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构成，因果改写，铺天盖地的金色螺旋如天女逸散花海。
一座黑褐色梭形飞行器从螺旋中升起，里面满载着异噬之蛇教团曾经的重要人物，当然也包括教主之下的圣者。
异噬之蛇教团的每一位圣者都是蛇的一部分，如果仪式彻底成功也没有被吞噬，就可以视为小蛇-幼生之蛇。
然而仪式失败了。
所以不光新生的异噬之蛇与异噬之蛇本体剥离，旗下的这群人自然也算不上什么小蛇，连主教的职位都变成了浮云。
下面的活人还不知道有没有一百个呢，叫个百夫长得了。
轰轰，轰轰轰轰。
飞梭内外响彻音爆，徐蛇放下脸上的镜片，对着仪式中心长舒一口气：败了，这次真是败得彻底。
他脚边躺着蛇骨，至于蛇眼……按理说仪式没有成功，异噬之蛇没能吞噬其它小蛇，所有的小蛇都应该在幻境消散的那一刻重获自由，溜出去等待未来的机会。
但蛇眼那家伙运气委实不好，居然在仪式内与光辉教会的主教正面对决。
徐蛇拨弄着手掌上的伤口，脑子里划过一双锋利的眼睛。鎏金琥珀般的眸子犹如深渊，还有那扣动扳机的一瞬间。
真不知道那位主教到底是怎么把那样可怕的奇物带进幻境的，居然一枪就崩掉了蛇眼。
那不是普普通通的幻境击杀，而是彻底的抹杀。
要知道异噬之蛇也包含了重生相关的能力，除非被厉害的深渊生物吞噬，不然核心还是会在死后回归本体伺机重生。
可蛇眼彻底没了，哪怕异噬之蛇恢复巅峰状态，也只能再吞一个新人孵化新蛇眼，原本的那个连碎片都找不到了。
“呼……”
他一边平息心跳，一边慢慢靠到蛇骨背上。
呵，我还想着渔翁得利呢，结果混成了落水狗。
还好教团的人都习惯逃来逃去了。除了陈云舒那个可怕的疯女人，就没谁做事不留后手。说起来这只飞梭就是蛇牙的遗物，真得谢谢他啊。
异噬之蛇的仪式失败了，不过陈晓嫒可没有失败。
现在空间中游离的能量那么多，自然会集中到最受权能青睐的生物身上。她拥有圆融的灵魂与未知权能，远远强于不完美的异噬之蛇。
嘶……徐蛇忽然想到一个被忽略的问题。
陈晓嫒已经有一项权能了，怎么没有被引力拖进深渊里。难道她的权能还未成形？毕竟教会又不可能为她举行仪式。
那么现在就是她成为“神”的契机了！
徐蛇把镜片贴回去，重新看向能量齐聚的中心点。亲眼目睹一位人类成为神祇的机会岂止是千载难逢！
接下来会怎么样呢？她会和教会撕破脸吧，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徐蛇忍不住幻想陈晓嫒戴上冠冕，跃升成神，紧接着向深渊滑落，在滑落的过程中把周围的骑士团、光辉信徒砸个稀巴烂。
嘿嘿，反正我们教团的精锐都折在仪式里了，你们光辉教会怎么能独善其身。
要是教主在这里大概还会考虑什么“救世的方法不止一种”“也许他们也有成功的可能”，他可不这么认为。
世界都要毁灭了，以人类那么脆弱的肉。体活个毛线球啊。只有拥抱深渊成为能量生物才是活下去的正确道路。
周围的能量流和万花筒一样旋来转去，他不断挪动镜片，终于看到了陈晓嫒的身影。
黑发少女对“家”的执念很深，连权能仪式的中心都塑造成别墅形态。她一只脚踩在具现出的窗台上，额头迎风扬起。
金色螺旋在她身周缭绕，溢散的能量被璀璨的灵魂大口吞噬。然而更多发光粒子却随风飘散，向上跃升向下沉降，并没有凝聚成权能之冕。
陈晓嫒居然拒绝加冕？她干嘛盯着我，我们都乘着飞梭逃命了，她还想怎么样。
“————”
少女张开嘴，用力的、十分用力的、竭尽全力的从胸腔中迸发出决绝的怒吼。
肌肉的共振无法穿透能量潮水，可她的意志却在第一时间调动了周围摇曳的螺旋，让它们激起一阵特殊的波动。
这些波动叮咚传导，在众人的精神体中砰砰炸散。
【“我一定会——杀了你们！！！”】
轰隆隆。
飞梭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徐蛇咬牙摔碎身上的玉佩：“快、快把保命的东西都用上！”
不愧是陈云舒的女儿，赢了都不肯放过我们这群小鱼小虾。
异噬之蛇残余的精锐们惶惶然启动备用能源，飞梭如流星般向下飞坠，不管不顾地冲向天际线与深渊的交界。
……
“呼啊～咳咳咳咳。”
陈晓嫒深吸一口气，被烟尘呛得眼睛鼻子发红。
沙沙。
晓彤在她咳嗽的时候轻松挣脱怀抱，沿着窗口爬了出去。陈晓嫒看着妹妹灵活的姿态有些恍惚，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过在看到晓彤一直崴着的右脚后她立刻着急起来，忙不迭地撑住窗台往外翻：“小心别摔着！”
姐妹俩先后翻出窗户，零跟在后面帮她垫了一下脚。岚姐排在最后一个，跳出来时肩膀上还扛着半截子金属棍。
陈晓嫒急匆匆地跑进庭院，不小心摔在凉亭边上。她搀着零的手站起身，朝浓烟弥漫的别墅看过去。
别墅上下都燃烧着火焰，一看就知道不止一处起火点。
陈晓嫒歪倒在零身上：也许应该快点报警，但妈妈已经钉死在四面着火的被子里，还有什么意义吗。
她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连身上和脸上的烫伤都无心关注。
她们狂奔的时候一个人都没看到，那些亲戚能闯进主卧，雇佣的那些佣人不是跑了就是内鬼吧。
呵，梁叔搞不好就在那辆直升机上呢。
火警的呜呜——声越来越近，似乎有不止一辆水车在向这里赶来。毕竟火情这么大，当然要赶紧灭火。
陈晓嫒的肩膀慢慢放松，抬起手指虚弱地扫了扫晓彤凑过来的小脑袋。
“～”晓彤眯起眼，在姐姐掌中蹭了蹭。
或许是年纪还太小，或许是没有亲眼目睹母亲惨烈的死亡，她并没有表现出失去母亲的痛苦，乌溜溜的眼珠纯净可爱。
陈晓嫒默默叹息。
也好，仇恨就全由我来背负。晓彤还那么小，就让她把今天慢慢忘却吧。
她勉强提起点精神想和零与岚姐商量，结果一转头就发现她们手里拿满了东西。
岚姐跑出来的时候抓了一根用来砸玻璃的金属棍，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只鎏金镶宝石的桌腿！
她右手抓着黄金桌腿，左手提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金属密码箱，一看就知道拿到了值钱的东西。
再看看零，她倒是一路紧跟没多少时间拿东西，所以“只”顺手拿走了晓彤房间里的珠宝匣。
那只珠宝匣是母亲留给晓彤的珍宝，每年都会往里面增添昂贵的宝石。
“那个。”陈晓嫒又好气又好笑地指指她们手上的东西。“谢谢哦，谢谢你们帮晓彤抢救这些东西。下次可千万别拿了，小心烧到哪里。”
零和岚诡异地沉默下来，最后还是岚姐啧了一声，挥了挥左手的箱子：“这个是报酬啦报酬～我们来这儿一趟不可能什么都不拿吧？”
呃，确实，比如列车员先生就明显是专程过来帮忙的。岚姐恐怕在外面养着自己的小团体，干些类似雇佣兵的事情。
这样的话手提箱里的东西如果不是太要紧就直接给她吧，岚姐也是看在我的份上才来救晓彤的。
陈晓嫒又把目光投向零手中的珠宝匣，那个可是妹妹的生日礼物，家里最值钱的珠宝都在里面了！
零轻轻摇头，把珠宝匣抱在怀里。“这些必须交给学校，不然上面会有意见的。”
【“这些能源精粹必须上交，不然这次行动亏损太大。”】
她看着晓嫒身后那位貌似天真的小妹妹，心里门清：异噬之蛇举行的权能仪式失败，但掉落后的碎片还是被新生之蛇吞噬，衍生出了一些接近权能的能力。
教会大概率不会冒着逼疯晓嫒且直面虚实权能的风险粉碎新生之蛇，如果弄不到权能碎片，至少要从溢散的仪式场中获取一些补益。
陈晓嫒和零对视几秒，无奈地移开视线。
火警车的鸣笛声已经到门口了，她正想去迎接就被岚捉住手腕。
岚姐呼～地叹了口气，朝侧门指了指：“我们就别留在这里添乱了，走吧。”
陈晓嫒牵着妹妹的小手，最后看了眼快要垮塌的别墅，轻轻点了点头：“好。”
她们拎着东西从侧门飞奔出去，一辆银白色的摩托就停靠在街道边。岚姐一个飞跃飒爽地跨上去，按住把手朝陈晓嫒努努嘴：“上来吧。”
陈晓嫒刚要跳上去就被妹妹拽了一下，立刻意识到人数不对。
她停下脚步摸了摸晓彤的头，说道：“我们还是叫车吧？加上零和晓彤一共有四个人呢。”
“……”
岚坐在车上一动不动，过了好几分钟才用一种冷漠的语气说：“你准备带着她回学校？我劝你最好不要。”
“嗯？”陈晓嫒诧异地看向她的背影，岚姐虽然高冷，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对自己这么不客气。
岚姐保持身体前倾的姿势，头也不回地说：“学校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最好跟我走。至于陈晓彤……”
陈晓嫒有点无奈：岚姐还是那么看不惯学校，觉得上学就是浪费时间。接下来肯定是老生常谈的“跟我走，我会帮忙照顾陈晓彤”吧——
“把她送人吧。”岚姐转过头，表情异常严肃：“我认识一些想收养女儿的有钱人，你应该把她送走。”
第192章 新生之蛇
岚姐斜靠在摩托上，她戴着墨镜，鼻梁下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带着显而易见的冷肃。
陈晓嫒很少看到岚在她面前露出这种表情。
因为岚姐总是放松的，放松到有点吊儿郎当。哪怕她被辛娜雅抓走，岚的愤怒也在界限之内
——这种愤怒会在看见她时温柔地散开，仿佛生怕惊动一只可爱的小动物。
可现在不一样，岚明知道她不会抛弃晓彤，依然撑着摩托说：“别让她跟你一起去学校，那样做根本没有好处。找个有钱人收养她吧，长大以后做什么都方便。”
这话粗听上去没问题。
晓彤现在才9岁，正是小女孩最讨喜的年纪。要是真能碰上诚心想要收养孩子的富豪家庭，肯定要比跟着一位刚上大学的养姐好。
可一来晓彤的身体先天不足，腿还不好，二来母亲多少留了些钱下来，不至于要跑到其他人家赌命！
岚姐这么说只是怕我被晓彤拖累罢了。
陈晓嫒轻轻吸气，要是其他人在她面前这么说晓彤，她说不定会冲过去厮打起来。但面前是岚姐，岚姐所有的坏心思都是为了她，不然肯定理都懒得理。
她故意拖长语气问：“岚姐，要是我退学和你一起走，你愿意和我一起养晓彤吗？”
如果是真心为晓彤着想又觉得学校不是什么好地方，没理由不顺着这句话往下说。
果然，她立刻就在岚姐眼中看到一丝凌厉。
岚毫不犹豫地摇头，连倾斜的身体都绷直了。“别想着收养这孩子，她只会给我们添麻烦。”
异噬之蛇天然拥有吞噬的能力，这是它的本能，不管有没有权能都会试图吞噬“其它分支”。
陈晓彤越是在意陈晓嫒，越是跟她亲密无间，就越是会在未来激发吞噬本能，试图与“姐姐”合二为一。
“哦。”得到预想中的回答，陈晓嫒表情淡淡地护住晓彤，轻轻抚摸妹妹的头发。“我不会麻烦你的，等等我们直接坐车回学校，老师那边应该会帮晓彤联系个小学上上。”
只要看一眼陈晓嫒的眼神就知道她不可能把新生之蛇丢给其他人。
岚看着那条佯装纯真的小蛇，真是从心底里反胃。
敢觊觎爱的存在，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如让爱把新生之蛇带到光辉教会，教会有不小的概率伺机杀蛇。就算他们有其它顾忌暂时不杀，也不会容许新生之蛇吞噬晓嫒。
“行，我叫人送你。”岚干脆顺水推舟，她摸出手机随便按了几个按钮，两人之间再也无话。
几分钟后，方头古董车亮着车灯从旁边驶过，载着晓嫒、晓彤和零离开。
当古董车沉入浓密的雾霭，马路、路灯、房屋、别墅也开始扭曲、消散，转化为不断交织的金色螺旋。
岚冷眼看着旁边的“火警车”褪去皮囊，演化成教会骑士的机甲，猛烈燃烧的焰心中也迸溅出一团团异常能量，向着四周游散，不断吞噬溢出的能源。
崩毁中的仪式场宛如一口开在深渊油田里的油井，它不断抽取着深渊深层的能量然后喷薄而出。
一只只深渊生物比扑火的飞蛾还要热烈，嗖嗖嗖扑向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又嗖嗖嗖化为乌有。
光辉教会这次没拿到权能雏形还出动了这么多人手，可不得往这片满是鱼儿的池子里拼命撒网？
“呵。”
她嗤笑着走到风势渐小的仪式场边缘，哗地一声展开手中的金属密码箱。
没了归零的束缚，这只密码箱发出咔啦咔啦的脆响，在虚空中形变成点点星芒，被岚收入掌中。
咔嚓。
岚握紧手掌，金色光点在她苍白的躯体内拼命翻涌，仿佛曦光中逐渐淡去又逐渐鲜明的晨星。
“嗯？这个是……”
她睁开眼，眼中划过一点星芒。似有若无的线条从深渊中探来，轻轻附着在她原本空无一物的身体中央。
虚构核心？不，好像不是那么无聊的能力。
岚试着从深渊中抽取力量，真的有些许能源向她体内涌入。她脸上浮现出一些喜色，不论这份能力的实质是什么，都可以大幅度缓解她缺乏供能的弱点！
轰轰——
引擎声轰轰作响，身材矫健的女性夹紧摩托，在金色螺旋中划起一阵光雾。
……
啪莎。
弥洛挥开碎石，从散碎的废墟中坐起身。
【“哦，我醒啦。真不好意思，一百万年过去了。”】
“呵，谢谢。”弥洛对魔鬼的幽默感毫不在意，要是人类真能活到一百万年以后，她再睡个一百万年又如何？
她从碎石中掏出左轮手。枪，抬起头往四周看了看：这里是长河市市郊。看来我们出去的地方不是进入的地点，而是幻境结束时的地点。
幻境中的点点滴滴残留在脑内不曾忘记，不知道是不是魔鬼的原因。
【“不，除了晓嫒，所有人应该都不会忘记里面的经历。”】
也对，大家没有归零。
弥洛揉了揉眉心，并不担心学生和同事们的安危。
陈晓嫒真不愧是被魔鬼相中的救世者，哪怕没有任何记忆也做到了最好。她的反应足够快，大多数教会精英都没有在幻境中失去性命。
最重要的是仪式没有成功。假使仪式真的成功了，所有人都会化作陈晓嫒或者异噬之蛇跃升的资粮吧。
而且不止是仪式场中的人，跃升后的异噬之蛇完全可以像鲸鱼一样深深虹吸，把周围的一切全部吞噬。
废墟边一片狼藉，笔记本电脑早就不知道毁到哪儿去了。
她掏出通讯器简单回复【安好，请指示】得到【请自主安排，等待集合讯息】后就慢悠悠地找了块石墩坐了下来。
长河市郊区不在仪式中心，没有在裂隙的撕裂中完全崩解。大片大片的能量在空气中搅动，呼啦啦扬起一地闪亮的辐射尘。
这些能量对超能力者来说是把双刃剑，一方面辐射会侵蚀躯体，让人类的血肉加速异化。一方面又能迅速提升超能力等级。
尤其这些能量还是从权能仪式中溢出的，更是充满妙不可言的玄学。
弥洛并不急着收拢学员，她还看到一位教会骑士把身上的铠甲全部脱掉，光溜溜地跑向金色螺旋更密集的位置。
高等级超能力者升级不易，若是有机会强行提升，有的是人愿意削减寿命。
又过了几分钟，通讯器里陆续收到新的讯息。
有的是总台那边发来的，包括集合坐标与对应权限的公开情报，还有的是她带领的学生队伍的生存回应。
A班的学员不管是编入哪个行动组的都在行动论坛中更新了最新讯息。
【安好】、【轻伤】、【安好】、【安好】……每道讯息都附带id与坐标，方便救援队筛选并尽快前往。
至少在她的队伍里，无人身故。
【“不用谢。”】
谢谢。弥洛闭上眼，在心中由衷道谢。
我知道如果没有你的倾力帮助，就算有陈晓嫒打完全场，还是会有一些不幸的孩子被异噬之蛇吞噬。
骑士团与专门的收集队被派遣到中心位置采集能量精粹，在仪式彻底崩溃前是不会离开的。
A班的学生们还很年轻，相对比较谨慎。他们在教授的指示下很快汇聚到城郊，逆着辐射风的方向向车站走去。
按理说经历了这么一场风暴，车站内应该也会有很多变化。异常在进化后往往会把规则与能力改造成更针对人类的模式，好从中牟利。
他们很顺利地走进车站，因为“旅客”还有“列车员”都跑去吸收能源了，车站里显得很冷清。
他们刚买好票就听到广播中传来晚点播报。
【各位旅客，你们好。】
【由于天气异常，D1788号将会晚点，暂时无法预测进站时间。非常抱歉为您的出行带来不便，敬请谅解。】
“什么晚点，肯定是要吸能量吸到饱才肯来。”刘平安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坐到候车室的沙发上。
邢书遥坐在她对面推了推眼镜：“你有没有发现车站广播的语气变好很多。”
刘平安思考了一会儿，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背影眼前一亮：“嗯……啊，应该是晓嫒同学的原因吧，你们看！”
她朝前方挥挥手：“喂——晓嫒同学！你来得好早耶～不多吸会异能力嘛，你的超能力超合适的！”
……
“喂——晓嫒同学～晓嫒晓嫒～”
陈晓嫒双肩一抖，抱在怀里的晓彤扬起脸，十分困惑地歪歪脑袋。
她安抚地摸摸晓彤的脑袋，继续倾听刘平安的呼唤。
“这么早来车站啊？不在长河市多呆一会儿嘛，这里可是你的老家耶。”
家。
她眨眨眼，一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我没有家了。”说完把头埋到了妹妹的脖子里，肩膀微微耸动。
之前牵着晓彤到处跑还能勉强忍耐，现在被同学一提醒，悲伤就铺天盖地的涌上大脑。
妈妈不在了，家也烧掉了。
为什么啊，那些人为什么要杀掉妈妈，只是为了那么一点点钱……呜呜。
【我一定会杀了你们】
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滑，滴落到晓彤的脑门上。妹妹天真的表情严肃起来，伸出小手擦拭姐姐的眼角。
坐在旁边的零也抬起肩膀，将陈晓嫒拥入怀中。
她刚刚说话的声音其实很小，近乎呢喃。但A班的学生们就没几个耳朵不好的，这点距离完全听得见。
啪！
刘平安抬起手给自己来了一嘴巴：叫你多嘴！明知道陈晓嫒有认知滤镜还在这个节骨眼上随便说话。
旁边的郑秀丽叹了口气：没办法，大家的状态还停留在成功突破幻境，能够带着一大堆能源平安回家。
她们现在恨不得能把陈晓嫒抱起来欢呼，可陈晓嫒本人的心情实在不能细想。
【“看来教会又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呢。”】
弥洛也看到了通讯器上发来的新讯息。
【0号无法推进-陈晓彤-异噬之蛇相关的任务，请协助她劝说陈晓嫒将陈晓彤移交给“校方”。】
【“其实陈晓嫒现在需要一段安静的时光，她太累了，应该好好休息。”】
我知道，但是任务必须完成。
教授从学生中间站起身，朝陈晓嫒走去。
眼镜的反光很好地掩饰了她看见晓彤后凝重的眼神。“晓嫒，这位是你的妹妹吧？”
教授的笑容有些疲惫：“这孩子的年纪还很小，你平时上学也需要花费很多精力。不如交给我吧，我会帮你安排一个适合她住宿的小学的。”
【“你说谎。”】
甚至连魔鬼都不屑用“我”来揶揄我了。
弥洛能够感受到那股从身到心的疲惫，可当她低下头，却看到少女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老师。”陈晓嫒脸上的笑容悲伤欲滴。她摇摇欲坠地站起身，扑过来拥住她的腰。
“谢谢……”
陈晓嫒并没有说出很多话，拥着腰肢的手臂骤然放松。她终于晕了过去，晕倒在信赖的老师怀里。
这一刻，弥洛的脸色苍白如纸。
第193章 幼生的神明
光辉教会-桃李大学驻地。
面对强大且难以理解的深渊生物，人类也拥有多种多样的应对方法。比如科技时代最常用的“全限隔离”。
从物理、神秘、从人类所知、所能触及的所有层面对“它”进行全面隔离。
全限隔离当然也包括隔绝观测，所以本次的隔离并不完善——因为陈晓嫒的存在将新生之蛇的危险等级大幅度下调。
陈晓嫒与名为“陈晓彤”的新生之蛇正被放置在真空环带中间的“珠”体中，等待接下来的评测结果。
测试未能完全开启，因为陈晓嫒还在昏迷中。
一间看不见围墙的重症监护室正悬浮于虚空之上。
陈晓嫒躺在密集的仪器中央，数不清的连接线在接近她时都会从不可接触的状态转化为十分普通的塑料管与数据线。
她双手平放在身侧，一只毛茸茸的脑袋就靠在右手边，黑色的发丝在手臂上蜿蜒流泻。
年约9岁的女孩倚靠着姐姐，趴在床边拨弄怀里的手机。
监控中心放大了她手里的手机屏幕，上面正在播放古老的贪吃蛇游戏，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
……
【档案录入中】
【陈晓彤（新生之蛇）】
【族类：异常生命-能量等级暂定为“巨兽”】
【性别：雌性】
【年龄：未知】
【能力：疑似有孵化“虚实”权能的潜质，亟待后续测试】
记录员把简短的文字归档，进一步测试还需等待陈晓嫒恢复意识。
弥洛主教、零还有A班学员们与陈晓彤的对话都有录音。不论大家从什么方向劝说她和晓嫒暂时分离，都只会得到拒绝的回答。
而且陈晓彤虽然有着一张驯顺孩童的脸，但她回答的态度完全不近人情。
【“我还在观察这个世界，能不要影响我吗？”】
新生之蛇的眼瞳中能倒映出人类的映像，却仿佛无所残留【“我不会离开姐姐的，除非那是她的愿望。”】
【“再说你们那么脆弱，要是我距离姐姐太远，你们全都活不下来哦。”】
提到人类活不下来时，她的眼神毫无波动，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
不过这也正是专家组推断出的事实：异噬之蛇本身就具有比其他深渊生物更加强大的吞噬能力，新生之蛇也许不够强大，却可以视为“本体降临”。
一只本该坠落到5层以下的深渊生命因为陈晓嫒的原因得以滞留地表，一旦陈晓嫒和她距离太远，在新生之蛇沉底的过程中不知道会吞噬掉多少人。
当然光辉教会是不会放弃这么好的研究机会的。
在陈晓嫒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已经讨论了好几套针对性话术，只要等她醒来，就可以通过一系列合适的劝说让她带着陈晓彤进行“体检”。
留在监控中心内等待的人并不多，绝大多数人手还在处理这次行动的收获。
本次没能夺取权能雏形，也没能击杀异噬之蛇，看似是一场大失败。
然而光辉教会从喷涌的能量池里至少汲取了三百个单位的能量，而且是以“一颗能源石”为一个单位！
活跃的能量很难储存，所以大部分能量被光辉与各式奇物吞噬，为它们带来了一次集体优化。
最后剩下的、被固化到“电池”里的能量大概有6、7颗能源石那么多。为了这些盈余的能源，各大计划的负责人都在会议上撕扯起来，几家欢喜几家愁。
……
刷拉拉。
玻璃门自动滑开，弥洛第一个走出来，定平素紧紧跟在她身后：“哎呀～我们是什么关系啊，能不能签个字嘛，就在这里签个字嘛。”
他年纪比弥洛要大，此刻却像个小年轻一样捧着文件殷勤地在她旁边转来转去。
弥洛揉了揉额角，无奈地说：“你的计划书上还没有一个协同签名，就来找我签字？”
“嗨呀，你要是签了不就有第一个了～”定平素一点也不尴尬，爽朗地说：“老大不都说了，我的世界树计划有一定的用处与可行性，完全可以先试点！”
对对对，他说可以试点，结果你居然又列了一本全面铺开的计划书，光是一阶段就需要15个单位的能量，别人疯了才会给你签名。
弥洛没好气地推开他的文件：“不要得寸进尺，现在所有的计划都在关键阶段，世界树计划只是保底之一。”
相关会议到现在才结束，谁都知道类似世界树计划这种“听理论很简单，似乎很有可行性”的计划，需要的能源总量要远远超过那些天马行空，寄希望于部分天才甚至深渊生物的计划。
以世界树计划“广泛铺开能源桩、建立安全区阵列隔断辐射波”的想法，除非出现急需大范围防护的重大意外事件或是其它计划统统搁浅，不然没可能正常推进。
看她实在不肯签字，定平素只好收起计划书，扬起的头也蔫哒下来。
他背着手和弥洛一起通过狭长的走廊，从核心区回归正常办公区。
定平素在穿过最后一道检测门时看了眼通讯器，感慨地说：“北极星小姐真是被大。麻烦黏上了。”
新生之蛇是敌人也是宝藏，一位可以生存在地表的幼年体神明，想也知道会激起多大的波澜。
他想了想眼睛一亮：“欸，你说要是能说服陈晓嫒让新生之蛇聚拢能量给世界树的能源桩充能——”
“这点就不劳你费心了，陈晓嫒现在仍然在使徒计划的成员列表里。”弥洛教授主动拉开走廊的封门，对着外面做了个“请”的手势。
饶是定平素脸皮再厚也只能摇摇头，轻快地溜走了。
弥洛还没来得及应付玻璃板上出现的魔鬼虚影，就看到零独自站在左侧过道的尽头，显然在等人。
她顿了顿，主动朝零走了过去：“重置推迟了？”
“是，谢谢。”零对她点点头。
主教愿意以【陈晓嫒醒来后很可能情绪不稳，多思多虑，让记忆重置前的0号进行安慰效果可能更好】的理由推迟本轮的记忆重置，她真的很感激。
其实零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记忆重置产生如此深重的抵触情绪，只要看到陈晓嫒悲伤的眼神，她也会涌起同样的悲伤。
我想安慰晓嫒，让理解她的我来安慰她，而不是那个一无所知的我——也许就是这样简单的理由吧。
她表达完谢意就大跨步走向检测门，和教授擦肩而过。
弥洛仔细思忖零号刚刚的反应，稍微松了口气。至少她没从零号的表情和举动中看到魔鬼的影响。
【“太多疑了吧？”】
对魔鬼当然要不吝于最恶毒的揣测。
弥洛走动时的姿态很优雅，*她本就习惯穿着挺括的制服，腿又修长，凡是路过的人都看不出她镜片后深深的疲惫和眼睑下方的一抹青色。
哒哒、哒哒哒。
可能连魔鬼也被最近接二连三的事件与会议弄得身心俱疲，在她走到办公室前脑子里并没有响起什么异常的声音。
……也可能是思绪都被各项事务占满了。
弥洛没有立刻开门，她握着把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和陈晓嫒、陈晓彤相关的事情。
不论如何都不能让“杀死新生之蛇”的议题进入下一个流程，只能让它停留在废案里。这不光是感情上的偏向，也是确保陈晓嫒精神安定甚至不背叛人类的基础。
教会现在对新生之蛇-陈晓彤的“极端放任”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就是专家组给出的建议。
有心理学相关的专家在会议上分析过陈晓嫒的逻辑：因为归零的存在，她不光有认知滤镜还缺失了幻境中的记忆。
所以从她的角度来看整件事情就是“陈家人或者某个社会团体制造了失踪案件，或是借助失踪案件的机会意图制造灭门惨案”。
一旦陈晓彤在学校的庇护下出事，那她当然会认为“学校为了钱财与陈家人沆瀣一气”。
这位少女无法正确认知世界末日的存在，理解不了什么“人类大义”。要是妹妹也死了，她多半会选择有仇报仇。
光辉教会可没有替异噬之蛇教团挡刀的打算，自然先按兵不动。
新生之蛇会利用晓嫒吗，还是帮助她呢。
身为人类的姐妹之情又能否和吞噬的本能抗衡。
【“我很期待。”】
别给我期待这种事。弥洛咬住嘴唇，咔哒一声拧开门把。
她站在门口沉思片刻，飘飘忽忽地关上房门，走到沙发边继续思考。几秒后，体内的异能力忽然泛起一丝奇异的波动。
有敌人？！
不，魔鬼没有示警，所以只可能是……
弥洛心脏一沉，抬手拍开开关。
灯光大亮，金发的魔鬼斜躺在沙发上。她一只手攥着手机，曲起双腿给她让出一块位置。“呦，晚上好。”
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抱歉，刚刚实在是太恶心了，我吐得有点久。”】
……
记录员们观测着重症监护室里的情况，陈晓彤一直趴在那里玩贪吃蛇，没有任何异动。
然而在滤镜之下，小女孩用手指戳着屏幕，继续和姐姐的朋友聊天。
【小暖：我们合作吧。】
【小彤：有什么好处吗？你又不能控制那些人类，还被他们控制呢。】
【小暖：所以才需要合作。】
【小彤：你要吞噬他们？】
【小暖：不，我没有任何背叛人类的意愿。】
【小彤：那你也给不了我任何好处。】
【小暖：你是小爱的妹妹，肯定很聪明。】
【小暖：我们现在立场相同，这就是合作的基础。】
咔哒。
陈晓彤敲了敲屏幕，那条吃得长长长长的贪吃蛇碰到了自己的尾巴。
游戏结束。
【小彤：你想让我做什么？】
【小暖：乖孩子。】
第194章 魔鬼之心
辛娜雅左手垫在脑壳底下，两根手指吊儿郎当地捻着手机。灯光洋洋洒洒地浇在她蜜色的肌理上，泛起一层能量充盈的光泽。
这家伙原本还记得好好穿衣服，毕竟魔鬼拟人化后的外溢能量一般都能包裹全身，只会在战斗中收束。
但今天的辛娜雅不知道从哪里学到些奇葩的穿衣风格，前胸衣领呈深V字敞开，原本就不爱覆盖的腹部与肩膀肌肉更是袒露在外，和沙发靠垫亲密接触。
【“这沙发不能要了。”】
同感。
弥洛感觉脑后一抽一抽的疼。
自从光辉获得规则权能不断升级，她现在的办公室也更新过好几次，上次的衣柜在建筑物自身的代谢中换成了全新的。
但眼前这只魔鬼时不时过来蹭一次，家具的成长速度根本追不上这家伙霍霍的次数。
哪怕心中嫌弃至极，弥洛也没有表现出来。
她很自然地绕过沙发，侧着身子靠在办公桌上：“我以为我们之间的交易已经结束了？毕竟上一次的纠纷闹得非常不愉快。”
辛娜雅眉锋微扫：其实她原来也是这么以为的。这位同族似乎对陈晓嫒产生了异乎寻常的觊觎，它们再合作下去会很危险。
不过魔鬼不怕危险。
她并不在意仪式阵中看清的杀意，因为这份杀意是魔鬼的本能。她们彼此之间都渴望猎杀对方，深渊生物怎么可能存在友好共处的选项？
辛娜雅从沙发上坐起，肩膀略微前倾，清晰的肌肉线条让人想到盘踞的巨虎。
“我不相信你，你也不相信我，不过那又怎样？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你也肯定有需要我做的事，这就行了。”
【“哦，她居然学会真诚交流了。”】
嗯，和最初的沟通方式差异很大。
这只魔鬼已经认同人类一般的利益交换，而不是各种情况下签订的“契约”。而且连本能的傲慢都消散许多，变得更沉稳了。
如果她是人类，这样的过程大抵可以称为成长。
【“可惜了。”】
弥洛终于产生了一点倦怠以外的情绪，她笑着问：“那你这次冒险是想让我帮你做点什么呢？”
“我想伪装成外表不同的人类，置换一个新身份。”
辛娜雅眉眼收敛，原本锋芒毕露的嚣张表情化为沉稳。她坦然地说：“我之前接触陈晓嫒的方式太糟糕了，我想和她重新开始。”
【“……”】
“……”弥洛无言以对，因为这一刻，眼前的魔鬼不再是那个叫嚣着猎杀陈晓嫒的死小鬼，她终于真真正正地为了夺取陈晓嫒而“赌上一切”。
如果这份感情是纯粹的爱意，如果这只魔鬼不是魔鬼而是人类，也许她会支持她卷入旋涡，去击碎虚伪的幻象或者被幻象碾碎。
——但这份感情，我不同意。
【“那不是娇艳欲滴的玫瑰，而是见伤见血的荆棘。”】
魔鬼哪怕被赋予人类的躯壳，她所拥有的感情也不可能是温柔的爱意，而是一种深邃的欲念。哪怕彻底扼杀、一起坠落、相杀而亡也绝不松手的执迷。
我——最讨厌这样自私自利的感情。
【“呵呵。”】
弥洛仰起头，眼镜的反光遮盖了她冰冷的眼神，只露出下方平稳的唇线。“来不及了，就算陈晓嫒赋予你的人类躯壳可以骗过教会的层层检查，等你站到陈晓嫒面前，她肯定会认出你。”
“哦？”
辛娜雅并没有感到挫败，她明知道同族在贬低她的幻化能力，却从心底——深深窃喜。
陈晓嫒是在意我的吧。
就算她不恨我，应该也是在意我的。
说到底猎杀的权能也只能察觉杀意，没有杀意还不好么？
魔鬼刻意忽略了碰触星辰的一瞬间感受到的淡淡空无，宁愿相信是自己的能力不够精进。
从这样的想法展开，同族的分析当然是极靠谱的。
事实上弥洛也不准备从第一句就欺骗她，毕竟这句话大概率是实话。谁也不知道归零所造成的认知滤镜会怎么看待“改头换面的魔鬼”。
不过以辛娜雅的伪装能力还有她那明晃晃的恶意，作为权能级别的超能力，归零应该会让主人第一时间看破幻术，让这只魔鬼的谋算打水漂。
“陈晓嫒同学很讨厌被欺骗，要是你的谎言被她发现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弥洛故意说得好像现在还有机会一样，她在事实真相上划了个圈，让笔锋朝着陷阱滑去。
“而且你现在的外表对她来说很有吸引力，不需要放弃这项优势。她讨厌的只是你的行为，这种厌恶感应该还没有深到不可磨灭的程度。”
每一句话里都掺杂了事实，而且都是魔鬼很愿意听到的“事实”。在一通诚恳有力的分析后，弥洛很快讲到了重点。
“依我之见，与其冒险跑到教会的据点里与使徒正面交锋，不如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等待更好的时机。在陈晓嫒快要遗忘你之前的冒犯时，用一个全新的姿态再次靠近。”
什么叫不远不近的地方？弥洛没有直说。但这句话明显在指教会据点周边的地带，也就是联合都市城郊，乃至于城郊到荒野之间的侵染地区。
在科技时代落幕后，赤星地表依据辐射指数与资源点被大致分为宜居带、可居带、危险带和高危地点。
大部分据点都在宜居带与可居带中间，侵染地区和异常区域也可能出现在可居带内部，但里面一般会有许多异常集群，并不适合人类长期居住。
由于诡异核心不断上浮，现在的宜居带越来越窄小，所以光辉教会在获得一笔意外能源后，第一项计划就是开拓。
当然不是建立新据点的那种开拓，而是以桃李大学建筑群为核心，向周围拓展一圈。
圆形的半径只需要增加一点点，带来的就是巨大的辐射范围，可以大大增加安全区的面积，容纳更多居民。
定平素之前的计划表之所以得到批准，也是因为教会想在新占地块扎下能源桩，好提升这些地块的安全等级，让人口更快地投入生产生活。
也就是说，我可以先把这只魔鬼引去学校周边的侵染地区与异常区域，等那些夹缝里的异常都被这家伙吞噬以后，让它“恰好”迎来教会扩张的清剿行动。
听说你很会跑，饱和式打击了解一下？
【“她真的很会跑，到时候给我几分钟的时间吧，几秒钟也可以。”】
不。
【“真的不怕她又逃出生天？”】
我更担心你逃出生天。
【“谢谢。”】
不谢。
听完弥洛的建议，辛娜雅的眼睛亮得吓人。
她嘿～地笑了，双腿一蹬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一只手撑在办公桌上，和教授四目相对。“多谢，时机成熟后记得把陈晓嫒引到我这里来。等事成之后就换我来帮你达成心愿。”
她说罢跳到桌上，踩着桌子就准备从窗户离开。
“等一下。”弥洛略微抬手：“你准备怎么说服陈晓嫒。”
光是把魔鬼引入陷阱是不够的，最好能打探出它的手段，防止像上次一样的意外再次发生。
辛娜雅半蹲着掏出手机晃了晃，屏幕上闪过不少花花绿绿的画面：“人类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是感官动物，非常～容易被感情支配。”
“那你要怎么唤起陈晓嫒对你的感情呢？”弥洛有点惊讶，这家伙居然敢说利用感情反过来支配陈晓嫒。
该说性格天真爱做梦呢，还是勇气可嘉呢。
不过她要是能想到反过来利用“怜惜”“母性”之类的情感塑造“霸道者示弱的反差感”，倒算是进步飞快了。
【“仔细看她的手机。”】？
弥洛定睛一看，终于注意到手机屏幕上不是什么旧时代残留的电影、漫画，而是一些反映人类最基础需求的短视频。
辛娜雅无所谓地收回手机，嘴里念念有词：“就像我们没办法摆脱跃升和进食的本能，这种和繁衍挂钩的事情也是人类无法摆脱的本能吧？我只要抓几个人类多多练习就能找出控制陈晓嫒感官的方法。”
它打开窗户，能量化的身体从窗口飘忽飞出，精神上的波动化作声音在弥洛脑内徘徊。
“……说不定等陈晓嫒被本能操控愿意和我繁衍，还真的能生出不得了的东西啊。欸～到时候得找机会杀掉……”
教授握紧拳头奔向窗台，就这么短短的几秒，辛娜雅的身影已然彻底消散。
【“约定吧，下次见到她时给我几秒。”】
【“我一定会杀死它。”】
魔鬼的身影在擦得雪亮的办公桌上浮现，她诚恳地伸出右手，左手按在胸口。
“……”
咚！戴着手套的指节用力砸在桌面上，金色的火焰腾起又熄灭。
……
联合都市郊外，荒野区。
土黄色平原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十位装备参差不齐的佣兵与流民。他们分属于不同的小团体，也可能没有任何团体，是以“家庭”为单位行动的劫掠者。
尸堆旁边站着两波对峙的人员，每一方都差不多二十来个人。
他们本该为了血仇与好不容易窃取到的生存资源拼死殴斗到最后一刻，此时却在中间那位娇小人形的干涉下暂时休战。
血色双瞳的女孩嘴唇微动，正要说些什么又突然蹙起眉。
轰轰，轰轰。
地面卷起扬尘，一大团一大团红褐色物质向着人类包裹过来，把最靠近她的十来个人拖入地底。
“噫、噫——吃人啦！”
“是异常，魔鬼——”
这家伙不是异化人！其他人顿时放弃了侥幸心理，拔出枪械突突突突向前扫射。
咚咚咚咚。
玉卷起黑色物质护住自己，她紧抿唇瓣什么都没说。
因为一团熟悉的火光从地平线上飞掠而来，深紫色的光焰侵染天穹，卷起嚓嚓音爆。
第195章 我眼中的你
深紫色光团飞驰而来，在半空中砰地一声裂开。它散射出数道火焰，将尸堆和掉落的奇物统统点燃。
玉默不作声地看着强光中走出的身影，等待辛娜雅像往常一样将这里的人类全部消化。她阻止不了的，光是在地底被迫骗开的营地就不知多少个。
这样的景象我到底亲眼目睹过多少次？记不清了。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握紧拳头，恨一点，再多恨一点，也许内心的憎恨在烧死魔鬼前就会先烧死自己。
不过这一次好像有所不同。
玉等着魔鬼进食完毕，可是几分钟过去，十几个人类好端端地站在地上瑟瑟发抖，从头到脚每一个器官都没有被消化掉。
那只魔鬼居然还把双手抱在胸前摆出一副沉思的姿态，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玉收敛眼中的恨意，垂着头慢吞吞地走过去，用一种乖巧懦弱地语气问道：“您有何吩咐？”
她原本是无所谓叫这个魔鬼什么的。主子也好神明也罢，反正心底对应的称呼都是魔鬼。可自从被姐姐拯救，那些好词就舍不得说了。
好在魔鬼并不在意，听到她发问就很随意地说：“行吧，这里有六个人稍微接近点。”
接近谁？
下一秒，脑后传来沙沙的脆响。不用回头，她能感知到十个活生生的个体失去了心跳，然后连身体都像蜡烛一样融化，直至彻底消失。
剩下的六个人好像没什么共同点……有，都是女性。
“啧。”辛娜雅收起周围的光焰，把火苗全部收回体内，幻化出更接近人类的肌肉与皮肤。
玉用余光扫过魔鬼身上的衣服，她对时尚并不了解，只觉得魔鬼怪里怪气的。
周围存活的人类反应各异。
“饶命啊——”有两个女人啪地一下扑到地上，软着腿脚拼命哭泣求饶。
剩下的四个人脸色稍好一些。
她们要么咬着唇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要么用仇恨的眼神盯着魔鬼，或是学玉那样绷着脸，只有转来转去的眼球泄露了一点想法。
魔鬼绕着她们转了一圈，表情并不满意。
她想找几个身体和陈晓嫒差不多的人类试试看刺激肌肉控制人类的法子，然而这些人虽然大体结构都差不多，可内在就差太远了。
就算刨除她们体内的异化器官，肌肉含量与身高体重也与陈晓嫒相差甚远。
“算了，差得远点也没事，将就着用吧。”辛娜雅自言自语地抬起一根手指，让手臂再度能量化。
她随机点选了两个人，对准她们溢散出少量光焰。
要触动肌肉群当然是从内部搅动更好，火焰在她的操纵下飞扑过去，在人类奋力的挣扎下从所有孔隙涌入、填充、挤压。
噗沙，啪莎。
她等着人类作出各种反应，结果她们连闷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肌肉疯狂蠕动，内脏与脂肪同时膨起，由内而外像烂柿子一样砰砰爆开。
“啊？”辛娜雅挑起眉毛，十分不解：人类这么脆弱的吗？
她以前真没在意过人类身体的承受极限，反正和异常一样都是一瞬间就能消化完毕，还真没想到会在第一步碰到这种难点。
看来是力度的问题。
她看着剩下的四个人，又曲起手指弹了一簇火苗过去。这簇火苗十分微弱，在空中一劈为二，飘向了左侧的两位女性。
这次就不从内部走了，试试看从外部同时刺激短片中人类利用过的全部肌肉群。
火焰的效果十分明显。
伴随爆栗子似的脆响，这些人的肌肉很快失控，内部的东西混杂着器官稀里哗啦地淌了出来。
“前几秒的效果还可以，不过如果是陈晓嫒的话……得再小心一点。”
辛娜雅满意地点点头，把目光投向最后两个人。
她刚要把能量波动调低一些就忽然想到：陈晓嫒有归零，我衍生出的力量会被无效化的啊。
她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我每次和陈晓嫒见面都没法利用精神波动和她对话，更别说要用火焰触碰她的身体了。
真犯规啊。
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情绪。
不是在怨恨无法用能量将狡猾的人类一轰而灭，而是在遗憾……遗憾我永远无法用能量化后的身躯将你完全包裹
真是太遗憾了。
辛娜雅摇摇头，她抬起手仔细端详自己幻化出的人类手臂：比合金还要坚硬的骨骼上覆盖着极其结实的肌肉。连皮肤都比人类的表皮美观许多，每一根指节都是精致的艺术品，可以轻易撕裂猎物的喉咙。
【想用这双手感受你】
这样的欲念油然而生，不完全是异噬之蛇幻境中残留的感情。
所以要用手吗。
似乎是需要的，辛娜雅再次抬起眼。不知为何，她忽然很看不惯剩下的这两个女人。
她们和陈晓嫒差得太远了。
比她高比她矮比她胖比她瘦头发比她长比她短……她们不是她，这就是她们的罪。
用手去触碰人类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人类也经常用手去触碰食物。可如果是为了摄食以外的理由用具现出的身体去触碰人类……
辛娜雅从心底涌起一股深深的不爽。
不一样，不一样的。
她只要想到陈晓嫒的脸、笑容、哪怕是背影都会心潮澎湃。那种感情里包含食欲却远远不止是食欲。
然而看着眼前这些食物，她连食欲都没有多少。
人类在同能量等级的选择下算是美味，但是——
辛娜雅抬起手触碰自己的唇瓣，用舌尖轻轻舐去不存在的血腥，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勒紧手腕与脖颈的些微触感。
幻境中热血涌入喉咙的极致快。感就像浓缩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鲜味剂，将其它味道完全覆盖。
你破坏了我的味蕾，陈晓嫒。
除你以外，我再也无法感受到其它人的滋味。
魔鬼舔完嘴唇和手指后倦怠地扫了两眼剩下的人，连调试能量的耐心都没有了。她随手弹了两簇火焰过去，看着她们在痛苦的挣扎中死去。
“还需要练习。”
辛娜雅冷淡地评价，脑海里全是她把陈晓嫒压在车盖上的画面。
我想亲手撕裂的只有你的身体。在那极限的快。感到来之前，任何事情都无法填补我内心的空洞。
只有你是特别的，我亲爱的、可爱的、狡猾的人类女孩。
魔鬼的身体在风中能量化，向着远方飙去。
【“去给我找更多人类女人过来，送到这个位置。”】
她临走前将一副画面通过精神波动直接传输到玉的脑子里，抛下一地残骸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呼。”
玉不需要呼吸，但她还是像人类一样深深吸气、呼气，不然简直要憋死了。
噗啦，噗啦噗啦。
黑色的泥泞从地面冒出，像石油一样噼里啪啦地喷了好一会儿，喷出十一个大活人来。这些幸存者惊恐地看着玉，不知所措地抱紧了武器。
“告诉我。”
他们眼中可怕的怪物女孩开口了，她声音沙哑地问：“附近有什么盗匪团吗，坏事做尽的那种。”
……
监控中心的大屏幕上有一块区域被预留出来，专门播放“重症监护室”内的画面。
陈晓嫒仰卧在苍白的病床上，一只只冰冷的金属仪器围绕在她身边，让人想起科技时代的旧电影。
偶尔会有离得较远的数据线抬起火花四溅的末梢稍作扭动，又在旁人的观测中乖乖垂下。
由于内部存在【巨兽】等级的深渊生物，所以隔离带之外的骑士团精锐会以10人一组换班。屏幕前的观测者不得缺席，必须保证每时每刻都有至少3人盯着监视器。
A班的学员们每逢课间都会轮流过来探望，现在正好轮到林琅。
她抱着一篮子苹果站在隔离带外担忧地往里看，鼻尖忽然碰到一层硬硬的东西，是玻璃！
“晓嫒醒了！”她双手撑着玻璃噼里啪啦拍了两下，隔离带腾起一阵红光，旋即被拔地而起的玻璃幕墙覆盖。
重症监护室的范围在延伸，不但在玻璃外面构筑出蓝色墙壁，还把周围的保全仪式阵全部转换为不同的空房间。
每一个房间都和陈晓嫒所处的房间差不多，只是缺少了那些奇物变换的昂贵仪器。
“嗯……”陈晓嫒在白光中漂浮，她很想哭却想不起来为什么而哭。
【“要幸福啊，晓嫒，和晓彤一起……”】
【“前往美好的新世界。”】
叮——
四肢百骸在痛苦的浊液中悬浮，意识却被一道道锁链拖曳，向着炽热的光芒不断跃升。
身体好重，可是灵魂好轻。她在强烈的失重感中睁开眼，被刺目的灯光照得闭上眼睛。
“晓嫒。”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直到一双手握住她的手腕，陈晓嫒才在恍惚间想到零，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对了，我、我去长河市调查失踪案、看望母亲，然后……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净褪，牙齿咬着嘴唇咬出一口血腥：我一定要找出凶手，我要——杀了你！
沙沙。
零松开手，双臂轻轻环上她的脖颈，在她耳边轻声说：“好好休息，以后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呜。”陈晓嫒哽咽着扑进零的怀抱，蹭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抬起头。
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玻璃幕墙，脑袋往侧面旋转：最后一丝“这是单向玻璃，外面看不到”的庆幸很快消失，因为同学们正在外面兴高采烈地敲打玻璃，朝她拼命挥手。
“晓嫒晓嫒～”林琅蹦得最高，恨不得把手里的苹果直接丢进来。
后面的同学还在陆陆续续赶来，他们手捧花束与零食一个个绕过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
陈晓嫒后知后觉地打量她现在躺着的病房，发现这里和之前的医务室不太一样。不光仪器更多、四面透明玻璃，连门外都站着不少穿着制服的清洁工、护士、陪床和保安。
难道我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病？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穿过玻璃门向她走来。
是弥洛教授！她手里牵着的是——
“晓彤！”
“姐姐～”
姐妹俩在病床前紧紧相拥。
第196章 体检（上）
眩晕感逐渐淡去，陈晓嫒张开双臂，在她拥住陈晓彤的一瞬间，梦境的气泡彻底消散。
哪有什么幻梦，她所拥有的……全然是现实。
母亲不在了。
悲伤的记忆让心脏间歇抽痛，可怀里妹妹柔软的身体又是那样温暖。
晓彤还活着，她以后一定会活得好好的，绝对不会被那些坏人毁掉。
怀着热切的渴望，陈晓嫒朝着教授缓缓抬头：“老师，晓彤没受伤吧？她很聪明的，联合都市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学校可以……”
她问得有些焦急，语序都混乱着。
没办法，这学期都快期末了，万一误了最后的入学机会就只能等到下学期再入学。
不光是课程进度的问题，晓彤这样有点残疾的孩子在一开始很可能难以融入群体。
如果能在学期末尾旁听、补课，借助最开始那点同情与好奇度过期末，等寒假过去就是“老同学”了。
看着陈晓嫒清透的眼眸，弥洛心脏一沉。
她很喜欢这孩子的温柔与良善，却必须利用这份美好到不合时宜的感情。
【“这样的选择对她也好。”】
是啊，这样的选择对谁都好。
弥洛在心底轻轻叹息：她之前带着新生之蛇去隔离线外做测试，想用“有一段距离”的测试结果与“晓嫒晓彤靠在一起”的结果作对比。
或许是几天的相处多少解除了新生之蛇的一点戒备，晓彤并没有排斥“一墙之隔”的距离。她虽然是深渊巨兽，但以人类小孩的标准都算是配合的。
测试结果并不理想。
新生之蛇的能力与其说是“虚实转换”更像是纯粹的毁灭。能量层级达不到权能等级，但在地表的深渊生物、奇物和人工武器的排名中强得可怕。
如果新生之蛇只是一把无坚不摧的武器，教会应该会感到满意并认真收藏。
可是作为一只拥有“至少15岁孩童智力”“高度人格化”的深渊生物，单纯拥有强大的毁灭之力可不算什么好消息。
弥洛整理一下心情，她顺手拖来一只椅子坐到床边，双手交叠在膝盖上。“陈晓嫒同学，关于你的妹妹。”
她顿了一下，绽开礼貌的、安抚性的笑容：“陈晓彤的身体很健康，不过心理评估上稍有问题。以她现在的状况不太适合去普通的小学上课。这样吧，我们先做一些智力测试，最好能把她安排进桃李大学的附属小学。”
【“陈晓彤的能量等级过高，她现在的状况不适合离你太远，也不好移交给其他组织。这样吧，我们先做一些能力测试，尽量给她安排到更合适的岗位上。”】
哪怕知道编一套和异常完全无关的说法来蒙骗陈晓嫒效果可能会更好，更利于她情绪的纾解，但弥洛还是力排众议，准备在认知滤镜的介入下告诉她一部分真相。
这并不是想减少罪恶感，而是想慢慢分析出认知滤镜的运行逻辑。
她和一部分专家都有模糊的直觉，认为认知滤镜可能和一部分作用于自身的超能力一样，有着守护主人的倾向。
如果教会带着巨大的恶意或是欺骗的态度去应付陈晓嫒，说不定会在认知滤镜的扭曲下栽个大跟头。
陈晓彤现在表现出的价值并不能让教会为了她在陈晓嫒面前铤而走险。
智力测试？陈晓嫒会意地点点头：“好。”
她很快理解了教授的暗示：校方因为种种原因，比如从陈家拿到的一部分财产-愿意破格录取陈晓彤。
当然桃李大学的附属小学明面上不是谁都收的，还是得走个流程，证明这孩子天赋异禀。
她牵起晓彤的手踉踉跄跄地往外走：“我们现在就去？”双腿不知道为啥一会儿重一会儿轻，不过她急着把晓彤的入学流程走完，刻意提着膝盖不让自己太晃荡。
零眼中闪过蓝光【录入：陈晓嫒的身体出现能量溢出，疑似处于失衡状态】。
她快步上前扶住晓嫒的左臂，和牵着右手的新生之蛇一起构成支柱，扶着陈晓嫒走出玻璃门。
随着她走出门，同学们纷纷让开。
“晓嫒。”
“陈晓嫒。”
同学们捧着鲜花和水果，那种小心的雀跃让陈晓嫒的心情也像气泡般清爽起来。
真想快点好起来，告诉大家我没事啦。
她抿了抿嘴唇，最后还是没法露出轻松的笑容。
哪怕眼前是同学们温柔的表情和礼物，脑海里却翻涌着妈妈死前的最后一眼。鲜红的火焰，鲜红的床单，还有鲜红的……血。
是谁说过复仇会让人麻木？也许吧，但在杀死所有仇人之前，那把插在胸口的刀根本不可能拔下来啊。
好痛。
“姐姐？”陈晓彤仰起脸晃了晃她的右手。
“……”在同学们面前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可看到年幼的妹妹，一份更加沉重，甚至比母亲的最后一眼还要沉重的负担就压了下来，将她的表情全部扭曲。
“没事，我们先去做个测试，没事的。”她把手臂从零怀里抽了出来，颤抖地摸了摸妹妹的额头。甚至还勉强扯出一点笑容，那抹笑容怎么看都很丑陋。
“姐。”妹妹握住她的手腕，把额头贴在掌心上用力蹭了蹭：“没事的，你还有我。”
新生之蛇的波动越来越强，更靠近陈晓彤这一侧的仪器立刻从2点跳到了濒临警报的290，只差12点就是300点的瞬时差异。
激烈的数值变动让记录员们愀然变色：这样厉害的波动还不是新生之蛇的威慑或者进攻表现，仅*仅是它想要传递正确讯息的常规能量输出？！
刷拉。
女孩的眼瞳在屏幕中切换为蛇眼，她靠着陈晓嫒的掌心，朝监视器露出锋利的虎牙：“我很喜欢这里哦。”
……
嘀嘀。
哪里来的提示音？陈晓嫒往左右看了看，什么都没看到。
她擦擦眼角的泪水，若无其事地重新牵起妹妹，跟着教授走向不远处的银色金属门。
门上贴了一张三个月牙拼在一起的标志，可能代表放射性？也许里面有x光吧。
金属门无声封闭，零被保安拦在外面，只有她们得以进入。
……
弥洛第一个走进房间，这里是教会专门为了测试新生之蛇的力量而开辟出的特殊空间。
之前的破坏力测试已经得出结论：新生之蛇可以在1秒内彻底摧毁防护等级在X2-X3之间的奇物。
这里的【彻底摧毁】是指毁灭所有技术上可以检测到的物质存在，不留一丝痕迹。
现在这间房间非常干净，除了墙壁瓷砖、桌椅和木地板，只有两套检测装置。
一套是放置在角落的炼化熔炉，一套是放置在桌面上的塑料盒，这只盒子里装着接下来会用到的测试道具。
弥洛走到桌前打开塑料盒，里面装着一只苹果、一把陶瓷小刀和配套的小碟子，最后还有一只非常精致的红绒小礼盒，一看就会觉得是用来装珠宝戒指的。
这三样东西都有特别的意义，它们分别用来测试陈晓嫒与新生之蛇组合后的能力是否拥有“改变实质”“强化实质”和“无中生有”的能力。
看上去很像苹果的“苹果”不是奇物或异常，就是一只蜡做的苹果。
陶瓷小刀是没有编号和名字的低等奇物，它唯一的功能就是切割，最多能切开普通人和小部分低等异常的表皮。
它旁边的碟子不是奇物的一部分，只是看上去很像配套餐碟的装饰品。
至于那只红绒小盒，里面什么也没有。
【归零】在过去曾经表现出“改变实质”、“强化实质”、“无中生有”的功能，但它仅能做到暂时的改变，而且只改变过异常、奇物和超能力者，并没有改变过普通人和普通物品。
陈晓嫒已经亲身经历过两次权能仪式，攫取了超量的可用于跃升的深渊力量。她现在还拥有新生之蛇的支持，理应获得一些可喜的变化。
“请坐，坐一起就好。”
弥洛拉来椅子让陈晓嫒坐上去。由于椅面很狭小，陈晓嫒只好张开手臂让妹妹坐到她腿上。
这也是测试的一环，专家组相信经历过特殊权能仪式的陈晓嫒与陈晓彤可以视为一套组合。
弥洛首先捧出蜡苹果，手掌包住上下两端“用力”一掰。
咔嚓。
这里本来有一条提前分割好的中线，里面也做好了逼真的果肉、果核结构。但一听到果肉裂开的脆响，弥洛就知道准备好的台词不必再说了。
这只蜡做的苹果已经变成了真正的苹果。
整个过程没有经过触碰与言语引导，仅仅是让陈晓嫒看到了她模糊的动作，有了“教授想徒手开苹果”的概念。
弥洛十分自然地将半个苹果放回盒中，把另外半个递给陈晓嫒。“来，先吃一点吧，放轻松。”
“谢谢。”陈晓嫒轻声道谢，努力仰起头想让自己显得更精神一点。老师在这种时候还想着安慰我，可不能表现得太差劲了。
她低下头把苹果递给晓彤，妹妹咬了一口，圆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好像在说好甜好甜。
晓彤咬过一口后默不作声地捏着苹果凑到姐姐嘴边，陈晓嫒小心翼翼地绕过她的手指咬了一小口，果然很甜。
苹果的汁液充斥着植物的生命力，脆甜的口感刮过舌面，带来真切的、活着的感觉。
【我好想，好想有一天，和妈妈、和喜欢的人、和所有朋友一起……开心地野餐啊。】
在她美好的妄想中，灿烂的阳光穿过森林，照射在满地的落叶、烤面包、果酱、零食袋和朋友们的脸上。
“姐姐，你为什么哭呀。”晓彤松手去摸她的眼角，剩下的苹果滴溜溜掉在地板上，砸出点点果泥。
第197章 体检（下）
三分钟后，陈晓嫒放下湿纸巾，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老师，可以继续了。”
“好。”弥洛端起桌上的碟子，捏住刀柄把陶瓷小刀慢悠悠地往陈晓彤手边凑。
这把刀只有食指那么长，刀刃十分细小，比起水果刀更像是指甲刀。所以陈晓嫒抱着晓彤往后面缩了缩，并没有起身逃开。
她有些疑惑地问：“这把刀是……”用来测试孩子动手能力的裁纸刀吗，那配套的折纸在哪里？
弥洛很自然地向陈晓彤伸出手，把刀刃贴在她的指缝边：“是用来采血的，只需要一点点血液就好。”
采血工具？陈晓嫒看到锋利的刃口有点幻痛。医院一般都是用针来采血的吧，不过这把小刀的刀尖也很窄，划一下说不定也不会很疼。
她还在犹豫，晓彤已经主动伸出小手探了过去。
沙沙。
刀刃划过皮肤，一丝丝血线出现在指尖，弥洛捏住晓彤的手指轻轻一挤，一滴鲜艳的血珠落到了盘子里。
滴答，滴答。她挤到第三滴时，陈晓彤可爱地翻了个白眼，把手指缩了回去。
“哎呀。”陈晓嫒兜住妹妹的手，把她抱在怀里颠了颠膝盖：“晓彤好勇敢哦～不疼不疼。”
“嗯。”陈晓彤靠在姐姐胸口傲娇地转了转脑袋。
弥洛利落地打开墙壁上的窗口，把装着血珠的盘子和半块苹果一起递给外面的工作人员。
假如没有归零的影响，想要突破教会的封锁圈必须借助一场盛大的献祭仪式。
不过在陈晓嫒面前，再严密的封印也仅仅是“一间有门有锁的房子”罢了。
第二场实验也非常顺利。
在陈晓嫒醒来之前，新生之蛇对大多数触碰到它的测试都视为挑衅。而在“姐姐”醒来之后，她哪怕被奇物戳破手指也没有任何失控、发怒的征召。
同时在陈晓嫒醒来前的测试里，新生之蛇的躯体防护力远高于x3等级，至少能达到深渊巨兽的平均水平。
一把无编号、无特殊能力的奇物居然能划破它的皮肤，可见【归零】对奇物的增幅达到了多么可怕的程度。
弥洛拿起最后一只红丝绒盒子一步步走向陈晓嫒，在距离她两米远的位置站定。
“这里面装着校徽。”她这次没有放到陈晓嫒手中，而是递给陈晓彤：“智力测验需要去那边的密封舱，一切手续都已从简。”
【“最后的测试需要用到熔炉，这个步骤不可省略。”】
“哦。”陈晓彤淡然地接过盒子，当着她的面咔嚓打开。里面果然装着一枚红宝石胸针，上面的浮雕像樱桃又像缩小的苹果。
新生之蛇看着凭空出现的“校徽”哼哼一笑：“万一我把密封舱里的电脑弄坏了，你们会让我赔吗。”
【“你们的熔炉很珍贵吧，不怕被我弄坏？”】
“晓彤！”陈晓嫒嘴里警告地喊了一声，眼睛却满是乞求地看向教授：“老师，晓彤她平时很有礼貌的，可能、可能稍微有点难受。”
陈家人胆子很大，都敢买凶杀人了。
现在搞不好还有人在外面四处寻找我们，就算报警也很难保证晓彤身边24小时有人看护，雇佣保镖也有风险，她们只是两个孤女，根本没有多少门路和威慑力。
在所有的机构里只有桃李大学这样有手段、有名望的学校机构是最合适的。
哪怕他们会收走母亲留下来的遗产，至少能确保晓彤活到成年然后平安毕业，让长大后的她过上正常的生活。
“别担心，学校肯定会录取她的。”弥洛安抚地笑笑，按下墙壁上的按钮打开异化后的熔炉。
百炼熔炉既可以视为一个专门用于破坏奇物、溶蚀异常的编号奇物，也可以视为桃李大学这个建筑物的一部分，一个功能区域。
人类破掉一根毛细血管也不会受到重创，异常建筑同理。
得到老师的保证，陈晓嫒牵着晓彤的手走到密封舱旁边。这块舱体紧贴着墙壁，打开的舱门后可以看到一台运行中的电脑。
“弄坏了不要怪我哦。”晓彤叉腰站在门口，被姐姐轻推了一下才乖乖坐到电脑前面，摆出一副认真测试的模样。
弥洛按下按钮，舱门紧紧封闭。陈晓嫒紧张地搓搓手掌，站在门外等待。
噔噔。提示音响起，舱内亮起深红色的光芒。
约莫过了半小时的样子，舱门重新打开。
陈晓彤从密封舱里跳出来，噼里啪啦地拍拍手掌。“我很小心的，没有把键盘弄坏哦。”
【“我很小心的，没有把链接弄断哦。”】
“好～”看到妹妹还有心情开玩笑，陈晓嫒沉重的心情也稍微轻松了一点。她抱起晓彤转了一圈，然后看向弥洛：“老师，晓彤以后住在哪里呀？”
弥洛按下开门按钮，银白色金属门缓缓升起。“学校给她安排了专门的单间宿舍，就在你宿舍的正下方。平时会有专人为她教学，你上实践课的时候可以带她一起出去。”
正下方？应该是地下室吧。
陈晓嫒牵着晓彤往外走，心里默默感谢学校的人性化安排。也许是母亲的遗产实在给得太多了，校方居然愿意让老师们单独给她开小灶！
至于一起上课外实践，应该是觉得残疾的孩子和其他小朋友一起活动不太方便，不如让姐姐和高年级生来照顾？
教授一直送她们到走廊尽头，陈晓嫒在电梯前转身，抚着晓彤的背一起躬身：“以后晓彤就拜托老师们了，谢谢。”
作为姐姐，她可以陪伴晓彤一起长大，却无法保证她的教育和健康。
她希望妹妹未来的学习生活能安心顺遂，遇到弥洛教授一样的好老师，让母亲的身故慢慢变成回忆而不是梦魇。
弥洛一动不动地站在电梯门前，门缝里那位小女孩模样的怪物倏忽一下直起腰，朝着外面做了个鬼脸。
【“以后有我来保护姐姐，请～你们这群人类给我稍微安分一点。”】
一道淡漠的声音在她脑内回荡，同时波及了监控室中所有正在观测的观察员。
弥洛失笑：深渊生物还真是坦荡。
【“哦？不怕她是装的？”】魔鬼的声线轻轻波动。
无所谓。教授推了推眼镜，目送电梯从地表向深渊沉降。
【“深渊生物而已，我所在意的从来就只有陈晓嫒。”】
抱歉，陈晓嫒。
弥洛默然转身，在你和“陈晓彤”之间，我想守护的只有你。
……
【追加档案-0-】
【苹果：取样于测试0-12-1，各项数值在普通果实的范围内，甜度比联合都市及附近据点的苹果更高。】
【暂未发现特殊功能，形态维持时间已超过3天，帕斯特值无异常升高】
58天后补充词条【苹果已腐烂，照片已归档。】
【锋利的采血刀（编号未定）】
【获取于测试0-12-2，由无名奇物进化而来。原奇物拥有的锋利特性被大幅提升，可以轻易划开巨兽的皮肤并释放能量。】
12天后补充词条【单次攻击最多只能造成浅层伤口，建议多次使用以便消耗异常体内的能量。】
【储能圆盘】
【获取于测试0-12-2，由普通餐碟进化而来的奇物，拥有储存游离能量的功能。具体应用范围仍需实验证明。】
【新生之蛇（陈晓彤）新增记录】
【身体强度：巨兽级】
【精神强度：巨兽级】
【能力：毁灭、吞噬。】
【安全级别：危险（极端危险）】
【归零新增记录】
【在新生之蛇与陈晓嫒共处一室的情况下，归零的能力产生了新的变化，持续时间疑似为“永久”。】
红字备注：【仍需更多测试】
……
电梯打开，门外就是宿舍楼狭长的走廊。日光灯管一盏盏点亮，为姐妹俩照亮深处的道路。
终于回来了，连粉尘的味道都那么熟悉。
陈晓嫒轻轻舒气。
她牵起晓彤往里漫步，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个弧线：“这里是宿舍区，学校里到处都有监控，不过也不能随便乱跑哦。”
她说到一半闭上嘴，羞恼地咬了下舌头：哎呀，晓彤明明腿脚不便，没人搀扶的话怎么可能跑到很远的地方。
真是的，晕倒后脑子都不清醒了。
“？”陈晓彤发现右腿一沉，不过她很快就调动体内的能量，让这种沉甸甸的压力悄然消散。
她跟着姐姐继续往前走，有些好奇地观察人类居住的房间。姐姐既然这么喜欢人类据点，一定有很有意思的地方吧？
晓彤左看右看，看到一条灰黑色的肉质粘液从角落蔓延出来，和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唔～在人类据点里生活的深渊生物？
那个“光辉”应该有用规则把内层的裂隙封好的吧，所以这里是故意放进来填补能量的小喽啰咯？
“姐姐，那边。”她拉拉手指，陈晓嫒往旁边一看，发现小卖部的阿姨正缩头缩脑想要关窗户。
“阿姨，我来买点东西。”她连忙带着妹妹三步两步跑过去，抢在阿姨关窗前拿起一盒水果糖。
晓彤学着她的动作噼里啪啦抱起一大堆零食，被晓嫒轻拍一下小手：“一次别拿那么多，吃不完的。还有要记得付款，看，这个就是校园卡。”
她刚把校园卡拿出来准备刷卡，就看到阿姨哗啦啦把零食一推，对着她们大喊：“这些算我送给孩子的，千万别客气啊！”
【“这些算我给您的上供，千万饶命啊！”】
“那怎么好意思。”陈晓嫒还没来得及阻止，窗户就咚地一声关上了。几秒后里面的百叶窗也莎啦啦滑下来，把窗口遮得严严实实。
陈晓彤踮起脚尖，用小裙子兜住这些零食。“别管啦姐姐，她可能急着回家吧。”
是这样吗。
陈晓嫒收回校园卡，总觉得刚刚小卖部阿姨的眼神有点惊慌，也许是家里有事吧。
嘀嘀。
她顺手拿起手机，轻轻划开震动中的屏幕。
【零：刚刚学生会喊我过去，我现在去宿舍等你？】
【小爱：好～】
陈晓嫒牵起妹妹的手，朝着第0号宿舍走去。“以后要和同学们好好相处哦，不过有谁欺负你，你就立刻告诉我，让姐姐来处理！”
晓彤抬起毛茸茸的脑袋，认真地说：“有谁欺负姐姐的话，姐姐也要告诉我哦，我会好好处理的。”
陈晓嫒摸摸妹妹的小脑袋，沉默地点点头。
在姐妹两人离开后，黑暗中的裂隙皱缩两下，喷吐出一大滩脓液和亮晶晶的粘稠物，就像被鞋底踩烂的海蛞蝓。
当视线拉远，将整个立方体宿舍楼囊括在内，就会看见一根又一根金色线条在墙体表面来回编织，最后轻轻颤动，转化为凝实的瓷砖。
第198章 全新开始
房门打开，零等在门外。
“觉得怎么样？”陈晓嫒看了眼看了眼学校特意准备的单人间，轻声问问晓彤的想法。
“哦。”晓彤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歪着脑袋斜靠在姐姐身上。
这间房间名义上是单人间，面积却比一般的四人间还大，看上去起码有五十平，摆在市区都够住一家三口了。
桃李大学的办事风格一向妥当。
光从宿舍门窗加装的合金护栏就能看出他们对陈晓彤的安全问题关心到了极致，任凭什么样的坏人想要闯进这间宿舍，起码得用切割机滋滋滋磨半天。
陈晓嫒先摸了摸床铺：床垫里有丝有绒，压上去软软的。这只单人大床就放在房间的正中心，旁边还打了一圈金属护栏。
她看着这圈高达两米的护栏有点想笑：又不是上铺，根本没有摔下来的风险，怎么还装这么高的护栏？
不过护栏上有很多纹路繁杂的浮雕，可能是装饰用的吧。
她找到课桌和储物柜把抽屉一个个打开，里面装满了日用品、文具和换洗衣物，整理得整整齐齐。
这间宿舍很难找出不好的地方，美中不足的只有位置：它位于地下室所以没有阳台。
房间内有厕所有水房，所有隔间都用一圈密密实实的钢板墙围着，门上打了三道锁。
不光里面用了钢板墙，四面围墙包括房间顶部都打满了金属板，连缝隙都看不见。这下一来不论是谁想进这间房间都得从门走，墙面用锤头敲都敲不开。
为了孩子的身心健康，金属板表面好歹贴了一层毛茸茸的墙纸，不至于撞到哪里。
陈晓嫒走到暑假前检查上面的书籍，她一本本翻过去，全是很适合小孩子的绘本。里面有插画精美的童话，也有类似十万个为什么的科普工具书。
整个房间除了正大门，还有屋顶的一扇小门。
这样的设计真的很贴心，小门联通了上下楼层，她以后可以通过楼梯直接从自己的宿舍滑到晓彤的宿舍里。
可惜晓彤右腿残疾，攀爬起来不是很方便……也许学校有办法改善？她记得学校里肢体残疾的学生都有加装很灵活的假肢。
陈晓嫒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对宿舍非常满意。她摸了摸晓彤的额发：“喜欢吗？”
晓彤打了个哈欠，终于慢吞吞地说：“还好，我更想和姐姐一起住。”
陈晓嫒的手顿了一下。
假如平静地生活还在继续，她一定会劝说晓彤和同学们住在一起好培养未来的社交能力。如果学校都是独立宿舍，她会让9岁的妹妹一个人住，慢慢培养独立意识。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我怎么能让她一个人住呢，她晚上睡觉时会哭的。
“好，那我们先上去吧。”陈晓嫒点点头，然后轻轻牵起了妹妹的手。
宿舍里多出一个人肯定会给大家添麻烦，以后打扫卫生的工作就交给我吧。
……
午后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晓嫒先和零一起打扫宿舍，紧接着带晓彤认完食堂，办好校园卡再把一大堆必要的东西包括教材全部搬回宿舍。
她在自己的柜子里给晓彤留出一半空间，衣服和日用品全都准备一份，枕头和被子也从楼下挪到楼上。
还好床铺本身就比较宽，晓彤又长得细巧，不然还真不好合睡一张床。
等林琅和郑璐吃完晚餐回到宿舍时，宿舍里多出来的东西已经全部打扫好，整整齐齐地塞进了属于陈晓嫒和零的区域。
只有一件“东西”怎么也藏不起来，堂堂正正地坐在凳子上。
“你们回来啦～”陈晓嫒殷勤地打开房门，脸颊还有点虚弱的苍白，眼睛却水润润地扬起笑。
她虚无的微笑让进来的两个人同时一愣，想说些什么又怕唤起她不好的记忆。
她们往旁边一看，心脏顿时一沉。
一位外在年龄不超过10岁的小女孩坐在凳子上，她有和晓嫒相似的乌黑长发，脸颊与手上的皮肤白到透光，好似能看到无限蜿蜒的血管。
那女孩在她们进门时敛起长长的睫毛，一对明亮的眼眸中依稀可见扭曲的瞳孔。她的瞳仁是浮动的，会随着眼球的转动亮起无规则的碎片。
有了这对瞳仁，虹膜的色彩就很难说是血色还是金色了。
因为像弥洛教授那样的金琥珀色眼睛是凝固的，而面前这个女孩的血色虹膜里时不时会扬起一阵星屑，彷如流动的金沙。
【这家伙来者不善】
林琅和郑璐悄然对视，朝对方无言地使了个眼色。要不是有陈晓嫒在这里，她们的帕斯特测定仪怕不是要当场殉爆。
林琅仗着体质好先一步跨进宿舍，顶着小女孩烫人的视线坐到自己的凳子上。“这位是晓彤吧？我从教授那边听说过的。”
她说了半句就立刻闭上嘴，毕竟涉及新生之蛇的信息肯定都涉密，打听都不该打听。
太好了，看来舍友们没想把晓彤赶走。
不需要搬到外面，陈晓嫒脸上紧张的笑容就松开了。
她抚着妹妹的肩膀和舍友们介绍：“她叫晓彤，是我的妹妹。以后应该会念桃李附属小学，所以住在学校里。”
桃李附属小学？
大家猜到了她的意思，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陈晓嫒站起身，牵着妹妹走到自己的床铺边。
她垂下头，很不好意思地问：“因为……妹妹她还小，有点离不开我，可以让她这学期先和我一起睡吗？”
她不想当着妹妹的面说母亲去世之类的话，但舍友们都是知道的。
果然，林琅和郑璐没有拒绝，她们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好。”
“挺好呀。”
“谢谢～”陈晓嫒舒了口气，感觉心里轻松多了。
我不会厚着脸皮让妹妹一直住在我们宿舍里的，但至少等陪完这学期再劝她一个人住吧。
如果晓彤实在离不了人，我会自己搬出去。
舍友们都是吃完饭回来的，大家轮流去浴室洗完澡，整个宿舍又笼罩在安静的氛围里。
桃李大学的体育课和实践课很累人，但课后作业并不多，主要看自觉。
陈晓嫒坐在床上用手机查看这些天未处理的信息，发现学校系统居然自动把她没做的作业全部核销了。
没去的课程按照病假处理……我在医务室昏迷了整整3天？！
“诶。”她看着日程表发呆。
这次醒来后虽然有点头重脚轻，但除此以外并没有什么很不舒服的感觉，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口，我怎么会晕了这么多天？
我没受伤却晕了三天和身为赤星人体质优异的两个理由好像有点互相矛盾耶。
但精神上的损伤本来就很难评估，她实在想不明白，只好先丢在一边。
陈晓嫒看完课程记录后又去翻高中同学的论坛讯息。
弥洛教授的短信里没有提到长河市十二中有谁生还，她干脆就自己查查看。
刷刷，刷刷。
手机的光芒打在脸上，她的表情越来越难过：没有更新任何讯息，同学们应该还处于失踪状态。
心脏有点刺痛，她其实也知道这背后蕴含的意思。也许那些过去的朋友和老师再也无法相见了。
班长、学委、杨梅、啾啾……所有人都从一个个鲜活的人化为一组冰冷的号码，一张凝固的照片。
而造成这一切的理由她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只有——我必须复仇。
陈晓嫒捏紧了手机。
哪怕十二中失踪案和杀死妈妈的凶手不是同一人，她也会一一击破，绝不放过一个！
【我毕业以后要做些什么呢？】
曾经模糊的想法逐渐清晰，径直指向唯一的道路。
在成为对社会有用的、善良的、能让妹妹与朋友们幸福的人之前，我会用尽全力把杀人凶手全部挖出来。
我想——亲手复仇。
嘀嘀。
手机嘟嘟震动，陈晓嫒浑身一颤。躺在旁边的晓彤抱着被子凑过来，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
“乖，我明天给你买个新手机。”
陈晓嫒摸摸妹妹的头，把她的脑袋拨到枕头中间，不让妹妹偷看自己和小暖的短信。
【小暖：十二中和陈云舒女士的事情我会帮忙的。】
【小暖：小爱，你最近好好休息好好上课吧，那些对你来说还太危险了。】
不是安慰，而是切实的承诺，不愧是小暖啊，我最好的网友。
陈晓嫒打了一行字，想了想又一个个删除，换上了实话。
【小爱：谢谢，不过我还是会自己调查的。】
【小爱：放心吧，我不急，学校这里也承诺会去解决。】
【小爱：你也要注意安全。】
弥洛教授和校方信箱都有发来相应邮件，表示会彻查长河市失踪案。
她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校方，毕竟桃李大学有专业的调查组，肯定比她一个人无头苍蝇似得乱转强得多。
小暖那边迟迟没有回复，陈晓嫒靠着枕头闭上眼睛：我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倾听过朋友的烦恼了，都是单方面在找朋友倾诉。
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就是从上大学之后开始的吧。
很久以前刚认识小暖的时候我还经常听她诉说一些网络上看到的有趣的段子。她不怎么提及自己的家人，我也不会去追问。
但等我上大学以后，基本全是我在和小暖说自己认识了什么人，碰到了什么事，还有就是求助、求安慰。
我真是个差劲的朋友。
陈晓嫒有点想哭，可哭不出来。
她睁开眼，若无其事地继续打字。
【小爱：你最近在做些什么呀。（兔兔问号）】
【小暖：我最近在学编程。】
陈晓嫒能够想象手机背后的画面。小暖一定坐在电脑椅上，嘴里喝着咖啡，手指不断敲击键盘，桌边还摊着一大堆工具书吧。
关于朋友的幸福恍如照亮沉郁心灵的一束光，那种忙碌又充实的想象在她心底泛起莫名的慰藉。
【小爱：好棒，是做软件还是游戏呀～】
【小暖：确实在为以后的创作做练习】
【小暖：小爱，我们以后一起做独立游戏吧？】
我？做游戏？
陈晓嫒想了想，自己对编程一无所知，也完全不知道有没有策划方面的才能。画画的技术基本在火柴人的平均线上，唯一能做的大概就只有……
【小爱：我只会写一点点文案耶。】
【小爱：你要做游戏的话，还是找专业文案比较好。（猫猫哭泣）】
【小暖：我看过你空间里写的文章。】
【小暖：我一直觉得你很有创作天赋，只是缺乏练习的机会。】
【小暖：别担心，技术上面的事情交给我，】
【小暖：我们以后一定可以完成一部杰作。】
【小暖：总之先在学校里好好生活，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和我说。】
陈晓嫒看着屏幕泪流满面，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天赋？我人生的前十几年都是浑浑噩噩混过去的。
如果我真的有什么过人的才能，比如像同学们那样优秀的身手和智商，妈妈就不会死了吧？
我高中的同学们再也看不到未来了。
是残忍的凶手杀了他们，可我呢？无能的我没有早点发现也什么都做不到。
而浑浑噩噩的我却能在朋友的帮助下获得幸福，这样真的好吗？
小暖有足够的钱和技术去做一个优秀的游戏，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里面打几行文字，蹭她身上的光芒罢了。
【小暖：还有晓彤。】
诶？
【小暖：她也可以一起加入，比如当个画师什么的。】
噗。陈晓嫒破涕为笑：原来小暖在开玩笑啊。
不管晓彤喜不喜欢画画，等她练习到能够做游戏主美的时候，我起码也有三十多岁了。
也好。等我三十多岁的时候，应该就能成为一个不错的文案了吧。
【小爱：好呀。】
【小暖：一言为定，我会努力的。】
需要努力的是我才对吧！
心情激荡到哭了一场后，陈晓嫒反而放松下来。
她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晓彤～你喜欢画画吗？”
晓彤转过脑袋，看着姐姐的脸认真地点点头：“我可以喜欢。”
第199章 世界树计划
咔沙——
玻璃门向两侧拉开，一群身穿宽大运动服的青年人从外面走进训练馆。他们刚刚喝完营养汤剂，可以在早餐前进行一阶段的强化训练。
林琅和郑璐也走在人群里。
不过她们一个是体质系异化人，另一个是无异化教徒，算是训练计划差异性最大的两种人，过会就得分开归队。
嘀嘀。
扫描仪的光幕从同学们头顶穿过，他们一个接一个踏上踏板，穿过充满消杀喷雾的隔离走廊，径直走向微光闪烁的金属门。
这扇门与红门拥有类似的功能。在光辉掌握规则权能后，这些门就能以极低的能耗24小时开启，帮教会人员在据点内部快速传送。
哒哒、哒哒。
整齐的脚步声中夹杂着问候与窃窃私语。
“等等去食堂吃什么？”
“听说今天有炸鸡翅，我想点两个。”
“油炸的真好吃～不过我得先去糖丸子窗口排队。”
“对哦，甜的东西不早点排肯定拿不到。”
这些年轻人的精神状态极好，脸上洋溢着朝气。
毕竟不管他们曾经来自何方，自从来到教会附属的桃李学院，干净的水源、健康的食物、厚实的衣物、充足的后勤准备、有序的练习……这些从来都没有缺乏过。
何况教会最近的行动非常顺利，死亡率大大低于其它组织的同级别行动，每次的收获都能完全填补出击的消耗。
尤其是连续两次权能争夺战，一次成功夺得“规则”权能，另一次也成功回收了巨兽新生之蛇与相当丰厚的能源。
多数知情者都非常感激陈晓嫒的协助。正是因为有了她的存在，这些行动才会如此顺利。
然而此刻陈晓嫒本人并不在人群里，她正抱着妹妹沉湎于梦乡中。清晨的课前集*训对她来说可去可不去，她大多数时候选择直接补觉。
等同学们穿过走廊，窃窃私语的声音陡然安静。
因为门后居然不是平时的训练中心，而是用来公布重要任务的大礼堂。旁边的环形看台上已经坐满了人，A-C班的学生居然都在这里。
林琅和郑璐对视一眼，随后跟着同学们走到A班区域顺序入座。
大约5分钟后，讲台后的屏幕亮起，从后台左右两侧各走出一队服装整齐的成年人。
左侧是约书亚教官和定平素教授，右侧的居然不是教会的人，而是——人类灵魂战线的干部！
“什。”林琅看着台上粉头发的老爹发出哀嚎，她嚎了半声就用牙齿咬住手指，眼睛瞪得滴溜溜圆。
爹你不是妥妥的激进派吗，您老要是“投诚”了那我之前那算个啥呀。
“哗——”
看台上的学生们发出不低的声响，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人类灵魂战线的人出现在教会的公开场合呢。
这样的场面在旧时代很常见，毕竟双方都属于“正经的人类救世组织”。
可谁不知道伴随诡异浓度的提升，资源压力越来越大，两个组织不说你死我活也是锱铢必较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又凑到一起去？
叮叮。
定平素教授按了按提示铃，扶着话筒朗声说：“安静，请各位安静。我来简单介绍一下，旁边这些朋友来自人类灵魂战线，他们将参与接下来的世界树计划。”
“哗——”
下面又响起一阵骚动，林琅更是把头埋到肩膀底下：真的假的？隔了这么多年，人类灵魂战线又要和光辉教会合作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合作与其说是结盟，更像是灰头土脸的服从。
看来人类灵魂战线内部出了大问题，或者光辉教会开出了无法拒绝的价码，也可能两者都有。
台上人类灵魂战线的干部不多，他们以狼叔为首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全看定平素独自表演。
定教授的心情似乎极好，他刷地扭动身体晃起左手，屏幕上立时亮起一大块地图。
这张地图以桃李学院为圆心向四周扩散。
第一圈是圆环结构，第二圈圈外的部分更像是海星，在每个细细长长的“触角”尽头都用一颗金色十字星点出端点。
“请看，这就是世界树计划一期工程～的改良版本策划书啦！”
他热血沸腾地握紧拳头，一边晃动右手让ppt快速翻页，为大家展示这个计划的美好愿景，可惜大部分学员的表情都非常尴尬。
林琅从没想过要走研究路线，两颗眼珠差点转成蚊香圈圈：“这啥玩意？”
她前排的邢书遥小声说道：“世界树计划也叫天空树计划。科技时代的版本是希望在远离深渊的宇宙中设置一个信号极强的赤星环，上面插满可正可负的能源桩，同时起到拦截流星、捕捉与抽取异常能量的作用。”
这么一说林琅也想起来了，好像还有一个对应的深渊版本要给地底星核打上一圈束缚环。不过这两个计划摆在科技时代都是狂想，更别说现在了。
她好奇地问：“这个改良版是咋回事？定教授是指望在高空打造几个飞行平台吗？”
邢书遥摇摇头，看着屏幕上不断翻页的计划书有些感慨地说：“不可能的。看样子是准备利用科技时代遗留的卫星当天空讯号站，把能源桩全部扎在地表。”
既不涉足天空也不沉入深渊，这个计划不再是人类征服诡异的伟大史诗，而是一个立足于求存的纯防护性策略。
饶是如此光是地表能源桩就需要消耗包括人力在内的大量资源，而且看地图上的标点可以看到“海星”有延伸到其它组织深处的触角。
有些人是看个热闹，像邢书遥这种对局势有所关注的人则注意到教会正在逆势扩张。
看来深入深渊狩猎“神明”与两次权能争夺战的得利让光辉教会在此消彼长的局势下暂时站稳了脚跟。
修路在古代是必做事项，有着许许多多的好处。
但末日将近，人类已经没办法再与诡异降临的大趋势角力，光辉教会为何还要在这种时候扩大辐射面积，又是用什么方法说服其他组织点头的？
邢书遥没法接触到相关情报，只好认真倾听。
定平素已经讲到了具体的流程：“……使徒们会先把沿线的高危区域扫平，接下来的清理工作就交给你们了。区域内的各大组织会协助建立能源桩，各位也需要在这、这还有这几处地方驻扎。”
他放下挥舞的手，十分认真地鞠了个躬，然后起身说道：“我知道这个任务非常危险，在能源桩扎定以后会吸引不计其数的异常，但我们必须坚持到能源桩正常工作，拜托了！”
莎啦啦。
Ppt翻动到最后几页，上面书写着本次计划最关键的目的。
【我们必须建造一道足以抵挡千级辐射风暴的城墙】
不是削弱，不是需要贴身穿戴的奇物，而是可以在风暴骤起时切实保护普通人的巨型屏障。
大家恍然明悟，不论这个计划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它都是教会做出的最后一次“保全一部分普通人”的尝试了。
现在在荒野里能活到成年的人不是超能力者，就是植入异常组织的异化人。
这些人在异常区域外尚且能勉强存活，一旦预言中的“超大型末日风暴”来临，除了3级以上的超能力者，一个都别想活下来。
现在地面上的各大组织都是“超能力者出外勤，普通人与较弱的异化人保内勤”的配置。大家各司其职，一方提供武力保护，一方负责在残留的安全区域中从事种植与生产。
不论是家庭、族人还是教会，当风暴或是类似的诡异事件彻底降临后，这部分后勤人员都将被无情毁灭。
活下来的超能力者们会面临怎样可怕的局面？无法想象。
动员会很快结束，短信发到了每个人的通讯器上。
【各位学员请注意，世界树计划已列入日程】
【请随时等待导师与组长的集合指令，预计将耗费2-6周时间用于守护能源桩】
负责建立能源桩的人当然不是学生，应该是各大组织提供的人手与学校校工。
在简单说完几句结束语后，人类灵魂战线的人从侧面走向后台，只有粉色头发的大叔大刺刺地蹦下来，径直走向自家女儿。
“喂。”他宽大的手掌像爪子一样把林琅兜了回来：“最近吃得怎么样，食谱变化大不大？”
这什么问法啦！
林琅看着老爹一阵无语，片刻后瞪大眼睛：“我、你们那边该不会断炊了吧。”说到断炊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狼叔的脸色一黯，紧跟着压低声音：“到处都在发生裂隙井喷，新一轮污染扩散到农田区了。”
这、这出大问题了吧？！
农田要是污染得太多，除了设置在地下的蘑菇园、蚯蚓培养工坊，就只能吃点净室种植的高价食物了。
这种情况下除了精锐部队的口粮还能保证，后勤人员包括家属不都完球了。难怪人类灵魂战线会答应合作，再不答应要饿死人的。
她刚想再说两句就看到爸爸意味深长的表情，嘴里的话顿时咽了下去：不对，以老爹的个性才不会只说这些，他肯定还有其他打算。
不管是卖惨还是让我找个机会去外面见面，他应该会打听一些更加关键的情报。
林琅只能想到这么多，却很快打定主意什么都不能和老爹说：比起人类灵魂战线，她更愿意向光辉教会献上忠诚——谁晓得灵魂战线里的老伙计们会不会在最后疯狂一把，破坏教会的救世之路啊。
“哼。”看到女儿戒备的表情，狼叔似笑非笑。他们两个还在对峙，周围的人群却忽然骚动起来。
两人头顶的狼耳朵同时动了动，向着人群散开的地方看了过去。
只见一位黑色头发的少女推开大门，她左手挥舞着一只手机，右手牵着一位浑身散发诡异气息的女孩。
“陈晓嫒。”狼叔的眼神凝重起来。各大组织都建立了以陈晓嫒命名的秘密档案，但没有人能刺探到陈晓嫒到底在教会的控制下获得了怎样的进化。
异常无效化听上去非常可怕，但这么可怕的能力已然变成了最表层的烟雾弹，天晓得底下掩盖了什么骇人听闻的消息。
至于她牵着的这个“女孩”……狼叔的瞳孔不断收缩，他的眼球并不是狼之眼，而是一只不知名的古生物的眼睛。
现在他眼中映照出人类女孩的轮廓，却在轮廓内部“看”到了不断扭曲、交叠的絮絮绒线。线条上的每根绒毛都带有百足之虫密密麻麻的错觉，在他的脑子里发出沙沙碎响。
“————”陈晓嫒靠着门说了些什么，可紧盯着陈晓彤的狼叔什么也没有听到，直到那个女孩抬起头，认真地对在场的所有人说……
“信仰我吧，可怜的凡俗之人。”
第200章 残缺之神的允诺
嘀嘀，嘀嘀嘀。
好响……第几遍铃声了？
陈晓嫒抱着枕头在床上翻动，她缓缓睁开眼，和一对圆溜溜的眼睛撞在一起。
“唔嗯……晓彤～”她深吸一口气，顺手揉揉妹妹细软的头发，然后抄起枕边的手机。
早上时间7点整，该起床洗漱吃早饭啦～
啪嗒。
手机一不小心滑了出去，陈晓嫒迷迷糊糊地闭上眼，脖子一点一点的又要睡着了。
“姐。”妹妹贴着耳朵问道：“她们每天早上都把你一个人丢在宿舍，是不是在排斥你啊。”
嗯唔？！
好似一盆凉水往上泼，陈晓嫒锃得一声清醒了。等她意识到妹妹为什么这么说后，茫然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也对，晓彤都在宿舍里住了一周了。
她每天早上都能看到林琅和郑璐去体育馆早锻炼，学姐跑去学生会出勤，只有我总是待在宿舍睡到7点多。
陈晓嫒思考了几秒钟，接着转过头看着妹妹的眼睛认真地说：“大家没有排斥我，是我偷懒了。”
桃李大学采取因材施教的教学手段，早锻炼与课后加练不属于必修课，不强迫所有人参加也不算分数。
如果想参加早锻炼必须凌晨4点起床赶到体育馆。
她在开学之初勉强试过几次，因为前一天晚上体育课加练，直接导致早晨跑完圈后面色发白地摔倒。
那次事故吓得林琅和郑璐差点没得心脏病，所以她后来再也没参加过早锻炼，只参加课后加练。
陈晓嫒苦笑着说：“总之是我自己逃避早锻炼，不过大家都是温柔的好人，从来没责备过我。”
啪沙。
陈晓彤抬起小手盖在她的眼睛上，嘟着嘴巴软绵绵地说：“才不是呢，姐姐已经很努力了，比他们做的多得多得多！”
哈哈，帮亲不帮理的小家伙！
她抱住妹妹正要“说教”两句，忽然听到手机嗡嗡震动。
屏幕上刷出一条讯息。
【各位学员请注意，新的课外实践已列入日程】
【请随时等待导师与组长的集合指令，预计将耗费2-6周时间用于维护通讯基站】
诶——新的课外实践？！
陈晓嫒赶紧捏起手机往上翻，翻到弥洛教授之前发的短信。里面有详细的关于如何安置陈晓彤的建议，包括可以带她一起上课外实践课。
“呼啊～”她挠挠头发，把床边的衣服一股脑抱到床上：“晓彤，等等和我一起去体育馆吧。如果老师答应让你一起上课，一定要和大家好好相处哦”
“好。”陈晓彤乖巧地点点头。
她慢悠悠地套好外套，看着姐姐忙碌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说：“我会教会他们什么叫敬畏和尊重的。”
“晓彤？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陈晓彤系紧鞋带，轻轻松开手指。
……
陈晓嫒从电梯里走出来，体育馆的金属门居然是关着的。
她走过去拉了拉把手，第一下没拉动，第二下发出咔的一声，整个大门吱悠悠咧开一条缝。
有人在里面上课吗？
陈晓嫒好像听到了嗡嗡的说话声，她悄悄把眼睛贴在缝隙上，看到同学们坐在篮球场的看台上听定教授和教官讲话。
基站……暴。民黑户……危险。
声音稀稀拉拉的，有点听不太懂。
结合刚刚的短信，好像是说学校建立的这个通讯基站有很多市民愿意合作，但也有不少黑户和民众并不欢迎，甚至聚众抗议。所以需要同学们过去帮忙劝说讲解？
陈晓嫒听得半懂不懂，讲座恰好就在此时结束。
定平素把投影仪一关，上面的市民代表也跟着往下走，一位头顶粉毛的大叔从台上利落地跳到学生堆里。
那位粉色头发的大叔不是林琅的老爸吗？！
陈晓嫒的身体重重往前一倾。
哗——大门往两边划开，带着她和妹妹向里摔去。
啪嗒、陈晓嫒踉跄了两步，好悬牵着妹妹的手稳住了，两个人都没摔倒。可这么一番动静也让靠门口的学生们纷纷抬起了头。
他们看着她的眼神有点困惑，好像在思考什么困难的数学题。
陈晓嫒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她大概能理解同学们的想法。
要么是在想“陈同学今天没睡懒觉”要么是在好奇“陈同学旁边的小朋友是谁”吧。
想到妹妹，她匆匆往前的脚步不由一顿。
要不～干脆让晓彤借着这个机会自我介绍？
最靠近门边听得最清楚的正好是A班同学，现在又不是上课时间，完全可以当我在和朋友们说话。
这样就算妹妹的表现有瑕疵，大不了到实践课再厚着脸皮介绍一次，谁会和9岁的孩子较真呢。
第一印象好就是好，不好也能弥补，就是现在了！
陈晓嫒把心一提，看着同学们努力扬扬唇角。“她叫晓彤，是我家妹妹。来，晓彤～和大家打个招呼。”
她看着妹妹毛茸茸的小脑袋，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真切。
晓彤天真又温柔，小鼻子嵌在圆圆的眼睛下面，整张小脸就像玻璃柜里的人偶娃娃。
光是这精致的小模样就够惹人怜爱了，大家一定会喜欢她的。
哒哒。
陈晓彤松开挽着姐姐的左手，拖着一条腿往前走去。除了陈晓嫒，所有人都能看到她的双腿在分离的那一刻黏合到一起，幻化为蜿蜒的蛇尾。
在众人瞩目她时，她也在注视众人。
在进入人世的这些天里，陈晓彤眼中映入了许许多多的人类。他们样貌各异，天赋不同，行为品格更是千差万别。
但人类拥有共性，这些人不论有多少不同点，终究也有始终如一的地方。
异噬之蛇并不在乎人类，它只是天然拥有深渊生物“探查波动”的本能。
不过我——陈晓彤在乎人类。
那是母亲的希望也是姐姐的希望，亦【可以】是我的希望。
我看到了你们的恐惧。
我听到了你们的迷茫。
我嗅到了你们的绝望。
我——理解了你们的希望。
小小的女孩张开手臂，朝着礼堂内的众人慈悲地说：“我叫陈晓彤，你们以后都必须照顾我。”【“信仰我吧，可怜的凡俗之人。”】
她扫过或不安或坚定的脸庞，向人类传递她的决心：“看在姐姐的份上我会和你们好好相处的，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为了姐姐的心愿，我愿消解你们对危机的不安，给予虔诚者庇护与赐福。”】
人类从未直面神明的锋芒，他们在骤然泛滥的波动中屏住呼吸，灵魂恍如风暴中的漂苹，在海浪中剧烈卷动。
大家艰难地挪开视线，将目光移向新生之蛇身旁的陈晓嫒。
只要视野内出现少女模糊的身影，那些作用于精神与灵魂的波动就会化作清风拂面，再也触动不了生命之核。
人类是脆弱的，但人类还有希望，还有——你在啊。
【信仰我】
残缺的神明向人类发出屈尊降贵的邀请，这道邀请本该无法拒绝，却被一双手臂用力环抱，从漂浮的天空压入云海。
“别这样！”陈晓嫒双颊涨红，用力锁住妹妹的肩膀往怀里塞。要不是顾忌晓彤一条腿有残疾，她恨不得直接把妹妹拖出去。
看看同学们的表情——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开玩笑的，有的脸色都发黑了。
要不是大家涵养好又有几个月的交情，估计真有人会嘘她出去。
“？”陈晓彤的脑袋埋进了软软的胸口，看着姐姐紧张兮兮的样子面露不解。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学着晓嫒的动作抬起手拍拍额头。
哎～陈晓嫒在妹妹的“安抚”下哭笑不得：光知道在姐姐面前乖巧，怎么到了别人面前就这么霸道，你以前可不是这样……以前？
短暂的思绪如浮光掠影，并没有触及到什么回忆。
盯着同学们灼热的视线，陈晓嫒来不及想太多。
她牵起妹妹的手，面朝同学们站好：“不好意思，我、我以后会教她不要那么任性的！还请……”
陈晓嫒紧了紧手心，真诚地低下头：“还请对她多多关照。”
“！”陈晓彤眨眨眼，将姐姐此刻的窘迫与决意深深刻入脑海。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问题渗入心田，在幻境、灵感与细致入微的观察中得到了解答：因为我，因为他们，因为爱。
和人类建立关系就必须先放低姿态么？
陈晓嫒的举动给新生之蛇带来的感触不止有感动，也有些许晦暗不明的情绪。
陈晓彤抱住姐姐的肩膀希望她直起腰。
陈晓嫒很快挺直了脊背，却不是因为她执着的动作，而是因为刚刚的礼节本就应该点到为止。
姐姐眼中闪烁的光芒让陈晓彤稍微好受了一点。
她眼中没有委屈，只有释然和期待。
她真的很希望我像人类一样和这群人类交往。
陈晓彤动了动嘴唇。
但那是不可能的啊，姐姐。我们并非同类，而我所能回馈给他们的安全也需要他们脱离人类的身份。
这里不是一个人类可以存续的世界。
“晓彤。”姐姐再一次弯下腰，这次不是礼节，而是想与她靠近：“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希望大家更迁就你，陪你玩，但是呢……在自己开心的前提下也要为别人着想，才会交到真正的朋友哦。”
陈晓嫒很庆幸现在不是上课反而是“下课”时间，给了她教育妹妹和道歉的机会。
大家也很体谅她尴尬的处境，所以连出门的人。流都绕着她们两个走。除了林琅、郑璐和几位关系比较铁的朋友，并没有人盯着晓彤看。
呼～没关系的，等实践课上课或者晓彤练习好后再让她自我介绍吧。
学校的生活对孩子来说何其重要，总得交到一两个朋友才行。
高年级学生会看在她年纪小有残疾的份上一笑而过，可不能指望同龄人有多么包容。
陈晓嫒下定决心：这次我一定要好好教她，哪怕一个字一个字背下来也绝对不能再说这种话了。
她抚了抚晓彤的脑袋，一直等妹妹的眉眼舒张开来才放下手。
剩下的话就别在人前说了，等回去再慢慢掰碎了教给晓彤。小孩子也是需要面子的，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训斥她。
“好了，我们先走吧。”
陈晓嫒正要和同学们一起走出体育馆，就看到定教授和约书亚教官先后跳下讲台，拨开旁边的人群向这里走来。
他们的眼神又热情又严肃，看得陈晓嫒双腿有点打颤：糟了，我也不想被当着同学们的面训斥呀。
哒哒。
另一道身影从旁边靠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晓嫒同学，来，和我一起去趟学生会吧。”弥洛教授在她耳边低语：“我会帮你的。”
老师——陈晓嫒感动地点点头，她拉起晓彤的手，迫不及待地跑向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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