立刻想到了第二种情况——现实。
在一切所见皆为现实的前提下,反而只有陈晓嫒会被认知滤镜误导。
不过这里应该是权能仪式内部,应该和外面的世界分割开了吧?不然那影响范围得有多大。
林琅正为自己的想象揪心。陈晓嫒已经踩着楼梯噌噌噌往上爬了好几节。
她提着裙子站在台阶上说:“要不你先去大厅和同学们玩?我自己去和零说。”
林琅试探地问:“你还记得等等要和零说些什么吗?”
“怎么可能忘嘛,我们才刚说过。”陈晓嫒噗嗤一声笑了:“我才不要零和徐蛇演什么爱神公主呢,哼~”
她发出可爱的鼻音,扭过头哒哒哒往上跑。
她没有记错,林琅心脏一沉:要么是敌人的能力不足以大幅度更改陈晓嫒的记忆。要么……敌人修改的不仅仅是陈晓嫒的记忆。
她站在楼下思考了一会儿,陈晓嫒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二楼拐角处
林琅踩上台阶正准备追上去,暖黄色的光源忽然大亮,将她的侧面染成淡金色。
金属大门朝着她缓缓打开,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
她眼中似乎出现了一丛丛垂挂下来的金色、粉色、白色曼陀罗,垂坠的花苞在无尽的回旋后化作一只只旋转的裙摆。
一群人正在舞池里舞蹈,他们有的陌生,有的熟悉,有的戴着面具,有的大大方方露。出光洁的脸庞。
他们年轻的身体像花朵一般绽开,在旋转中溢散出更多芬芳,仿佛要把青春、活力与灵魂深处最珍贵的东西全部挤出来,酿造成甜美的蜂蜜。
眼前略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林琅浑身发麻。
她冲进舞池拽住最近的钱小美用力摇晃,大声呼喊:“你疯了吗?快点停下!”
钢琴声没有停下,钱小美也没有停止旋转,她被戴着面具的舞伴搂着腰,向舞池更深处荡去。
簌簌。
少女在回旋中转过身体,光洁的脸蛋上没有任何五官。
“!”林琅赶紧松手,在她松开手之后“钱小美”又回来了,她的五官似乎变成了一张薄薄的面具,轻轻敷在光滑的脸蛋上。
林琅用眼角余光看去,每位同学都长着熟悉的脸孔,可当她努力看清他们谁是谁时,那一张张脸又会变得平滑如镜。
什么情况?
林琅被巨大的疑虑钉在原地。
经验告诉她在出现这种诡异的情况时绝不能轻举妄动,违逆规则的乱来可能会导致同学们全部死亡。
可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会不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
也有很多案例是因为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某些动作才导致的,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必须在音乐结束前将同学们强行拽出去。
所以这里到底应该遵循哪一种规则?!
咔哒、咔哒,有人敲了敲她前方的点心桌。
林琅抬起头,忍不住小声惊呼:“爸爸?!”
粉色头发的男子已经换上全套的纯黑礼服,不过那件装满各种工具的长风衣依然披在肩膀上充当外套。
见她一脸惊疑地望过来,老爹点点头从桌上抬起手,掌心向上朝她招了招。
林琅盯了好几秒才松了口气:老爹的脸还在!
她把右手搭在腰带上,轻快地跑了过去
两人从侧面绕过旋转的裙摆,金黑交错的地板纹路看得人眼晕,似乎随时都能变成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
林琅提心吊胆地跟着老爹在音乐声中跑了好久,在不知道撩开多少次门帘后终于找到了一间听不到钢琴声的休息室。
“好,这里应该稍微安全点。”老爹在沙发前停下脚步。
他伸出右手在身上掏了掏,半晌也没掏出一根烟,只好叹了口气说:“你也发现了吧?今天的情况不太对劲。”
今天?
林琅眯起眼:以老爹的经验和个性,如果他的记忆没被扭曲,肯定会说“这个世界不太对劲”或者类似的话。
果然,狼叔摩挲着下巴说:“教会举办的学园祭有问题,我居然想答应他们的提案。”
林琅抿了抿嘴,她看着老爹的眼睛缓缓开口:“要不你从头讲起吧。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我咋知道战线现在是什么情况?”
老爹点点头,并没有察觉出这句话里的试探。
他惆怅地说:“你也知道我们这边的日子不好过,就算用尽最后的手段绑架陈晓嫒和陈晓彤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和教会展开合作。”
老爹的情绪和说法都很怪,但也没怪到完全不可能的地步。
而且他说的也是我猜测战线会做的事情,所以他们还记得自己要“绑架”陈晓嫒?
林琅没有打断老爹的话,她之前就怀疑人类灵魂战线准备在末日流星雨来临前来波大的。
老爹应该能看出这个举动不太明智,但他和许多干部一样都认为教会所走的路不是人类该走的路。所以哪怕粉身碎骨,也不会考虑真正归顺教会。
但粉身碎骨也不考虑,不代表“什么情况”都不考虑。
如果他们看清事实,认为教会的路才是救世的唯一途径,那么哪怕内心再不愿意,他们也会咬着牙接受。就算自己愿意坦然赴死,也要给后人留下一线希望。
可这样的前提根本不可能成立。
别说老爹,我这个叛徒都不敢肯定教会的路是唯一正确的选择。所以他记忆被扭曲的关键点就在于认同教会吗?
狼叔苦着脸说道:“……他们还是准备继续动手,我总不好丢下同伴当个背叛者……”
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迷茫的气息,老爹从前是不会这么迷茫的,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
林琅眼睛一亮:让老爹陷入迷茫的恐怕不是失忆,而是有两股截然不同的思潮在脑子里碰撞!
是精神分裂之类的精神疾病还是异常塑造的双重人格?试一试就知道了。
她放松站姿,笑问道:“爸,你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你从前不是总说什么为了人类纯洁的灵魂,我们不能把一切寄托给虚无缥缈的神明么?”
狼叔苦笑着说:“是啊,可是吾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神瞬间犀利了起来。
“吾主?哈!”老爹那种仿佛什么都不在意又什么都在意料之中的声音回来了,充满了恶狠狠的意味。
狼叔抓住左袖用力一撕,细密缝制的礼服瞬间绷裂,露出胳膊上纵横交错的伤痕。
他的肩膀与手臂间有一道明显的缝合口,活跃的异化器官没有让这道伤口愈合,故意留下了一段鲜艳的纹。身。
荆棘刺穿了小鸟的心脏,而小鸟仍在放声歌唱。
“我就知道……是幻境还是记忆修改?”狼叔温柔地看着小鸟胸口的鲜红,用指尖轻轻触摸。“我和她立下的誓言——绝不让自己的灵魂坠入深渊,否则穿心而死。看来那个怪物修改的手段不太行啊,呵。”
“太好了~爹你终于恢复正常啦。”林琅长舒一口气。好歹多了一位靠谱的同伴,不用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一个人像疯子一样乱转了。
现在问题来了。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狼叔从外套里拔出零件组装成一把小刀,他觑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这里你熟,你来说。”
爹啊,这句话你过几年再说好不好?
林琅瞄了眼门帘外,她很想怂恿老爹一起去砸钢琴,试试看把同学们强行拖出去会发生什么。
沙沙,轻。薄的门帘忽然小幅度晃动。
门内的两人同时绷紧身体按住腰间的武器。
啪嗒。
玻璃杯咕噜咕噜滚到地上,洇起一大滩水渍。
父女俩同时屏住呼吸,看着水渍在地板上晕开,似乎有人用脚沾着水在写字。
可惜那人的字太挫了,写了半天硬是看不出写了个啥。
水渍不动了,对方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过了大概一分钟,沾着水的脚印重新动了起来。
啪嗒啪嗒。
它绕过地毯走到墙边。
【别乱动-等指挥】
一枚枚鲜红的字体在雪白的墙体上一笔一划浮现。
第266章 发现端倪
新生之蛇最后一个钻进光门。
陈晓彤哗地幻化成一道灰色蛇影,在磅礴涌动的能量中伸出尾巴。她将同学们的灵魂紧紧包裹,防止他们在风暴中失散或者被路过的异常叼走。
白光渐渐散去,她睁开阴影中的一只只眼睛,点了点学员们的数量。
很好~一个都没少!
陈晓彤傲娇地翘起小嘴:“不错,你们的忠诚~我很满意。”
她说罢一甩尾巴,用一个潇洒的姿势转动身体,然后就傻眼了。
1、2、3……陈晓彤忍不住抖动尾巴尖尖点了点大厅里熟悉的人影。
人没少就行,怎么还多出几十个啊?
新生之蛇忽然心虚:该不会是我的权能和绝望的权能起了什么奇怪的神秘反应,不光多捏了一套身体,还多复制了一套灵魂和精神体吧。
呃,这种事情做得到吗?
还好她很快就注意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舞池中的同学们根本没有脸,她一开始没注意到是因为他们的灵魂波动太像了。
还好姐姐是人类,她用眼睛看肯定能发现舞池里跳舞的同学都是假的。
郑璐安静地跟在后面,她注意到新生之蛇的表情从凝重变得骄傲,猜测她已经弄懂了这里的异状,于是低下头轻声说:“这些没有脸的假人拥有和我们差不多的身份,可能是敌人计划的一部分,我们最好能打乱它的计划。”
“那是当然~”陈晓彤矜持地点点头,绝望应该是想用这些人偶来误导姐姐,不过没事~
说话间,它的尾巴已经拍在了和刘平安波动一样的那只人偶腿上。
啪叽!
“嗷嗷嗷”刘平安和人偶同时发出惨叫,她们的左腿在同一个位置同时折了下去,膝盖砸得粉碎。
“呃,不好意思,我没想到这个人偶居然和你连着……”陈晓彤有点窘迫地吐吐舌头:她记忆中的异噬之蛇还需要通过特殊的线来连接人偶和主教们,没想到这个绝望这么厉害,制作人偶既不需要当事人同意也不需要牵线?
有治疗能力和治疗奇物的同学们将刘平安团团围住。她的膝盖在几秒后重新长好,只是半条腿扎着绷带,走起来还有点瘸。
陈晓彤顶着学员们“你行不行啊”的视线小幅度晃动尾巴。
她轻咳一声:“咳,要不我们先试验一下?我可以把你们的灵魂和精神体抽出来塞进那个身体里,谁先来?”
刘平安弱弱地摆了摆手:“让我来吧,别又倒霉一个。”
“你放心,我会尽量保全你的灵魂的。”陈晓彤郑重承诺,同时伸出尾巴小心翼翼地勾着刘平安往外走。
此时不管是她还是其他人都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学员们的身体居然穿透了那些正在舞动的舞者,他们试着碰触点心或者托盘,双手就像幽灵一样完全拿不住任何东西。
陈晓彤还发现当她发挥能力抽取刘平安的灵魂时,连同灵魂外面的身体一起选中了。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包含灵魂、身体和精神体的完整人。体被视为“灵魂”,而外面那些无面人则被视为“身体”?
刘平安有些不安地拍了拍陈晓彤的尾巴:“那个,我现在是灵魂状态吗?这么塞进去没问题吧?”
“怎么会出问题呢,灵魂不是正好需要塞进身体么。”陈晓彤语气懒散,眼神却很犀利。她绷紧嘴唇,十分认真的将刘平安和没有脸的刘平安重叠在一起。
她们俩原本像两张不同图层的图片,只能重叠不能融入。透明的刘平安一次又一次穿过跳舞的刘平安。
陈晓彤能看见外面的“人偶”内部跳动着活跃的灵魂与精神体,在心中暗暗出奇:奇了怪了,绝望居然能创造出这么逼真的灵魂,那不是创生的力量吗?还是我也中了幻觉了?
虽然内心很紧张,但她一点也不想让这种情绪影响到学员们。
人类可是很脆弱的,姐姐说过要爱护他们。
新生之蛇缓缓发动虚实变幻的力量,将两个刘平安的状态先同时转换成虚,然后再同时转换为实。
这招果然有效,她尾巴上那个半透明的刘平安不见了,而原本正在跳舞的刘平安也停下了舞步,揉了揉新长出来的脸庞。
“好耶!”同学们欢呼起来。
陈晓彤满意地点点头:“别急,我这就把你们一个一个都送。”
她一下子不说话了,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因为“刘平安”在擦完脸后无视了大呼小叫的同学们。她脸上浮现出虚假的笑容,重新牵起舞伴的手伴随音乐舞动。
所以“返回”身体里的人都会变成绝望的棋子?太犯规了!
“现在要怎么办?”钱小美抱着剑,脸色很差地盯着她。
唉,如果姐姐在这里就好了。陈晓彤忽然委屈,眼睛酸酸的:这堆事情好麻烦,我好想吃糖球,好想在地上打滚!
不过神明是不会在这么多人类面前展示脆弱的。
陈晓彤吸吸鼻子,她在下一秒抬头挺胸,十分笃定地说:“没事,这种状态也有这种状态的好处,我们先在这里到处转一转,看看有什么线索吧。”
也只能先这么做了。
学员们没对新生之蛇的智商抱有太大希望,他们像平时探索异常区域时那样分小组散开,以幽灵的状态观察周围。
钟塔内部的空间扩充了很多倍,按理说应该是幻境。可不管是天花板、吊灯,还是点心桌、宾客们的礼服都充斥了大量细节,看上去异常真实。
他们携带的测定仪还能正常工作,塔内的帕斯特值和能量值都在正常范围内。
倒是新生之蛇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里的时间和空间给她的感觉很不稳定,是幻境才有的特征。
她甩着尾巴和学员们分享了自己的见解,并编辑短信发给光辉。
【小彤:这里好像是一个正在向现实过渡的幻境,我猜要是有姐姐的承认,它立刻就会和现实合并在一起吧。】
【小彤:不过我不能保证准确率哦。】
正在向现实过渡的幻境?同学们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万一陈晓嫒进来后先看到那些在舞池里跳舞的“人偶”可怎么办?
他们是我们,那我们是谁?
要是陈晓嫒一喊名字,对方由假变真,我们这边直接抹除……那玩笑可就开大了!
卡沙沙。
不远处的裂隙溢出极其特殊的波动,新生之蛇开心地竖起了尾巴。“哎呀,姐姐来了~”
她正要化成虚影游过去和姐姐打招呼,就被郑璐和邢书遥一左一右拦住。“等一下,先帮我们把大厅的门关上,绝对不能让陈晓嫒看到里面的样子!”
陈晓彤一愣,甩着尾巴答应了。
“好吧~”她隐约知道同学们在担心什么,毕竟她有时候也会担心异噬之蛇再生出条小蛇来。
姐姐要是把那条小蛇当成妹妹,她肯定会气成一只热气球,呼呼飘到外太空。
陈晓彤压抑住自己想要飞扑过去的心情,用尾巴把金属门关了起来。
在她创造出的空间里,每个人都拥有一个奇异的俯视角,可以一眼看到“现实中”的好几个房间。
这座塔原本只剩下大厅所在的这一层,不过陈晓嫒进来以后就不一样了。
她踩着楼梯往上走,上面的空间也就随之延伸。
陈晓嫒眼里的自己只是在不断攀爬楼梯,费不了几分钟功夫。
同学们可以看到楼梯和空间在她脚下延伸,而陈晓彤能够看到更多。
姐姐周围的时空尺度和其他人不一样,她生成全新空间的过程其实是需要花费一定时间的。
只不过在其他人和姐姐眼里这些时间是连续的,他们看不到那个生成然后拼接的动作,就会认为是连续发生的事情。
好,姐姐那边还需要过段时间才能推进到顶楼~
陈晓嫒放下心来,饶有兴趣地瞅了瞅滞留下来的林琅:托了姐姐的福,这个人类倒是没有分成两份,干脆叫进来帮忙好了。
她蛇尾一甩,金属门哗啦啦打开,逸散出多彩的能量。
林琅在大厅外呆滞了一下,随后眼神一凛冲向了钱小美的“人偶”。
“看来只要是正常人都能分辨出人偶和我们的不同。”
“毕竟没有脸嘛。”
大家松了口气,正要找办法和林琅沟通的时候,第二个有些特别的人就进入了大家的视野。
“哦呦,这个粉毛大叔不是她爸爸嘛。”
“人类灵魂战线到底是分头搞事还是出现内部纠纷了?”
同学们在周围窃窃私语,陈晓彤眯起了眼睛:这个男人的状态和刘平安现在的状态有点像,都是“融合”形态。
哼,挺厉害的嘛,没有我的帮助也能和自己合二为一。
还是说他是从其它渠道混进来的,所以绝望塑造出的“身体”没能吞噬他的意识?
众人跟着林琅和狼叔进入休息室。
耐心听完他们的一通分析后,陈晓彤得出了简单粗暴的结论:笨蛋人类,你完全被绝望骗了呀,你们怎么能帮祂做事呢?帮祂还不如帮我!
她想到了姐姐讲过的故事,好人会用手指蘸着水瞒着坏人偷偷写字,于是伸手打翻了水杯。
手和脚应该差不多吧?陈晓彤踩到水洼里爬来爬去,刮出好几道抽象的水印,自己都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陈晓彤有些苦恼地停下脚步:怎么办?这种情况必须实体化才方便交流。
可是谁来实体化呢,那些学生被我实体化的话可能会被人偶吞进去,白送绝望一颗棋子。而我要是实体化的话,搞不好会被绝望抓住机会暗算。
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郑璐在耳边轻声说:“我有个提议,您既然有虚实变幻的能力,为什么不先在这一边把字写好,再虚实转换把文字送到那一边呢?”
有道理。
陈晓彤竖起一根大拇指,她哗地从虚空中抓出一把鲜红的浆果,啊呜啊呜塞进嘴里。
嚼嚼嚼嚼“呸!”一滩鲜红的果汁吐在了雪白的墙壁上。
……
在林琅和同学们胜利会师的时候,监控中心并没有把主要精力放在这边。毕竟光辉只传来了一些学员们含泪拥抱的感人画面,信息量太少。
大多数分析师都在协助专家组分析陈晓嫒的动向。
由于能量流的紊乱和绝望的隔离,画面的延迟非常高。好在陈晓嫒的位置变动反馈的比较快,他们可以看出她在某种力量的牵引下向着核心位置不断靠近。
亮白色的光点忽然停了下来。
根据光辉的反馈,她是为了和零和好才进入钟塔的,所以“陈晓嫒现在是碰到零号了吗?”
两分钟之后,光辉回答道【不,她现在遇到了1号。】
第267章 援助
庞*大的钟塔拔地而起,乱神教徒们迎来了他们的“应许之地”。
本该死去的人一个个睁开眼睛,摸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脸颊与肚腹惊喜不已。
“太好了,我还活着!”
“神明果然没有抛弃我——”
穿着五颜六色戏服的教徒们从楼梯与走廊上爬起来,惊喜的表情慢慢被忌惮代替:活下来的人太多了。
他们本以为只有自己是特别的,最多再带上教内虔诚的同伴,可留在这里被“那位伟大存在”赋予新身体的人起码有十几个——这还是同一层楼可以看到的部分。
这是怎么回事,神明到底拯救了多少人?
这群人都是各个教派的叛徒,心里可没多少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概念,巴不得一场浩劫之后只有自己和亲友获得救赎。
现在周围全是讨厌的陌生人,怎么看都不是天堂吧!
嘎嚓,咔嚓。
他们的脑海中响起指甲刮擦黑板的噪音,然后是哔哔哔哔的电流声。这些噪声很短暂,很快就汇聚成同一行文字。
【为我而战。】
噼啪!
伟大存在的四个字里包含了大量的讯息,还附带鞭子一般狠辣的抽打,迫使他们从身到心全方位理解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嗷啊啊啊!”
“吾主,吾主……”
“我这就去做!”
人类的记忆中被硬生生烙入一副画面,那是浸泡在孕育池里的使徒们。
银白的发丝在纯能量中流泻,每一位的身体与脸庞都代表了科技时代留存的至高之力,充满了协调的美感。
伟大存在自然不会让这群废物攻打孕育池,祂向他们传达了一条安全而重要的指令:先将钟塔内的使徒全部杀光!
真的假的教徒们汗流浃背了。
好在他们很快从讯息中得知:这些使徒暂时处于被压制的状态,只要光辉一秒钟没有续上链接,使徒就不足为惧!
“冲啊,为了神明!”人群中有人抢先抬起手
“冲啊!”其他人下意识地附和了起来。他们谁也没有忠诚可言,但谁也不想触怒那位残忍的伟大存在。
何况神明是不会撤回祂的旨意的,他们只能趁着使徒还被压制的时候跑去刺杀。一旦那些可怕的杀戮机器被光辉唤醒,杀他们就像砍卷心菜一样容易。
绝望将空间坐标灌输到教徒们的记忆里,连他们原先携带的奇物和武器也七七八八的复现了出来。
“感谢吾主的赐予!”教徒们跪在地上争先恐后地表达自己的叹服。
他们很快就发现绝望复现出来的奇物虚有其表,根本无法激活。不过谁也不敢和神明提这茬,干脆地咽下了这个哑巴亏。
反正刀啊剑啊的都能用,万一使徒醒了多少奇物都没辙,将就着用吧。
教徒们一个挤一个的从走廊涌上楼梯,他们一边往上面爬,一边听到后面有东西在追。
哒哒,哒哒哒。
一股奇怪的力量随着脚步声不断延伸,听得人心脏发紧,恐怕是权能仪式中诞生的强大异常!
他们可不想和这种精英异怪硬碰硬,十分果断的迈开腿拼命往上跑,最好能把这只异怪引到使徒们面前让它们狗咬狗!
教徒们一路冲上三楼,脑海中的光点陡然亮起。
没错,就是这一层!
他们举起手中的武器嘭嘭抽打门板,敲了几下才有人握住把手用力一转。
门咔嚓一声打开,暖黄色的灯光如阳光照耀。
使徒们穿着月白色的长袍,他们或坐或卧,水波般的能量流浮起裙摆。丛丛金线由虚空垂下,缭绕在他们的脖颈与指间。
十几位使徒双眸紧闭,玉白的手臂交叠在胸前或叠放在腿上。他们绝美的容颜在金色辉光的映照下呈现出难以言喻的神圣感。
“……!”教徒们被眼前的场景震慑了几秒,很快又注意到周围涌动的黑色雾霾。那些纯黑的能量像绝缘体一般卡在金线上,中断了使徒与光辉的链接。
教徒胸中莫名的感动骤然消散:不管这些使徒有多美,不管教会在他们身上寄托了多少希望,再不动手死的就是我们了!
他们抬起武器恶狠狠地朝椅子上的使徒们冲了过去——扑面而来的黑色雾霾忽然散开,难道是那位伟大存在不想伤害祂珍贵的信徒?
杂乱的思绪一闪而过。
“啊啊啊,去死吧!”
为首的人大声啸叫着给自己鼓劲,然后攥紧武器冲着椅子上的白发女人猛然挥下!
刷拉。
浅紫色的眼睛骤然睁开,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了少女的尖叫。
“你给我住手——”
……
等等要怎么和零说呢?陈晓嫒走在楼梯上,心里有点惴惴不安。
【“你不许让徐蛇演公主,因为我不想嘛!”】
摆在几小时之前,她完全可以抱着零的胳膊大声撒娇,逼也要逼零和学校换个女生来演公主。
实在不行我可以自己上?仔细想想,郑璐和我的身材差得也没那么远嘛。
可现在不一样了。
陈晓嫒苦涩地撇撇嘴。零走的时候好像真的生气了,她会不会故意赌气呢?
平时的零温柔又成熟,当然不会那么做。
陈晓嫒从来没有看过零生气的样子,她连暴揍辛娜雅的时候都一脸冷静。可越是没看过,在想到“零可能会生气”的时候,思维就越是发散。
她的脚步越想越沉重,仿佛已经看到零双手抱胸,一脸不屑地说:“我好像和你没那么熟吧。觉得角色安排有问题?你可以去找学校反馈啊,找我做什么。”
不,千万不要这样啊。
陈晓嫒的脸垮了下来:我宁愿看到零朝我发脾气,哪怕痛骂我一顿也好……
【真的好想在离开学校前和零和好。】
心底的小气泡咕嘟咕嘟往上冒,她真的不想给零留下的最后印象是偷偷溜走的前女友,或者是在小问题上撒泼打滚的神经质。
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猛烈的脚步声从楼上响起。
是学生会的前辈们吗?陈晓嫒赶紧理了理自己的领子和项链,顺手拍了拍裙摆。
她勉力保持住优雅的站姿等在楼道中,可脚步声却越来越远,应该是往楼上去了。
表演都快开始了,怎么在这个时候上楼啊?
同学们都呆在楼下的大厅里,按照流程参加舞会……
【舞会】
一抹疑惑一闪而过,陈晓嫒没有细想,踩着楼梯哒哒哒往上赶。
反正零也在靠近顶楼的休息室,我干脆当着前辈们的面和她商量换演员的事情好了,那样还显得郑重点。
哗哗,啪咚!
陈晓嫒才绕了两层就听见一阵喧哗的拍门声,眉毛顿时挑了起来。学生会的前辈才不会这么没礼貌的敲门呢,到底是谁呀?!
她提起裙摆蹑手蹑脚地跨进走廊。
闹事的人群大部分已经进了房间,只有两个实在挤不进去的人守在门外。
他们手上拿着球棍和木棒,一看就来者不善。
搞不好是学校惹上的仇人,要不我先跑下去找林琅?
“去死吧——”房间里传来一声啸叫。
陈晓嫒脑海中忽然闪过零的脸。
糟了,房间里肯定还有别人,不能再耽搁了!
守在门口的女人正扶着门板往里看,只有半个身体露在外面。
陈晓嫒紧牙关冲过去,在迈开最后一步时猛然起跳。
她飞扑到女人身上用力拽住对方手中的木棍,然后反手一敲!
砰唧!
陈晓嫒敲完后急忙抬头看向休息室,表情瞬间僵硬:你们、你们在演睡美人吗?
十几位学生会成员悠闲恬静地闭着眼睛。他们的椅子贴着墙坐成一排,每个人的双手都交叠在膝盖上,仿佛在冥想中途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林依会长的位置最靠近门口,一个男人拿着铁棍站在她面前,将双手高高扬起——
在男人抡起铁棍的一刹那,血液从心脏泵向大脑,陈晓嫒挥舞着木棍冲了过去:“你给我——住手啊!!!”
哦哦哦哦,让开让开让开!
她舞着木棒左右挥打,咚咚敲翻两个人的脑瓜子。
他们果然被她吸引,转过来的眼珠里冒着惨绿色的光。陈晓嫒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生怕被这群人堵在房间里往死里打。
咚!
人群中响起一声脆响,像是棒球棍敲碎生西瓜的声音。
陈晓嫒在瞬息间抬起头,好像看到了什么红的白的东西飞溅出来,均匀地洒在地毯和墙纸上。
“呜嗷嗷!”男子惨叫着萎顿在地,林依会长挺拔的身姿在他倒下后站起。
椅子上的前辈们一个接一个睁开双眼,他们抬起的虹膜中仿佛闪烁着蔚蓝色的流光。
“哇啊啊啊!”
攻守之势瞬间逆转,刚刚还耀武扬威的人们吓得丢开武器朝门口飞窜。
陈晓嫒被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吓了一跳。
她踉跄着往旁边一歪,左腿啪嗒一声撞翻椅子,咕噜噜滚到门口。
“你、你?!”里面的人只来得及抬起手指怒骂两个音节,下一秒就被林依会长掐住脖子猛地往墙上一撞!
“啊啊啊啊!”陈晓嫒捂住脸,她的尖叫声混在了此起彼伏的惨叫里。
咚磅。
伴随一声巨响,最后一个闯入者软趴趴地瘫了下来,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哒哒,哒哒。
高跟鞋的声音清清脆脆,一袭白裙透过指缝映入眼帘。
林依来到她身边,抬起手轻柔地握住她的手指。“感谢你的帮助,如果没有你的提醒,我们的处境就危险了。”
【“感谢你的援助,如果没有你提供的链接,我们可能会在压制中被绝望的信徒排除。”】
也没有那么厉害啦~那么大的动静你们应该早就醒了,只是在埋伏吧?
陈晓嫒也没戳穿林依,她直接反握住会长的手,用很快的语速说道:“会长,我能拜托您一件事吗?就~可不可以换一下某位角色的人选?因为、因为我、我有点介意零……”
林依眼神闪了闪,郑重的反问:“我可以理解成——你在向我告白吗?”
【“你的意思是——你想变更主要协力者吗?”】
第268章 兑子
交往?!
不、不行,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陈晓嫒的脸颊腾腾腾得发烫,她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林依冰冷的视线。
呼~差点上当了。
林依会长大概是从哪里得知了我和零吵架的消息,想来试探我到底是什么原因吧?
她可能是出于对零的关怀,也可能想是让某个“不配和零交往的学妹”彻底出局。
这位外貌、气质、头脑、才能全方位找不出任何瑕疵的完美会长也想介入我和零的感情吗?我才不会认输呢!
不管是哪种理由,陈晓嫒的斗争心都被完全激活了。
她抖擞起精神,笑眯眯地说:“当然不是~我只是不想让徐蛇演公主,我们可以换个人来演吗?”
当然不可以,林依知道这部戏剧背后的意义。
教会之所以让徐蛇出演公主,只是为了把绝望钉死在祭品的位置上,意图在仪式中引导陈晓嫒见证这一过程。
不过局势确实改变了。
林依眼中闪过蓝光,光辉正将监控中心的数据回传。汹涌的能量阻拦了两边的实时传输,所有的链接必须借助光辉这位强而有力的中转站才能维持。
陈晓嫒明确提出自己不会认可徐蛇出演公主,而且据专家组分析,原本掌控于教会手中的权能仪式出现了异变。
三重权能仪式……如果不能百分百控制陈晓嫒的行为,最好不要进行过于冒险的尝试。
在反复申请建议无果的情况下,林依接入了自己曾经的记忆与人格。
当她眼中淡淡的蓝光褪去后,眼前这位眉头轻蹙,鼻尖还有点点汗水的少女散发出更加强烈的存在感。
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就像数百年前洒下的一缕阳光,还有阳光下妹妹抬起的刚刚用洗手液洗完的小手。
数据分析用的面板已然撤去,她的视野中只有这位有些执拗的少女,和她天真又坚定的话语。
“我相信同学们来演公主肯定比那个不情不愿的徐蛇好得多啦~”
林依在这一刻理解了陈晓嫒的【不愿意】。
她的不愿意和绝望、世界、教会、人类存亡无关,没有任何宏大叙事,仅仅是小小的少女心事。
……会长笑了!
陈晓嫒趁热打铁,凑过去贴着林依的手臂说:“还有一件事,徐蛇这家伙也是陈家人。这次有校外人士在学园祭捣乱,我们最好把他关起来,免得事态扩大!”
她不是很确定徐蛇、陈家雇佣的杀。手还有造成混乱的校外人士这三方是不是一路人,反正全部控制起来就是最稳妥的。
“你说得很有道理。”林依缓缓点头:“可是漏网之鱼太多了,我们抓不完的。”
【“可是仪式环境变动太大,我们暂时无法锁定绝望。”】
有道理,不过我的主要目的还是先把徐蛇的角色拆掉。
陈晓嫒挽住林依的手甜甜地说:“会长~求求了~我会好好演的,保证会好好演的!”
她在说话间脚尖不自觉地掂起,眼睛闪闪发光。
林依想让教会或者光辉“劝阻”自己,可最终还是舒展眼角,无奈地轻轻点头。
“好耶!”陈晓嫒开心地蹦了起来,她牵着林依的手往外跑:“我们现在就去和零说!”
“好”我也只能这样回答了吧?林依跟着她踏过地毯、桌椅、正在消灭教徒的同伴……最终一起越过分隔的门扉,跨入绚丽的光中。
当她们离开以后,整个房间从墙纸开始缓慢坍塌。
使徒们重新展开光翼,一层层亮蓝色的波纹笼罩全身。
滋滋,滋啦啦。
他们手中显现出炽热的光矛,一道道金线缭绕其上。
地上横七扭八的尸体中还有一两个能喘气的活人。
某位不知名小教派的教主顶着一头破碎的奇物抬起充满血丝的眼睛,大声说:“我有重要情报,可不可以、咯!”
光矛在下一刻洞穿了她的胸膛,点点透明的物质在光辉的照耀下如同一缕烟雾丝丝缕缕地被矛尖吸收。
使徒利落地抽出光矛,同时抽出了她的灵魂。
这些堕落的灵魂将进入另一座专用的转化池,花较长的时间提取出有用的记忆再转化为纯粹的能量。
……
仪式的辉光不断扩散,逐渐包裹整个联合都市。
监控中心与协同办公室中的工作人员坐在电脑前面,焦急地等待光辉传递新的信息。
光辉已经失联三分钟了。
好在规则权能仍然生效,各个安全屋也在正常运转,光辉应该只是忙于对抗绝望并没有陨落。
咔哒。
某位观察员拉下了手动提示闸,她所观测的画面在一瞬间共享到各个屏幕上。
只见由三重阵法构筑的权能仪式再度发生变化。
最上方疑似由绝望构筑的仪式阵缓慢攀升到较高的位置,中心点亮起一颗黑色的十。字星。
同一时间下方两个仪式阵的核心位置也出现了对应的光点,一金一白两枚星辰。
权能仪式终于要正式开始了吗?不,重点不仅仅是仪式的开启。阵法居然有三个核心,难道本次仪式要同时融合三个权能?
不太可能。
既往的经验和一种悬而又悬的直觉让大家很快在心中否决了这种可能性。
和光辉相比,绝望所表现出的力量并没有达到碾压的程度,更不用说中间还夹了一位能力破格的陈晓嫒。
所以最终的结果应该还是一对一的吞噬与掠夺。
绝望复刻了教会的权能仪式,而教会则是参考了异噬之蛇的权能仪式。这次为了引导陈晓嫒帮忙稳定仪式环境,他们还特意采用了童话剧本作为框架与象征。
按照原定的计划,爱神代表接受权能的对象,女王代表见证仪式的催化剂,公主代表被掠夺的权能或祭品。
他们准备了许多个不同的版本的结局。
结果可以是使徒阵列吸纳祭品诞生出全新的权能,也可以是光辉凭依在使徒身上,掠夺新生之蛇的权能。
他们最近的想法是让徐蛇来象征绝望,由陈晓嫒见证“绝望被光辉吞噬”的过程。也就是由光辉出演爱神,陈晓嫒出演女王,徐蛇出演公主。
可现在绝望出手了,祂绝对不可能乖乖坐视教会的谋算成功。
祂的仪式阵与教会的仪式阵高度相似,想要吞噬权能也得按照原本的规划来。
所以绝望必然相中了爱神这个角色!
专家组将刚刚的推论打在屏幕上,所有人都感到口干舌燥:糟糕了,光辉在失联前传来的讯息是——
【光辉:权能仪式内部出现了重叠空间与几乎相同的个体。】
祂的意思大概是“绝望利用权能仪式创造出了一个平行空间。”
在赤星漫长的历史上,曾经也有人类和异常成功创造出所谓的平行空间。
平行空间与幻境最大的区别在于:它虽然也会因为能量不足或世界线挤压湮灭,但里面和现实重复的个体则不一定会被抹除。
在湮灭发生的时候,同一个人类或物品只能保留一个,但消失的可能是“现实中”的那个。
假如权能仪式中的空间真的是平行空间,那么可以被视为同一个个体的恐怕不仅仅是人类和奇物,也包括仪式阵、核心甚至仪式本身。
在绝望的剧本里绝望是爱神,而祂预订的公主很可能是陈晓彤。
因为徐蛇这个“被教会选中的公主”曾经是异噬之蛇教团的主教,而绝望现在正控制着异噬之蛇。
他们同时想到了一种很可怕的情况:藏在徐蛇体内的不是绝望而是异噬之蛇。
那样一旦新生之蛇陈晓彤和异噬之蛇徐蛇对上,将会处于绝对不利的位置。
对于绝望来说,接下来的展开大概是异噬之蛇吞噬新生之蛇,祂再吞噬异噬之蛇的完整套娃。
然后祂将在陈晓嫒的见证下轻而易举地击败光辉,等光辉也陨落后再吞噬并融合陈晓嫒。
“不好,我们必须赶紧通知里面的人!让他们中断表演,至少要更换演员啊!”
有人捂着脸悲愤地大喊,更多人则拿着键盘默默打字,期待光辉在第一时间看到并转发。
在漫长到绝望的等待后,屏幕上亮起一行金色字体。
【角色已变更】
伴随金色字体的浮动,阵法核心处的光芒也从犀利变得柔和。
不,那不是柔化,而是发散的光芒被一种空无的力量吞噬,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
虽然看不到内里具体如何,但显而易见的是——权能仪式的控制权不在绝望手中。
“不愧是吾主。”有人轻声赞颂,不过眼里闪烁的光芒与其说是敬仰,更像是对孩童的赞许。
不论听没听到这句感慨,众人心中的想法也大差不差:光辉不愧是科技时代的至宝,人类智慧的结晶。
唯有祂能在绝望出招之前算尽一切!
……
监控中心里的人类欢欣鼓舞,驱逐到仪式边缘的魔鬼百无聊赖。
“哈啊~”辛娜雅躺在草坪上仰望天空,一颗又一颗美味的星星在向她招手,可惜她没法跳上去大啃特啃。
可恶的岚……天上干脆掉下个陨石砸死你算了!肯定是你在背后搞鬼,才会害得我告白失败。
魔鬼脑海中还闪过了林琅的身影。
凭什么连这个瘦不拉几的人类都能和陈晓嫒一起搞事,我就不行?我到底输在哪儿啊!
她惆怅地看着天穹上凝固的繁星。
唉~要是陈晓嫒能从天上掉到我的……真的掉下来了?!
辛娜雅忽地窜了起来,只见一枚苍白的星辰爆发出炽热的锋芒,然后从天空高高坠落。
不对,高度不对。
辛娜雅立刻意识到这不是流星,因为它不是从宇宙而是从仪式阵延伸到的顶端砸下来的。
叮——
一道人影极速坠落,辛娜雅瞪大双眼,她能嗅探到属于陈晓嫒的波动,难道真的是陈晓嫒吗?!
她下意识地迈开脚步,身体化作深紫色流光,向着天空的“流星”奔去。
辛娜雅在冲刺中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可曾经抓住岚和零的惨痛经历让她颤抖了两下,硬生生放慢了速度。
【不要!万一抱到那两个东西真是恶心死了!】
可如果真的是陈晓嫒,我不就浪费了大好机会吗。
流星越飞越低,翘首以盼的辛娜雅终于看清了里面包裹的人形。
诶呦,这不是岚吗。这么点时间不见,这么拉了?
“嗤。”她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抬起的双手瞬间塞回到口袋里,摆出一个超级松散的围观姿势。
苍白的光芒越坠越快,越坠越低,辛娜雅讽刺的笑容也越扩越大,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她已经等不及要看岚摔在自己脚边的狼狈风景了。
哗哗——
流星在即将落地的一瞬间猛然拐弯,像回旋镖一样绕出一个U形,重重地砸在魔鬼身上!
第269章 角色变幻
咦?辛娜雅下意识地往后退,一股冲力在下一秒重重打来,在她的腹部凹下一块大洞!
啪嚓。
肋骨传来清脆的断裂声,屁。股和大腿瞬间砸地,擦着火星呲出去老远。魔鬼在惯性的作用下抱住怀里的人,两个人噼里啪啦滚出去老远,砰砰撞在树上。
辛娜雅的身体顺着树干往下滑,岚稳稳地压在她上面,压得她心头火起。
“你给我滚下去!”辛娜雅恶狠狠地揪住岚的衣领。
刚刚还一副死人模样的岚猛得抬起拳头,对着魔鬼的左脸面无表情地砸了下去。
砰咚!
“你这。”辛娜雅的嘴角冒出血沫,她正要反击,身上忽然一轻。
岚从她腰上爬起来,利落地抖了抖外套,随后满脸不爽地抬起眼帘。“喂,笨蛋,想不想和我一起去救爱?”
呵,我信你个鬼!
魔鬼的冷笑凝固在脸上,她撇撇嘴说:“你这、这次真没骗我?”
岚嘴角的冷笑消失了:“哼,不敢去?随便你。”
她没给辛娜雅反口的机会,利索地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就往回走。
“欸,我也没说不去!”
狡猾的人类,给我玩这招欲擒故纵?魔鬼去抓岚的袖子,却被她反手一掌拍在鼻梁上。
“你这混蛋!”辛娜雅张嘴去咬,牙齿咬了个空。
岚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眨眼间就跳上了异常列车,在光芒的承载下向天空飞去。
霸道的空间系异能让列车冯虚御风,血肉车轮在虚空中呼呼向前,呼吸间就闪现到视野尽头,让后面追的魔鬼连灰都吃不上。
在深渊生物眼里,这个多重权能仪式的仪式场很像沙漏,以地表为界限分割两重镜像。
辛娜雅没有空间系天赋,要是她敢化成光焰和列车在能量乱流里玩云霄飞车,过不了几秒就得被削成元宵。
“喂——你说了要带我进去的!”魔鬼万分不爽地大声吼叫,可惜列车还是载着岚绝尘而去,留下她眼睁睁看着天空的光点越来越小,仿佛看到陈晓嫒嫌弃的眼神越飘越远。
好,好好好,好得很啊你这个岚!
辛娜雅伸出手点了点天空,她气得整个人裂成一道道光焰,顺着仪式场边缘沉入深渊。
行,算你狠。
欺负我没办法穿到上面抓人是吧?我绕路砸墙也要从下面追上你们!
辛娜雅在深渊内部重新幻化成人形,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通讯器,有那么一瞬间寻思着能不能给陈晓嫒打个电话,让她出来接一下。
这个想法很有诱惑力,各种意义上都非常符合她的需求。
可惜就算是辛娜雅也不得不承认,要是她现在打个电话给陈晓嫒……大概率会被拒接,小概率会被电话对面的人嘲笑“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能让陈晓嫒亲自过来接人,我大概是要努力个七八十年才能做到了。
辛娜雅捂住胸口,感觉那里酝酿着一种和恨意、贪婪、愤怒不一样的负面情绪。
这种情绪的浓度并不高,却让她宁愿承受更加汹涌的恨意。
魔鬼不喜欢这种苦涩的感觉,她干脆放空思绪在深渊中兜圈,寻找可能存在的缝隙,好尽早潜入仪式内部。
唉~空间系和陈晓嫒的归零真是方便,指哪打哪,想去哪就去哪。
魔鬼在叹息间张开自己的猎杀领域,让光焰组成的胃部将周围包裹,好捕食一些路过的倒霉异常,稍微弥补点损失掉的能量。
她的能量泛起波动,在深渊中不断传递,感受着猎物的轮廓外形并将它们一一锁定。
弱小的异常、渺小的异常、普通的异常,还有人类。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呃?我这是路过人类据点了吗,怎么这么多人。
辛娜雅在浅层深渊中吞噬过不少人类,还破坏过许多人类据点,一般来说这种人数不足为奇。
但现在她所处的位置是权能仪式正下方,教会为了举办权能仪式不知道在附近扫荡过多少次,还敢来的人肯定不是无辜路人。
魔鬼的精神更加集中,同时身体往下沉降。
她发出波动仔仔细细扫描这些奇怪的人类,他们正藏在一个相对隐蔽的人工凹陷里,旁边还有一个组装好的大型机器。
辛娜雅并不知道那个机器有什么用,但人类总是在机器里安装能源石之类的能量核心。
她嘴角一翘:哦豁,还真的有意外收获,那颗核心居然是一块品质不错的能源石。
辛娜雅的戾气顿时消散不少,因为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我的浪漫告白仪式之所以会失败,除了岚的搅局,还缺少一个重量级的祭品啊!
影像资料里举行告白仪式的人类总要在手上捧些东西,要么是鲜花,要么是装在礼盒里的宝石。
能源石既是漂亮的宝石又是能源,还有比它更适合当成仪式祭品的东西吗?
“呼~终于调试好了!随时可以。”机械师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她笑着仰起头,只见一道深紫色的光焰熊熊燃烧,朝着丘陵猛然砸下!
……
陈晓嫒带着林依走完最后一级台阶。
她站在休息室前深吸一口气,然后将手轻轻搭在门把上。
卡沙。
机轴转动的声音清脆悦耳,一道暖黄色的光源从门缝中浅浅流散。
陈晓嫒想象过房间里的画面。
零刚刚板着脸离开,说不定正抱着枕头生闷气。她也有可能不想再出演爱神,也许已经卸掉妆容躺在床上休息?
眼前的景象和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灯光照耀在零平滑的肩膀上,她脚边堆满一个个封好的纸箱,正背对着房门整理最后一口箱子。
沙沙,沙沙。
零把一件华丽的长裙平放在箱子上细细整理裙摆,一件件精致的首饰就搭在旁边的桌子上,散发出莹润的辉光。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零顺势回头。
她清冷的眉眼浮起一抹微笑:“来,我帮你梳梳头。”
声音中没有一丝尴尬冷硬,只有浸润情愫的温柔。
陈晓嫒恍惚地抬起手摸了一下鬓角,王冠和珍珠发卡中间果然漏了几缕碎发,调皮地搭在脸上。
看样子零已经不生气了?她确实一直都很温柔……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陈晓嫒怯生生地靠近零,眼神幽幽地闪烁着,仿佛一只随时准备逃跑的小鹿。
她在楼梯上想得很好。
反正会长就在身后,满可以直接说句:“公主的选角有问题,我们再和同学们商量一下吧。”也可以坦然地说:“要不让其她学姐来演爱神?我讨厌徐蛇,不想让你和他演对手戏。”
可这一次零先开口了。
她没有提到争吵和选角,只是平静地拿出一只牛角梳。
陈晓嫒发现自己无法抗拒这种自然而然的氛围。
她慢悠悠地走过去,在零温柔的按压下坐到了椅子上。
零纤细的手指穿过她乌黑的发丝,牛角梳一点一点划过头皮,带来酥酥麻麻的清爽。
陈晓嫒的鼻尖弥漫着似有若无的雪花膏香味,她慢慢眯起眼,肩膀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这种味道……好像自从我上次送了零护手霜后,她就经常抹。
沙沙的摩擦声萦绕耳边,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但在眼皮彻底合上的一刹那,她看到了桌上的王冠。
那顶刚刚取下的王冠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银色锋芒,将女王的角色猛地刺进她的内心。
“!”陈晓嫒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她感觉两侧的头发已经快要编好了,零似乎想把它们盘到后面去,挽起古代贵族式的优雅盘发。
再不说就太迟了。
陈晓嫒咽了口口水,连忙摸上零的手腕:“那个、关于公主这个角色……”
她边说边拖长话音,用眼角余光观察零的反*应。
零从她一进门开始就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比平时还要温柔。
陈晓嫒真的很害怕她会突然冷下脸,把梳子摔到地上说“你能不能有点责任感”或是类似的话,因为她根本无法反驳。
梳子停顿了一下,离开了长发。
零在她身后温柔地问:“你想演公主吗?”
为什么会跳到这个问题?陈晓嫒愣了一下,旋即两颊飞红:难道说零是在试探,问我……有多喜欢她,愿不愿意体验一场婚礼?
我是不是想得太美了。
陈晓嫒眼珠一转,她偏过视线小小声说:“当然想。”
耳边传来似有若无的轻笑,零的身体靠了过来,轻轻贴住她的背:“我也想。”
哪怕多数记忆已然淡忘,但剧本还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就算是虚假的婚礼,我也只想站在你身边。
咚,咚咚,咚咚咚。
心跳声越来越快,陈晓嫒热着脸颊抬起左手,悄悄扣住零的手指,娇艳欲滴的感情似乎能通过指尖的脉络全然传递。
可与此同时,林依的声音却清晰地响起:“不,我觉得爱神的角色更适合小爱。”
陈晓嫒一时没有听清,还以为会长是在否决变更角色。等她想清楚会长到底说了什么的时候,眼睛一点点睁大了。
“我?演爱神?!那谁来演公主?零吗。”
她这句反问里全是诧异,没想到林依坦然地点点头说:“没错,零来演公主,你来演爱神。”
陈晓嫒抬起头,仔仔细细盯着林依的眼睛,等着她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说句:“哎哟哟,你还当真了?”
可会长的嘴唇没有半点弧度,眼神更是十分认真,那双浅色的眼睛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金光灿灿。
陈晓嫒等了良久也没等到玩笑话,她迟疑地问:“我演爱神,零演公主,那女王这个角色怎么办?”
会长脸上逐渐浮现出一种微妙的笑容,这个微笑的弧度很甜美,却与她平时的气质迥然不同:“当然是我。”
第270章 和你一起
会长来演女王?
陈晓嫒轻吸一口凉气:从外表来说还挺合适。林依前辈气质清冷,来演女王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问题出在另外两个主要角色上面。
零其实还好,她演公主的时候只要微笑就能显得比女王亲切许多。从设定上来说,女王和公主是亲姐妹,都是清冷高挑的美人也很说得通。
可我来演爱神就太离谱了吧!
陈晓嫒想象了一下自己出演爱神的场景。
一位穿着月白色长袍的少女吊着威亚从天而降,一边跳一边手舞足蹈。“卑微的人类,我要让你明白神明的威能和真爱的力量~”
呜。她忍不住抖了抖肩膀。
这种需要在天空舞动和说话的戏让会长和零来演可能还有点仙人气质,由我来演就只剩下神奇中二病了。
观众们肯定会忍不住拿起手机,然后在照片上p个双马尾再偷偷配文:“我要代表爱情消灭你~”
她恍恍惚惚地想象,零已经重新拿起梳子开始缓缓梳头。
原本古典风格的盘发被拆开,用梳子一点点疏通,重新梳理成爱神丝滑的垂发。
赤星传说中的爱神拥有很多形象,既有长直发也有长卷发,但不论是哪位爱神,祂的头发都是白金或浅金色。
陈晓嫒连忙晃晃脑袋:“等一下,我等等要戴假发的。”
“为什么要用假发?”零诧异地问:“爱神在神话中也兼任美神,你的头发比假发美多了。”
陈晓嫒小脸一红,莫名想起某篇古文中“吾妻之美我者”的典故。
在精装本《沉睡女王》里,爱神那头流泻于地的银色长发宛如月光。
光那层视觉效果就秒杀她头上刚刚过肩的黑色长发,两者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零居然能面不改色地说出“你更美”,偏心程度堪称赤道横穿北极圈。
她也不好意思争辩,只好嗫嚅着说:“因为爱神是浅色头发嘛。”
零微微蹙眉,还没等她说话,会长先站起来拿走架子上的假发。
林依一边把假发塞进箱子里一边说:“那可不一定,神明当然可以是黑发。”
陈晓嫒想说“需要迎合一下观众的刻板印象”可她转念一想:连公主都差点让徐蛇来演,一位黑色长发的爱神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剩下的问题还有身高。
故事里并没有说明爱神比公主高多少,毕竟祂一天到晚飘在天上。
但是从传说的角度来看,神明的地位远远高于人类,所以爱神必须比公主更高。
而且在戏剧的最后一幕,爱神需要和公主并肩站立,到那个时候如果爱神只能顶到公主的肩膀,视觉效果会不会不太好?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林依将一面镜子摆放到旁边的桌台上。
陈晓嫒侧过脸,镜面正好照到她的胸口,古朴的金蔷薇镜框就像画框一样勾勒出少女的胸像。
光洁的镜面映照出唯美的面影,她乌黑的发丝被梳子理顺,服帖的垂在肩上。
陈晓嫒的肤色本就白里透红,涂完薄薄的遮瑕妆后只需要补一点点腮红,这样在灯光下会显得更加精神。
零的五官和皮肤条件太好,平时完全没看过她坐在镜子前化妆。
可她今天拿着化妆工具帮人化妆的时候,就像艺术生拿着常用的画笔,手稳得惊人。
陈晓嫒原以为自己会在镜中看到一张画出来的完美面具,可当零放下笔时,她的整体面容变化并不大,只有眼睛在眼线眼影的映衬下似乎大了一点。
最终效果其实还不错。
陈晓嫒坐在镜子面前左看右看,感觉零是在自己原来的基础上优化了一些。
最大的问题其实还是气质。
人是视觉动物,扮演爱神的演员长着这样一张偏稚嫩的脸,真的很难说服大家那是一位充满威严,会恶狠狠惩罚人类的神明。
沙沙。
在她端详镜面的时候,零和林依灵巧地解开珍珠扣与藏在里面的拉链,将女王的礼裙轻轻褪下。
“等等,这件衣服你穿不下。”陈晓嫒回过头,林依已经走向了角落的大衣柜。
会长一只手搭在柜门上,转过身平静地说:“没事,你仔细看。爱神、女王和公主的衣服其实全都是款式接近的古典长裙,哪怕不完全一样也可以用相似的戏服替代。”
是……这样吗?
林依自信地点点头,当着她的面打开柜门。
陈晓嫒的眼睛朦胧起来,眼前似乎出现了美食动漫中的刺眼白光。这道光芒在眨眼间消散不见,只留下满满一柜子的古典礼裙。
陈晓嫒情不自禁地挺直脊背,右脚却陡然离地。
原来是零半蹲在地上环起了她的小腿,将水晶鞋轻轻取下。
当啷。
这枚质感柔软的水晶鞋落在地上,不知为何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仿佛真正的水晶球坠落地面。
陈晓嫒并没有注意到那只掉落的水晶鞋,因为零从椅子下捧出了一双银白色带刺绣的绸布鞋。
“我是不是应该穿高跟鞋呀?”陈晓嫒的声音并不坚定,零已经捧着她的脚尖轻轻推入绸布鞋。
“不用,这双更合适些。”在零抬头微笑的时候,林依也挽来一条月白色的长裙,抖散开来从她的侧腋披过去。
对,是披到身上来的。
这条裙子并不是从头套进去,也不是从腿穿进去,而是从侧面围绕,裹出长长的裙摆。
这样的穿法并没有让裙身显得臃肿,当浅色的刺绣披肩像月光一样笼罩在锁骨上时,镜中的少女也多了些许柔婉神秘。
陈晓嫒对着镜面嫣然一笑。
镜中的少女依然和沉睡女王中的爱神气质迥异,却更符合她心中那片属于蓝星的天地。
如果传说中的爱神是这样温柔的少女……是我的话,一定不会让这样残酷的故事发生的。
铛~铛~
楼顶传来两声钟响,声音十分柔和,感觉只是两声短促的敲打。
林依站直身体,用极快的速度从衣柜里挑出一条裙子换上。
会长没有修改脸上的妆容,首饰更是敷衍,只有一条金色的项链和两枚耳钉。不过她的外貌条件实在太好,随便扯条被单都像女王。
“我先去和观众互动,你们可以再休息一会儿。”林依穿好长裙,顺手拿起桌上的简易王冠戴在头上。
她说完快步走出休息室,裙尾带起一阵风。
哒哒,哒哒哒。
走廊上的脚步声很快消失,休息室更加安静。
陈晓嫒侧过脸,镜面边缘多出一抹银色的发丝。
她的呼吸重新急促起来:从她进门以后,零一直表现得很温柔,好像什么都没介意。
零似乎不想打破这种宁静的氛围,如果她不说什么煞风景的话,就可以继续享受零的温柔直到离开的那一刻吧。
“呼……”陈晓嫒深深吸气。她当然可以等坐到车上再给零打电话甚至发短信正式“分手”,以此来避免一场激烈的争吵,但那样的事情——我才不要做呢!
脚下的绸布鞋很柔软,她却像小人鱼一样踮起脚尖转动身体,然后口齿清晰地说:“零,我准备离开学校了。”
耳边一片寂静。
是啊,这种时候还能说些什么呢?陈晓嫒在心底苦笑,换成另一位同学对我说她要退学,我肯定觉得她是精神病发作了。
摆着全国最好的大学不上,非要跑去直接当社会人,绑也要绑在宿舍柱子上不许走啊。
“好。”
“……嗯?”陈晓嫒诧异地抬起头,眼神不断闪动。
她等着零据理力争或者大声嘲讽,也等着一番贴心贴肺的促膝长谈,可零只是在几秒后平静地说:“我和你一起走。”
陈晓嫒的嘴唇碰在一起,门牙在下嘴唇上咬出一点痕迹。
“不行,你也知道我不是普通的离校……可能会被退学的!你怎么可以跟我一起走?!”
“因为我想和你一起走。”零的表情丝毫未变。
陈晓嫒感觉浑身都在发痒,快要抓狂了。
开什么玩笑?你明年就能毕业了吧?我做什么大孽才会拐你一起走?
“不行!你现在退学的话以后的人生都会被、都会变得更困难的!”她原来想说毁掉,可转念一想像零这样厉害的人,学历也就仅仅是一张比较重要的凭证,零随时可以花费时间重新拿到。
可你的时间何其宝贵,怎么可以就这么浪费掉呢?
“困难?”零十分不解地重复。这次她嘴角的笑容有点像是讽刺了:“晓嫒,我能想到最困难的事情就是不在你身边。”
她没有再给恋人任何拒绝的机会,伸出双手将月白色的披肩用力环抱,挤压出沙沙的碎响。
“没有什么能够分开我们,无论是死亡还是时间。”
……
粉色头发的男子在前方奔跑,林琅在后面呼呼直追:“爸……爸,你等我一会儿啊老爹。”
“没时间了。”狼叔头也不回地说:“那群家伙手脚不慢,应该已经调试好机器,随时准备启动了。”
“机器?外面的机器怎么进来……”
“他们死也会死进来。”狼叔板着脸,他无法说出那个所谓的“吾主”的真名,但那玩意儿肯定渗透到了人类灵魂战线里。
能够困住陈晓嫒或者新生之蛇的机器考虑到了她们的能力范围,所以设计得庞大而沉重,组装好以后光凭人力根本无法搬运。
他之前以为合作方是异噬之蛇教团,异噬之蛇会在权能仪式的中途帮忙“开门”。
现在看来背后的神明是“那一位”,祂早就算计好了教会的仪式流程,要在关键的时候“帮”人类灵魂战线的人启动机器。
狼叔越跑越快,按照他的经验,高塔类型的异常区域往往会把核心位置设置在塔顶。而且权能仪式是关于跃升的仪式,以教会的能力应该没法对核心位置动手脚。
可他们在红字的指引下跑了半天,硬是没有找到向上的楼梯。
狼叔跑到下一个拐角,对着空气沉声问:“请问你能帮忙开一个直通核心的大门吗?”
【对不起,做不到。】
陈晓彤在另一侧挠挠头,看向无尽螺旋的虚空。
第271章 试炼开始
陈晓彤挠挠脑袋,朝身后的同学们挥挥小手:“来,快点跟上,敌人要动手了。”
深渊生物的视野比人类能多看到很多东西。
虽然因为陈晓嫒的影响,周围环境的外在形象极度趋向于一座高塔,陈晓彤依然可以“看”见正常运转的仪式阵。
沙漏型的空间正在高速旋转,她们相当于站在沙漏最细的部分,和沙砾一起卡在中间的平台上。
“沙漏”的下半部分正在源源不断地吸取深渊能量,而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同步旋转,内里的能量流却是空空如也,类似人类用吸管狂吸空气。
陈晓彤疑惑地看了眼沙漏的上半部分,就地表那点辐射能用不到这么大的吸力吧。
是为维持权能仪式的正常运转所以需要保持完全一致的转速,还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呢。绝望到底想用仪式吸引什么?
她仰起头,逐渐注意到天穹上不断闪烁的繁星,终于恍然大悟。
“嗷、嗷嗷!我知道了!”
陈晓彤嗷嗷大叫,小尾巴在地上哗哗游走,她依然没找到上升的通道,不过某种答案呼之欲出。
簌簌。
天幕陡然亮起一道光源,就像神明在宇宙中点燃了一颗星球。
流星雨要开始了吗?这么快?!
陈晓彤吓得瞪大眼睛“呼啊~”她看清后猛地松了口气:不是流星,只是一束强光和对应的投影,随便某个人站在探照灯前都能照出这样的影子。
“别放松,是深渊里的镜像!”郑璐按住她的肩膀大声提醒。
陈晓彤赶紧低下头,她将自己的力量化作波动散开,果然在深渊浅层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盛装打扮的徐蛇被固定在仪式底层,纯金色锁链依然锁着他的四肢,可周围涌动的纯黑色雾气俨然已经失控。
雾气中传出冷硬的机械电子音。
【自愿献身的公主正在承受神鸟的怒火,而她必将成功。】
好家伙!陈晓彤眯起眼睛:绝望是想另起炉灶和光辉演对台戏,难怪要把多重权能仪式设计成镜像展开的形式。
祂现在抢了教会指定的“公主”,等等再把姐姐扮演的女王引过来见证,最后自己上场扮演爱神,借助星核的引力招引流星雨降临来提供跃升的能量,真是好精巧的心思!
在她凝视深渊的时候,旁边的学员们正在快速组装。他们把武器装备好,蹲在仪式场边缘跃跃欲试。
陈晓彤抬起尾巴拍了一下地面,警告道:“别想着下去添乱,你们和绝望的层级差太远了。”
仪式底部乍看上去只有一条孱弱的徐蛇,不过陈晓彤用尾巴想都知道他肯定携带了底牌。
既然绝望要亲自扮演爱神,祂就不可能降临到徐蛇的身体里。那么现在他身体里的东西多半是异噬之蛇。
陈晓彤有些犹豫,不管是身后的学员还是人类灵魂战线的人类,他们都无法对异噬之蛇造成有效的杀伤。
而且这里是“已经开演的舞台”,所以能下去打断这一幕表演的“人”只有“应该扮演公主”的她。
她并不介意在必要的时候帮光辉一把,但这里至少叠了两层对她不利的因素。
第一层就是刚刚的旁白,绝望用自己的力量混合了教会经过姐姐见证的剧本,扮演公主的人类将很容易通过试炼。
第二层就是相性问题,她和异噬之蛇本质上是同一个整体上的分支。
如果没有姐姐,她会在异噬之蛇出现后立刻进行能量层级的“比大小”,然后被更大的异噬之蛇吸纳回本体。
即便有姐姐的干涉,“蛇”依然存在向最强者汇聚的本能。
如果我这里耍帅跳下去,有可能会被异噬之蛇一口吞掉。
呜啊,我可不想和它拼成一条更完整的蛇,被绝望操纵着对付姐姐!
在她犹豫的时候,黑色雾气已经幻化出一只只黑色的鸟雀,绕着徐蛇飞来飞去。
要是再不干涉的话,绝望就要演完这一幕,把“公主通过试炼”的结局敲定了!
陈晓彤咬咬牙,尾巴朝前方一指:“这里交给我,你们先走。”
学员们二话不说,跟着林琅和她爹的背影就窜了出去。
陈晓彤盘在地板上深吸一口气,小手在虚空中摸了摸,抓出一条华丽的公主裙。这条裙子赫然就是教会为她准备的戏服。
切~最后还是要穿啊。
她嘀嘀咕咕的把裙子套到头上,脑袋从领口钻出来时,猛然看见天空亮起一朵又一朵绚烂的闪光。
糟糕,难道还是太迟了吗?
陈晓彤穿着皱皱巴巴的公主裙往前跑,她顶着归零的影响试图找到通往镜像仪式的地下室。
她跑着跑着忽然发现不对:流星雨的降临会带来大量纯粹的能量,那种感觉会舒爽到她满地打滚。
可现在这些迫近的能量并没有被皮肤即时吸收,还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陈晓彤再次仰起头。
金色的流星雨不断靠近,每一颗星辰都在坠落时爆发出强烈的闪光,一道又一道金色锋芒划破“沙漏”中空无的黑夜,显现出内里真正的形态。
那不是流星,是——使徒!
为什么?陈晓彤睁大眼睛:她们直接突破了绝望的封锁,徐蛇所在的地方明明是“舞台”,为什么使徒可以进去?!
一位又一位使徒在光中现身,她们在天空展开光翼,向着深渊一冲而下——
一根根光矛从空中飞坠,在决然的投掷中钉入徐蛇的身体。
哧哧。
灰色的液体与纯黑雾霾缠绕在一起,形成一支不停盘旋的蛇形螺旋。
异噬之蛇强撑着碎裂的容器不肯冒头。
古老深渊生物的本能无比明晰,面前组成阵列的使徒集群极难对付。
何况,祂还嗅探到了另一个“本体”的气息。
即使异噬之蛇的人格偏似度不算高,祂也本能的感受到了黄雀在后的危险。
簌簌,簌簌。
异噬之蛇在濒死的徐蛇体内快速盘旋,等待绝望击败光辉后好过来援助。
绝望的确操纵着祂,但这种操纵也带有自愿的成分。异噬之蛇知道绝望一定预备和陈晓嫒速战速决。
归零的能力会不断侵蚀她的敌人,陈晓嫒已经成长得太过强大了。除却星核本身,任何一只深渊生物都不可能顶着长久的侵蚀在正面战斗中赢得胜利。
如果不能在流星雨降临前吞噬陈晓嫒,绝望就会立即撤离,以后只能在归零的影响范围外用间接的方式对付陈晓嫒。
祂是肯定不愿意拖到持久战的!
异噬之蛇的意志让灰色雾气变得更加汹涌,喷薄的能量不断修复着徐蛇的伤口,让他在苟延残喘中继续苟延残喘。
哪怕一把又一把光矛洞穿他的身体也无法彻底撕碎。
林依收束光翼,挥动金色的锋芒从天空急坠。
啪嚓。
那抹锋芒彻底剖开了徐蛇的肚子。与此同时,林琅脚下也出现了一条向上螺旋的透明阶梯。
……
休息室中弥漫着甜蜜的气息。
陈晓嫒幸福地躺在零怀里,两个人蜷缩在箱子上,就像两只同窝生的小猫咪。
太棒了,演完了可以和零一起走~
虽然心中还有些隐约的愧疚,可这一刻关于未来的畅想还是难以控制的浪漫起来。
她想象中的画面不再是自己拿着武器在人群中面无表情的路过,也不再是和岚骑着摩托车浪迹天涯,
而是畅想复仇完成后全员成功逃脱,中途没有惹下任何麻烦。
她们可以乘坐高铁前往世界上的各个角落。
洒满红叶的山脉,到处都是贝壳的沙滩,甚至还有白雪绵延的滑雪场。
平时晓彤需要在学校里上课,等到了寒暑假,她、零、晓彤还有岚姐就可以提着篮子在绿草如茵的原野上野餐。
赤星有许许多多的山脉,肯定会有让人终生难忘的壮丽美景。
她闭上眼,仿佛已经看到天光唤醒黎明,金灿灿的太阳从云海中升起,薄雾起伏的山林间小鸟啾鸣。
嘀嘀,嘀嘀嘀。
手机屏幕自动点亮,弹出一条短信。
【小暖:演出要开始啦,快点上楼,演出区域换成了楼顶~】
楼顶?陈晓嫒有点恍惚,她记得钟楼的楼上应该是……
咔嚓,咔嚓咔嚓。
记忆中狭窄的画面啪嚓破碎,变成了拥有宽阔空间的巨大楼阁。
对,学校的塔楼占地面积颇大,所以上面是有一个可以观星的巨大平台。里面有望远镜,古老的铜钟,还有——
郑秀丽和她一起搬运烟花的画面一闪而过。
——还有我和郑秀丽搬运的很多很多箱烟花。
归零影响着现实,而现实也反过来影响归零。
绝望对于武器储备的屏蔽骤然失效,学员们提前搬运的所有奇物与与引。燃物在这一刻被她的记忆肯定,重新出现在对应的区域。
陈晓嫒的思绪一晃而过,她忽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小爱:小暖,怎么是你来通知我呀?学校没发短信吗?】
她发完后觉得不妥,想解释一下自己没怀疑小暖骗人。
不过小暖今天的回复速度很快,立刻就发来了第二条短信。
【小暖:因为之前有人想电话骚。扰你,我发现后就干脆帮你暂时屏蔽了所有的电话和短信,没想到把学校通知也拦截了,抱歉QWQ】
陈晓嫒无奈一笑。
小暖也是好意,她确实很烦那个发来诈骗短信还喊着要她去死的坏家伙。
【小爱:谢谢~不过以后不用帮我监控手机啦。(兔兔摇摆)】
即使是小暖,她也有点在意自己的隐私。
【小暖:明白!因为那家伙想要给你投放病毒,所以我顺手帮你防护了一下。(猫猫点头)】
【小暖:快去表演吧!回见~】
【小爱:好~(猫猫感谢)】
陈晓嫒放下手机握住零的手。
“走吧,我们去演完最后一场戏。”
零的笑意与眸中的影子一同渗入眼底,她轻轻点头:“好。”
第272章 演员就位
嗡——监控中心的设备同时发出低沉的嗡鸣声。机器上链接的每一根血管都在涌出鲜红的液体。
这些液体接触空气后很快凝固,析出一块块金红色晶体。工作人员并没有惊慌,因为这样的反应代表光辉正在加大功率输出,祂很快就要回来了。
噼啪。
事实果然如此,在清脆的电流声后,所有屏幕同时亮起。
屏幕上原本简略的地图变成了具体画面,镜头像电影一般追着陈晓嫒的步伐往前移动。
太好了,监控终于恢复了!
大家迫不及待地询问【吾主,您是否已经彻底压制绝望?】
【光辉:不,但我们现在处于有利地位。】
屏幕左下角出现了变更后的演员表,最重要的三名角色位列其上。
爱神:陈晓嫒,女王:光辉,公主:零。
专家们稍加思索,脸上浮现出轻松的笑容,难怪光辉说我们处于有利地位。
归零的优先级远高于一般权能,这样的角色变更意味着光辉在对方准备用大牌吃小牌时,强行将自己的牌换成了更大的牌。
之前为了防止陈晓嫒干扰仪式进程,女王这个角色在教会安排的结局里完全是个超然世外的观测者。
光辉占住女王这个角色便是处于不败之地。
祂可以传输完整的仪式内部画面,还不用担心绝望在戏剧结束之前对祂动手。
绝望当然可以在仪式中攻击同样处于爱神地位的陈晓嫒,不过陈晓嫒的归零天克深渊生物,任何不可视、不够直观的远程打击都是无效的,绝望顶多给她打点骚扰电话。
若是绝望的信徒胆敢靠近陈晓嫒十米之内,使徒集群绝对会教祂做人。
更妙的是,现在棋盘上有不止一位公主。
零号是公主就意味着使徒集群的每一位使徒都是公主,她们随时可以针对徐蛇展开一场华丽的群殴。
真是太美妙了~助理拿着钢笔沙沙记录。他忽然停下笔头:不对,绝望并没有撤退,祂肯定还有办法翻盘。
绝望的底牌到底是什么样的?如果我是绝望我会怎么做呢。他和同事们沉默地抬起头,看向屏幕中正在爬楼的陈晓嫒。
多重权能仪式比之前的权能仪式至少扩充了两倍空间,这些空间全都在归零的影响下汇聚成了一座超大型高塔。
画面中的黑发少女一只手提着裙摆,另一只手和零紧紧相牵。她停在距离天台前的最后几阶台阶上,面前站着一位大家都很熟悉的人——郑秀丽。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专家们没有出声,这个郑秀丽的微表情与小动作和数据库中留存的影像不一样,她要么失忆了,要么就是换了个人。
所以她接下来不论要做什么,都是为了替绝望破局。
陈晓嫒牵着零拾级而上,暖黄色的灯光越来越暗。最靠近天台的几根灯管坏了,底下完全是漆黑一片。
好在只剩最后几层台阶,就算凭借直觉也不会摔倒。
啪咚。
黑暗中响起手臂撞到门的声音,一束光芒从掰开的门缝中流淌而出,将台阶染成淡淡的金色。
“郑秀丽?”陈晓嫒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同学,诧异的打招呼。
郑秀丽笑着点点头,手指掰着门缝慢慢拉开。
悠扬的音乐声穿过天台的金属门,仔细听一会儿就会发现声音的距离比较远,好像是从楼底传过来的。
“晓嫒,因为主要角色需要临时变更,所以这次的演出和平时排演的形式有些区别。”
郑秀丽把门完全打开,站在门口可以看到平台上有两只热气球,正好一左一右占满两个边角。
郑秀丽指了指更靠近门口的白金色气球:“另外一个红色的是备用的,要是一切顺利就用不着了。你不是没有练习过吊威亚吗?所以我们决定用热气球来替代最后那个爱神与公主升空的环节。”
原来如此,坐热气球可比在威亚上转来转去容易得多。
而且表演的重点也变了,不再是展示动作特写或念台词,而是用热气球升空这个噱头来取悦观众。
陈晓嫒心里一喜,然后赶紧跑过去四处检查,生怕陈晓彤这个小家伙躲在筐子周围准备一起升空。
她看过蓝星那个“女子乘坐直升机,飞到半空发现机翼上有只小猫”的视频。要是升到半空发现陈晓彤抓着绳子挂在外面,她一定会吓得心跳骤停。
好在热气球附近没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筐子里只有一些预先放好的缠着气球的小纸盒,应该是升空后用来丢给游客们的小礼物。
她找了一圈也没看到陈晓彤,这才松了口气。
“你是在找扮演公主的学姐吗?她在下面呢。”郑秀丽站在平台边缘往下指了指。
陈晓嫒趴着护栏往下看,钟塔周围一圈十分热闹,倒不是游客在笑闹,而是学生会的学姐们正在激情表演。
她们吊着威亚在广场上上下翻飞,时不时还像魔术表演一样从指尖弹出一道光或者一串火焰,大概在演绎火鸟扑击公主的画面。
雪白的人影在半空中穿梭,陈晓嫒忽然明白为什么所有人的裙子和妆容都那么接近了。
林依名义上换演女王,但她头顶的这顶简易王冠与公主的头冠差不多。
会长并没有换上更华丽的女王长袍,依然穿着那件白色长裙在空中招展。
她的发色、身高、简易的首饰都和零差不多,本该出演公主的晓彤更是一次都没有出场。
所以现在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会以为她就是扮演公主的演员,之后再看到热气球上的零大概率也分不清两者之间的区别。
陈晓彤有点愧疚地握起手指:她之前还怀疑林依是不是想拆散她们,可事实却是林依在给她们争取更多休息与相处的时间。
刷拉——
林依在空中舒展双臂,双腿在鲜艳的火焰中凭空倒转。
她的杂技动作惊艳而专业,比陈晓嫒上辈子在电视中看到的那些世界级杂技大师还要优雅,充满了飞翔的动感。
不论从什么角度都看不到她借力的吊环,空中似乎存在一个个看不见的透明平台,让林依时不时点动足尖,如蝴蝶般缭绕焰光绚烂回旋。
林依的身体*柔软又灵活,在如此精妙的编舞中还能抽空抬起手挥动头钗,与特效幻化的神鸟彼此争斗。
这一幕大概在表现公主面对试炼时的积极心态。她不会躺在云朵上祈祷,而是拿起曾经的首饰化作锋利的武器刺向她的敌人。
陈晓嫒抱着零的手臂深深地弯下腰,真希望自己手边有一架望远镜,可以看得更清楚些。
从现在这个角度她勉强能看到一只特效做出来的怪物,外形有点像传说中的鸡蛇兽。它外面裹着一层象征神鸟的火焰,内里却是一条长长的、蠕动着的蟒蛇。
这条蟒蛇在火焰的轮廓中盘缠成一团,好似首尾相连吞噬自我,充满诡异的感觉。
陈晓嫒被蛇身上不断变动的鳞片纹路刺得头皮发麻,赶紧挪开视线看向更远处。
学姐们的表演炽热又华丽,声光效果中也许用到了真正的火焰。
周围的游客都不敢靠近,他们全都站在草坪或街道中用望远镜远远欣赏。
唔,头有点晕。
陈晓嫒抓着零的手慢慢从平台外面缩回脑袋。她站在楼顶边缘看了这么久,心脏兴奋得砰砰直跳。
学校的规划好厉害,这样就能把表演中最容易出错的步骤全部排除。
由于两组人和观众分别在不同的地方进行即兴表演,所以剧情的连贯性并不重要。
林依学姐在楼底用杂技表演吸引一部分观众,然后不需要再盛装打扮,直接离场时做出一个追逐但没有追上的动作就行。
大家不会注意到她又扮演公主又扮演女王,因为楼顶并没有观众。
我和零会紧接着乘坐热气球升空,其他游客会被热气球和掉落的礼物吸引,理所当然地结束最后一幕,给表演画上完整的句号。
陈晓嫒朝热气球走去,零先一步翻入吊篮,确认里面没有问题后向她伸出手。
“稍等一下,这边还有些事需要你帮忙。”郑秀丽走过来拍拍晓嫒的肩膀,她往后面努了努嘴,天台上的纸箱堆积如山。
……
咔嚓,咔嚓。
数根插在体内的光矛同时拨动,大片大片的黑色晶体从徐蛇的伤口涌出然后瞬间汽化,蒸腾成弥漫的黑雾。
陈晓彤探头探脑地往前挪动,咬着舌头不敢发出嘶嘶的声音。
她想寻找一个最适合实体化的时机吞噬徐蛇体内的异噬之蛇,可又担心绝望突然窜出来搞事——才不是害怕被姐姐看到呢哼唧。
使徒们无视了新生之蛇充满试探的举动,她们在陈晓嫒的视线下对异噬之蛇发起一轮又一轮进攻。
“嗷、嗷嗷!”徐蛇嘴里发出拟人的惨叫,而异噬之蛇更是无法保持实体化的身形。
它本不至于如此虚弱,可谁让陈晓嫒理解不了诡异的怪物呢?在她眼里,这团强大的深渊生物也许只是看错的光影或者表演中的装饰物吧。
终于,在使徒们疾风骤雨的杀伤下,异噬之蛇身上扭曲的光影越来越淡,逐渐变得透明,似乎只要吹一口气就会彻底消散。
“嘻嘻嘻。”陈晓彤忍不住冒出窃窃的笑声,她抽动尾巴加速滑动,准备在最后一刻虎口夺食。
反正我和姐姐很快就要离开了,不吃白不吃~说起来姐姐那边忙得怎么样了?
刷刷,天台在新生之蛇的视野中展现出另一幅画面,让她的嘻嘻憋回了嘴里。
大堆大堆的奇物被归零扭曲成平平无奇的纸箱,纸箱内的东西处于薛定谔的状态:多半是烟花。
可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匍匐在纸箱后,手上拿着一组一看就是炸。药的东西。
——天杀的绝望!
第273章 绝望的棋局
“晓嫒,来,站在这里。”郑秀丽倒退着招手,双腿渐渐退到一堆纸箱中间。
“好,需要我做什么吗?”陈晓嫒跟着她啪哒哒往前跑,距离箱子越来越近。
等一下!
零松散的记忆中闪过一道光,瞬间感到浑身的鸡皮疙瘩都麻了起来。她一脚蹬住篮筐,身体朝着晓嫒的背影扑去——
哗啦啦。
天台吹起一阵风,那不是风,而是被归零扭曲后的澎湃能量!
零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她被狂风仰面吹打,重重地摔回吊篮。
汹涌的气流在周围盘旋,将她吹飞到更远的地方,唯有气球与篮筐还在狂风中围绕着她,提供最后的避风港。
象征0号的点位被能量螺旋驱逐到数米开外。
大家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的变动,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陈晓嫒身上,看着她向绝望盘桓的核心走去。
仪式阵的核心在归零的压制下呈现出稳定的形态,固化成塔楼最顶层的天台。
而在特殊的观测视野中,由无数粒子组成的超巨大能量生物正逐渐凝实,从密密麻麻的连接线中获得实体,一点点趴伏在山脉状的能量之上。
那些奇物转化成的纯能量在陈晓嫒眼里仅仅是装满烟花的纸箱。但箱子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打开之前,里面可能装着任何一种东西。
有虚实转换能力的不仅仅是新生之蛇与陈晓嫒,还有异噬之蛇本体。
簌簌,簌簌。
在巨物涌现的一瞬间,许许多多观测者同时寒毛直竖,立刻明白了祂的来意。
一定是陈晓嫒,一定是为了在速战速决中战胜陈晓嫒。
祂已然进入归零的影响范围内,祂在等待那个决胜时机的到来。
绝望所依仗的是陈晓嫒的认知滤镜,她对祂并没有多少了解,所以很容易被其它讯息误导。
专家组总算理解了绝望那些“昏招”的用意。
鼓动乱神教徒和佣兵潜入仪式阵,结果被教会的精锐部队前后狙。击?没关系,“在陈晓嫒眼前造成混乱”才是目的。
骚扰电话没有效果?不,完全奏效了。
祂将“你处于危险之中,我将瞄准你的性命”的讯息跨越滤镜,深深烙入陈晓嫒的心中。
咔嚓,咔嚓咔嚓。
此刻龟裂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在仪式进入最终阶段的同时,位于底层核心的徐蛇发出渗人的啸叫:“啊——”
脆弱的人皮彻底破碎,黑色的长蛇破体而出。
使徒们先后刺出光矛,矛尖在触及到它体表的焰光时倏忽穿透。是虚实变换,这家伙游入了不同的仪式层!
异噬之蛇卷动着纯黑的风暴向陈晓嫒窜去,祂可以化作一些人,一辆车,一缕风——从隐蔽的角落击中陈晓嫒。
“哈哈,我就等你啦!”虚空中窜出一条陈晓彤,她浑身闪着朦胧的光辉,灰雾般的颜色染上一层淡淡的月光白。
“喵嘶——”她嘴里迸发出更加诡异的声音,将徐蛇与异噬之蛇的啸叫彻底掩盖。
新生之蛇游走着追上异噬之蛇,向祂张开饥饿的深渊巨口。
“嗷呜。”火焰与光芒明灭不断,陈晓彤用力闭紧嘴巴,一道道电弧在她的腮帮子和小肚子上跳来跳去,那是异噬之蛇最后的挣扎。
我实在是太强了~
陈晓彤脸上浮现出人性化的自得:年纪更小又怎样?在姐姐的领域中,只有妹妹才是应该存在的本体!
咕噜,咕噜咕噜。
腹部响起一阵沸腾的气泡声,大量能量在体内蒸腾。
陈晓彤的笑容不断扩大,像蛇和猫一样咧开嘴唇。
可就在她窃笑的下一秒,一股强大的重力从体内诞生,仿佛有人把一块超级重的铁块平移到胃里,带着整个人往下沉降。
“咕呜?!”怎么回事?
陈晓彤惊慌地捂住肚子,蛇尾在身后不断抽搐。那股吸力的源头在很底层的深渊,拽着她的腿要往更深处坠落。
明明力量在快速变强,新生之蛇却敏锐地瞪大眼睛:中计了!
若是她被异噬之蛇吞噬自然无话可说,结果就连她把异噬之蛇吞噬的结局也在绝望的算计之内。
绝望提前喂饱了异噬之蛇的本体,在它体内塞了太多过于沉重的杂物。
杂物再驳杂也是能量的一部分,新生之蛇的本能根本不可能拒绝吸收和跃升的过程——她会被自身的重量拖入深渊!
“不行,不可以……姐姐那边还很危险……”陈晓彤咬着牙齿在地上爬行,沉重的重力从四面八方挤来,几乎要把她这副人类身躯的五脏六腑全部踩进地里。
【“不要对抗本能。”】绝望无感情的声音敲得她颅骨嗡嗡作响。【“去吧,去深渊底层消化我给你的馈赠。”】
骗鬼的馈赠……陈晓彤的手指在压力的作用下一根一根摊平。
她耳边的话语与心底的理智都在劝诱:只要你自觉变回能量体,顺应重力沉降到底层,就不用忍受这般痛苦了。
坠落吧,坠落吧。
只要你肯放弃你的姐姐,让她和我“公平”战斗,再过数十年、数百年、数千年,你也有点燃神火的那一天。
咯、才、才不要呢——
视野中的姐姐越来越模糊,向着张开巨口的绝望靠近。陈晓彤的十根手指扣在汹涌的海涛中,被浪花划出一道道细密的血线。
不能……我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坠落,必须、我必须帮助姐姐!!!
她向着无尽的虚空伸出手,可现在陈晓嫒的全副注意力都在纸箱附近,根本看不到“背面”的妹妹。
晓彤在楼下?在楼上?在楼内?她统统没有概念。
仪式阵明明在同一个空间中运行,她与她之间却仿佛隔了万重山海。
啪沙。
她没有松开手,可“大地”却先一步裂开缝隙,将这个沉重的生命体完全包裹然后颠覆。
不行,已经撑不住了,没有坐标,我没有坐标。
陈晓彤仰天坠落,眼中浮现出绝望深邃的倒影。
一般巨兽以上的深渊生物都会在地表拥有许多信徒来提供坐标完成降临仪式,可她……什么都没有。
她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向天空伸出的手,姐姐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她什么都抓不住……血色的蛇眼逐渐闭合,模糊的眼泪在虚空中闪烁。
叮铃。
叮铃,叮铃。
连缀的铃声伴随无形的丝线簌簌滑落,纠缠在她的指尖。
这个是?
陈晓彤猛然睁眼,“高空”中一位长发少女正踮着脚尖翩翩起舞,她左手持铃,右手握着献祭用的短匕。
【“为什么,你明明是姐姐的信徒?”】怎么可能承受我的降临?
面无表情的少女没有停止舞动,她在烟雾缭绕中绽开一抹宁静的微笑。
“伟大的新生之蛇,人间没有这种规矩。”信徒向神明娓娓道来:“我自愿向吾主献身,这就足够了。”
她在光中向她伸出手,无形的纺线绣出直通天际的轨道。
陈晓彤眼角的泪痕化作虚无,她用力拽住纺线向郑璐飞去,在铃铛声中拥抱透明的身躯,与她一同回归【现实】。
……
“是这里吗?”陈晓嫒站在纸箱边缘。
郑秀丽点点头:“对,就站在这里吧,我来帮你拍个照片,毕竟~很快就要离开了嘛。对了!”
她似乎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开心地看向旁边那一大堆箱子。“我们先点几个烟花当背景吧?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
陈晓嫒看向天空,云层中夹杂了些许红色的光晕,一片片晚霞在傍晚时分汇聚成漂亮的橘红色棉絮。
是啊……原来这么晚了呀,应该很快就能看到千年流星雨了。
她收回视线,笑着说:“好啊,我来点我来点~”说罢提着裙子跑过去。
啪嗒、咔哒。
少女迈开的脚步在屏幕与众人的视线中变得缓慢,巨大的怪物在仪式阵的笼罩中展开自己浮动的身姿。
如果用深渊生物的视野,可以看到一只铺天盖地的柔性生物如海兔一般展开身体,延展出海星似的底面。
咔咚。
连陈晓嫒也在呼吸间感受到了风的迟滞,汗毛微微竖起。她仰起脸,只见一位穿着华丽礼裙的人从纸箱中间缓缓站起。
她与它在不同的平面重叠,又在相同的位置判定出近与远。
站在郑秀丽身后的人身材过于高挑,也许超过两米。它从外表看不出性别与年纪,脸上戴着渗人的光滑面具,面具底面不断滴落灰色与黑色的墨迹。
它……她……他是谁?
陈晓嫒的潜意识正在快速裁断,“帮助”绝望凝聚出固定的身体。
祂戴着教会为她准备的冠冕,不过陈晓嫒并没有认出这顶过于华丽的礼冠,只在意祂那身仿照“爱神”的装扮。
“你的衣服是从学生会【拿】来的吧!”陈晓嫒十分肯定地呵斥,脸颊气得通红。
绝望并没有立刻回答,祂还在稳固这个在反复变动的身躯,也在等待棋子的协助。
【“是时候了,我的棋子,我所创造的郑秀丽。”】
祂在心底唤起“郑秀丽”的名字,那位蹲在箱子前的少女猛然打开纸箱,发出惊讶的叫声:“哎呀、这、这里面是?!”
听到同学的惊叫,陈晓嫒不由得转头看去。
绝望也在此时从袖中掏出自己具现出的,最符合陈晓嫒概念中的爆。炸物,雷。管与引线。
祂什么话都不用说,因为在郑秀丽踢开第二个箱子的时候,大量链接好的炸。药稀里哗啦地从纸箱中倾倒而出!
……
糟了!
同学们费尽千辛万苦才从狭窄的通道中爬出来,迎面就看到陈晓嫒煞白的脸,还有周围一大堆东西。
“我们现在写字告诉她这些都是假的?”
“没时间了!”半透明的郑秀丽朝队伍后方大吼:“陈晓彤!你听得见吗——现在立刻、马上送我过去!!!”
第274章 无形的交锋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陈晓嫒揪着裙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现在这个距离很尴尬。她既不能飞扑过去和这个可疑人士争抢炸。药,也来不及退到足够远的地方。
万一这家伙把炸。药包点燃往她这里一甩可就糟糕了。
两人在沉默中对峙。
那个可疑的用面具遮脸的家伙开口了,是意料之中经过处理的、仿佛喉咙被什么东西腐蚀过的沙哑声线。
“陈晓嫒,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它抬抬手,一位年轻男子从天台背后走过来,手中抬着一只精致的椅子。
椅子上镌刻着种类繁多的花卉与艺术符号,金属边框和磨砂的质感十分协调,看造型就很适合摆放在高档旅馆的阳台上。
若是用于戏剧表演,完全可以为女王和王女客串一把王座。
陈晓嫒的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在椅子上面,因为搬椅子的人居然是赵正义。
赵正义一言不发地垂着头,他放下椅子后无声的退入黑暗,一点也看不出往日里那副阳光又鲁莽的姿态。
真是奇怪……赵正义怎么会帮陈家人或者诈骗犯做事?而且还一副被社会毒打了十几年的模样。
旁边的郑秀丽也很不对劲。
她喊了一声后好像被这么多炸。药给吓到了,居然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平时的勇气和活力。
不对劲。
我和同学们才刚分开没有一个小时,他们的表现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出入?
想到这里,她眼中的赵正义和郑秀丽似乎出现了更多可疑的地方,可惜他们都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啪啪!
可疑人士用力拍了拍手掌,将她的注意力重新唤回到自己身上。
它一只手撑着凳子说:“请坐,这就是我需要你帮我的小忙。”
“这么容易?”陈晓嫒讽刺地笑笑,双腿却稳稳当当的扎在原地。对方提出的请求越是容易实现,它真正的图谋就越可怕。
她是不会相信一个敌人费尽心思在天台上囤积了一堆炸。药,只是为了胁迫她坐到凳子上然后什么都不做。
等她一坐上去,后面的坏事肯定会接踵而来。
可疑人士抬起一根手指在虚空中晃了晃。
“当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我需要你在上面静坐一段时间,也许是几十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不过不会超过你概念中的一天。”
这是什么意思?陈晓嫒的脑袋瓜高速运转。
以她的想象力能够想到很多模糊的画面。但比较靠谱的只有恐怖电影中连环杀人犯的兴趣爱好:强迫受害者坐在椅子上观看亲人或者朋友受到伤害的录像。
她的脚情不自禁的往后蹭了一步。
“你确定不想听从我的建议吗?”可疑人士放下手指,身体与炸。药一起前倾,这副面具没有眼孔,仿佛有两个黑洞出现在面具中央。
“陈晓嫒,你的妹妹在我手里。”这句话的音量并不高,却像重锤一样狠狠砸在她的鼓膜上。
“你说谎!”陈晓嫒下意识地反驳:“晓彤她明明和、和……”
绝望没有回答也没有发出嘲笑的声音,只是冲着她张开双臂。
此刻,它右手的炸药不那么明显了。因为有十几个垂着头的年轻人沉默的从门口走上天台。
陈晓彤和同学们在一起,而同学们现在就在这里,就在它背后。
那晓彤呢?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我不信。”她喃喃地又说了一遍,像是一句说服不了自己的谎言。
绝望微微颔首:“不信?你可以用手机给她打电话。”
它话音刚落,陈晓嫒就把手机掏出来打开通讯录。
通讯录第一位是加了星号键的岚,下面三个重要联系人分别是零、小暖和晓彤。弥洛教授因为经常通讯也排得很前。
陈晓嫒趁着这个机会先给她们全都发了一个113,这是联合都市范围内的紧急联络电话。然后才按下陈晓彤的通讯按钮。
忙音,长久的忙音。
无人接听。
“现在你应该相信了吧?”绝望拍了拍椅背。“如果你再不相信,我只能杀几个人来取信于你了。”
它说话的腔调毫无起伏,里面却蕴含着谁都能轻易察觉的浓重恶意。
陈晓嫒毫不怀疑,如果她敢再说一句我不信,这个人就会一个一个杀死她的同学们来“证明”。
她咬着嘴唇一点一点挪向那把椅子,试图争取到更多时间。
好在这个可疑的家伙似乎并不在意她这点小心思,十分耐心的站在椅子边缘等她慢慢坐下,一句话也没催促。
陈晓嫒在椅子上坐稳了,一言不发地垂着头准备继续拖时间。
对方依旧用那种平直的语调说道:“请放心,我暂时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那你之后到底要怎么样?”陈晓嫒抬起眼帘。
哪怕看不到对方的五官,她也想从小动作或者其它地方获取更多讯息,至少要判断出它是不是陈家人,还是什么未知的第三方势力?
我以后还有很多路要走,所有危害到晓彤安全的人,我一个都不能放过。
这一刻,陈晓嫒淡淡的杀意似乎冲淡了对方身上那股浓重的恶意。
绝望并没有退却,它的声音里终于多了一丝情绪。“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你的同学都站在我这边?”
“他们才不会站在你这边。”陈晓嫒相当肯定地反驳:“你肯定是抓住了什么软肋威胁他们屈服!”
对同学们的了解与信任构筑了强大的认知屏障。
绝望垂下眼帘,祂刚刚夺取控制权的尝试失败了。
祂发现就算那些人类是自己构筑的镜像,祂也无法在陈晓嫒的注视下命令他们直接对付陈晓嫒。
因为这在陈晓嫒的认知中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真是遗憾。
人性化的遗憾一闪而逝,绝望果断放弃了这个很有诱惑力的想法,开始进行下一轮尝试。
祂指了指脚下说:“你猜的没错,我的确威胁了他们。想威胁你们这群人可太简单了,我在学校各个地方都放置了猛。性炸。药,要是不陪我玩个尽兴,我就把你们都炸上天。”
原来是这样。陈晓嫒不置可否,她有点理解却不全信。
主要是桃李大学平时的安保工作做得太好了。
在她的概念里陈家人也好,别的大学也好,都别想利用校外人士搬一大堆炸。药进来,还安放在学校的各个角落。
你们当学校的保安和监控人员都是死的吗?
也许这个人买通了内鬼,他们在部分建筑物比如这这座塔的底部安放了炸。药,这才威胁到了同学们吧。
陈晓嫒担心扶手有问题,就把双手自然地垂到裙摆边缘……呃,这是什么?
她忽然在大腿侧面摸到一处贴合绑带的凸起。
她心中讶异,脸上却没流露。出一丝一毫。
陈晓嫒用弹动手指的动作试探那个东西的轮廓,感觉像是刀鞘。
这是妈妈送给我的匕首。
散碎的记忆在脑海中浮动,她之前带着岚姐和林琅一起去宿舍收拾行李。箱子的空档原本还有很多,不过最后岚姐把书也塞了进去,所以——
几块模糊的记忆碎片在错觉与回忆中变得清晰。
陈晓嫒拔出匕首和她将匕首放回箱子里的画面被剪切进另一段连续的记忆,和其它线索粘贴在一起,转化成了另一重【真实】。
对了。她眼神一闪,联想到自己当年定做的腰带与腿环。
正好箱子内剩下的空间很少,而且陈家人还在学校里转来转去,我就……我就把匕首挂在了腿环上。
陈晓嫒嘴角的直线慢慢延伸,出现了上扬的趋势。
猛。性炸。药不怕摔也不怕火,需要其它炸。药提前引。爆,那样事情就简单多了。
【不管学校内有没有被安装炸。药,安装了多少炸。药。只要我能把这家伙解决就没问题了。】
杀了它,然后再向学校报警!
她的左右手同时停在身侧,随时准备撕掉裹身长裙然后拔出腿环里的匕首。现在问题只有一个——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这家伙引过来呢?
陈晓嫒往旁边看去,绝望居然倒退着往箱子那边挪。
它一只手按着耳边疑似通讯器的东西,好像在和同伴们核对行动流程。另一只手比出长方形的上半部分,对着她瞄来瞄去。
这家伙的动作是在瞄准吗?难道它在和看不见的狙。击手说“把她给我干掉”?
陈晓嫒绷紧肩膀准备带着椅子一起往后倒,却发现这座椅子已经立在了平台边缘。要是再往后倒,很容易咕嘟一声翻下楼。
她惊疑不定地咬住嘴唇: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
“绝望在呼唤信徒对陈晓嫒进行某种远程打击。”观察组组长收回手,将两张经过特殊处理的照片分享到所有的屏幕上。
一张是光辉在仪式内部拍摄的画面。
校工分队联合b班的学生成功逮捕了一群心怀不轨的乱神教徒,在他们身上搜出了大量机械零件。
这些零件和名为【岚】的存在破坏的那些零件应该是一组的,据推测可以组成一种十分庞大的机器。
虽然不知道这种机器的具体作用,但从绝望的行为和部分重要零件的种类可以推断出,那应该是一种用于“储存”“限制”陈晓嫒的组合型机械奇物。
第二张照片由深渊中的神之眼拍摄。
一大堆尸体躺在七零八碎的机器中间,他们底下的机器应该是被某种异常的力量轰碎,里面的核心也已经取走,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场了。
“所以说。”一位专家有些好笑地推了推眼镜:“就算绝望喊破喉咙,这些人也帮不了祂了。”
第275章 绝地的诡计
绝望高举左手,几分钟后——无事发生。
这幅画面看上去很小丑,阴影中的新生之蛇却没空关心这些。
“呜呜。”郑璐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她的额头闪闪发光,身体异常前倾,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肩膀上,压塌了她的脊背。
如果有异噬之蛇教团的主教在这里,一定会嘲笑这种不专业的神降。
神明的投影根本没有完全占据她的身躯,只要使用特殊的观测方法就可以看到起码大半条蛇影都露在外面。
陈晓彤是故意的。因为郑璐的身体并没有经过任何异化处理,除非当做一次性降临道具来用,不然还是不要完全融合为好。
她想是这么想,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想的太天真了。
虽然归零和她的权能在某种程度上联合到了一起,但她和陈晓嫒还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郑璐向她奉献身体,心脏与灵魂却并不虔诚。
新生之蛇的本体正在坠向深渊,等它完全坠入底层时,这次降临的连锁就会彻底崩裂。
时间紧急,陈晓彤直接用视线锁定了另一重空间中的绝望。灰色蛇影深吸一口气,将周围的能量抽调到体内,渐渐由虚化实。
袭击的机会只有一次,我必须在身体彻底凝实的一刹那扑过去咬碎绝望的本体,这样姐姐的危机就能解除。
一步、两步、三步。
郑璐的意志和新生之蛇的意志高度同步。她的动作虽然有点踉跄,但练过舞蹈的身体还是相对协调的向绝望走去。
很好,只要走到我的攻击范围……
“神明,我有些不安。”郑璐的声音忽然在意识中炸响,吓了陈晓彤一跳。
新生之蛇有些急躁地摆动尾巴。“不安?那是当然的啦。毕竟你在用人类的身体偷袭神明,这是本能在预警。”
“是这样吗?那……”郑璐温温柔柔的声音再度扬起:“您有没有感觉到不安,甚至极度危险呢。”
【不安】
郑璐的暗示就像在热油中泼了一瓢冷水,陈晓彤的情绪咕咕嘟嘟的翻涌起来。
不安?那是当然的。她原以为这是郑璐脆弱的身体带来的人类本能。
可当她仔细感受时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种不安在她内心深处反而更加强烈,这是——深渊生物对危险的直觉!
难道绝望实在是太过强大,直觉在警告我现在的偷袭行动十分危险?
郑璐已经快要完全实体化,只要再走几步就能扑到绝望身上。心底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像汹涌的浪潮拍向心脏。
不对,我肯定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到底是什么?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书生认为树叶可以使螳螂隐形。”】
陈晓彤闭上眼,姐姐的声音在记忆中娓娓道来。
【“他把许多树叶收集起来带回家,拿在手上一片片问妻子可否看见他?妻子被问得实在厌烦,便说看不见了。于是书生欣喜地带着这片树叶跑去盗窃。”】
故事讲述到这里,陈晓彤清楚的记得,当时她对姐姐说:“我还以为一叶障目的故事是某个人用叶子挡住自己的眼睛,然后就认为世界消失了呢。”
记忆中的姐姐笑着说:“对。你这个解释和成语中的解释很接近,指被一片叶子挡住眼睛就看不见整体或事实的真相。如果光听寓言故事,也很容易理解成叶子能遮住螳螂,但人太大了它遮不住。”
人类的本能要把体内过于庞大的意识弹回深渊。
即使浑身都在刺痛,陈晓彤仍然咬紧牙齿操纵郑璐扭动脖子,用两重视野去寻找她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线索。
姐姐旁边的那个绝望收回了释放波动的触角,祂应该发现某些布置失效了。
“绝望”身上的气息并不强大,所以那股危险感并不是从祂身上散发出来的,而是我刚刚想要扑向它的那个行为有“错”。
陈晓彤瞪大双眼,似乎看到一片树叶在她面前缓缓挪开。
这家伙难道不是本体?
这样的猜想无凭无据,毕竟绝望如果想在权能仪式中吞噬陈晓嫒,必须使用本体降临。
如果它的本体不在这里,又会在哪儿?
陈晓彤眼前的树叶彻底移开了,她粗略地扫过天台,上面站着很多人偶。这些人偶在归零的影响下咯吱作响,只有朝向姐姐的那一面保留了一张虚伪的皮肤。
绝望应该不会藏在人偶里。
祂大概率没办法在姐姐面前操纵她同学的镜像,位格的差距太大了,这样玩很容易被姐姐翻盘。
那就是地上那些非常杂乱的箱子?祂会不会藏在里面偷袭姐姐?
这个主意还不错,但可能性不大。
箱子在没打开之前可能装着任何东西,外面的“绝望”又在诱导姐姐,想让姐姐认为里面装着炸。药。
万一绝望的本体藏在箱子里,岂不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祂要是不奋起反抗,姐姐是真可能把祂异化成纯粹的炸。药,到时候炸起来把本体一起炸上天?那太搞笑了吧。
天台上能藏人的地方不多了。
陈晓彤能看到水泥的背面,后半面空空荡荡,绝望想加人还得先唤起姐姐的误会。
所以我到底遗漏了什么?
陈晓彤的视线重新回到姐姐身上,忽然注意到一只正被*飓风上下吹拂的热气球。教会的零号使徒抓着吊篮边缘随着热气球荡来荡去。
热气球……对了,另外一边也有一只热气球!
她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这两只热气球不是姐姐的“想象”,而是绝望耗费大量能量提前具现出来的道具。
嘶嘶,你的计划——我看穿了!
灰色蛇影在亢奋中亮起鳞片,郑璐的双腿快速奔跑。
她从虚空中跨过一道道金线,散落的线条没有阻拦她的脚步,甚至在她背后呈现出海浪的模样,推着郑璐的身体继续向前。
啪嗒。
“喵嘶——”
凝实的脚步与嘶吼同时响起,郑璐扒住停在天台边缘的篮筐,一个猛子翻了进去。
她高高扬起拳头,和灰色的蛇影交织在一起,猛然挥下!
……
陈晓嫒端坐在椅子欣赏可疑人士在线发疯。
她在心底酝酿接下来要说什么话,好把这个人骗过来一刀弄上去。
陈家人最在意的肯定是财宝,可一来她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财宝,二来这个人和陈家人的画风有点不一样。
按照她之前的推测,陈家人应该不敢和学校直接撕破脸,而这个人却很无所谓的全面宣战。
如果这家伙不是陈家或者陈家雇佣的人又会是谁呢?
陈晓嫒联想到自己收到的骚扰短信,稍微有了点想法。
它曾两次提到希望我自。杀,这背后肯定有原因。
现在它让我坐在椅子上,还在旁边摆满炸。药……难道是想伪造成意外?这算哪门子的意外?
也许它想拖延时间让自己脱罪,搞不在场证明?
陈晓嫒在发散的思绪中抓住了一些疑点。
如果它真是陈家雇佣的杀手就没必要这么多此一举,直接拿起棍子对着她的后脑勺来一下就行了。
她还想继续思考,但旁边的人已经放下手臂,看腿的方向似乎想退到更远的地方。
不能让你走脱!
陈晓嫒连忙前倾身体,借着角度掩饰自己抽裙摆的动作。
她觑着眼睛说:“怎么样,你也知道厉害吗。”
听到她这句不明不白的话,绝望果然停顿了一下。
它拎着炸药慢悠悠地撑住扶手,面具后的声音嗡嗡作响:“哦?这件事也在你的计划之内。”
“喵嗷嗷嗷——”一声扭曲的怪叫伴随噗的一声,然后砰砰砰一连串动静。好像有一只很沉重的肥咪扑到了水泥袋上,用爪子疯狂乱抓水泥粉。
绝望下意识地扭头,陈晓嫒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它脸上,心中顿时一喜:好机会!
刷啦啦——她贴着裙边用力一扯,长裙在风中舒展,像盖布一样高高扬起。
这家伙本来就戴着可疑的全覆盖面具,鬼晓得加了什么高科技。陈晓嫒没有指望长裙能完全遮蔽视野,她直接压低重心攥住刀柄。
咔嚓。
热血与刀刃一同拔出,她擦着雪白的布料快速滑动。
噗嗤。
一刀下去狠狠扎进它的侧腰!
陈晓嫒眼神微闪:手头没有扎入血肉的质感,这家伙也没有飙血。她看也没看后面的乱子,直接抽回匕首,顺势斩断敌人的腰带。
啪嗒、叮咚。
十来个坚硬的小碎块从里面掉出来,陈晓嫒没空分辨里面到底有没有通讯器,她直接一脚蹬过去,想要抢夺敌人抓在手里的炸。药包。
咚!
她的身体在飞扑的过程中被重重打了一拳,顿时涌起一股剧痛。
不过陈晓嫒的行动没有半分迟缓:肋骨断了最多死我一个,炸。药包要是在这里爆。炸,整栋楼的人都得炸上天!
“晓嫒——让开!!”
林琅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陈晓嫒毫不犹豫地松开手往旁边扑去。
噗噗!
两声沉闷的叩击声接连响起,一发像是子。弹打在水泥袋上,另一发则要清脆一些。
打中了吗?
她连忙回头,只见林琅从铁门背后冲了出来,可惜还没跑两步就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啪叽!
林琅重重地摔在地上,鼻梁着地。
那些一直站在敌人后面一动不动的同学们终于动了起来。他们拔出武器朝林琅一股脑地冲了过去。
幸好门后伸出一双结实的手臂。
狼叔握住林琅的小腿往后一拽,随后就是咚咚咚咚的下楼声,几乎所有的同学都被他们引进了楼道。
呼~陈晓嫒咬紧牙关,虽然搞不清楚状况,至少不会误伤同学们了。
她拎着匕首再一次冲过去,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啪沙。
陈晓嫒一脚蹬住地面准备起跳,忽然看到对方做了一个很多余的动作:它把手按在脸上,用力掀开面具——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
这张脸没有任何特征,也看不出任何性别倾向。
它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摘面具?我又不认识这张脸……陈晓嫒心里充满疑惑,脚上的速度却一点不慢。
她借助冲力将匕首推向斜上方,瞄准了敌人的脖颈和咽喉。
“陈晓嫒,你中计了。”
绝望不闪不避,只是从举起一只打火机咔嚓点燃,让火舌舔舐炸。药包上的引线。
“我根本不怕死,因为……”
它嘴角咧开夸张的笑容,身后的热气球冉冉升起。热气球的吊篮里隐约可以看到一个身材矮小的女童在拼命挣扎,似乎在撕咬一具人形。
“你眼前的我根本不是我,我只需要你——去死。”
【“你眼前的东西根本不是我的本体,我只需要你——去死。”】
第276章 烟花盛放
“晓彤——!!”陈晓嫒眼里没有绝望,只有晓彤挣扎的身影。她猛地推开挡在中间的家伙,踏着天台边缘朝热气球飞奔过去。
吊篮中的女童在她眼里越来越近,陈晓彤正压着另一个戴着面具的可疑人拼命厮打,脸上到处都是鲜血。
咚咚咚。
陈晓嫒的心跳快到极致,哪怕没有任何灵感的普通人也能看到她周围的空间发生了实质性的扭曲,将一部分光影搅成碎片。
绝望看着这一幕松了松手指,散去差点具现完成的刀具。它迈开脚步径直朝着陈晓嫒冲撞过去。
嘭!
强烈的扭曲顺着碰撞的点位快速侵染。
绝望能感受到这具身体在往人类的方向不断滑落。好在这不是祂的本体,不然刚刚那一下就能永久剥夺祂碰触权能的资格。
啪沙。
绝望耗尽最后一点点能量操纵这具人偶,用力将炸。药包向陈晓嫒抛投过去。
滋啦,滋啦啦。
祂用能量流模拟出人类印象中火焰燃烧的声音。
陈晓嫒捂着脑袋恢复了一点点理智,总算注意到快要燃尽的引。线。
“不——”她哀嚎着迈开脚步飞扑过去,脑海中闪过无数块破碎的记忆。
烟火、晓彤,还有同学们……我必须、我必须阻止这一切!
人偶的笑容越来越大,祂在陈晓嫒的绝望中看到了自己登顶的希望:一切都在按照我的剧本运转。
善良的少女将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炸。药,她一定知晓并认可这次死亡。
人类是何其不理智的生物。茫然无知的少女并不知道这不是一次单纯的,用自己交换更多生命的交易。
她将在主动的奉献中被仪式吞噬,和深渊同化。而我——我将吸收她的馈赠,从而触碰到通往下一层阶梯的门扉!
【陈晓嫒】
绝望深深地记住了她的名字,和她此刻分外年轻又涕泪横流的脸庞。
你会馈赠给我怎样的权能?你会使我获得完整。
为了报答你的奉献,我将在新世界——
啪嗒、啪嗒。
轻轻的、静静的脚步声悄然响起。
那个人没有奔跑,因为她本来就在附近,仅仅需要一个站立和转身的动作。
是谁?!
绝望的本体正和陈晓彤缠斗,而祂另一份精力又完全牵绊在陈晓嫒身上。直到那个身影遮挡住视线,祂才发现自己塑造的人偶填充进了更真实的存在。
郑秀丽顶着僵硬的关节一点点站起。
到底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间。新生之蛇的动作很快,就像小孩子做游戏一样推了她一把,让灵魂砰地一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也许过了很久很久。
这只人偶太空了,她有伪造的灵魂,有精神体,也有一具更加完美,没受过任何伤害的身体。
可她没有记忆。
郑秀丽在融入的一瞬间为人偶注入了大量记忆。
绝望精巧地增幅了记忆交互时的痛苦,这是祂为自己的造物拉的偏架。
在祂的算计中,当祂登临神位以后,平行世界终将接入真实世界。这些人偶是祂第一批精巧的造物,当然应该与祂一起进入新世界。
祂知道人类有多么脆弱,是一种多么喜欢逃避的生物。
当痛苦被放大到100倍时,人类不会想要面对,而是本能地选择逃避。
高尚的理想,诚挚的梦想?别开玩笑了,人类不都是为了自己的幸福才选择行动的生物吗?
所谓幸福就是舒适而不痛苦,祂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聆听过人类太多的祈求,所有的祈求都可以汇聚成一句话——神啊,我只想快乐,不想痛苦。
绝望是一种长久的痛苦,在彻底麻木之前,任谁都想逃避它。
任何人——也许除了被现实蒙蔽的陈晓嫒,绝望所接触过的任何人都绝无直面痛苦的想法。
人类的灵魂会在沸腾的绝望中溶蚀,为祂酿造出新世界的美酒。
“郑秀丽。”
“秀丽。”
“宝贝。”
残留的声音还在呼唤她的朋友、他的亲人、她的孩子。这些或痛苦、或思念、或温柔的声音中也夹杂了那位少女恬静的呼唤。
陈晓嫒?不,我不光光是为你而来。
人类会主动避开痛苦,郑秀丽没有听到绝望的低语,但她也真真切切的了解这一点。
可是我为什么要选择麻木和绝望呢?
在那茫茫的沙漠里,分明就有一泓清泉啊。
她面前出现了少女的身影,陈晓嫒正朝她奔来,泪水与汗珠混在一起,闪烁着动人的光辉。
她张开双臂却没有拥抱,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推了出去。
抱歉,我没空和你聊天了。
“我们算是朋友吧?”……这句话不问也好。
郑秀丽看着陈晓嫒坠向虚空的身影洒然一笑,周围的能量咆哮着勾勒出一道道光影守护它们的主人。
一辆血红的列车踏着苍白的气浪从远处破空而来。
【“愚蠢的人类。”】
绝望的声音充满了阴沉的意味,祂在郑秀丽面前不断扭曲变形。
【“这只是我区区一个投影,但给你和所有你在乎的人带来绝望还是轻而易举。”】
绝望很好奇,这个人类难道不知道当她把陈晓嫒推向远处,祂所受到的干扰也会减弱吗?
就算我暂时杀不了陈晓嫒,也可以折磨留在仪式里的人。
一千年,一万年,对“神明”来说,给人类模拟出时间尺度上的错觉并不困难。
“哈哈哈,你说得对,说得对啊。”
随着归零的影响范围快速变动,郑秀丽没有任何废话,她直接从怀里掏出一顶银白色的简易王冠,轻松地戴在自己头上。
那是——绝望的瞳孔与记忆一同收缩:这个人类在推陈晓嫒的时候拿走了她头顶的王冠!
她想利用女王的身份豁免、不对,陈晓嫒扮演的是公主。
而且在陈晓嫒离场以后,这部演出到最后一幕的戏剧应该算作落幕,光辉的规则权能已经开始失效了。
虽然绝望很好奇具体会发生什么,但祂还是毫不犹豫地卷起滔天光焰,要将这个人类飞速毁灭。
这次权能仪式的变数多得祂眼花缭乱,祂终于不敢再轻视人类的奇思妙想和诡异行动力。
【也许这种生命体也有可贵的一面,我无需在新世界用新生命将它们全部取代,可以留下一部分有趣的样本。】
光焰瞬间包裹住郑秀丽的双腿,灼烧着她的皮肤。
可这个戴着王冠的人类却露。出扭曲的笑容:她还在笑,笑是人类充满希望的举动,所以她的希望到底是什么?陈晓嫒已经离开了啊。
王冠在魔焰中熠熠生辉。
绝望的投影再度变形,让身体像薄膜般舒展,祂隔着激荡的能量流捕捉到陈晓嫒的视线。
她已经被0号使徒接住,可双眼还直直地看着天空,穿透琐碎的物质看向仪式本身。
【陈晓嫒在见证这一切】
一道灵光如雷霆般劈向心田。
祂懂了,这顶王冠不再是戏剧中角色的象征,而是——仪式生成的全新权能的象征!
权能雏形顷刻诞生,它大量吸取着周围的能量,连裂隙口附近也暂时处于真空状态。
金光璀璨的王冠融合了毒素碎片和数不清的能量,在陈晓嫒、光辉、绝望的注视下凝聚出全新的权能。
“这不可能——”地上的面具寸寸碎裂。绝望的投影在炽烈的光芒下大声呐喊:“人类脆弱的身体不可能承载权能!”
陈晓嫒只是特例中的特例!
新任的权能持有者逐渐睁开眼睛,她完全能透过波动感受到绝望心底的疑惑与暴怒。
她与祂在短暂的时间内处于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平面。
郑秀丽的声音同样在绝望心中激荡而起【“是啊,你说得对,我不可能成功融合权能。”】
她的身体并没有在获得权能的那一刻同样得到跃升,皮肤、血肉乃至更深层次的精神表面出现一道道裂痕。
晶芒般的缝隙中流光闪烁,超量的能量即将击碎它脆弱的载体。
人类的身体实在太孱弱了,和天生就是纯能量的深渊生物截然不同。而郑秀丽的人生经历也不曾有哪一个瞬间触碰到任何一种权能。
【“这是用陈晓嫒一刹那的触动借来的力量,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体会。”】
郑秀丽的声音激怒了绝望,祂大声质问【“你根本无法领悟任何权能!”】
【“那是当然的,我知道我从来不是天才。”】
她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的空洞。从失去一切的那一天起,名为郑秀丽的孩子似乎再也无法闪耀自己的光辉,只能倒映出别人闪闪发光的身影。
人类少女在火光中行走,每一步都扑簌簌掉下闪烁的碎片与粉尘。
她的身体像琉璃一样点点碎裂,但更加强大的能量开始在她的双手与心脏间汇聚。
【“你知道吗?某些幸运的人类也会和异常一样拥有与生俱来的才能。”】
她的声音在笑【“异常能够领悟的权能应该也和天赋有关吧。而我的天赋是——”】
郑秀丽在行走间抓住了绝望的手腕,短暂人生中的所有痛苦全然在此刻具现。
她释然地欢笑着:真好啊,我全部的痛苦、憎恨、不甘,还有……
陈晓嫒的笑靥一闪而过,随后是那位拥抱过她的模糊身影,还有那位高大人影背后一位位或严肃或温柔或面无表情的人。
妈妈,我遇到了一个很特殊的女孩。
她很好,笑起来很恬静。她好像从来不会忧惧,永远充满希望,不论在什么样的境遇里都能笑着为大家鼓劲。
我好像……没能成为她很好的朋友。
不过没关系。
我一直——一直有很多、很多、很多的同伴!
郑秀丽拥抱了她的绝望。
她全新的权能跟随一根根无处不在的金色丝线缠绕上绝望在学校范围内埋下的一枚枚棋子,还有让她十分恶心的镜像人偶。
居然想用仿造品代替我宝贵的同伴?不可饶恕。
她在瞬息间锁定了所有的所有,金色的包围螺旋铺展,只剩下一枚本体慌忙逃窜。
郑秀丽低下头,在绝望耳边轻声低语。
【“爆。炸。”】
轰隆,轰隆轰隆。
雷声仿佛从悠远的天际响起,让人想起亘古流传的鼓声,一直到身披兽皮的原始人抬起石斧用力敲击遮天蔽日的巨树。
嘭!
树皮在她充满希望的注视下寸寸粉碎。
火焰,辉光,如蝴蝶般上下飞舞的声波。
无尽的光芒从她的心脏与掌心中勃然迸发,飞向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
好暖啊……
这一次郑秀丽没有闭上双眼,铺天盖地的光芒化作一枚熔融的白金太阳,带走了她眼角的最后一丝冰凉。
第277章 离歌
到底发生了什么?郑秀丽……
陈晓嫒的大脑一片空白,她茫然的向天空伸出左手,右手还紧握着匕首。
一幅幅破碎的画面在脑内回放。我刚刚朝点燃的炸。药包扑了过去,然后、然后郑秀丽……郑秀丽推开了我。
她心中根本没有什么献不献身的想法,只是想着【绝对不能让炸。药包引燃其它炸。药】。
因为妹妹、同学、还有塔中的很多很多人还在这里。
郑秀丽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疑问刚一浮现就被她捏得粉碎:还能是为什么?她和我拥有完全相同的理由啊。
同学们只是被坏人胁迫了而已,她们——
一幕又一幕图景在脑内闪回,这半年以来的散碎记忆有很多,却无法覆盖轻快又漫长的十数年时光。
从小到大有太多太多人向她、向周围的人展示过善意。
【“孩子,你这么小就出来郊游了?来,坐得离婶婶近一点。”】
【“包是你掉的吧。不是吗?不是就好,一整包的饼干谁掉的啊。哎,头疼。”】
【“谢谢谢谢,谢谢你送我家孩子去医院,小小心意……不收?怎么、快快快收下。”】
【“晚上别往郊外跑。来,我送你回家。”】
记忆的碎片中夹杂着大量年轻的脸庞,有喜悦、有忧伤、有担心,还有感动和赞叹。
高中同学的头像在记忆中慢慢染成灰色,陈晓嫒在半空中握紧拳头:你们——你们这群坏人到底还想夺走我多少朋友?!
郑秀丽——
她在坠落的瞬间不可抑制地回想起和郑秀丽的过往。
【“你的来头怎么样?有价值的话,我不介意多交一个朋友。”】
【“我看你人不错,要不要一起?”】
一开始总觉得她是个很傲慢的人,毕竟是能考上桃李大学的天才,骄傲点也很正常。食堂的意外更是加深了这种印象。
可时间会改变偏见。
陈晓嫒早就发现虽然她脾气火爆,偶尔会和校外人士动手,但实在是个很讲义气的人。
我其实很羡慕你啊,郑秀丽。
头脑又好,体能又好,和同学们的关系又亲近,每次实践课都很活跃,站在队员们中间总是闪闪发光的。
我问过你为什么每次都跑在最前面,你说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大家,防止发生意外。
像你这样充满正义感又喜欢保护别人的人,如果考个警校的硕士,毕业以后一定能成为优秀的警。察吧。
【那是你,本应拥有的未来。】
陈晓嫒的思绪如流星闪烁,体感的时间却变得漫长而悠远。
她还在坠落,坠落到天台的平面之下其实就看不清上面的状况了。
郑秀丽……她用身体盖住了炸。药包,但是周围全都是纸箱,真的不要紧吗?
她看着天台的边缘,一股莫名的恐惧从心底油然而生。她们当时的位置距离其它炸。药太近了,万一在爆炸的时候波及到旁边,炸药还是会被引。燃!
发丝在空中狂舞,陈晓嫒的思绪被拉成一条直线,像绷紧的琴弦。
不,我不信,我才不相信你的付出会白费!
她脑海中的郑秀丽像默片一样一帧帧放映,停留在某个平凡的黄昏。晚霞与晚霞重叠在一起,将她拖入破碎的记忆。
两位少女一边搬运沉重的纸箱一边聊天。
你说你要在塔顶放烟火,而我和你不算熟悉,所以有一句调侃没有说出口。
【“我们搬了这么多箱,那天晚上要是提前点燃,大家会不会把烟花当成流星雨啊?”】
会吗?不会吗?
一枚硬币在意识中旋转。
箱子里是炸。药还是烟花?
我不知道。
但我愿意相信——相信学校的安保不会让这么大批量的炸。药在短短一天不到的时间全部置换。
【他们做不到!】
她如此确信,模糊的记忆也逐渐变得清晰,给出了明确的证据:那些箱子的包装很完整,根本没有开封。
所有的箱子都有学校的徽章,除非这个人提前准备好大量一模一样的箱子悄悄储存在其它地方,不然……
没有不然,它没有手段替换那么多,应该只能随机替换掉其中一两箱,把我炸死就差不多了。
【附近的箱子里百分之百就是烟花!】
“百分之百……”郑秀丽,你的付出——一定会把安全的概率提升到百分之百!
陈晓嫒决绝地张开嘴,任由狂风顺着齿缝拼命流窜。
嘭!
一声沉闷的声音轰然炸响。
陈晓嫒在坠落中看不到任何身影,却好像看见了血色的粉尘飘扬在风中。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旁边的纸箱还是被引。燃了……!
心脏在刹那间失衡,嘭——嘭!清脆的爆。裂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轰!轰隆隆!
一只只光球拖着尾焰向云层摇曳,它们的轨迹有直有弯,争先恐后忽上忽下地飞向浅红色的天空。
轰!轰!隆!
嘭——
金色、白色、粉色、绿色、蓝色、红色……
多彩的线条交织在一起,在晚霞将尽的调色盘中打翻五光十色的颜料,须臾间点亮了整片天空。
盛大的金色烟花为天幕倾垂珠帘,一颗颗光点从天陨落仿佛悼念的泪滴,重叠的光芒犹如落花包裹其中,时不时散出浅粉色的花瓣。
一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陈晓嫒咬着嘴唇凝望无穷无尽的天穹。
啪沙。
后背好像撞到了藤条编织的筐子,随即有谁环住了她的肩膀,让她的上半。身一头栽进柔软的怀抱里。
“晓嫒,我接住你了。”
零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她的双臂同时用力,将露在筐子外面的半个身体直接拽入吊篮。
陈晓嫒怔愣了几秒,那颗泪珠顺着脸颊簌簌落下。
原来是这样啊,郑秀丽会把我推向楼外,肯定是看到了贴在边上的热气球……
她浑身都在发冷、发抖,但下一秒就握紧拳头将指甲用力刺入掌心。强烈的疼痛和飙升的肾上腺激素控制了身体,让她的思维勉强能够转弯。
陈晓嫒半跪在吊篮里,脸上扭曲的表情仿若鬼神。
她咬牙切齿地说:“加速!另一个气球、追、追上晓彤!”
零似乎迟疑了两秒,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好,让我看看要怎么操纵。”
她刚一起身,一阵风扑面而来。
呼呼——它似乎读得懂晓嫒的思绪,真的将热气球往另一只热气球的方向吹去。
太好了!陈晓嫒连忙拽着零的手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跑到篮筐边往外看。
现在两只热气球的距离稍微拉近了一点,她能看到篮筐里除了晓彤和可疑人,还有一个郑璐。
不过郑璐躺在一边一动不动,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嗖——破空声骤然响起。
一颗子弹从上方飞过,热气球顿时一晃。
什么?难道气球被击穿了?!
陈晓嫒瞬间失去平衡,她在倾斜中仰起头看向远方,朝着妹妹消失的方向大声呼喊:“晓彤——”
……
滋啦,滋啦滋啦。
一块块屏幕泛起电波状的雪花,又在数秒后恢复正常。
巨大的吸力将裂隙周围的能量席卷一空,分析员的屏幕上亮起三组图像用于对比。
这次权能生成时的影响范围极小,而且权能雏形在数次呼吸间直接散去能量又重新回归到多重权能仪式的循环内。
跃升失败了。
大家遗憾地叹息,时不时有人眼中闪过泪光。
陈晓嫒是特例,她的归零生而有异。
郑秀丽是已知范围内第一个向权能发起冲击的普通人。
【光辉:她成功的把异能力提升到了权能等级,并维持了三秒钟。】
她成功了,也失败了。
她的成功和失败证明了同一点:人类可以获取权能,但身体过于孱弱,无法长久持有。
如果教会有近乎无限的资源和时间,如果权能与陈晓嫒都诞生于科技时代——也许人类还能继续研究权能,迎来集体分享权能或人人拥有一个弱化版本的权能的那一天。
可惜没有这种前提,他们只能为牺牲的勇者默哀,默哀也仅仅停留在心中,无法占据哪怕一分钟的工作时间。
有人后知后觉地问:“郑秀丽不是主教,但她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能否破格进入存在者序列?”
刚刚各个节点都有反馈,权能级别的爆。炸并没有毁灭末日钟塔或者炸散某种实际的存在。
郑秀丽在光辉的引导下锁定了绝望营造的平行世界,将里面的暗子和陷阱一一爆。破。
如果没有她的付出,天晓得会有什么东西被带进现实世界。
这种侵蚀说不定还是潜移默化的,在他们意识到之前,周围的人就被不声不响的替换成了假人。
到时候别说拯救人类,人类还是不是人类都要打个问号。
在处理完一部分讯息后,有人询问观察员:“人类灵魂战线那边怎么说?”
乱神教派的动向倒是清楚,大部分成员已被仪式中的异常和校工、学员们排除。但人类灵魂战线的人并没有被异常针对,主要受到打击的只有组装机器的那波人。
“他们的主要对接人还没有回复消息。”观察员在电脑上咔咔打字。
“另外有一个地方需要注意。A班有一位叫【林琅】的学生和人类灵魂战线的干部-她的父亲一起追着陈晓嫒离开了学院,离开前没有报备。”
这样的行为可以视为叛逃,不过大家脸上都没有愤怒或者意外的表情。
不论这位名叫林琅的学生做出了怎样的选择,光辉教会这边都会有对应的措施。
当然因为时间和资源都很紧迫,她这个级别的“叛逃”并不重要。只要她没有带走什么特殊的奇物或者文件,教会大概率会搁置这件事。
“好,仪式也应该快要终止。”一位观察员笑着调整视角,嗓音悄然消失。
哗啦啦,一页页纸张洒在地上无人顾及。
所有人几乎同时站起身,看向屏幕中无垠的天空。
流星雨——要来了。
第278章 延伸的轨道
天光乍亮,宛如一道道闪电划破长夜。
可当眼睛适应变幻的辉光,就会发现白夜中的闪电全都是连续的线条。里面有金色,但更多的是烧至炽热的亮白。
绝望仓惶逃跑,陈晓嫒选择离开,新生权能已然粉碎,但多重权能仪式并未停止。
三层重叠在一起的仪式阵在未知效果的影响下产生了奇异的扭曲,缓缓嵌套在一起。
它们时而上浮,时而下沉,似重叠更似重影。
权能诞生的刹那会抽空附近的能量,可现在所有探测用的仪器全部失灵,所有的指针都指向最大值。
仪式场中的能量在转瞬间暴增,不,还不只是仪式场,任何人类能够探索到的地方,能量都在暴增。
众人看着琉璃外壳中坚定不移锁定最大值的银色指针悚然而惊:到底是哪里来的能量?
星核内部当然充满了能量,里面的供给对人类或者深渊生物来说大约是【无限】的。
可就算是巨兽等级的深渊生物或者专门用于抽取能量的仪式阵也无法提供那么稳定的链接。
如果说普通仪式和深渊生物是用吸管吸水,权能仪式是用管道抽水,现在的吸取效率则是一道难以探测的龙卷,在人类察觉之前已经让能量重归水位甚至漫出。
他们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流星!!”之前呼喊流星雨的人再一次大声叫喊。
嗡,嗡嗡嗡。
能量警报已经手动关闭,监控中心响起的噪音完全是奇物设备能量过载的自然反应。
流星雨要来了?预言中的末日流星!
观察员们面沉似水,有人抬起奇物望远镜极目远眺,有人推了推眼镜,镜片与虹膜同步闪过奇异的光辉。
鲜红如血的云霞彷如一层进了水的薄纸巾,在湿润的渐变中露。出琉璃般的穹顶。
黑色与灰色被极昼的光柱驱散,一丛又一丛幽幽的火焰灼烧着天幕。
“知道了,我知道了!”一位观察员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声:“仪式没有结束,因为、因为——”他的声音掐在喉咙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个仪式不再*是教会对自然仪轨的粗略模仿,绝望不愧是潜藏到如今才露。出峥嵘的深渊生物。
难怪祂敢算计以二对三,一个一个吃掉所有的权能持有者。
原本所有人都在计算祂能不能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取胜,忽略了仪式周围的能量浓度。
这里可是地表啊。
生物的每次跃升都需要消耗大量能源,这些能源不可能凭空产生。
虽然人类不知道诡异遵循何种定理,但不管是从质量守恒考量还是参考化学反应,如果没有提供充足能量的反应物,这种接二连三的跃升多半会直接失败或者留下极大的瑕疵。
所以祂才会使用吸力更强的多重权能仪式,这并不是为了加快抽取深渊能量的速度,而是为了——吸引流星。
如果祂的谋算成功,至少能量的问题无须担心:天外之物将会提供给祂充足的能量,硬生生砸出一个开阔的天地,直抵无尽天穹的未来。
叮——
天空亮起一枚白色星芒,它闪烁两下,随后拖着尾巴缓缓坠落。
流星的轨迹是一轮完美的圆弧,仿佛是谁站在天空城中抛下花球宣布宴会开始。
嗡嗡。
监控中心内部再次响起能量攀升的噪音,哪怕仪器已经失灵,大家也能想象水从水杯里满溢而出的动态。
“不行,这次的流星太多了!绝对是灭世级别的危机!”
一位专家站在电脑前拼命打字:【我们应该启动对应的拦截计划,比如启动科技时代残留的天基武器,代号……申请以下奇物……】
他的建议孤零零地挂在屏幕上,之前沉默许久的存在者序列立刻给出了反对的意见。
【J:驳回。】
【J:现存弹药储备不足,即使完全驱动环之盾也最多拦截三十颗流星。】
这样的防御力度在平时绰绰有余,光辉教会布设的防御系统是专门用来保护教会重要据点的。在极端的情况下也能为内部人员争取到足够的撤离时间。
这套设备最致命的缺点是贵,它们都是科技时代的遗物,连填充的弹药都是用一枚少一枚。
周围的仪器电流翻涌,到处都是咔嚓咔嚓龟裂的噪音。
大片大片的屏幕播放着幻彩交织的天幕——几颗?十几颗?点点滴滴的繁星如神女捧起一泓泉水洒向大地,根本看不分明。
能否计算轨道,轰。炸掉最危险的几颗?
这样的问题问都无需问,谁能在激荡的洪流中准确地捞出几颗特殊的砂砾呢。
呜——悠扬的汽笛声穿透空间,搅乱了大家纷乱的思绪。
屏幕捕捉到异常列车的身影,准确来说是重影。
这辆列车粗看上去依然是过去血肉交织的模样,人手和人脚在光影中交错翻涌,编织出诡异非常的轨道。
然而它此刻却大大咧咧地展示出关键处的异变,就像一只黑猫故意把白肚皮翻给你看。
它每一次跳跃空间时都会有一个很明显的闪烁,而车厢会在闪烁的瞬间虚化,露。出里面平平无奇的汽车。
它看外形只是一辆普通的白色面包车,可谁也不敢小看这辆面包车。
即使末日流星雨和暴走的多重仪式阵都非常吸睛,任然有一部分观察员在兢兢业业地回看陈晓嫒之前的经历。
这位少女的踪迹相对来说比较容易追踪,至少在学院范围内不用担心。
陈晓嫒不会使用任何异常手段遮掩自己,而且光辉在更早之前就在她身上埋下了一枚神之眼,她们同为权能级别,监视起来很方便。
【光辉:请各位注意,如果陈晓嫒离我太远,我将无法做到实时监测。】
【C:可以延时监测吗?大概延迟多久。】
【光辉:可以,延迟大概在一个小时以内。我能传输部分静态图片并复述部分对话,具体质量难以保证。】
观察员们记下光辉的回复,继续观看回放。
陈晓嫒从高塔坠下,然后被零号使徒稳稳接住。期间有乱神教派的人出手,使用特殊子弹打坏了绝望具现出的热气球。
这个过程应该是绝望引导的,祂不会让陈晓嫒掌控一种有可能追上祂的交通工具。
接下来郑秀丽短暂地拥抱权能,引爆了绝望创造的平行世界,协同陈晓彤重创绝望。而陈晓嫒与使徒一起坠落,被赶来的异常列车接到车上。
从前站在车头的苍白巨人转变为一位貌似人类的女性。她应该就是之前在仪式中目击到的名为岚的存在。
岚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而陈晓嫒和零号使徒坐在后座。
回放就此结束,大家集中精力观察屏幕上驶过的异常-列车。
难道它变弱了吗?
许多人产生了些许疑惑,毕竟面包车与它原本血肉列车的形态比起来实在是普通又弱小。
【列车在跃升。】
看到专家组给出的结论,一位观察员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当他的视线移动到屏幕上时,又不得不承认专家的推测有道理。
因为澎湃的力量正击打着列车的各个角落,能量没有凭空消失,而是转移向列车本身。
列车正在主动吞噬能量。
不,不仅仅是主动吞噬,一股无形的巨力在仪式阵的牵引下像铁匠挥舞铁锤般砰砰敲打,将大量能源熔铸到列车内部。
难怪异常-列车多次和岚一起出现,隐约在帮助陈晓嫒,它一定在这个过程中获得了诸多好处。
大家看得嘴唇发麻:最开始还有人想将归零命名为神圣镇压或者异常无效化呢,差点产生谬误。
陈晓嫒的归零对异常来说恐怕远远不止压制和剥离的作用。
嘭,嘭嘭。
列车在空间中跃动,它周围产生了许多凹凸不平的扭曲,又在下一次跳跃后恢复正常。
“流星雨——”陨石在众人的喟叹间落向地面。
就算归零再强也不可能吞噬所有的流星吧。
他们睁大眼睛屏住呼吸:光辉教会在过去的历史中不止一次追踪过流星的轨迹和流星坠落后的下落。
陨石在太空中闪烁着各色光芒,等坠入大气层后大部分陨石会裂解燃烧,也有一小部分会维持稳固的状态。
一些陨石会直接砸进深渊,连一片碎片都挖不到。
另一些则会留在地表。它们可以被人类捡拾,也可能会化作奇特的异常,为附近的人类带来诸多危险。
在他们之前的计算里,这场盛大的流星雨完全达到灭世级别。哪怕多数流星都被深渊吞噬,它们造成的轰击也能毁灭人类最后的希望。
归零能够挡住多少?他们最乐观的预测就是陈晓嫒的能力能使流星转向,轰到她看不见的位置,至少在联合都市周围留出一片安全区。
可这样的安全只是暂时的,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流星雨轰击全球一定会带来许多不可逆的伤害。
“轨、流星的轨道变化了!”观察组的惊呼此起彼伏,一张图表很快共享到了每个人的屏幕上。
一道道金色轨迹从天而降,向着联合都市——不,向着陈晓嫒的位置变道飞来。
“到底在搞什么啊?!绝望在召唤流星砸死陈晓嫒吗?!”一位热血上头的观察员捂住了脑袋:归零再强也不可能瞬间消耗掉那么多能量。哪怕它位格再高,逸散出的能量波也会撕碎周围的空间!
最先陨落的流星已然到达地表,它们在龙卷风般的漩涡裹挟下向列车追去,仿佛一只只充满热情的蝴蝶扑向黑暗中唯一的灯火。
咚!轰轰——
一颗,撒作星屑。
两颗,散为尘埃。
三颗,明灭交融。
流星接连不断地轰击着列车与轨道,它在无尽的击打中淬炼成愈发“正常”的白色面包车,人们还能看见副驾驶位置上戴着墨镜的黑发女郎。
她——也许也看到了他们,所以挪开帽沿竖起手指,朝屏幕的方向比了一个挑衅的动作。
陈晓嫒坐在后排,她一只手贴在车窗上,另一只手被零环在怀里,双眼发胀发红。
轰隆!
面包车沿着天空的轨道一冲而下,重重地砸在地面上。一条平整的水泥路顺着它的车辙不断延伸。
屏幕背后听不见轰鸣的引擎,却能看见那一颗颗坠落的流星与汽车的轨迹相融,彷如零落成泥的落花。
汽车载着陈晓嫒驶向远方,两侧的行道树乃至于地平线附近的小楼房拔地而起,潜藏的异常化作鸟雀、花卉与行人,在白光中不断生成变化。
那是陈晓嫒眼中的世界,它——由虚幻来到了人间。
第279章 新世界序曲
列车驶过荒野,陈晓嫒一直在流泪,她抱着纸巾贴着眼睛擦来擦去,揉得眼眶发红。
不行,不能再哭了,要是瞎掉就找不到晓彤了。她脑海里翻来覆去全是悲伤的画面,想得心脏砰砰直跳:不,不能晕过去,至少、必须先找到晓彤!
陈晓嫒主动放大这片思绪,一刻都不敢细想郑秀丽的死亡。
她命令自己的身体尽快适应下来,一定要在找到晓彤之前维持正常的机能。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车子开得太快,从窗缝里涌过来的风擦干了眼泪。她憋不住的哭声终于停止,只剩下身体还在反射性地抽搐。
零的手一直放在晓嫒背后,时而拍打时而顺抚。
她看着恋人憋着气痛苦的脸,肤色愈发苍白。等晓嫒的脸色恢复一点才小心翼翼地问:“要喝点水吗?”
“好,稍等一下。”陈晓嫒吸着鼻子答应。她将手贴到车窗上,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向夜色下的联合都市。
我们应该已经开出市郊了吧?
刚刚那段路很颠簸,似乎有个巨大的上坡和下坡。印象中这辆白色的面包车还像电影中的跑车一样从一截断裂的路面中飞驰越过……应该只是我思维太混乱产生的错觉。
陈晓嫒睁大双眼,城市的灯火在她眼中逐渐远去,最近的路灯也被她们甩在身后。
终于离开学校了。
一股奇异的释然和浓重的遗憾搅和在一起,比没加糖的咖啡还要苦涩。
这一天的到来和想象中的毕业日差距太大了。
没有鲜花,没有学士服,没有叽叽喳喳的舍友们,没有面带笑容的母亲和管家……
她晃了晃脑袋,强行把这些思绪晃出去:不,别想这些。至少我还有零和岚姐陪着,接下来我还要找到小彤,还有——
陈晓彤朦胧的眼神忽然犀利起来。她看到一辆紫色的跑车穿过密林般的一根根路灯,哪怕脱离灯光的范围也能依稀看见车身喷涂的深紫色火焰。
一天到晚开这个颜色的超跑的人只有某位辛娜雅了。这家伙用的是什么反射月光的高科技涂料吗?
呵,我还想让车子追上那只飞没了影的热气球呢,可没空停车陪你玩什么二人转!
一股无名火烧掉了心头的愁苦与担忧,陈晓嫒撑着窗子站起来,咬牙切齿地对司机说:“麻烦开快一点,后面有个鬼在追、诶诶诶。”
滋啦啦——
车胎忽然爆发出刺耳的刹车音,面包车擦着水泥地斜飞出去,连带她的身体也失去平衡,倏忽间被零拥住,差点摔到地上。
嘭!
车头重重地撞上树干,左边的车灯咔啪一声碎成渣渣。
好在面包车的车头够硬,气囊在前面的零件飞出去后迅速打开,很快就充满了前排。
噼啪。
零和岚先后砸开车门,她们一边一个拽着陈晓嫒和司机全部钻了出去。
“怎么回事?是、是辛娜雅搞的鬼吗?”陈晓嫒晕晕地牵着岚的手。
跑车距离这里还有很长一段路,难道那家伙的副驾驶上坐着一位狙。击手,能在高速行驶的跑车上射穿我们的车胎?!
她七荤八素地晃下车,刚想弯腰查看车轮就看到那辆紫色的超跑像幽灵一样闪着幽幽的鬼火飞驰而来。
神、神金!
陈晓嫒有点害怕地握紧了零的手,又下下意识地去看岚姐。岚姐无所谓地耸耸肩,然而司机却痛苦地捂着肚子半跪在她脚边,身体不断颤抖。
怎么回事?难道列车先生中枪了?到底是什么时候中的……
陈晓嫒想象了一下,戴着面具的司机连忙颤抖着抬起手,背对着她晃了晃,好像在竭力解释“不是,你别瞎想。”
“嘶——”岚从怀里抽出一根烟,看了一眼晓嫒又直接扔到地上踩了一脚。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别担心,这家伙吃太撑了,再这么开下去肚子都要爆。炸。”
吃撑了?
陈晓嫒脑子里闪过奇怪的画面:列车先生等在外面等了半天,干脆跑到学校周边的饭店大吃大嚼,吃自助餐吃到撑……也对,正好是晚饭时间,他刚刚吃过晚饭就被拽来开车了吧。
她悄悄探到前面看了一眼:印象中瘦瘦高高的司机现在腹部隆起了好大一块,感觉像是刚刚录完吃播的大胃王,看上去有点恐怖。
一股歉疚油然而生:列车先生本来不用开这么快的,都是我要去追热气球。其实热气球已经飘得看不见了,我还催着他开快点,想着一直往那个方向开说不定能追到。
“您快去旁边休息休息,试试看能不能吐出来?万一吃坏胃就不好了。”陈晓嫒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想去搀扶一下。
结果列车直接抬手拒绝,他另一只手捂着肚子坚定地说:“不,今天吃下去的东西,我、我死也不会吐出来,还、还要继续……呕呜。”
你还怎么继续啊,再吃肚子都吃炸了!
陈晓嫒紧张地劝道:“不行,这样很伤身体的。视频上那些大胃王最后都会催吐,不然血脂高寿命都受影响。”
她看了眼已经撞坏车头的面包车,不知为何有点担心爆。炸,赶紧拽着零往后退了几步。
见列车先生还是不肯催吐,她只好说:“算了,反正我们也知道热气球的大概方向,要不先一起去趟医院?”
“不不不!”列车脸色煞白地捂着肚子往旁边挪,一边还伸手指着旁边的汽车站台说:“我消化一阵子就好。要不过几天再陪你们找人?我发誓肯定会全力帮你追踪到祂!”
休息几天……你身体这么不舒服就快点去医院啦。
陈晓嫒还想说什么,岚走过来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没事,他都多大个人了。这里有个站台哪里都能去,而且我们也有新的代步工具嘛。”
哪有?陈晓嫒眨眨眼忽然反应过来,她跟着岚一起转身,看向缓缓停下的超跑。
“陈~晓~嫒。”辛娜雅推开车门,潇洒地撩了一下额发。
哼哼哼,吃一堑长一智,她在之前的仪式失败后抓紧时间查询了网络。
所谓告白,虽然是能大幅度提高好感度的仪式,但最佳的使用时机居然是在好感度够高的时候。
这简直坑人,我好感度够高还用什么仪式啊?
虽然理解不了人类这种“找工作得先有工作经验”的奇葩要求,但辛娜雅有充足的和陈晓嫒“交往”的经验,她决定先从心为敬。
行,人类不是视觉动物么?那我就先在视觉的层面做到最好。
于是她换上了据说非常符合人类审美的礼服。虽然不明白这种无法展示身体之美的衣服为啥会受欢迎,但她毫无疑问呈现出了最强的姿态!
我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我了。
虽然告白仪式无奈破灭,但我现在有能源石作为祭品,还为了你贴心地雕琢成人类最喜欢的戒指模样。
快点拜倒在我脚下吧,陈晓嫒
魔鬼扬起自信的微笑,向着它全世界最在意的少女走去。
辛娜雅舔了舔嘴唇,将手伸向怀中的戒指盒。
呵呵,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你感动到落泪的画面了!就算不落泪,你也会像仓鼠一样开心地接过去吧?
难怪人类在网上说想养宠物,偶尔逗逗小动物还挺有趣的。
她眼中只有陈晓嫒,可走着走着忽然眼前一黑,一根金属球棍迎面砸来。辛娜雅翠绿色的瞳孔剧烈收缩,额头刚一让开腹部又狠狠吃了一拳。
什么鬼!岚你在陈晓嫒面前也用得出分。身术?!
辛娜雅定睛一看,不光岚恶狠狠地拎着球棒,还有一个总是坏事的使徒挡在陈晓嫒面前,摆出了防守反击的姿势。
可恶,怎么每次都有你们?
辛娜雅没有门神的概念,但隐约晓得她必须先干趴这两个混蛋才能把陈晓嫒牵走,麻烦得要死。
切,不就是武术么,当我学不会吗?
她眼睛盯着岚拉开架势,准备先从左路进攻,结果脚一抬就用侧脸吃了一拳。
咯、你们两个——她刚避开球棍,使徒的脚就抽冷子踹在了腰上。
什么玩意儿?
辛娜雅下意识地催动核心,想唤起魔焰把这两个不讲武德的家伙一烧了事。可核心并没有回应她的期待,只是无所谓地嗡嗡震动,下一秒又迎来了岚的球棍。
沉重的打击把“常识”砸回了魔鬼的脑袋里:可恶,陈晓嫒还在旁边看着!是归零在拉偏架。
砰、砰砰砰。
两个和她同样高挑的女性动作优雅利落地像在跳舞,她们把拳头和球棍交替打击在魔鬼身上,仿佛是两个一起打年糕庆新年的好姐妹。
嘭,嘭咚。
辛娜雅在长达半分钟的毒打里体会到了脆弱人类的宝贵经验。
第一,空手不要打持械。
第二,实力相近时不要一打二!
殴打的节奏感将她吸取超量能源产生的爆棚自信一一打掉,重新回到真实的人间。
虚幻的陈晓嫒逐渐凝实,魔鬼重新感受到了距离与——目标!
只要有你在,我就永远无法在游戏里轻松取胜……这不是很有趣吗?
辛娜雅猛然睁眼,瞳孔中闪过流光:战斗天赋让直觉与技能在锻打中不断加强。
她一开始只能被动防御,慢慢学会了用步法尽量闪开两边的协同攻击。虽然岚和零都过于强大,她不可能每一下都闪过去。
但这具属于人类的脆弱身体愈发灵活,每一点进步都显而易见。
百分百的胜利很踏实,但为了你和旗鼓相当的对手作战,真是——太有趣了!
辛娜雅情不自禁地用余光扫向她们身后的陈晓嫒,嘴角慢慢绽开灿烂的笑容。
第280章 为你奔赴
陈晓嫒呆在原地没动。
她对辛娜雅倒也没什么恶意,甚至还有一点点小尴尬:刚刚差点把司机吃坏肚子的锅盖在辛娜雅头上。
她一开始是想着及时阻止面前的斗殴,但转念一想:这很过分吗?辛娜雅都打过我不止一次耶!
就算之前是为了从金主手里拿钱,造成的伤害也是不能轻易抹除的。
既然我打不动你,让零和岚姐动手教训一顿也好。
可她忽然看到辛娜雅嘴角咧开的笑容,那抹笑意如此灿烂,完全是出于真心。
这家伙怎么回事,喜欢被打?不对,岚姐用的是金属球棍,该不会把她打傻了吧。
陈晓嫒脑子里晃过许多奇怪的画面,金发的老头老太带着“阿巴阿巴”的辛娜雅跑过来讨说法,后面还有人在拉横幅。
她咽了口口水,语气飘忽地说:“岚姐,零,你们别打了。打傻了会很麻烦的,万一有人索赔呢。”
“索赔?哈。”岚掂了掂棒球棍,潇洒地猛挥一下:“安啦,我没准备让她活着回去。先逼她开车,开到目的地就直接打死。”
“诶?等、等一下!”陈晓嫒比划了半天,结结巴巴地问:“那尸体怎么办?”
“我可以负责埋。”零垂下手,一本正经地回答。
“你们别开这种玩笑啦。”陈晓嫒有气无力地阻止,连脚都懒得挪。
【这里应该没有监控吧?】
她按捺了一下有点危险的小心思:不行,不能教唆岚姐和零做这些,杀过人底线会变低的。而且……
她看了一眼辛娜雅的超跑,又看看撞在树上车头破烂的面包车,不想放弃这个换车的大好机会。
有这辆跑车接力,我们至少可以往前追到深夜,到时候再在赶到的城镇休息,等第二天再沿着马路继续追。
即使还是追不上热气球,也能更快地赶到有人的地方,和当地人打听热气球的动向。坏人也不可能不眠不休,它总要下来吃饭睡觉的。
在陈晓嫒思考的十几秒内,三个人又扭在一起砰砰砰砰的打了好几圈。
她们出招的动作极快,谁也没有电视中武术大师你喂我一招,我喂你一招的风范。全都像是开了体力无限挂的游戏角色,舞得虎虎生风。
见陈晓嫒视线把视线转过来,她们三个的动作才慢了下来。
岚顺势用胳膊箍住辛娜雅的脖子,辛娜雅毫不客气地反拽住她另一只胳膊死命拉扯。
零距离她们稍微远一点,先把陈晓嫒挡得严严实实。
辛娜雅先停下动作,岚钳着她的脖子对陈晓嫒说:“放心,我没准备现在杀,我们还缺一个司机呢。毕竟某人最近肯定超乖~签了合同的小狗狗,对吧?”
“谁给你当司机?”辛娜雅嫌弃地拍开岚的手,不让她用爪子揉到自己的头发。
陈晓嫒走到跑车边上,弱弱地抽了一下嘴角:“我们想借用一下你的车子,可以吗?”
“可以,上车。”话音刚落,辛娜雅已经坐回了驾驶座,副驾驶的车门大大敞开。
【一定要若无其事又十分有力地表达出你对她的好感和实际帮助。】
辛娜雅单手撑着方向盘。
她遵循着网络上的建议,摆出看似风度自然实则练习了无数次的动作,感慨地说:“为了你,我连跑车都买加长款的。”
【“为了你,我总是用能量加大运载力。”】
谁叫你总是带着讨厌的人类一起上路,我必须给她们也留下足够大的后排空间。哼,正好一个岚一个使徒,你们给我乖乖坐在后排滚远点。
“哦,谢谢。”
你的声音还真平淡,不过居然对我说谢谢?这真是不错的进步。
辛娜雅的嘴角疯狂上扬,又在听到身后的动静后啪嗒一声塌了下来:等等,陈晓嫒你怎么坐到后排去了?
她猛地回过头,和陈晓嫒的眼神撞在一起。
人类少女无辜地歪歪脑袋,过了几秒才慢慢舒展嘴角,两只眼睛都红红的,好像在说“不可以吗?”
“坐稳了。”辛娜雅干巴巴地嘱咐了一句,重新挺直身板。
后排就后排吧,可以让陈晓嫒一路欣赏我潇洒的身姿。
沙沙。
魔鬼正想着美事,旁边忽然投下一片阴影。她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件事:陈晓嫒坐在我后面,那么我旁边是谁?
噔噔咚。
岚斜了她一眼,十分做作的把额头上的墨镜推回脸上,用实际行动表达出“我不想看到你”的态度。
呃,怎么是岚?算了,使徒也是一张鬼牌。车上载着这两个贵物,还不如给我换成其他人呢。
辛娜雅倒吸一口冷气,一脚踩下油门。跑车在躁动的轰鸣中穿过一排排行道树,卷起深紫色尘烟。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流星也在不断砸向地面。它们纷纷落入归零的影响范围,然后像糖球融入咖啡一般消失不见。
流星被吸引到这枚深不见底的黑洞里。
一些能量通过岚和深渊的诡异链接直接投入深渊,一些能量却像电圈一样绕着陈晓嫒和她身边的同伴无限回旋,持续滋养她们的身体。
就连躺在站台上的列车也忍不住张开嘴,一边消化不良,一边狂吃大餐:开玩笑,错过新世界诞生的大好时机,我要再等几千年吗?
晚风扑面而来,吹起陈晓嫒的发丝。她握紧零的手侧过头看向天空,在灿烂的流光中深深吸气。
夜空居然不是纯黑色,她的脸颊被过于明亮的星光与烟火点亮。学校还在燃放烟花。连商业区都被星星点点的光芒映成白夜。
看来大家在一起庆祝呢。她脸上浮起虚幻的笑容,又很快垂下嘴角。
陈晓嫒仰起脸,在她的印象中流星是无法像烟花一样点亮夜空的。
因为即使是很盛大的流星雨,在一个小时内也不会落下很多星星。而且天空太开阔了,那一点小小的星芒落在上面根本不起眼,要很仔细看才能发现。
可今天不一样,周围好像连空气中的尘埃都一并闪烁着动人的光辉。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坠落的流星不但多得像刚放学的孩童,而且每一颗都是那么明亮。
它们好像并不是拖着尾巴向很远的地方奔去,而是在朝着她迎面飞来。于是迫近的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眼,从金色点点变为大团大团的纯白。
好在被流星砸在脸上的概率还是太低了。它们果然会在亮到一定程度时疏忽熄灭,落向她看不见的远方。
“零,其实……其实我真的很想和大家一起看流星雨。”陈晓嫒沙哑着嗓子,眼角的泪珠一张嘴就落了下来。
零柔软地环住她的肩膀,让恋人躺进自己的怀抱。她轻声低语:“以后还有机会的。”
“真的还有机会吗?”可是郑秀丽已经……
陈晓嫒咬住嘴唇,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腌得眼角刺刺的疼。
“真的,我保证。”
零脑中闪过使徒集群训练协同作战时的画面,虽然她的记忆有所缺失,但这些最重要的战斗数据还是留存着的。
到时候只要抱个发光的奇物一起飞到天上就行,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说服那群人和我一起飞。
……利用共通的记忆池影响他们的情绪?
陈晓嫒实在太疲惫了,她的哭声渐渐停歇,像委屈的小猫一般从零怀里探出头,看向天空中光芒闪烁的星星。
“呜,至少、至少还有你们陪我一起……”她的声音很虚弱却仍然坚定,两人交握的手指慢慢收紧,逐渐扣在一起。
晓嫒的眼角都肿起来了,一定很疼吧。
零微微俯身吻去她微酸的泪珠,怀中的少女有一瞬凝滞,身体倏忽间动了动。
陈晓嫒擦着她的嘴唇转过脸,在短暂的分离后重新仰起头。
柔软的唇瓣轻轻相贴,力度在几秒后突然加深。
痛苦、担忧、遗憾、伤悲……纷乱又庞大的感情催促着少女张开双臂紧紧环住恋人的脖颈。她想用热情去抚慰大脑,让身体在哄劝中继续向前。
辛娜雅在听到“你们”时笑了一下想和陈晓嫒搭两句话,她一转身笑容就消失了。
“哎,你们这。”
啪!
岚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头:“不想看就别看。”
“谁想看啊?!”辛娜雅怒火中烧地回头继续开车,几乎要把方向盘搓出火来。
跑车中萌发的正面情绪催化着周围的能量。水泥路面越发平整,幻化出一整条漫长的高速公路。
岚靠着车垫慢悠悠地说:“开几个小时记得停下来找间旅馆。”
“找个屁!”辛娜雅的声音咬牙切齿。
司机强烈的负面情绪催动着跑车。车胎滋滋滋冒出白烟,随后就像幻影一般嗖嗖嗖地飚了出去。
如果这时候有交警,一定会罚它飞得太低。
……
屏幕中的跑车逐渐远去,座位上的观察员喃喃自语:“原来那个不起眼的紫色光点是魔鬼猎手。”
中间的大屏幕光芒闪烁,交织错落的流星雨组成烟花般华丽而密集的背景。除了陈晓嫒周围还有一片清晰的区域,其它地方都充斥着让人眼花缭乱的无序能量流。
【光辉:能量流紊乱,暂时与陈晓嫒失联,我会持续关注。】
光辉只是在例行汇报,观察员们并没有打扰神明的打算。
大约半小时后,存在者序列与专家组达成一致。
屏幕上闪过公告【第一,第三骑士团出动,依照指示在较远的距离下跟随陈晓嫒。】
他们没有列出具体命令,不过多半先以守护为主,至于后来会不会发生变化……谁都看得出绝望接连受到重创,已是强弩之末,要是能找机会获得这么强大的权能自然是极好的。
【参与此项行动的主教名单如下……】
档案记录员边看公告边记,上面大约有十几个名字……他记到弥洛时笔尖停顿了一下。
好像有一种奇异的……违和感。
嗯?我怎么在发呆。
记录员在几秒后晃了晃脑袋继续书写。
【弥洛】?
弥洛主教一直是使徒计划的唯一负责人,她果然会参加每个和陈晓嫒有关的任务啊。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