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完结】

    第 191 章


    李文想控制世界上所有的人, 她就算变成地球大总统，也不会有什么愧疚感，“下周目大家就会刷新了。”但做手术是不可逆的。


    就算是手下的科学家们, 也很难说他们还有什么自己的生活，如果他们在被控制之前, 就有了深爱的妻子和孩子, 之后也确实会时不时的回一下家, 和他们联络感情。因为模拟器就是这样的设定嘛。家人至上。但是如果之前只是有恋人，或者还没有和谁交往的话, 就糟了, 恋人会愤而和她/他分手的。【“你的眼睛里根本没有看着我。”】【“就算和你在一起, 我也还是很寂寞。”】搞不好会说这种羞耻的台词。没交往的话, 就不会再被谁爱上, 也不会再爱上谁了。


    虽然外表和之前没啥区别。


    但李文总觉得他们变成了科幻电影里, 大脑特化了的科学家工种们——脑袋很畸形，像个倒置的大灯泡的那种。


    那些科学家们只是拿来完成李文的科研目的的, 这些年来也确实推动了整个世界的科技进展，造福了大众。心艾说的【拯救世界】也没有错。


    李文之前没有多少愧疚感，她也给了他们丰厚的物质条件。把他们当成电影里，只是自己愿意投身于科学的天才好了。能从斯坦福博士毕业的人，肯定对自己的时间表非常严苛啊。


    不过一旦决定对全人类使用编辑器，那所谓的造福大众, 【大众】也无从讲起了。


    李文想现在的不是“我”吧。李文做手术前, 明明时不时就会害怕心艾，害怕游戏, 会想尖叫着从她身边逃走。


    但做手术后，就能轻松地下这样的决定了。问题在于这是不可逆的, 她在做这个决定后，想想以后世界上的样子，也会觉得寂寞。再怎么翻控制台，也找不到让他们恢复原状的方法。“手术本来就像前额叶切除手术一样。”


    那心艾在世界上，如果觉得寂寞要怎么办？她要怎么面对八十几亿个npc啊，不会怀疑自己吗？没道理，全世界都是npc，只有自己是人类啊。那样子安全是安全了，但是搞不好会精神崩溃。


    李文刚刚按下按钮，也没把八十亿人全部一口气操纵了，而是在各个阶层各个区域都取样。“先来做个实验。”


    实验素材有这么多呢。


    李文确实在周目中，对别人萌生过友情、战友情，和亲近的情感。不过一到下周目，对方就会把这件事忘光光，而她就会讨厌对方。


    秘书顾思之类的是例外，她们随着轮回次数的增多，就会越发在轮回的一开始就抱有不安，【要去保护心艾妹妹才行】，然后聚集在李文的周边，跟她一起组成护卫队。虽然自己没有和别人缔结缘分，不过心艾可以，因为游戏本来就是为了心艾而存在的，李文就不抱怨了。


    李文其实觉得这样挺好的，她很开心。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会忘记心艾的，只有我从头到尾都记得，这不是对我的恩惠吗。”


    李文是个有点主动，说白了是个施虐狂（S）的人。并不是坐在家里，等着别人爱上自己，记住自己，而是一定要自己去记住别人。不能够丧失主动。


    她并没有对游戏里的人抱有特别的执着。


    她把从美国雇佣来的年轻人，负责折磨流浪汉，还在当地找了个妻子，生了女儿的那个。先当做实验对象了。这周目早早把他请了来，却没有需要他工作的对象。


    李文说：“请你自由生活就好。”这句话反而引起了对方的警戒心，无奈之下，她让他帮忙每天打扫房子。看顾花园。要求苛刻到【地板要用三种不同的方式打蜡】，对方却因此放下了戒心。


    李文想人有时候也贱……给的报酬当然是很丰厚的。


    然后在适当的时机，男人遇到了女人，和她坠入爱河，想要和她结婚。他向李文报告。


    李文送去了丰厚的新婚礼物，并且祝福：“要早早生孩子哦。”


    女人的表情有点奇怪，李文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她没那么大婆教，但孩子是必要的实验素材……这听起来不是更糟糕吗？于是李文抿着嘴微笑，什么都不说了。


    生下来的孩子是个女儿，这点也和以前的周目一样。女人担心过一阵子，主要李文能说出那样子的祝福。李文却说“很好呀，心艾也是个女孩子。”


    和心艾对比，是李文能说出口的最高夸奖。李文却因此显得更奇怪了，女人倒没觉得李文对丈夫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她只是觉得李文很变态。


    “这在电影里，是担当使用权力的杀人狂角色吧？”


    李文以前就觉得，【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不过也许可以让他们的女儿长大之后加入自己的集团，用金钱来控制她。和心艾关系变好以后，李文在周目中，也能看出对方【能否被编辑】了。


    女儿小姐（神奇的称呼）的头顶，浮现了控制按钮。


    能控制别人没什么稀奇的，被自己控制的对象，生下小孩后，可以自行选择小孩能不能被控制，才是让李文感兴趣的。


    此时男人已经被控制了，女人还没有，“这是随机事件？还是遗传自母亲？还是只遗传没被控制的一方？”


    李文在这周目就可以做实验，她试着改变排列组合。


    又选了一对都被控制的科学家夫妻，看他们生下的小孩，婴儿还在病房里的时候，头顶就浮现了控制按钮。李文的嘴角往上提，露出了裂缝一般的邪恶笑容。


    此时为了庆祝实验成功，就这么按下去也可以，不过先让它自由生长吧，想做随时可以做。


    李文没有观察孩童的性别，她觉得这不太重要。但她后面一想，难道只有跟心艾同性别的孩子才可以控制？


    科学家们的小孩是个女儿，她又找了一对自己的员工夫妻，生下来的小孩是个男孩，可以控制，李文放心了。


    “资料上显示他是个天才导演，以后说不定可以给心艾拍电影。”李文说。


    将小实验体们放着不管，到他们三岁时，李文专门让秘书提醒自己去看看他们，虽然秘书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提醒，也不想知道。


    此时依然可以按按钮。可以控制他们。


    “三岁应该记事了吧，好像能上幼儿园了。”李文自言自语。“并不是只能控制没有意识的婴儿。”


    是因为他们是被控制的人所生下来的小孩，所以天然就带有原罪呢，还是因为父母已经和李文产生了联系，所以孩子们也逃不开和李文的联系？都无所谓了。能控制就行。


    这样子李文就可以放心控制整个世界了。被控制的世界很无聊，但李文可以忍受无聊。反正他们生下来的小孩并不天生被控制，那才跟心艾是一代的。心艾小时候可能觉得整个世界光怪陆离的——五岁前是不是根本不记事？那就是她潜意识觉得这个世界有点奇怪。


    但等到她长大后，看到的就是正常的世界了。“呵呵，正常又安全的世界。”


    心艾估计只会觉得【大人们都很无法理解】吧。比她大五岁的就叫大人，都很无法理解。


    大人不会对她造成危害，而心艾的同龄人——长大后，李文有的能力心艾不可能没有的，心艾也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让对方变得安全化。


    李文决定就让这周目的人自由生长了。“感谢你们解答了我的疑惑。”从下周目开始安全化。


    却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不，不算意想不到吧，按游戏剧情来论，之前有伏笔的来着。”李文说。


    女人说：“你对他做了什么吗？”


    女人就是美国员工的妻子，住在郊外洋房里，生了一个女儿的那个。她找上门来，脸色苍白，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到李文面前的，李文也很惊叹，想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丈夫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以女人的敏锐程度，肯定是从第一个星期就发现了，但她却到现在才有勇气承认，并且来找李文。


    “这算什么，精神控制？”虽然没有任何科学依据，但女人就是这么坚信着。直觉是无敌的。


    李文也很好奇，如果带男人去医院做检查，会发现他的脑部有什么地方和别人不一样吗。


    自己呢？


    “你控制了他吗？”女人问。


    她看起来摇摇欲坠，虽然站在平地上，但好像站在悬崖边缘，李文推一下，她就会摔下去了。


    秘书在叫保安，离保安上来还有一阵呢，李文和她说话。


    “我也可以控制你。”李文笑了，她没有恶意，真心说，“我觉得如果你们相爱的话，那还是两个人都被控制比较幸福。”


    “只有一个人清醒着，那太可怜了。”


    “你不能让他恢复正常吗。”


    “不能。”李文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倒是可以控制你，不用担心你们的孩子。”


    “按照我的经验，做完手术后的父母养育孩子，反而会让孩子更幸福。”


    女人苍白着脸。她说：“你这个人渣。”


    但她没有反驳。


    对女人进行手术，只需要轻轻一按，让李文没想到的是，按下去，在周目当中，女人就被转变了。安保团队进来，在玻璃门外看着她，李文挥挥手让他们走开。


    女人的目光空茫了一瞬，然后又逐渐恢复神采，可能神采没有之前的多，她无疑是希望被转变的。


    秘书就在后面，抱着文件，一脸看见了恶心东西的表情。


    干什么呀？这也是拯救心艾的一步啊，如果让秘书去做脏活，秘书也肯定会去做的吧。


    我也是一样的心情啊，李文在心里说。


    还是说，我在做脏活的过程中，表现得太开心了？哈哈，真是对不起，我好像是天生的施虐狂。


    李文觉得女人这样子，他们的女儿有点可怜。


    虽然李文说了，【父母被控制后，反而能更好地养育孩子】，这话不假，就算站在李文的利益来说也是这样啊，员工更好的培育下一代，才能够让心艾看到更好的世界。但这是李文经过经验得出的，她为此苦恼了不知道多少辈子了。一般人听到这话，都会很激动，说【你骗鬼吧】，女人却直接接受了，她明明也很讨厌李文——女人就是想接受吧。


    她为了自己的丈夫而放弃了孩子，“哎，站在我的立场上，我会作出完全相反的选择。”李文说。


    女人说：“希望你也能控制我们的女儿。”


    “咦？”李文说。


    才吐槽完她没人性，可是被控制之前还一心只想着丈夫，这时候却觉醒了爱情？


    李文探究地看着她。


    女人的脸上完全没有破绽。对，这个时候她的心已经被变成铜墙铁壁了。


    李文说：“你这不是为了我考虑吧。”


    因为自己变成了李文的奴隶，所以也想增加主人手底下奴隶的数量？


    她抖了一下，这种想法太恶心了，话说她没让保镖他们叫过他主人啊。


    “献上自己五岁的女儿也太那啥了，这种题材的漫画都会被抵制的吧？”


    秘书看李文，好像在看蟑螂。


    “不是为了你，我是自己想要保护她。”女人说。秘书真佩服她现在还能面不改色。


    “这样她会比较幸福。”女人说。


    “异常的父母是养不出正常的小孩的，或者他们的小孩的确很正常的，那也和他们没关系，他们只会让正常的小孩很痛苦。”


    “好了闭嘴。”李文说。


    李文表情复杂。“这是在骂我吧 ”


    女人的表情没有变化，嗯，李文在想她是听不懂呢，还是现在的女人已经不会有所谓的【感情变化】了。


    “但是不行。”李文说，“因为我也有这种体验——怎么只有我一个人受苦纠结？你就做我的先导实验品，也试试看怎么作为手术后的父母，养育普通小孩吧。”


    说起来心艾算是普通小孩吗？如果被游戏影响过就算怪胎，那心艾从一开始就是怪胎。是原来的普通人李文无法养育她，做完手术后反而刚好。


    李文的心情又晴朗起来。


    李文看向秘书，没有做过手术的秘书，反而一直挂念着心艾的事，和心艾也相处愉快。


    “你才是真正的怪胎。”


    “？”


    到这时候，这周目也差不多结束了。心艾的城堡无法保护她太久。李文觉得‘很快这孩子就会真正安全和自由了’，没有太挂念她。


    最后李文去见了员工的女儿。那女孩七岁了，上小学的年纪，抱着娃娃，很安静。


    娃娃是她妈妈还正常的时候，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的。她上学的时候也一直抱着，太幼稚了，不过有家庭因素在，老师也不好劝阻。


    女孩的妈妈和李文当初做事的逻辑出奇的一致，虽然没有办法给出来感情，不过女孩要做什么，就让她去做，给予很高的自由度。


    女孩看李文的眼神很冷静。


    “就是你让妈妈变成这样的吗？”


    在她出生之前，爸爸已经被改变了。


    “哦……”


    李文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现在的行为，很像【杀人犯都会回到自己的杀人现场】。看看受害者家属痛苦的表情。不过女孩的表情倒是不太痛苦——过去好几年了，她就算有眼泪，也早流干了。


    第 192 章


    没想到女孩一下就能发现是她。


    “你们真是祖传的敏锐啊。”李文感叹, “那是X染色体上的？还是母亲的显性基因？”


    女孩说：“你也要改变我吗？”


    她的语气好像有个凶手，小时候把她们全家灭门了，只有她幸存了下来, 现在凶手从又找了上来，要把她也杀死。女孩有点害怕, 但还是挺起了胸膛, 她也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边——就算变成植物人。


    “不是植物人啦, 我觉得那个跟前额叶切除手术也不太一样。”李文说。


    “看到你们关系这么好，我觉得真好！”


    女孩惊愕看着她。


    “什么呀, 我也会关心我的员工啊, 全世界都可能成为我的员工, 虽然我不会停止使用他们就算了。而且看到别人亲子关系很好, 我也会很开心, 一方面是羡慕, 另一方面也让我想到自己——这种好事以这么大概率发生在这个世界上，岂不是我也很有可能被包容进去？”


    李文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停下来。


    “你妈妈当年，也是听说了，做过手术能更好的照顾你，才答应下来的哦。”当时李文猜测，她完全是为了和她的丈夫在一起，这一点就不用告诉女孩了。


    “现在也是, 你觉得我把你父母变成那样了？他们变得不对劲了？那就轮到你来照顾她了。”


    李文笑着, 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女孩在她抬手的时候就瑟缩着往后面躲, 她怎么可能躲得掉。李文之前在美国读书时，为了更好的接受知识, 有定期去健身房的好吗。


    李文虽然在笑着和女孩说话，不过心里全在想自己的事：心艾之后是不是也要尝试着照顾我呢？我的想法跟她截然不同，会给她添很多麻烦的吧，如果她想做个正常女孩的话。


    “好，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请你改造我了。”女孩说着，眼神有点沉郁，偏偏是杀人凶手摆出一副亲切的态度。


    “我还以为你在见到我的第一面的时候，在我看到你之前，你就会【按下按钮】。你却和我说了这么多。”李文暗暗吃惊，npc原来也知道【按下按钮】这个词，还是说只是巧合？女孩说：“你其实不喜欢的吗？”


    李文呆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是说【不喜欢编辑别人】。


    “不，怎么可能，我很喜欢啊。【让全人类变成那样子】姑且不说，单独支配一个人，把ta搞坏，就是很开心啊。”


    “我的性癖是不折不扣的S！”李文笑。


    这里是不能提到【性癖】这两个字吗？女孩的表情一下变得很惊悚。


    然后，又是浓浓的耻辱涌上来。


    “那你为什么不对我做？”


    “我很开心，很开心。不过至少这周目，就请你自由自在的生活吧。”李文说，“因为你父母协助我取得了好的试验成果。他们大概不大愿意连你也被操控吧，所以我就放任了。”


    李文说完就走开了，“看了看下一代，感觉还不错。”而女孩在她身后，跌坐在地上，她妈妈给她买的玩偶，也脱手滚到了另一边。这一幕也像是动漫里的，连电视剧都不会这么演耶。


    “我感觉妈妈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心艾在的话，应该会这么说吧。李文愉快的想着。被心艾骂的时候，李文有时候会伤心，有时候会假装伤心，不过还是快乐的时候比较多。因为这说明心艾现在还能好好的思考、说话、走在她的旁边，并且，就算知道了李文性格糟糕，心艾也没有从她身边走掉。


    想到就要去做，李文这次回初始空间是真按按钮了，但没一次性控制六十三亿人（心艾出生那一年，游戏开始日期时的全球人口）这么多，控制个十亿就好了。


    “实验要分批次做。”最稳妥的方法可能还是一千万一千万，甚至一万一万来，不过李文有点不耐烦，她觉得分六次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就算现在按下【全选】的按钮，也能让世界变得安全——只是会更无聊而已。


    亚洲人可不止十亿的。李文坐飞机去了另一个区域。带着心艾先在那里的一个现成别墅住了下来——周围，准确来说是一整个陆地板块，都围绕着李文的人偶，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人偶也会自己进行生产行为。


    心艾有点困惑，但这孩子要到五岁才会记事呢。三岁好像就能上幼儿园了？看心艾总是很幼稚的样子，一次她回家，口齿清晰和李文说：“老师是木头人。”


    “嗯嗯，还有呢。”


    “学校里的保安也是木头人，我放学回家路上看到的人也是木头人。秘书姐姐好像有点忍无可忍了。”


    “哈哈，是的，确实会这样。”


    不知是因为秘书没有被做手术的必要，还是心艾的潜意识里就不希望她被改变，总之李文没对她做手术。李文是已经下定决心为了心艾忍受寂寞了，她的牺牲精神堪比中世纪的修女。


    秘书却不行，不，如果好好和她说，秘书也会点头接受的吧，但是就是不能和她说。这周目秘书一发现了不对劲，就找上门来，明明她们相处还没一个月呢。


    秘书就看着李文的眼睛，问：‘你做了什么吗？’


    大家都这么不信任她，真叫人悲伤！


    李文当然就回答：“没有，没有，什么都没做。或者就算我做了，你能找出证据来吗。”


    秘书的表情好像吞下了一条蛞蝓，她眼睁睁看着它爬进她的嘴巴，并且顺着喉咙滑下去的，她想呕吐，但是已经做不到了。比起恶心感，会更加担心吞下蛞蝓之后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但秘书依旧需要看顾心艾，这周目李文让心艾去上学的主要理由，就是周围的人都已经换成了可以信任的人。


    如果秘书觉得寂寞，在工作之余也可以和其他人展开社交，那些人又不是真的变成机器人了，也会正常说话之类的，因为之前就积累了知识，问他们问题也会回答，也会提出自己有的在这方面的见解。世界上比他们呆的人多了去了。


    李文以前正常的时候，都在忍受着那群白痴，还是秘书非得纠结于有没有感情？可那也还有顾思她们啊。


    顾思比心艾还小一岁，让秘书去和小学生交朋友，听起来确实有点诡异。顾思的妈妈……李文和她上过床的，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按下了操控按钮。感觉她也没太大改变啊，还是会微笑着叫李文“姐姐大人”。这称呼太羞耻了，李文希望她尽量别在公开场合叫。对她的小孩来说，应该就是有巨大改变吧，不过小孩本来就没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按按钮的时候，顾思也还是不记事的年纪，对她来说，可能妈妈一开始就是那样，顾思的哥哥顾贤要更大一点，也更冷静成熟一些，毕竟他是单亲家庭的小孩，还有个妹妹。


    顾贤是看出来了妈妈变了，但不知道来源。这个人没有第六感，真的是太好了。李文姑且决定保持低调，她也远远的见过几面顾思和心艾在一起，幼儿园学生们就开始交朋友了吗？顾思点头和她打招呼，一副什么都没察觉的样子。


    说起来顾贤……因为长得还可以，所以李文有印象。李文会玩和心艾同年纪的人，当然是以前心艾还能够正常上高中和大学的时候，明年崛起的偶像和明星，差不多也就那岁数啊。比心艾小的也玩。比起道德不道德，李文主要是以【不被警察抓进去】为主。但不会碰心艾的同学和朋友，一方面是暴露了，心艾也会尴尬。另一方面是李文觉得心艾很有魅力——她以为那些都是在心艾自己的狩猎范围里的东西呢，不会动她的东西。


    李文记得顾贤是个傲娇……？和心艾的相处模式相当之诡异。玩起恋爱争夺战来，大概率还打不过顾思。


    “我对这属性没兴趣……不，让他尖叫还是很有趣的。”


    心艾当时好像没把顾贤看在眼里，现在来看，竟然是挺喜欢他的吗？


    李文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对顾贤按按钮了。包容了十亿人呢，哪可能一个一个的去数。他要么运气好，没有被选中，要么……果然还是被选中的了吧。然后心艾和顾思妹妹的交流中，都已经关系好到能去顾思家里了，肯定也和顾贤见面了。


    然后心艾很敏锐，就发现了不对。


    心艾的敏锐与迟钝都是薛定谔的。她对在意的事情就敏锐，不感兴趣的就不感兴趣。她对顾思的妈妈就没什么兴趣。所以发现她是木头人，也只会觉得【设定就这样吧】。可顾贤是比顾思大几岁的大哥哥，是幼年时顾思黏着的对象，顾思敏锐感觉到这个哥哥可以保护她，和给她买东西。


    顾思愿意和心艾分享，所以心艾也朝着顾贤撒娇了。


    心艾又不缺物质，她缺朋友和家人，顾贤最好拿出点哥哥的样子来，意思是要有情感。


    在心艾不满的时候，需求就产生了，然后就等着要被解决。


    心艾也和李文说过，“老师和保安都是木偶人”，虽然都是木偶人，不过心艾本来就没想和他们交流，所以随便了，心艾在这方面出乎意料有道德，不会谈师生恋……如果和幼儿园女生发生师生恋，那不是幼儿园女生没道德，老师反而会被抓起来。


    顾贤于是恢复正常。


    顾思妈妈的失败之处，竟然是没有被心艾当做朋友，和潜在性对象吗。


    李文歪着头，她以前还和员工的女儿说，自己也不能够撤回手术。现在想想应该向她推荐心艾的，不过让女孩站到心艾面前，她搞不好会来搞刺杀。心艾也不会对已经结婚的中年夫妻感兴趣，所以还是没得救。


    “这果然是个游戏呀。”李文感慨，“里面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挑起玩家的兴趣。”玩家是心艾，不是李文。心艾可能是游戏的女主角，有什么更高维的存在，通过女主角降临在这个世界。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心艾都问了，李文就回答她，李文先和心艾脸颊贴贴一下，感觉到她有点冰冷，内里却非常柔软，也有点热的肌肤。然后说：“你和那个哥哥相处得如何？”


    “顾贤吗？他很不错，很好欺负的样子，会给我们买水。”心艾说。


    “还有，我的那群同学，也全都是木偶人。”


    幼儿园老师会教拼音和英语的，老师在上边点着电视讲，学生在下面积极响应。不过心艾的班上的大家都很安静，他们的学习成绩名列前茅也就是了——大家都是一百分。做过手术的大家可以高效率沟通知识，能够直接传输。反而是需要慢慢理解的心艾，学得更慢。


    “包括做游戏的时候，也只有我一个人站起来拿球，他们都在看着我。”


    很安静地，从身后投来视线。


    一定要等心艾开始玩后，其他人才会开始行动，不过如果此时拍下照片，看上去会像是一组玩耍素材的不断复制。这里那里的小组行动完全一致，以心艾所在小组为模板。


    “那还真是有点恐怖。”李文说。


    李文没有什么同情心艾的意思，李文只是困惑。因为按钮控制的是【游戏开始时的世界】，也就是以心艾的出生为基准点。如果心艾的同学比她大，哪怕就大一小时也好，肯定也被控制了。而比她小的也不好说，那个时候还在妈妈的肚子里的话，可能会跟着母亲一起被控制。只有当时被控制的人，再次怀孕，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人才是不被控制的。所以心艾的同班同学大概率都是木偶人。


    以前李文会头疼的，可现在顾贤明明就很正常。——心艾能把人变正常，如果她没这么做，那只是她还不想而已。


    为什么呢。李文想。虽然心艾才幼儿园，但李文体会到了孩子叛逆期的感觉。李文考虑着，怎么样才能问出答案而且不伤害到心艾——绝对不能让心艾意识到她性格的扭曲。她说：


    “你的班上全都是这样的家伙吗？”


    “全都是，不……也不是全部。”


    心艾一开始说的斩钉截铁，后来又改口了。


    “有个很漂亮的，会弹钢琴的女生。她也很喜欢我。”


    “她多少岁？”


    “比我大半岁吧。”


    李文笑了。


    心艾看她，李文又摇摇头，示意没什么。大半岁——还在控制范围内，如果心艾觉得她特别，那只可能是心艾让她特别的。


    “不过她身体不好，经常请假去医院打针。”心艾说，“所以我们也不常见面。”


    所以一开始心艾才不记得她，在班上大多数时间也是无聊。


    “……不过我在班级上会照顾她。”心艾说。


    这孩子，有黑圣母的潜质啊。虽然还是个幼儿园学生。心艾没说‘希望她身体好起来’，心艾可能享受着照顾她这一事态——被那个女生感激、和她更加亲密、也欣赏善良地照顾着女生的心艾自己。


    “你如果想的话，她身体会很快好起来的。”李文随口说。


    心艾困惑地看着她。


    第 193 章


    “还有个成绩很好, 很厉害的男生，会很多成语，长得也……不过他不太理我。”


    “你就喜欢他那样吧, 也许他理你了，你反而觉得无聊。”


    品味一下单相思的感觉也不错, 虽然是幼儿园学生……幼儿园就已经可以搞暗恋了吧, 把视角转到心艾他们班级上, 好像以前周目，也有人会说谁和谁是一对。


    现在就不会说了。


    现在唯一能配对的, 是那对还正常的男女, 但他们是心艾看重的人, 不可能脱离心艾自己组建couple。


    “你去和比你小一级的同学玩吧。”李文说。


    小一级, 按岁数来算的话, 大概率那时候还没有被操纵。


    幼儿园学生也很恐怖啊。而心艾睁大眼睛看她。幼儿园里甚至有托儿所职能, 婴儿也会被放过来。也有刚刚会走路和说话的小孩，比心艾小两岁, 在心艾眼里是恐怖的大型婴儿。


    从小学开始，就会有【不要串班】的明面规矩，和【不要和低年级学生玩】的潜规则了。幼儿园没有，这时候的孩子最最最自我中心，虽然自己一年前还是这样子，但她们不会意识到这一点, 反而会很困惑：“为什么要和那群小鬼玩？”


    “那比你大一级的呢？”李文想了想, 也觉得无所谓，比她大一级, 更是全是木头人，但无非需要心艾一个一个去手动激活而已。


    “太成熟了讨厌……”


    因为心艾自己就瞧不起比自己小的——顾思妹妹当然是例外, 但心艾考虑的时候，不会特地把她包容进去考虑，所以也总觉得大班的孩子们眼睛向下，在蔑视着自己。“他们看上去非常成熟，像大学生一样。”


    “哈哈，不管怎么说也太夸张了。”


    “可这样也真没办法，你还想去上学吗。”李文的手凉凉的，穿过心艾的头发，“还想的话就可以再去，不想的话就干脆在家里待一年。”


    心艾比别人晚一年上学，那时候周边的都是正常同学了。


    “两年也可以。”


    心艾说：“妈妈还是这么奇怪啊。”


    但小孩子是会被传染的，很容易被传染，学校里其他人都说，【是不是因为心艾家里有钱过头了，她的言行才这么奇怪】。其实和有钱没钱没啥关系，李文哪怕是赌博时期，也和其他正常人之间有着明显的一条鸿沟。心艾的言行越发轻飘，幼儿园的课程已经算轻松了，她一周还是会请三四天的假。偶尔到那里，就会专注于骚扰男同学，或者偶尔和女同学碰面。


    大班就会开始教乘法和英语语法了，心艾说：“我讨厌学习。”其实她只是讨厌被上课，想在家里躲掉那一年。最好躲两年，直接从小学二年级开始上起，李文想告诉她不是这么算的。不过心艾就算不上学也有不上学的玩法，就放任了。


    李文接受了，心艾接受了——心艾对社会性挺执着的，李文怀疑这是游戏灌输的结果，可如果李文在身边，不停不停和她说：“这样没关系的。”之类的话。朋友也在身边，心艾就会安下心来，抓紧身边人的手——偏偏现实就受不了。


    李文这段时间的保护行为，算【和空气斗智斗勇】。虽然预防措施做了一大堆，不过其实一点危险都没遇到。但每过去没有危险的一天，心艾身边的人就加倍紧张，包括顾思在内，她们都觉得【一定会有什么事发生的】。


    然后果然发生了。心艾在家里的第一年，李文觉得能更好的保护她。不过她们对天灾没辙，现在都没法准确预测地震呢。而且发生的事比地震更恐怖。


    “十亿枚棋子全部落入水中。”李文说。


    现实好像并不把被心艾唤醒的人当做唤醒，也许只是堕落得更深？这段时间没作妖，难道是在积蓄着力量吗？一口气杀死这么多人，对它来说也是需要考虑的事吧，不知道它会不会变衰弱。


    “现实为什么受不了？我都忍了。世界上有六十多亿我控制不了的人呢。每个人一出生就要接受这件事啊。”


    “也没见有谁因此想毁灭世界。嗯，希特勒算吗？不过希特勒可能也不是。”


    包括心艾所在的那块大陆，陆沉了。


    “唔啊？”一开始李文是这么说的。陆沉也不是毫无预兆的。肯定会有地震火山爆发之类的。


    心艾所在的家就是地震了，场景非常凄惨，怎么说防护材料，都有个度啊，地面直接裂开几百米长的裂缝，那不就麻烦大了。心艾掉进了裂缝里……呃，李文只能希望她有不受痛苦的死亡了。理论上李文当时也要死的，“我也死了吧？”她自己也想，但之后视角上浮，以俯视状态看着事件的后续发展。


    这应该不是心艾有什么执念，李文这么想，都这么死了，还会有什么执念，她的朋友同学都一起死了吧。是游戏希望李文留下来继续见证后续……作为实验的参考。


    大概有忽略地上的人，而且肯定有加速时间流动。李文像在看【星体灾难模拟器】上的动画一样，没什么感想。她看见大陆上有一块被分割了开来，然后其中的一个角最先沉没进水里，最后整块都斜插着浸入水中。她当时想到了《泰坦尼克号》和《日本沉没》，日本沉没里有描写其他国家派来船和飞机，救援淹没的岛国上的居民。


    这里就没看到。所以说【忽略地上的人】，是因为他们的力量反正也很渺小，杯水车薪，所以游戏忽略不计了——还是真的没有任何人做哪怕任何一件事？李文想大概游戏不在这里了，心艾死了嘛，现实就重新取回了自己的绝对控制权，让其他所有人都静默了。他们大概就这么站在原地，站个三天两夜，等着那块大陆沉下去吧。脑中也不会有想去救援的想法，更不会有反抗的念头。虽然不确定他们能否意识到现实的存在，现实厉害就厉害在它根本不存在啊，存在就可以被销毁，它好像只是一种环境和概念、集体幻觉。但大家都会更服从现实的。嗯。


    陆沉也不是一块大陆的事。之后肯定有沿岸的海啸。海水流动受到影响，季风也会受到影响，全球降雨都会紊乱，台风龙卷风海底火山爆发，各地地震频发，都可以安排上了，不过还是能够活下来一些人的吧。李文想，具体分析这些要交给科学家和他们的软件。给李文足够的数据和时间，她用软件也能模拟分析。不过李文更有优势的是她很熟悉游戏——这时候不用考虑太多。现实愿意让他们活下来，他们就会活的。


    最后也没因为一个大陆的突然沉默而造成连锁反应，地表大灾变全人类毁灭。只是有些岛国和临海城市永远消失了。人群往内陆撤离。天空一直，一直下雨。他们用卫星观测台风眼的样子，不知为何把这称为【一直在哭泣的眼睛】。那十亿不算，剩下理应无辜的人，也还剩下百分之八十。现实有兜底的。其实直接因为灾害死的人很少，主要是灾害过后的经济问题。怎么安置难民，会不会有传染病，犯罪行为，饥荒之类的。李文看都要有战争打起来了，【现实】又摇晃了一下，好像有一个光波穿透所有人的身体，大家呆了一下，眼睛恢复神采时，就谁也不提打仗的事了。


    到这份上李文觉得还活着的人活该，肯定只是有那么一小搓掌权者在让事情变糟，不过干嘛要进化出这种政体呢？“还不如让我来统治。”


    做过手术后，虽然没什么【感情】【灵魂】，但世界很和平，很进步。


    现实好像也很无语，快速宣言了。为什么明明应该只是针对心艾，和被心艾影响的已经没有救了的人们，却波及到了周边。


    【因为你们见到了罪人生在这大地上，又不加以阻止。】


    这说法太流氓了，简直像是圣经里的。这难道是说给李文听的？她也没听到，没有文字也没有语言。那些字是后面的人自己写下来的，大概就是传达这个意思。


    不过他们能做的事实在不多。说反抗又要怎么反抗？现实层面的事姑且不管，就算把李文抓起来，百般虐待，等她死了。回到初始空间，按一下按钮，他们不就全都倒了吗？


    由此，虽然李文总是总是总是不成功，但她仍然觉得游戏是高于现实的：现实没有成功杀死过李文。杀死的意思是不会有下周目了，她会一直死下去。而游戏却成功操控了现实中的人们。就算到下下下下下个周目，也不会改变。


    李文说：“我会选择站在胜利者的那一边。”这可能不是【女人的天性】而是【人的天性】。螳臂当车的事情她可不干。还有，毕竟做手术前，李文也是地球上的普通可怜人类嘛。看了这么一出，虽然游戏的本意是让李文累积经验，但李文还是累积了愤怒，对现实的愤怒。‘竟然敢这么瞧不起我！’。


    李文想：“我就坏给你看。”


    她真是好容易被冲昏头脑，虽然做了手术，不过情感还是很丰富——可能有点过于丰富了。一开始看到陆沉的时候，李文的内心其实是【我服了你】。现实能这么肆意妄为的吗？那李文也肆意妄为好了。


    她说：“这种现实真的值得生活吗？”


    “还是让我们建设我们自己想要生活的世界吧。”


    没必要十亿十亿的不停控制人类，做实验。李文不准备让心艾生活在现实世界，还记得吗？她开发出了虚拟实境技术。反正游戏开始时心艾还是婴儿，体型最最最最最小了，李文抱着她，内心在颤抖但手完全没有。安静地看着她，婴儿的身体很高热，隔着几层衣服依旧能感觉到，像发烧一样，李文真担心一阵风过去心艾就会感冒烧坏脑子。她是那么、那么的脆弱。


    “婴儿状态的心艾还什么都记不住吧？”也许会有潜意识的记忆，但不会觉得世界是虚假的。


    心艾用黑色的，小葡萄一样的眼睛看她。


    【人一生会遇到两千九百二十万人】，这是李文上网搜索，然后得出来的数字。另一种说法是会遇到八百二十六万人。还是取大的数字吧。心艾如果想当大明星，大大大人物，可能遇到的人会更多吧——还是相反，接触到的人会更少？


    李文决定，“就给她放出一亿人又如何呢？”各阶层各地区采样，选出了一亿人，这些除外，其他通通按按钮，不知道现实中的人能否预料到这一行为，初始界面里周目还没开始，他们的时间理应是停止的啊。但李文按下按钮之前，仿佛受到了阻力，她的手停在半空，越靠近按钮阻力越大。肌肉在颤抖，手臂在抽搐，后面抽搐力度已经大到李文手臂脱臼了。李文继续把手往按钮那里按，在指尖距离它还有一厘米的时候，好像时间的概念都消失了。李文停下来，这里的一切都停下来，一行眼泪从她的右眼角滑落。左边就什么都没有，李文心里很茫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她最后还是按下去了。


    “搞什么？”李文说。


    事后，她一个人站在房间里，没有表情，两只眼睛都像打开了水龙头一样，哗哗哗流泪。李文用手压着脸颊，泪水还从手掌边缘飙出来。初始空间应该不会让她缺水不过以防万一，二楼心艾的房间里也有热水壶。最后李文不耐烦按了一下自己的眼球，眼泪总算停下来了。“这点也像按开关。”也可能是它知道了按钮已经按下，哭也没有用了吧。


    她知道自己是做过了手术的，说难听的就是被精神控制。手术前的自己不会下这个决定。刚刚的哭泣和抗拒，难道是以前的自己在作怪？


    “那就真是一个落后的自己。”李文说。


    女人只要步入新阶段，就会全面摒弃鄙视过去的自己。至少李文觉得自己以前的样子太难看——怎么能这样对心艾呢？这也配叫做一个妈妈吗？现在更加。过去的自己不想这么做，OK。想阻止。OK。


    “感情什么的都好。但【我】的表达方式实在过于土气。”


    又是手臂颤抖，又是流眼泪的，在动漫里，就是被控制了的主角团成员，痛下杀手杀害主角，最后关头却手臂颤抖，并且莫名其妙流下了眼泪。还会配有【咦，为什么我在哭？】之类的台词。


    李文好歹有个要做明星的女儿，心艾的兴趣就是漫画和电影，漫长的轮回里李文也看过一些，对那些剧情兴趣一般——也说不上讨厌，但剧情里最后主角团成员都会幡然醒悟，恢复正常。而‘以前的自己’没成功，就太土气了！


    “败者说什么都是无聊的。”李文说，若无其事用纸巾擦眼泪。


    第 194 章


    李文还是觉得以前的自己没有那么蠢, 也不是说做个手术就完全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了，对吧？过去和现在的自己之间还是有一点联系的，是一个连续体。


    那种情感表达方式让李文毛骨悚然, 她觉得让自己抗拒的是这具身体的本能，来源于塑造身体的现实。


    “好像母亲的遗传一样。”


    李文已经很多周目、很多周目没去看过自己的母亲了, 没有兴趣去看, 母亲应该能活得挺好的吧。如果自己死了, 她也要被清算就是了，明明是个老人, 希望她支撑得住……支撑不住, 也只能下周目再来了。


    重要的不是心艾吗？李文想。


    之前就感觉到, 在女人有孩子之后, 都会把重心转移到孩子身上。


    只是驱使李文这么做的, 不是她的母亲本能, 也不是社会习俗。而是游戏。那才是全心全意的爱。李文已经在过程中索取到了回报，她的物质享受一点也不算少


    她不想让心艾有小孩, 给心艾准备的钱一般都是【够心艾挥霍一辈子，如果心艾生了小孩……也够】


    理论上够挥霍八辈子，就算把通货膨胀加进去，至于孙女具体个人的想法，李文没为她考虑过。不出现在眼前的事物，她就不会有所感触, 想象力太丰富, 那是没法做游戏使者的。如果是孙子，那就更没有想法了。


    男人就要自己奋斗啊。李文对异性抱有非常冷酷的眼光, 因为把他们都当潜在的性对象


    心艾自己也，一直享受被溺爱着的关系, 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要去照顾别人，她有时候倒是会去看望生病的朋友，并且非常有献身精神，但不可能从一开始就制造出一个，【一直需要自己照顾的对象】。


    游戏做了手术，但没有把李文从原子级别重新制造出来一遍……真的没有吗？也可能现实在李文的记忆里留下痕迹，做了手脚。总之最后反抗了一下，但反抗没成功。


    反抗没成功就算了，李文很容易就释然。


    进入周目后要思考现实层面的问题，她把婴儿状态的心艾放进游戏舱里，这件事只能由她来做，之后就由科学家和医生团队们，盯着她调试状态了。


    从世界各地生产出了大约一亿个游戏舱，并且调配过来，怎么让那一亿个正常人进入游戏，就要看李文的本事了。


    “大概有点像军队。”李文想，“西班牙的军队入侵村庄，让村子里所有人在村口挖一个大大大大的坑，然后让他们跳进去，用铲子继续填土——把他们都埋起来。”


    她现在想的时候就会自言自语，因为世界上除了心艾，好像没有任何她可以说话的对象了。


    秘书就一直站在她身边不远处，随时准备为她服务，传达她的命令，秘书的脸色很灰暗，她从这周目一开始就是这样，李文想她就算没有一直保留下来的每周目的记忆，也至少会有一种直觉吧。


    秘书的家人也在那一亿人里面吗？还是在剩下的人里面？工作后的人就不太常想到父母，除非是父母生重病的时候，李文并没有特意区别对待，她在初始空间能想到秘书都很了不起了，更不要提秘书的家人——实际上也没想到秘书。不过现在会把她区隔开来的吧。想到这里李文很宽容，她问秘书：“需要我把他们放出来吗？你爸妈是哪一种？”


    在那一亿人里面就不用让他们进游戏仓，如果被控制了，现在也不是不可逆的，带他们去心艾面前晃悠一下嘛。


    秘书看她，神色更灰暗了，“这真的是您做的。”


    “还有，这真的真的是不好的事情。”秘书多希望李文别承认啊。


    “看你怎么想咯。”李文说，“我觉得这是必要之恶。”


    一亿人进入游戏舱，剩下的人当然就得留在现实里——呵呵，心艾不在，现实对他们的反击力度不会很大的——为了心艾所在的虚拟世界而努力。


    “虚拟世界可花钱了。”李文说。


    稍微有点电影知识的人都知道，比起用cg做出一段虚拟的爆炸效果，还是真的炸掉一栋房子更省钱。李文倒不是特别担心，游戏会接管的，提供计算模型，提供所有数据。它分析了三四百周目了。也可能在和李文接触之前，就在默默看着。


    “游戏更像是心艾的爸爸。”李文说，“也是我的合作伙伴。”


    沉默地接管着一切。


    技术问题，游戏和科学家们能解决。硬件设施和能源，还是要李文来筹备。真的得建一个超级计算机矩阵，问题是要把它放在哪里？还有要使用什么能源？潮汐能，核能还是太阳能？


    而且一个好像也不足够。


    考虑到现实的影响一直存在，李文真担心在第地上放一个超大的核电站，第二天就发生事故。而且计算机矩阵包括包容它的研究所，再包括发电设施，至少也得有美国一个州的大小吧。


    幸好现在人少，东亚那边比较挤，其他地方真是地广人稀，如果让大家在地表上均匀分布——大家都是工蚁，就无所谓什么国家种族性别的限制了。划出一块地方给大家居住，再划出工业区吧。一切为了心艾。拿走美洲的一块地区又怎么样呢？李文用的发电方式是太阳能和风能，还有潮汐能。刚好那边也靠近硅谷，能就近调动程序员和工程师。


    光这么一块是不够的。继续建立。让各地的计算机矩阵联动起来，就算现实毁掉了其中的一块地方，另外的地方依旧能够顶上，不要让心艾从梦中（虚拟现实里）醒来。


    之前研究的月球生态圈和超远距离太空航行，竟然又派上了用场。李文确定月球是脱离现实的，本来自从她一口气控制了那么——多人之后，现实就衰弱很多了。李文上去了，经过了三年零一个月的严格训练，穿着太空服。她试图在月球背面建立一个计算机矩阵，“这地方不太能吸收太阳能啊，但建个核电站吧。”因为宇宙的真空，有些地方比地球麻烦，有些地方反而更方便。


    他们在上面建立了生态圈。甚至建立了可以容许一万人居住的巨大城市，就是要在上面完成日常行为，实在是有点麻烦。


    李文在上面待了一两个星期，就有点受不了，灰溜溜的回地球去了，明明为此训练了三年呢。


    秘书在上面就体验良好，她不算喜欢，但是能适应。“伴君如伴虎”，也许她在李文身边工作，每分每秒都有着差不多的感受吧。


    李文作为月球都市的名誉市长，也要为它说好话，她自己不在上面住而已。说：“就当做加入一个超级麻烦的宗教，要守特别多的戒律就好了。”


    原本在月球上面建基地，只是为了保证最低功率的运转。现实把地表上的所有东西毁掉后，还能让心艾继续在梦中——要不要干脆把游戏舱带上来算了？可心艾也许受不了火箭。


    结果李文发现游戏附着在了月球的基地上。


    “咦？”月球城市虽然有人居住，但不是为了缓解地球人口压力而建立的，那里的人全是知识分子，负责维护升级基地设施。意思是全都被李文筛选和操控了。


    又轻飘飘的脱离了地球的重力，在月球上连空气都没有，算是脱离了现实的掌控，因为李文是那个城市的名誉市长，也是实际的掌权人。所以它直接变成了游戏的领地。产能大大大大大提升。李文在这里边没有做什么，只是被操控的同伴们，脑中经常会闪过莫名的灵感，她们也受到了【天启】吧，谁说被做过手术后就变成植物人了？


    “感觉很像在空白的月球地面插下国旗。”谁先插就算谁的。


    月球上的基地基本包了80%的产出。很不可思议对吧，李文都怀疑那上面用的不是核裂变，而是核聚变。还是冷核聚变。数据她看懂了一些，反而显得更吓人。主要还是让被游戏改造后特化了专长的科学家去管理。李文偷偷瞄那个科学家，发现她脑袋确实是大了一点，不过没畸形，那就不管了吧。


    月球背面可能也会被陨石撞击，狡兔三窟，李文选中的第三个基地放置地点是海底。能量来源是海底火山，和开采下面的油田。


    海底基地好麻烦的，一不小心通往下面的隧道就断了，会漏水。而且因为现实上次发疯，制造的灾难就包括海底火山爆发。派人下去大概率是送死。所以下面其实是全机器人操作的，需要修理的时候，也是让机器人下去，工程师在地上远程操控。


    “海底不错吧？海底很大啊。而且很神秘。”


    心艾可能有梦想，是【要住在海底的房子里】，确实有这样的住宅，不少酒店都有水下的房子，还可以送她一个潜水艇。不过和现实敌对的话就没法冒险了，李文都不愿意让心艾坐过山车和上玻璃栈道。小概率的事情总是发生。


    世界各地——包括人类生活圈之外和地球之外都有了基地，这是现在的周目中世界，所有人最主要的工作任务。如果心艾所需要的虚拟实境最大运转功率是100%，那各基地加起来，已经可以轻松达到270%。


    李文说：“我有点过于慎重了，但为了心艾，一切慎重都是值得的。”


    她终于构筑了梦想的世界，梦想的，安全的世界。


    游戏渐渐在与现实的战斗中占据上风，以月球基地为转折点，后面海底的基地也属于游戏了——李文猜的没错，现实并不是整个世界和宇宙，现实建立在现实中的那些人，和那些人所创造的东西的基础上。


    现实能够操控海洋，也是借了人类的光。从以前到现在，有多少人死在海上？但海底并没有实际的居民——有过一些海底基地就是了，现在都属于李文了。那游戏也慢慢渗透进来了。然后是地表的剧烈争夺战，这个要进行好多次的。游戏不太会杀人，除了李文把那些罪犯【抹消】，她连利用他们都不想，伤害了心艾和自己的人不应该出现在世界上。现实应对游戏的方法就是拔除游戏的棋子，也就是制造意外死很多人。但它制造的都是自然灾害之类的。


    城市里刮龙卷风、地震、下冰雹，和火山爆发。能适用最后一个的地方才多少啊——不过都是发达国家，那还挺要命的。李文也把人命当数字，她努力让尽可能多人的活下来，并且让比较有用的人先活下来，让比较重要地区的人先活下来，如果还是死了，造成了损失，李文也不会太悲伤——“又不是我杀的！”


    而且虚拟实境游戏依旧在运转。“啊，我以前真是高瞻远瞩。”


    如果没提前准备就麻烦了。


    单纯要用自然灾害杀人的话，海水涨潮会比较有效率。海水淹没陆地不是很恐怖吗？也能顺便影响降水。


    “各国都有洪水灭世的神话。”李文说，“灭世后就会有新的人类产生了。”


    “现实可能也想创造新的人类吧，也可能不是人类？”


    秘书站在她后面，一整层都是李文的办公室，一整层都看不到人，站在这里会让人觉得自己很渺小，几乎看不清尽头的墙壁。李文站在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前观看下方的城市。


    以前李文也经常这么看，眺望着下方的夜景，灯火连成线，像珠宝，也像是闪烁着光的蛛丝。那时秘书觉得李文只是单纯的性格糟糕，喜欢俯瞰下面像是蚂蚁一样的人群，看他们汲汲营营，这个点才坐车回家，她自己却很高贵。不事生产，很有钱。


    现在秘书就不这么想了，现在她想到更糟糕的东西——李文以前看下方的时候，是不是就想到了她现在要做的事呢？以前秘书不会靠她这么近，现在李文身后传来脚步声，秘书走到她后面，伸手就能碰到对方的位置，和她一起看下方。


    是白天，比夜晚更荒凉。给人阴沉要下雨的感觉，仿佛冬日的下午。感觉不到人的气息，但工业产出其实比以前多。


    秘书深深、深深呼出一口气。


    李文刚刚说到‘现实’和‘人类’了。她从以前起就不避讳。以前游戏大概有帮她消音，要么别人听不见，要么听见了也会模糊化处理，当她有中二病，精神问题。一般人没有这个闲心，帮她找心理医生，而且找了李文大概率也不会去，所以就算了。


    现在大概是游戏已经觉得没必要装了——看李文的所作所为，这周目的居民，就算被告知说【李文跟外星人勾结了】也会信啊。就没消音。秘书也听见了。秘书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之前就隐隐有预感，现在终于被罪魁祸首用语言表达出来了。


    秘书知道了自己在对抗什么。她呼一口气。木已成舟，尤其秘书也知道和心艾接触的话，大家就会慢慢变正常，所以没那么担心——现在担心也没用了。（秘书比李文乐观得多，李文就觉得心艾根本不会对不感兴趣的人感兴趣，秘书觉得心艾是善良的，如果周围都是想要获得拯救的人，就会拯救他们）


    其他人有几十亿呢，怎么拯救他们是个大工程，干脆放着不管。会有人担心的。也可能哪天游戏就出现程序性错误，大家都恢复正常了呢。


    秘书之前其实是因为李文把婴儿心艾放进游戏舱，才哭的。


    “就是小体型最好处理。”李文说，“我都觉得点出这个科技，就是为了在游戏一开始使用。”


    心艾如果有正常意识，就不好把她塞进去了，会触发【世界是不是虚假的？】这个终极疑问的。李文做什么都有秘书辅助，那次自然也不意外，秘书在外面大屏幕上，看见营养液浸泡心艾，只露出口鼻。心艾的头发都没有长全，细软的胎毛在水波中轻轻晃荡。


    她小小的身体，几乎要漂浮起来，被软管固定在上面。


    当时秘书旁边站着的全是研究人员，秘书一边哭，一边把手挡在嘴前面，胃里的内容全部反涌到口腔里，现在要溢出嘴唇——她要吐了。


    “心艾那个时候明明连流质食物都还吃不了。”就算是现在，秘书也对这件事充满怨念。“游乐园的任何设施都无法使用，稍微发一下烧，就要进重症监护室。”


    “才出生多久呀！您就把她放进了游戏舱里……”


    “我研究游戏舱也花了很久呀，耗费了很多，很多，很多的生命，我自己的生命。”李文说。


    “游戏会辅助心艾的。它也许是个比我、比你、比世界上任何家政人员和ai都更称职的照顾孩子机器。”


    李文看起来很开心，每次回想起这件事，都几乎要哼起歌，赞赏自己的英明。事实上心艾确实到现在——过去了三年——还好好的，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我想至少把她培养到五岁，然后就用心艾自己的时间了。”


    游戏舱内的时间感无限稀薄，成长速度也无限缓慢，最起码能支持五百年的星际旅行呢。但如果把心艾的婴儿时期拉的那么长，可能会有大问题。


    所以至少前五岁让她正常成长，和npc们以正常速度进行交流（这也就意味着，和心艾联通的那一亿人中，老年npc可能也会正常死去）。五岁开始可以记事了，就上小学，那时候再放慢速度好了。


    第 195 章


    现实削减人类的对策有限。


    “旱灾也做不到？”李文说。


    “天气变动, 农作物大规模死亡的话，好多人都要饿死的。”


    “其实气温下降个三四度，就会进入冰河时代了”


    “不过对人类特攻的还是病毒。黑死病的时候就死了两千多万人, 也没见现实使用。它可以专门制造出一种新的的吧？如果它真的是【大自然】的话。搞点会让人类基因崩溃，半小时内化作一滩水的东西出来啊。现实是个文盲呀。”李文感慨。


    李文当初, 就可以搞出把全世界都变成中世纪欧洲的病毒。用游戏编辑的, 李文也确实拿到了生物制药的博士。最后没有用罢了。她不觉得现实有什么感情, 现实没用，就是单纯的能力不行吧。


    它倒是也能盗用已有的细菌.武器, 但李文已经接管了——她当初自己不用, 就顺便决定全世界都不用了。


    “地球联邦大总统（终身制）的权力是无限的！”


    所以不会有了。导弹按钮也是。


    “比起自然灾害, 也许是人更擅长, 杀更多的人。”李文对秘书笑。


    秘书低下了头。


    但依然造成了损失。自然灾害对工业设施的影响不可估量, 主要是经济损失。重建也很麻烦。


    李文说：“不能造一个像小山一样大的4d打印机吗。”


    游戏没回复, 李文决定把它加进科学家们的研究列表里去了。


    不过没有那么麻烦，修补的速度快于破坏的速度。现实也不能不间断的召唤来天灾啊, 它是越来越衰弱的，一开始隔一星期发生一次自然灾害，后来要隔一个月，再后来要隔三个月了。


    “我都说了，这种概念性东西，只有不存在的时候才最厉害, 因为大家会害怕你。”


    “存在的话好像也就那样？”


    李文提供点子, 游戏帮忙演算模拟，科学家们干活。还有最最最重要的秘书小姐负责统筹一切——意思是所有李文不想干的活都丢给她。


    秘书明明没有做过手术, 没有接入他们的内部网络，却好像什么都懂一样。能精准的沟通记录和下命令。


    搞出了跨时代的产物。纳米自动机器人。每个地区存储有一整个球形密封仓库的大小, 要修补的时候，高科技产物，可以直接在电脑上导入模型，然后让机器人涌上去，包裹它，构成原来的形状修补。


    “其他的建筑物就随便搞点钢筋水泥好了。呃。现实也太麻烦了。”


    李文最近有打算不把房子建在地上。包括那些工厂，和心艾所在的设施，都是不建在地上的，接触大地就会被现实的力量影响。大概要长出一个长长的脚，或者做出可以移动，带轮子或者带着机械腿的建筑物和城市，在有天灾来临之前——因为有游戏，所以可以预测——逃离那里，去到安全的地方。


    “好像参考了某个游戏的设定……”秘书说。


    秘书简单的使用一下计算器。就算出了要花费多少。是个天文数字啊。


    李文本来兴致勃勃举起手说：“我不差钱的。”秘书平静回答她：“因为原本的成本不由您承担。世界上总共的原料和生产力就这么多，现在这一切都属于您了，您不能再像个外星人一样，只用作弊拿来的钱把它们全部买走，您得自己分配才行。”


    李文现在是地球大总统，类似以前的国家首脑，没钱就是没钱，游戏作弊给了她很多钱——国家首脑也可以不断印货币呢。用那些货币来买东西，可行吗？


    “货币超发造成的恶性通货膨胀到了五十万马克只够买一个面包的时候，就会掀起二.战了。”


    李文沉默了。


    她满脸写着没意思。


    “具体的我会让经济学家和会计师团队给您汇总出来的。”秘书继续说。


    “你现在大概比联合国秘书长还要了不起吧。”李文突然说。


    “嗯，是的，如果按权力换算过来，那就是这样。”秘书说，“但我没有什么实感，我觉得我们在玩过家家，这不是现实。嗯。”李文皱眉了，秘书知道她讨厌【现实】这个词，她换了用词，“我们只像是在一个网页游戏里，【争霸天下】的游戏，按正确的顺序按下按键，积累足够多的数值。就能完成【征服世界】的目标，不过没有什么真实感，代入感也做得很低，看的人也只会觉得寂寞。”


    “您没有游戏，就做不到现在的地位吧？”


    “yesyes，我是游戏的使者。”


    李文的表情很惫懒，她根本没有花哪怕一秒钟的时间在这上面伤春悲秋——如果没有被游戏选中，她就正常工作度过一生了。几百周目的轮回全部不存在，那也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就好像说【如果你根本没有出生】。正常人被说这种话也只会困惑。秘书默默观察她的反应，然后笑了一下。


    “您帮我完成了孩童时的梦想，实现了我的野心，我也很感谢您。”


    “不是吧。”轮到李文惊恐了，“你五岁时的梦想，难道是当联合国秘书长？”


    “那时候我在看撒切尔夫人的传记，希望当政治家。”秘书说。“拥有权力的感觉也不坏，我觉得我可以做成一些事情，所以我会尽力辅佐您的。……您被推翻的时候，我一定也死了。”


    “嗯，嗯。原来好像没有，不过现在现实好像把你也列入必杀令了，我们是一起的。”


    “我变成了这个样子。而您……心艾小姐现在不在这里，也许您觉得自己有必要表现得像个孩子？”


    “每个人如果有条件，都会做个孩子的。”李文说。


    玩头发的动作太幼稚了，她转而捏着自己的领子，秘书看着她，这种小动作也是注意力不集中，心态幼稚的体现。


    “任性、肆意妄为、根本不考虑其他人。这些形容词如果不是说小孩子，就是说有钱人了对吧？大家都想变成那样的。我最近根本意识不到其他人的存在了，爽快得要哭出来。”


    “我明白了。”


    “您希望心艾小姐，什么时候能脱离孩童期呢？”秘书问。


    “模样的话随她喜欢，反正虚拟实境是真游戏，能读取她脑皮层信号，会顺从她。她想把那副样子保持多久就多久，想长成什么样就什么样。”


    “但心态的话。”李文思考，“至少到十五岁，再意识到其他人的存在吧？”


    “我觉得如果那孩子唯我独尊的时间不够多，一定就会长出【社会性】之类的麻烦东西，自己也会痛苦。”


    “像您这样也不好啊，您现在简直像动物一样。”秘书说，“只有【自己喜欢】和【自己不喜欢】的本能，不喜欢的就让它们消失。”


    “那是女神的逻辑哦。”李文说。


    她蛮若无其事的，竟然能够这么若无其事的，说出这么无耻的话吗？


    但是，不管要让心艾经历什么样的成长，都要保证虚拟实境一直运行。秘书和李文在现实的世界要加倍努力。


    最好能够击败【现实】，建立新的，以游戏为运行逻辑的【强现实】。


    这并不是苦役，秘书觉得掌握权力和使用权力的行为本身，就很让人开心。


    “让我们今天依旧为了崭新的世界而努力吧。”秘书微笑。


    据李文说，她建立了心艾的【永恒的摇篮】。


    现在真的在慢慢接管，蚕食现实。


    一开始，李文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可能要死几百，一千周目，我会继续做下去的。”


    她看向秘书，“我也会拉着你一起做的，每到新周目，我会去招募你。”


    秘书说：“我的荣幸。”


    但因为游戏侵蚀度提高了，“好像，不太有周目系统了？”初始空间直接和现实世界对接了。毕竟现在心艾进入了虚拟实境，很难说对心艾来说的初始空间在哪里。


    李文现在可以把周目中世界当战略游戏玩，想要什么直接和游戏对接。“编辑器在现实不太能用——不过能不能用，好像也没啥差别了。”


    现在可以留给李文的，地球原生种，还没被控制的人已经不多了。他们不都已经被送进游戏舱，和心艾作伴了吗？


    李文说：“我没有操控认识的人的兴趣。”


    秘书说：“那真是太好了。”


    秘书最近好像顺从了一点？她抱着文件，总是低眉顺眼地，等着李文的吩咐，不过该说话辛辣的时候，就还是很辛辣。


    秘书说‘太好了’，因为李文身边还正常的人（真的不多，超过五个人吗？）可能都会害怕，“随时会被操纵的感觉可真不好。”


    “你也害怕吗？”李文看她。


    “我也是正常人啊。”


    “怕的话辞职不就好了。”李文收回视线，“当然，这话只是随便说说，你辞职了我可头痛了也可能你这么厉害，只是游戏赋予【秘书】的加成？你辞职后，下一个秘书也会派上用场的。”


    “可能啊。”秘书笑，“但我不会辞职的。嗯，如果您不要求我的话。


    “现在就不太害怕了。我和您相处了很久，两个人一起完成了一些工作……我感觉您不是【木偶人】。被做手术可能也挺好的。”


    “您现在还能正常的爱恨，我觉得您的情感比普通人激烈……可能更浅薄一些。”


    工作还是要继续的。


    “心艾四岁了！”李文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喜悦。


    其实按照正常人的标准来看，在游戏舱里待到了四岁，根本不是什么好事。


    但这是对李文工作的肯定啊。秘书也在旁边微笑，她不施粉黛，眼睛红红的。秘书之前已经哭了好几个小时，妆全都被洗掉了。


    李文说：“我无所谓下属化不化妆啦。”秘书说：“我最近都靠药物保持清醒，脸色很难看不希望这种样子被看到。所以会涂粉底和腮红。”


    这些年来，肯定也诞生了不少的新生儿。游戏大显神威的证据之一，是李文专门去看了，隔着玻璃，病房里每个新生儿头上都有可以被操控的按钮。


    她试着按了一个，不需要等回到初始空间，现在就可以操控了。


    李文“嘿嘿。”了一下。真是做了坏事啊！人家的父母还在附近呢，不过父母也被操控了，所以应该没有关系吧。


    他们对此没什么感触……做爸爸的挣扎了一下，眼角有眼泪划过，唉，他的身体里也残留着多余的情感吗？


    “如果把婴儿送去心艾那里，说不定能回归正常哦。”李文说，她没特意看旁边的秘书。


    “不过游戏里有一亿人呢，也可能轮不到婴儿。”


    秘书点头，“您说的是。”


    虽然李文干的事天怒人怨，不过还真的没有人能刺杀她，如果把【有自由意志的】才定义为人，也就是没有做手术的话，那整个世界剩下的都不多。她当初也是用枪和刺刀指着让别人进入游戏仓的。倒不用担心他们在进去之后挣扎，脱离游戏，因为营养液只有在进入游戏后会起作用，其他时候就只是水。而且舱壁都已经关闭了。出不来——如果那一亿人中有人强烈抗拒，的确不会进入虚拟实境。那他们就会淹死和饿死了。


    试图从内部破坏游戏舱的话……因为他们自己就在里面，而且外面也有人把守，很少有人干这种傻事，不过如果真的干的话，游戏舱坏掉，里面的人也会被电死或者炸死。


    最后是成功把理想数量的人塞进游戏了，“还比想象中的多呢。”


    一次性塞这么多人进去，肯定留出了损耗比啊。


    但只要现实还没完全死完，现实就会来暗杀她。


    李文对心艾，作为第三者，可以无限关怀和神经过敏。对自己就总是疏忽。


    她也确实觉得：“保护别人比保护自己有趣多了。”


    “大概是赌.博时留下来的后遗症？如果害怕危险，那从一开始就不要去赌啊。”


    秘书评价：“您好像是天生，不，是后天缺乏感知危险的神经。”


    李文从以前就抱有，【反正死了还能有下周目的想法】。


    因为真心爱着心艾，所以心艾每次死她都很伤心——“看不出来吗？”


    但对自己就随便了，“因为每次都不痛。”


    真的是游戏一样的心态，可是游戏玩家也是会上头的。尤其是在努力了很久，存档却坏掉的时候。


    “这局是最成功的一次了，如果输了，肯定又要重来。”


    李文抱着一种责任感，觉得要按照最有效率的方式来。不过她也做好了输的准备。


    “作为好女人，不管重来多少次，我都会拯救心艾的。”


    这样的李文很快就迎来了自己的死期。她坐在办公室里，飞过城市上方的一架飞机被挟持，直直往大楼撞过来，“这是九幺幺啊。”李文说。


    她有闲心观赏，并且想‘自己莫非真的很重要？’，李文已经不坐敞篷跑车出游了，担心别人像刺杀肯尼迪和斐迪南大公一样刺杀她。


    “但这么大规模的刺杀真是没见过啊。好厉害。”


    她想着应该让心艾也来看看，可惜心艾进虚拟实境了，能让游戏把这一幕记录下来吗?下周目放给心艾看。


    不会真的痛的，在死亡之前，李文看到周围的一切放慢。李文知道这就要结局了，她要回到初始空间。结果回过神来时间倒流，李文回到了上次和秘书说，【不管重来多少次】的时候。


    “还真的在这里重来？？”


    李文曾经拿心艾作为存档器。不过那好像只适用于赌.博的时候。后面就真的每次都重来了。李文自己评估，是因为自己得到了太多的钱，扰动了现实也不对，只要周目叠加下去，每次最少增加资产的百分之十，总会变成天文数字的。那就是因为李文用完全不对的方式得到了钱——在大家眼中，那到底是强运，还是预言？


    总之就连官方的人都相信她有超能力。


    惊动了所有不该惊动的人，大家最后没有把她抓起来研究，就是因为相信现实还是现实，【现实怎么可能发生不应该存在的事呢？】和【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要接受现实】。


    现实都快陷入逻辑错误了。


    如果这真的是一个运行中的游戏，那会疯狂卡bug报警吧。


    可惜李文就依赖着游戏！这样一想，游戏让李文放手去赌.博，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打算。


    “那时候它们就在争？”


    现在是真的能存档了。只要对秘书说出那句台词。


    “不管重来多少次，我都会拯救心艾的。”李文赶紧又存档一遍，秘书的头顶冒问号。


    “嗯？嗯，您刚刚说过了。”


    此时距离飞机袭击大厦（好小众的词语！）没剩多久。李文面色如常，把该安排的日程全部安排下去，心里松了口气，想不用从头开始，真是太好了。


    “顺便。”她吩咐秘书，“不准任何飞机经过城市上方，不，干脆一年内禁飞吧。”


    “？？”


    种种，自然灾害的话李文反而能避开，因为游戏会预警。但就是会有【针对李文个人的大规模灾害等级事件】。她坐车经常出车祸，每三次会报废两辆交通工具。吃东西如果不控制好力道，叉子会【很凑巧】非常顺手地滑向喉咙并且戳下去，有个结局是从嘴里不停飚血的。


    游戏倒没拦下来，游戏让这些都发生了，然后回档，到李文上一次发誓的时候。


    李文发誓的对象一般都是秘书，“交流的对象好歹得有点档次——又不是谁都能和我构成【对话】的，对他们开口也只是自言自语。”


    “我一直觉得您很瞧不起人。”


    反正李文自己也懒得和【木偶】们多说。


    李文经常是回档后，呆呆看着秘书的脸，然后突然说，“刚刚我死了。”


    “是吗。”


    秘书说。她和李文说着说着话，李文总是会突然冒出来一句，对心艾的爱的表白（存档！）。然后面色如常让秘书继续说。继续说也说不了，因为李文会突然神色怔愣，然后把之前说的话题全部忘光光。


    再问秘书：“我们现在的进度到哪里？我是说，我的伟大事业。”


    秘书已经习惯每天把文件存档了。


    李文问的时候，就能精准的向她汇报。


    就算再怎么知道游戏的伟力，看到现实也已经被改造成了这样，第一次知道存档，也还是需要好好缓解内心的冲击。


    现在秘书已经完全能接受了。


    秘书说：“恭喜您归来。”


    如此重复循环一百遍。一年的禁飞期都已经过了。


    李文真的实施了禁飞期，一时间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要重新排，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其实总能有个数的。”李文说：“不会比我死掉更恐怖了。”


    “我死了一切都要重来。”


    秘书感慨：“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自我中心的人。”


    “不是自我中心。”李文纠正她，“我是世界的中心。”


    李文皱眉，“不，不对，世界是围着心艾转的。我是她的代言人。”


    现实出现的频率，开始降到了几个月一次。上次回档已是三个月前！


    心艾还在虚拟实境里。用大屏幕二十四小时观测游戏舱内部，心艾好像在安详的睡着，从没有受到过打扰。


    李文说：“我已是百战不败之身！”


    “准确来说，是输掉后就回档，改掉现实之身。”


    第 195 章


    “但是, 心艾的游戏舱。”现在全世界是围着这个转的。


    “放在人群聚集地，我还是放不下心！”


    李文说，她第一年就说了, 秘书默默的看着她，换个人要说“你别折腾了。”不过秘书也觉得对心艾要小心谨慎。就也点头同意了。她这次肯定不会说预算什么的。


    重重把守还不够。现实的警戒机制是有心艾就增加警戒, 有李文就增加, 李文在心艾旁边的时候反而不会有什么反应（游戏机制起作用了？）。心艾单独一人, 现实绝对会必杀。如果心艾在人群中间，现实会让她发生意外, 催生人群中的杀人犯, 但不会制造大规模灾害一般。


    心艾和被控制的人在一起, 他们一起上现实的必杀名单。地震龙卷风就来了。最经常是地震, 人们都站在大地上嘛。


    “也许让心艾一个人待着比较好？可研究人员们的存在是必要的。”


    心艾最需要的不是医生……而是生物学家和程序员。


    李文想着要给心艾打包换个地方, 到个现实绝对到不了的地方, 她之前就想了。


    “月球背面还是海底？”而秘书就默默看着她。


    海底怎么听都觉得寂寞，如果心艾哪天突然恢复意识——怎么想都不可能。看到外面, 会吓一大跳吧。月球背面听起来就浪漫一点，【在月亮上沉睡着年幼的公主。】心艾醒来后会因为真空环境而眨眨眼睛吗。那里什么都听不见，只能通过内部无线电对讲机和别人说话，是真正意义上的相互连接。


    李文还想把她送到飞往类地行星的飞船内部。“送去那里干嘛啊。”秘书说。


    李文说：“那样，现实的触手就一定追不上了啊。”


    “不过那样也不可能和一亿人连接了，在飞船里随便准备几个人, 接内部网络, 让心艾和他们玩吧。”


    “因为是【诺亚方舟】计划，也会有一堆植物动物什么的, 呵呵，心艾喜欢小动物吗？我看她有次还想养猫。那就不是第二人生虚拟实境。而是农场主的模拟经营游戏了, 心艾站在荒地上，被一堆小狗小鸡小鸭簇拥着，这样也不坏啊。”


    李文的语气趋于梦幻，她这就幻想起来了？？


    秘书提醒她，“按方舟计划，可不仅会带上去小狗小鸡小鸭，还会有昆虫和蛇。”


    “真好啊，蛇也会匍匐于心艾脚下的。”李文给幻想图景又添了一笔。


    秘书见鬼一样看着她，李文哈哈笑了出来。


    她刚刚到底是认真的呢，还是只是随口说说？关于心艾的事她都很认真。


    不过李文说：“我已经放弃了类地行星计划了。”


    “能够征服现实，就没有必要寻找替代品了。”


    “而且也要问问心艾的意见。”


    “嗯……”秘书低下头。


    从一岁起李文就想给心艾换个地方了，但是婴儿的身体不能太折腾。


    “至少要等五岁再说吧。”五岁后心艾就开始使用游戏仓内的时间流速。外界的一个月只相当于她的一个晚上。并且现在这项技术还在不断的开发进步。


    “它的最终形态，大概是外界的十几年只相当于心艾的一小时。”


    “那您会老得很快的。”秘书提醒。


    “我不会老死。”李文微笑，“实际上除了心艾特意送给我，让我体验正常人生的那周目，我都没有老去过，一直维持着现在的样子——年轻美丽的心艾的妈妈！”


    “一周目我也老去了。一个憔悴的中年人。不过那可能是因为我就以为自己应该老去。”


    现在李文拥有的是被游戏制造出的身体。端粒学说在她身上也不一定起作用。


    “我死了就会到下周目的。不过现在游戏已经把所有周目都整合到一个世界了，所以我不会死。”


    “你到撑不下去的时候，也要记得做手术啊。”李文提醒秘书，“不是简单的大脑控制，我会给你来个原子级别的身体重组手术的。”


    秘书默默点头。


    秘书这个时候又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她不常想起来，但这时总是抑制不住。


    在自己永葆年轻，继续辛勤工作的时候。父母也会老去吧，就在医院的病床上默默死去。


    她一时间有一种冲动，干脆把父母也送进游戏舱里，时间无限放慢，让他们永生，去做心艾的玩具好了，反正心艾的玩具有那么多，根本轮不到他们。他们只是被放在那里，就像现在，父母被放在世界上的一个地方，秘书知道他们存在，却又不去找他们一样。


    感觉上李文和秘书是在孤军奋战，其实两人是有定期和心艾会面的。


    并不能真正碰触心艾的身体，“不过身体又算什么呢？真实又算什么？”李文是能说这句话的，她像模因生物，就算让全世界的科学家一起研究，大概也不知道【初始空间】究竟在哪里、游戏的运行机制是什么、和李文到底是怎么在周目轮回中保有记忆的。


    “心艾既然被放进了游戏舱，就别把她挖出来了。”


    用的生物自适应材料，游戏舱会慢慢随着心艾的成长而变大。


    也不是那么自然而然吧，因为一点损失都不能让心艾受，所以研究人员们每天都在紧张监视状况，做出调整。


    也顺便监视一下其他人，看看他们有没有大规模的变动。


    纳米机器人也派上了用场。


    五岁前，心艾真的像是躺在重症监护室里面一样，研究中心二十四小时灯火通明，研究人员分三组，轮班去睡觉。


    那时候李文偶尔也去和心艾连接，但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就好像在以前周目的时候，五岁前，她总把心艾丢给外公外婆带一样。可能一个月出现几次，那就比以前的频率要高了。


    五岁后，速度就慢下来了，主要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研究，科学家们也变得得心应手。因为时间流速变得那么慢，所以李文不管是什么时候插.入进去，对心艾来说也只好像是隔了一小阵。


    不是谁都能从外面插入游戏的，在现在学术界的眼光看来，要么一开始就在那里，要么永远不在。最多以一年一次的频率接入又断开——这不是【保证人能健康】的频率。而是【保证人能不死】的频率。


    脱离游戏的人前三个月都得住重症监护室。


    人从深海骤然上浮，会因为压力的变化，而内脏出血死掉。在虚拟实境和现实中穿梭，世界流速对人身体的影响甚至比那个还大。身体会崩坏。要么细胞极速分裂分化长出一堆瘤子还很容易得癌症。要么一切都很缓慢，ta的精神还在游戏里，按一个月=一晚的流速反应。在外界看来无限接近植物人。——如果此时试图打破平衡。那大概率会脑出血。


    李文就具有这种穿梭的适应性。


    “您莫非真的是模因生物？”


    “你不是也进去了吗？”李文看秘书。


    李文有次进去的时候，秘书也去了，一年一次的频率，前三个月会住icu，事务会推迟，秘书都不管了。


    李文的‘下周目’对秘书来说很陌生，在李文的认知里，各周目的秘书是个连续体。而秘书本人只活这么一辈子。这辈子可能只能见心艾这一面啊。


    所以就去了。当时心艾还是婴儿，很安静，躺在床上。一直在睡觉，两个女人在床边看她，后来李文出去“检查这个世界的人们听不听话”了。


    就剩秘书趴在床边。她没法和她说话。秘书的眼前模糊了好多次，眼泪流出来又被她擦干。最后她整个手背都湿了，手臂湿漉漉的淌水。她想为什么看着心艾她就觉得心碎呢。


    秘书做好了就这么待一天的准备。其实待两天，待一个星期，都可以。从游戏回到现实后才会身体出问题。就算在里面待一个月……秘书仿佛听见了李文回来的足音。


    李文女士其实很温柔，她偶尔会表现出这种温柔。她刚刚出去应该就是给秘书和心艾留下独处的空间。


    如果李文真的回来，她应该会靠在门边，用那双有时好像可以洞穿一切的眼睛，问秘书：“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秘书能选择留下来的，秘书的游戏舱规格就和那一亿人不一样，也有人紧张地监控着她的生理体征。她不用担心哪天被现实留下，莫名其妙死掉。


    李文女士说：“没有你我还能有其他秘书。”她的接任者可能不会像她这么有用——说真的，秘书在这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是这么了不起的人。但组建一个十几人的秘书团队，又有游戏的辅助，总能抵上秘书的大半工作量吧。


    李文女士在心艾外，就不强求什么人留下来了。


    秘书想一直留下来。心艾还在睡，秘书希望这一瞬间扩展成永恒，她就一直这么在心艾的床边坐下去。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外面的世界呢。


    她以前只是假装适应了，其实要一直做着手上的事情，才能够不去想那些。游戏里的时间流速很慢，她可以慢慢思考。


    然后心艾醒来了。


    婴儿时期的心艾。哎，可能在秘书眼中心艾也是连续体。她还不会说话，秘书和心艾没有什么交流，秘书像从前世传承下来一样爱她。


    而心艾就算什么都不懂，也察觉到了这种爱，她黑色的眼睛看着秘书。


    秘书哭了。


    不是默不作声，呆呆的让眼泪流了满脸，她把手挡在自己的面前，把脸埋进去痛哭，她哭到太阳穴都一抽一抽地痛，脑子里好像有闪电炸开。


    平常的小孩，此时应该已经被吓到，或者附和着大哭。但心艾就很安静，空气中漂浮着心艾的存在感，她好像默默包容了秘书，觉得一个婴儿有神性是一种错觉吗？可心艾好像圣母一样。


    李文回来了，买了奶茶，一份是给秘书的。在游戏里买些廉价的东西，感觉并不坏。


    李文靠着门吸草莓拿铁，同时皱眉——一股香精味。就这么看着秘书，很无聊的样子。


    李文不耐烦了。她努力想耐心一点（没耐心也是孩童的特点），但实在没法看秘书哭的背影太久——如果是自己弄哭的人，李文会饶有兴趣观看的。她敲了敲门。秘书察觉到她的存在之后，就加快速度了，秘书的情绪总要有个收尾啊。她并不急促地结束了情绪的一个循环，婴儿心艾像是觉得有趣，咯咯笑了，秘书起来，也不掩饰脸上的泪痕，两个人一起回去了。


    回到现实。


    她最后回头看了心艾一眼。


    “我还想以自己的力量，帮助您构筑生活在其中的世界。”


    “你也开始叫她‘您’了呀。”李文说。


    李文感觉挺稀奇的，她印象中大家都会为心艾奉献自己，但仿佛把心艾当成了女儿或者小动物，‘对那孩子放不下心来。’


    这无疑是有点自我陶醉了吧，把自己当成了希腊神话中的英雄，想为她牺牲。在拯救公主吗？


    但这也是心艾自己的特质，可能是游戏赋予她的，高魅力值，把周边的人，改造成自己的守卫。心艾是楚楚可怜，绽放在昏暗森林中的花朵。


    “是的，她是我唯一侍奉的主人。”秘书说。


    那李文算什么？李文一时间都呆住了，不过很快自己得到了答案。


    李文是和秘书侍奉同一个大人的同僚，李文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一点，是秘书的上司。


    “真没办法。”李文叹气，其实她很开心，她喜欢大家都来重视心艾。


    “你是个比我更称职的妈妈。大概。”李文说。


    “如果游戏选中的是你就好了。你好像连【沉迷赌.博，让心艾受伤】这一环都不会经历。”


    “不，我无法适应周目叠加的。只有您有那种资质。”


    秘书说，她说话的前期很艰难，后面就流畅了。秘书也接受了这个现实。李文点头。


    也许这才是游戏选中李文的理由吧。


    “而且，我感觉，你没有我那么废物。”


    李文说话很平静，她是在陈述事实。被游戏找上的时候，李文还是个年轻人，对未来已经完全没有希望。


    “我没得选，没怀疑就接受了。如果是你的话，可能会做很现实的思考？想自己是不是吃药吃到脑子坏掉，或者产生了幻觉之类的——我当时确实一直在吃安眠药，吃到产生幻视。”


    “你不会把游戏当一回事，或者当一回事，也会很冷静的跟它讨价还价。看看能拿多少好处之类的。”


    “不要摇头，我知道你会爱上心艾，可在见到心艾之前，肯定就会这么想啊。”李文说，又思考起来，推翻自己之前的说法，“这么想来，以这种想法开始接触心艾，就算依然会爱上她，也会因为一开始的偏差，而导致接下来的相处方式截然不同了吧。”


    “越到后面就越截然不同，说不定你会开创和我不一样的地狱”“请不要开这种玩笑。”秘书说。


    秘书打断了她。李文看着她，秘书不太在意自己被贬低，但不喜欢李文这么拿心艾开玩笑，李文觉得自己是在说事实。


    秘书说：“……那您当初是怎么样的呢？”


    “当然也没对心艾抱有什么【第一次见面就至死不渝的爱】。但我接受邀请真是没有什么坏心眼。因为那时反正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干，就把这个当做自己的人生目标了。”


    “其实当时就算要我去街边，以【拿着小刀威胁过路人交出钱】为生，我也接受。”


    “好随便。”


    秘书回到现实，第一个反应就是“呜哇！”的大口吐血。外面的人都动起来了，包括一开始就待命在那里的救援团队。但没太慌张，他们对这些都早有准备嘛。在担架上秘书还保留了一会的清醒意识，她听着下属的报告（抓紧一切时间处理工作）五分钟之久，然后才抓着下属的手昏过去的。


    李文从游戏舱出来的时候，总感觉像是没事人一样，好像她只是体验了一场vr游戏。她侧坐在游戏舱上面，旁观了那边的一切骚动。并且在担架把秘书抬走的时候，李文起身也跟上去了。


    李文看她坚持了这么久才晕，就觉得秘书的状态不错。李文很乐观，而旁边的医生就很悲观，他们以为这个是回光返照。


    手术进行了整整三天，给秘书输的血足够填满一整个房间。秘书在五天后醒来，住在普通的病房里，普通的病房就好了，窗帘开着，她醒来时转头，看到阳光。


    “比想象中的好，你是有适应性的啊。当初吐血吐了好大一滩，还有黑色肉片——后来检测了一下，发现是内脏的碎片，我都被吓死了。”


    李文这么说，脸上就没有特别的表情，秘书觉得如果自己死了，李文也只会很平静的开下周目，但现在已经没有下周目的说法了，那就是回档。


    ……游戏会为了她回档吗？李文是游戏的使者，如果李文强烈想，那就会吧，那岂不是说李文把自己的死等同于她的死？因为没有秘书确实会很麻烦。


    秘书有点被吓了一跳，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剧烈动了两三下，几乎感觉不舒服。她想不要一起来就给我放炸弹。


    “不过最后检查结果一切都好，说你只是把身体里的废物吐了出来。做手术的时候可吓人了。”


    “那时候你身体里的各个地方都在长哦，像被异形寄生，在皮肤下面一动一动的。”李文说。


    而秘书发现自己甚至不想去想象，她说：“手术进行的时候……您也在场吗？”


    “嗯，看了一下，觉得很有趣，很猎奇，像电影里一样。就又看了一下。”


    你看不看寺山修司？李文若无其事的抬头问。


    秘书想这真是个人渣。


    “后面检测结果出来了，当时你的细胞分裂速度比癌细胞还厉害。虽然很恐怖，看上去和听起来都很恐怖，不过我相信这是好事情。你现在的身体比原来还健康，年轻了大概五到七岁——你最近工作有点努力过头了，一直在熬夜呀。”


    “准确来说是通宵。”秘书纠正，“我不想睡的时候，就不会睡觉。”


    而因为要做的事情太多——这里指的是秘书主观意愿上的【要做】。想做。类似强撑着打游戏一样，最后就根本不睡觉。大概三四天会睡上那么一个小时，秘书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人类医学的奇迹。


    她原本的身体老化程度相当厉害，现在能变年轻也是件好事。


    “我就说在游戏舱里，游戏能够接管一切的，它真的在你身上显现出来了。”


    李文看着她，那目光好像把她当实验动物。之后秘书要定期【配合实验调查】，她可是珍贵的样品——李文其实也很珍贵。不过李文不工作的时间可能都在找乐子，百无聊赖，不可能配合那群木偶的。


    和秘书说话时，李文穿着白大褂，白大褂里面一如既往是华伦天奴的黑色连衣裙，穿尖头的平底鞋（一般是配高跟鞋的）。尖头好像踢人就会陷入谁的肚子里，给他撕开一个口。


    李文还带了眼镜，提起数据时就有点装模作样的用手扶住。平光镜，看的人会好奇‘这有什么时尚之外的用途吗？’但可能打开了李文的开关，让李文进入状态。


    李文手上拿着一沓身体报告。她一开始还像研究人员或者医生一样，扶着眼镜，无限愉快地报告上面的数字。秘书听得头痛，干脆接过来自己看。李文递过去前，笑着说结果——她看侦探电影的时候，一定会在开场前大声说出凶手名字。


    “你也被改造啦。”李文说。


    有这一句话，剩下的都是对这句话的注解。


    秘书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翻看了一遍报告。看完了又回头看，怅然确定李文说的是真的。


    那之后秘书也跟李文一样，能够自由的进入游戏舱。穿梭于虚拟实境和现实。


    在心艾的视角来看，五岁后，“妈妈每天都要回好几次家，来看我。”


    “有点让人担心，她真的有好好做工作吗。”


    李文就每次都说：“有做的。有做的。”


    “我只有工作做完后才会过来看心艾啊。”


    然后这次也是。因为要移动现实中的心艾，但又不确定月球背面和深海，心艾喜欢哪里——其实如果心艾愿意，就算真的坐上飞往类地行星的飞船也可以啊——所以李文就说：“进游戏问一下好了。”


    李文旁边是秘书，工作上的事，最好有秘书在场，因为李文要把工作全丢给她。


    对待心艾要换一种问法，也要小心和温柔，虚拟实境就是心艾居住在其中的现实。李文像游戏厂商一样，努力想给心艾代入感和真实感。心艾越把游戏当真，游戏能做到的也就越多，她如果觉得【我生活的世界是虚假的】。想【回到现实】，那就完蛋了。


    第 850 章


    双层住宅, 用的就是初始空间的样子。不过原本囚禁心艾的房间门关起来了，虚拟实境中这个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当做储物室。


    在储物室的对面，就是心艾现在生活的房间。


    只有当心艾开始相信现实的时候, 她才能够打开储物室的门，也会看到真正的里面的样子。


    李文告诉心艾自己是【金融行业从业人员】。秘书想她还真是没有想象力。


    李文问心艾, “假如, 有另一个世界。”


    秘书的眉毛挑了起来。


    “并不是真实的世界, 不，某种意义上也是真实存在的, 可能还要更真实, 但它在这个世界的上方, 而且你一辈子应该都看不到, 可它却以某种方式影响着你。”


    “现在, 妈妈回来, 是为了移动你在那个世界里的位置。心艾是怎么想的。你想待在哪里？海底还是月球，还是在飞船上不停移动, 只要一直逃跑，那个世界的讨厌规则也追不上你。”


    “妈妈，信了什么奇怪的宗教吗……”心艾说。


    秘书一开始想阻止的，后来又沉默了，她不会比李文更了解心艾。李文搞砸那么多次了，在这方面早已经有一种直觉。真要搞砸的时候, 她会有预感的。


    而且心艾今年五岁, 按照李文的说法，她会在心艾三十岁的时候放手——这已经很恐怖了。虚拟实境的时间流速又那么慢。两个人要相处很久, 要试探出对方的底线。如果这都没法接受……那李文就只能按照这个来了。


    而且游戏也在呢，如果心艾的情绪不对, 李文会回档。


    心艾就是个实事求是的小孩子。


    “妈妈千万别信什么银河公主啊。”心艾说，“如果有人说移动我在星界的灵体位置，才能给现实中的我带来好的影响，呃……妈妈不会信星座吧。”


    “没有没有，那倒还没有。”


    “也别供奉什么奇怪的神。”心艾说。“说真的，那种事情随便吧。”


    “随便？”


    心艾平静点头。她说：“因为我没有看到另一个世界，也感觉不到，如果说另一个世界里发生的事会影响到我，那也随便吧。”


    “哦！”李文说。


    秘书都要被感动哭了，她想心艾真是个好孩子。


    而李文则在想，果然要到心艾到年纪的时候，问一下游戏能不能直接作用于她，如果心艾也能直接按下按钮，那李文就轻松多了。


    心艾有点缺乏想象力。


    “如果事情不摆到她的面前，就意识不到。”李文说，“真是个好习惯。”


    心艾都这么说了，那李文也抱有随便的心了，把心艾放在原地——才不是。


    李文先试了试海底，又试了试月球背面，到底是怎么把游戏舱塞上火箭的？要试试看放到飞船里面的时候，被秘书拼死拦了下来。因为现在现实的反击力度很弱，所以感觉比起出于安全考虑，更换游戏舱地址，更像是出于时尚考虑。


    每次更换前，更换中，更换后，李文都会进入虚拟实境，问心艾“现在的感觉如何？”


    心艾会说出自己今天正常的心情，也说过：“今天好像有点感冒。”这样的话，把李文紧张的要死，最后证明什么都没有。秘书看着，觉得这番折腾全无必要——不过没有坏结果就是好事。


    李文最后觉得：“既然没有坏结果，我就由着性子来了。”


    李文说：“天上只有一个太阳。地上心艾是唯一的皇帝——不过还是把她放到天上去吧。”


    脱离现实掌控。脱离地面。被众人注视着。不在众人之间。


    意思是就把她放在城市上空。


    人们抬头就能看到太阳，不过抬头，应该也能看到天上的飞机。


    “关键是要造得大一点，让谁一抬头都能看见。”


    心艾的游戏舱那个大小就好了。擅自变动，大一点小一点都麻烦。“不过还要造一个浮空基地。”


    围绕着游戏舱，让科学家、学生和他们的家属生活的城市。秘书一开始吓了一跳，想说李文连反重力引擎都研发出来了？李文很遗憾，说：“还没有。”


    “有的话就不用担心现实了吧？殖民异星球说不定也做得到。我们就去火星居住。”


    “说是浮空基地，其实还是参考了巴比伦空中花园。”


    先在地上建一个高高的楼。然后把心艾的基地放在楼的最顶端，一个城市里谁都能看见的大圆球——据说造型模仿了太阳。


    楼里面就有公司的职员和学生们。甚至十三层、十七层、二十五层都是室内花园和植物园。也有图书馆和博物馆。还建了环绕大楼的露天阳台，上面都是水池，喷泉在喷水，有游泳池和水上乐园。


    “不，水上乐园不行。”秘书看到设计图就打回去了。“开玩笑的吧！”


    所以最后只有地上有水上乐园，乐园中心的酒店进去就是大楼。


    人们生活在其中，透过窗户看到外面。也有露台。所有的生活设施在里面一应俱全，没有出去的必要。甚至没有在大楼周边的员工宿舍，员工公寓就在里面。


    他们并不觉得自己被囚禁了，倒是自己是人上人——确实在高处俯视着下方的人。


    “被改造过后的人，原来也会有比较情绪啊。”李文说。


    “楼里不只有手术过后的素材，还有他们的【下一代】。”秘书说，“还记得吗？您说过的，要把学生也放进去。”


    楼里就有学校，零零散散在各处开了十三家。从托儿所到大学一应俱全——不过现在的新生儿还没有岁数大到能上大学的呢。就在那里教教木偶人。做做样子。学校里培育的都是新出生的人。游戏进化出了查看属性值与天赋的功能。李文选出一些新鲜的丢到游戏里——“心艾也需要同龄人啊。”虚拟实境里的人也可以进行生殖行为，那群人没希望了就会生小孩，但小孩好像一生下来就是npc。把正常人丢进虚拟实境就依然是正常人。


    剩下婴儿挑出来当做学生，放进大楼里的托儿所。从婴儿开始抚养。


    这才是真正的社会化抚养。孩子的父母根本不能插手。说实话李文都不知道他们父母谁是谁，在医院把孩子生下来，然后李文看到他们（有个专门放婴儿的超大看护室）就可以做决定了。


    李文有很长一阵的工作都是这个，她特别不耐烦，说：“我简直是工厂质检员。”


    秘书说：“您积点口德吧。”


    后面流程就简化了，游戏是为了人存在的，这时候叫游戏【辅助系统】好了。后面就变成了李文不需要去到医院，随便打开面板，也能看见新生儿的编号（父母起名的话，就会有名字）和属性，和旁边的按钮。


    按下按钮就可以，也能直接在上面决定婴儿的去向，现在流行无纸化办公。让游戏在纸上显露出文字有点难为它，但如果只是在秘书的电子屏幕上加入新日程，那倒是没有问题的。游戏的文字有点生硬，秘书要自己理解才行。


    但那样也太麻烦了，“全球还有几十亿人呢，他们有些会生小孩，你知道每分钟出生多少人吗？”


    最后就设置自动模式。婴儿有属性值，从出生就有，这基本算他们的一种天赋，最开始的属性值可能只差一点两点，但是随着长大，属性值相差会有几十点之多——满值就是一百。这基本是人类和猿猴的差距了。


    也会有特质，比如【运动健将】【作家】【舞蹈家】之类的。特质也能分等级，ABCDS。李文想这些特质后天也能培养获得吧，不过如果婴儿时期就有，那就是【天生的才能】，像原石。


    此时应该选，是让厉害的人去虚拟实境陪心艾，还是让厉害的人在现实里学习、接受培训、成为打工人，为坚定的物质世界添砖加瓦——换一种方式帮助心艾。


    李文的做法很简单，属性值里有魅力值，她挑魅力值高的丢到游戏里。


    心艾上小学后，应该会和galgame一样，随便看到一个就是高颜值。


    其他的就取样咯。每种类型都取一点丢进游戏里，还有李文觉得“有趣的npc。”就是属性值特别高，或者有S级特质的那种，也丢进去。


    剩下的就在现实当工蚁。


    一开始李文还会自己拣选，后面基本就是自动进行，就算是李文都觉得，在心艾身边安排五万个高质量攻略对象，她又不一定能玩完！“不过世界上有个性的帅哥美女（胚子），竟然真的有这么多。”


    她学过编程，说真的，现在还有cs的硕士学位。但在【自动安排新生儿走向】这件事上，还是让科学家们一起来研究算法。


    其实这个本来就该是一整个世界的大事吧，像李文原本那样，只是筛选一下属性值和特质，才是真的要死要死，她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着女神一样的权威……权能。


    “人就被这么自动分流了。”秘书的脸色很苍白。


    李文说：“你这么激动，是因为想到了你自己吧？如果现在的你被系统挑选的话。因为你很厉害，评价很高，所以系统大概会把你报告给我，让我来决定你的去向，你不会就这么被机械分流的，放心。”


    “我完全不能放心。”秘书说。


    虽然莫名其妙做了很多的事情，而且现在还在做，应该说她是【能力很强】的人吧。但她一直到二十多岁，都还把自己当做普通人，说真的，现在也觉得自己是普通人。


    “我可能只是变成了您的秘书后，被赋予了能力加成而已。婴儿时期的我。是个没有任何特别的孩子。”


    “也会被机械给碾碎。”


    “碾碎……说得这么难听。”


    “我想那也没办法。”李文说，“你就当这是一个考试，按分数线录取就好了，不然难道要每个人单独分析吗？我承受不来这工作量，你能承受得了吗 ”


    所以最后就还是机械分流，秘书也没反驳李文，有决定权的只有地球联邦总统一个人啊。


    秘书尽心尽力做事，但那段时间一直脸色苍白，而且又开始吃抗焦虑的药。这样下去，就不得不让秘书再进一次游戏舱，让游戏帮她调整身体了。


    身边的人一直这样，搞得李文也反思了一下自己。李文一般不想过去的事，但会评判现在的感觉对不对劲。


    在算法研究院里，科学家们毫无来由的兴致勃勃。也有些例外，他们工作着工作着，突然呕吐崩溃。李文觉得这就分出了他们中【有纳.粹潜质的人】，和其他人。


    “看着那样真是让人厌烦。”李文说。“是施虐狂，但不喜欢有施虐癖的下属。世界上能从中获得乐趣的有我就够了。”


    操控对方的人生，算法改一个数字就是几千万新生儿要完蛋，她的下属因此觉得喜悦——这是游戏赋予他们的喜悦？不然他们中纳.粹和普通人的比例就太不对了，游戏要确保他们可以正常工作吧。


    李文想想，觉得不对劲。就设置，【就算是没进虚拟实境，要在现实中当工蚁的人，也不按按钮了】


    当然，到这个时候，已经造成了巨额的损失，如果把被按下按钮的人们当做【损失】的话。


    李文不反省自己的，“错了的话就让游戏读档啊？”对她来说停下做坏事，就已经是行善了。


    秘书也松了一口气。


    她说：“这样就很好了。”


    这三个人关系有些奇怪。


    秘书原来是把心艾当自己的女儿的，不过最近——因为游戏确实越来越不对劲了，所以她在心艾身上发现了圣母的光辉。有些敬畏心艾。当然还是喜欢她的。


    李文对秘书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两个人相处很久了，但要说秘书是她的朋友，李文也说不出口。李文把麻烦事都推给秘书，把自己的权利也让渡给她一部分。李文是秘书的保护者。


    但李文以前周目连情人都要秘书帮忙解决。秘书从别墅里带着一堆保安，把声嘶力竭的男人或者女人请出去，李文就在沙发上盘着腿打游戏。那样子简直像巨婴与她的监护人。


    说起来。李文因为经历的周目很多，又一直在养孩子，说不定觉醒了些母性本能，会用这种眼神看待周边的人，也有人说她对待这个世界的态度宛如一位严酷的母亲——但她和别人玩play的时候，可从不让床伴叫她妈妈。李文有时候看秘书的心情也微妙，虽然每次周目轮回都能看见秘书，但秘书并不保有这些时间，她还很小呢。


    一周目里面有一年，一年里面大概有一天，李文会想溺爱她一下吧。不过之后又会皱着眉。觉得‘太恶心了。’


    不过秘书想要买什么，可以直接用报酬买。想要杀谁，也可以用自己的权力做。


    秘书一开始讨厌死李文了。不过这是工作，在哪里工作都是吃屎，李文至少给钱很大方。她工作几个月后（以前周目）就是想着【二十五岁我就要退休】的。后面发现自己上了贼船。也来不及跳了。而且自己不愿意跳下来。


    这有点像是公司的阴谋，入职时发放一只猫猫，如果辞职，就要把猫猫还回去。


    心艾多可爱啊，她把她的心带走了。


    就只能继续干下去。


    工作中，秘书发现李文是真的了不起，虽然这只是游戏的能力……但是能当游戏的使者，李文就是了不起啊。


    如果有人能投胎成美国总统的小孩，那也很了不起，有人说自己得到了神恩，那不是更牛逼。


    秘书一直相信李文可以依靠。秘书尽力辅佐这个上司。游戏提高上限，而秘书保证下限。过程中她认识到了作为一个人的李文……明明已经做过手术了。但确实是一个人类。


    秘书不会说，“这个人让人放不下心来”的话。没有秘书还会有其他人顶上呢。但她确实感觉自己是在照顾一对母女。


    “或许我受照顾比较多。”


    在高塔一般的大楼顶端，站在李文后面，秘书突然开口。


    “我无法想象我不做这份工作的人生。”


    “真情表白可以留着下次再说。”李文说。


    主要还是谈工作的事。不重要的事根本轮不到李文来做，所以李文插手的事就一定很重要了。早做完早搞定——“其实我之后要开个一百三十八人的超级淫.趴。”


    “我不喜欢别人浪费我时间。”李文说。“我浪费别人的倒是可以。”


    依旧是婴儿分流的事，已经决定不给留在真实世界的婴儿按按钮了，学校也是这时候建起来的。原本那些按了按钮的人也要适应和调整，也需要设施收容他们。但感觉更像制造零件的工厂。那时候想教导什么，用内部网络传输过去就行了。


    不按按钮后才需要有学校。李文也蛮挑的，属性至少在及格线以上才会公共抚养。八十分以上才能进入大楼里的学校（后来因为人太多，标准定到八十五分了）。


    “平庸的人就交给他们父母来培养好了。世界没有那么多的力气花在无聊的人身上——也可能这才是世界进步的目标？”


    “平等的给予大家公共福利。可我现在只想着心艾的事。”


    第 198 章


    “平庸的人就交给他们父母来培养好了。”李文又说一遍。


    “大木偶培养小木偶。啊, 平庸的人也没有被按按钮。那就是木偶试着培养正常人？”李文笑起来，秘书看着她，想李文是想到了自己吗？可心艾是游戏的核心, 和普通地球生下来的人类小孩还是有些不一样，李文想到的是当初从美国找回来的员工, 和员工的女儿。


    平庸的人因为自己的平庸而得到了豁免权, 但世界也没有那么多的资源给他们。如果他们是正常有情感的人, 就更会感觉到落差。这大概就是以前的【没做上公务员】的平庸感，再乘以十吧。


    大楼里面是最高级的学校了, 围绕着大楼也建立起来了一个生活区域, 给【无法进入大楼的人】准备的。一开始就相当于一个城市里的一个区那般大小。后来随着李文的模拟经营（真的像玩游戏一样）规划。区域扩大到了一个城市大小。很多是公司和交易场所。不过学校也有大大小小一百多家。


    学校基本都是公立的, 因为世界上的一切都属于李文, 很难想象人们会有什么私有财产。确实会给他们发工资, 不过也就这么多。建不起任何一个建筑物。理论上别说买房了, 大多数人连租房都是租不起的。不过李文说：“我治下什么时候有自由房地产市场了？”


    所以住房都是统一分配的。在哪里工作，就住哪里的宿舍。这里的工作确实决定阶级。比起歧视链, 首先是【自己过得好不好】


    确实有自由市场，但是是菜市场，人们用工资在那里买东西回去，填饱自己的肚子。偶尔，买点衣服和装饰品回去。


    城市里的学校有一百多所。这就是全世界顶尖的一百多所学校了。李文征用有宗教背景的小国，在中间建起的大楼, 小国大概有三四个省的大小, 后面在城市外，小国内, 又有了一圈更次的城市附属物。


    全世界各地都有学校，就用原来就有的设施, 甚至可能是原来就有的老师。


    在学校里他们要经受什么样的教育，想想都知道了，怎么可能没有从小灌输的【为了总统服务】思想教育课。在家长身边的小孩也要去学校接受教育啊，不同于9年义务教育。普通人是十二年义务教育，考不上大学就直接被分配工作好了。考上大学，毕业了也是工作。唯一例外就是读上了研究生——不是靠考的，纯纯推荐制。


    如果属性值达标，那她/他一开始就被规划着要读硕士或者博士了。


    只有有父母的小孩才会在上大学后困惑，‘自己要不要继续深造？’。他们也不用太困惑，李文连保研计划都没启动。【“做出成绩来，让教授看到你，愿意收你为学生。那就去读研究生。”】


    而这种概率……一万个人里面大概能有一个。


    大家也就接受命运了。李文很好奇，存在游戏属性值和特质也无法显示出来，却能被教授们（哪怕他们都做过手术）发现的才能吗？后来发现没有，第一次有人以那种渠道入学研究生的时候李文去看了。


    “嗯，不错啊，特质有【优等生】【勤勉的人】【健身狂魔】【精神洁癖】【素食者】。”


    尤其是最后一个特质，让李文颤抖了一下，差点以为遇上了希.特勒。属性也比其他同时入学的人高出了一截，十点这样，因为是百分制，所以已经很厉害了。那时候那个人也察觉到了李文的注视——总统视察呢，开玩笑，提前一个月全校准备的好吗。李文知道他内心觉得自己是个了不起的人，可能还觉得向李文证明了自己？


    李文是不是要反思一下这种制度的僵硬和落后了？


    答案是完全没有。


    因为游戏面板还是显示出来了嘛。游戏的全能性没有受到挑战。全能性意味着很多东西啊，对李文来说，“什么都能做到，就意味着什么我都懒得做。”一台电脑的百分之九十功能都是到它坏掉也用不上的。没什么【超出游戏之外】的东西。只是懒得管而已。


    也可以做个跟踪调查，在出场分流之外，每年每两年查看一下孩子们的属性，把高的拉去上一级，低的踢下去。不过李文实在没什么兴趣。


    秘书也说：“这样就好了。”秘书尊重人总体的人权，但不喜欢优绩主义。


    李文说：“就这样吧。”神情开朗。


    大家都是要被分配工作的，这个世界上除了李文和心艾，绝对没有其他富二代，能什么都不做每天躺着享受生活。


    区别就是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坐在什么样的办公室里工作，和下班后吃什么，住哪里而已。假期从最普通的公司职员，到公司高管，都差不多，最多一年有一个月的差距。艺术工作者也有指标，“让世界变得多姿多彩。”


    唯一的例外，就是一路升学上去，然后不进入公司和工厂，直接变成【研究人员】搞科研。


    “那种生活有何乐趣可言吗？”李文问。“怎么新一代全都梦想干这个。”她问出这话的语气和心艾有所不同。


    心艾是热切烂漫的小女生，喜欢缀满蕾丝、层层叠叠的纱、点缀珍珠的衣服。梦想就是成为大家的偶像。虽然也有很知性翻译德国诗集的周目，也会坐在工作台前制作一件工艺品——艺术品。


    但让她看文献，她会觉得无聊。


    心艾是完全不了解，完全不想了解。她认真上大学的周目（还没有钞能力辅助的话）前期大概会显得很痛苦。微积分期中考试前后还会哭。


    而李文则一开始就没什么浪漫幻想，对学校，对人生。李文十几岁时的少女幻想是考上大学、找个好工作、把一家人都接来城市生活。‘过上好日子’。


    虽然后来她发现自己实在没法为家人牺牲那么多。受过教育，能够独立生活后，觉得家人实在拖累自己，一想到她还要为他们工作那么多年，就心生烦躁，那么多年——！


    李文的反抗方式是让自己失去利用价值，（极其消极的，自我毁灭式的反抗，那时候的她是个白痴）她开始消沉和谈恋爱，最后前男友自.杀了。李文现在觉得那是值得开心的事。


    她二十多岁的人生里只有那一段时光，真的过得很摇滚。如果前男友没自.杀，而是迫于家里的压力和她分手之类的，就会显得她的人生实在失败。


    李文就觉得搞科研和其他工作并没有不同。她两个都做过，虽然现在在做一种更奇怪的工作，她真正要一辈子投身其中的事业。因此李文更加无法理解大家为什么会把【学者】这个职业浪漫化。


    “如果是说像心艾一样，想当明星。被大家崇拜夸奖。不用工作太久也能有很多钱。那我还可以理解。”


    但现在的明星可不是大家想当的职业。因为人们都连接在一起，网红产业本来应该很发达的，也没有人去当。木偶人们没什么情感，新一代忙着自我实现。确实有很多艺术工作者，但他们都是公务员，拿李文的工资的。李文让他们去做这个，是因为【需要有人做这个职业】，他们每个月定期出产艺术品，让世界变得多姿多彩，依据工作时间、艺术品的件数和大小、大众对此的反应拿到基本报酬和奖金。奖金基本为零。因为根本没有人看。因此更显得可悲。


    “大家的说法是，宁愿去做工厂里一个报酬微薄的计件工，也不要去当明星——其实工厂早就被ai自动化接管了，也轮不到他们去工作啊——可为什么会这么说呢？”李文说。她原本坐在躺椅上翻一本书，某个摇滚巨星的回忆录，突然躺下来，回头问秘书。秘书想这个人是不是在明知故问？她有施虐癖好……哦，李文确实有的。


    “因为大家都想知道。”秘书说。


    李文作为窃夺了整个世界的人，征服者，做得很半吊子。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上位后都记得修改历史。李文根本没这个打算。游戏也没贴心地帮她做了——要么ai不懂这些人心的弯弯绕绕。要么ai确定，就算全世界一起反抗，它也能把他们压下来。所以没有文化侵略的必要。是种傲慢。


    木偶们不太看书，新一代总是看的，而且可以追求的娱乐，总是上一代的那些。稍微有点常识（只要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没被公共抚养的话），就知道现在的地球和书中、电影中的世界截然不同。从哪里开始不同的？历史倒是一下能查到。


    他们震惊于李文的大胆，“她真是最酷的外星征服者了。”


    新一代后来长大了，就会叫心艾【公主】。


    “公主今天依旧沉睡着。”地球上有一亿人都沉睡了，还是十亿？都没什么区别。而大家表现得好像这很正常。


    他们的父母是幸存者，又或者进入游戏里的人才是幸存者？他们还保有正常的意识，只是永远无法生活在现实了。


    李文对【现实】这个词深恶痛绝。不过这是她的个人癖好，她没让这个词成为一个禁词。李文可能觉得这是一个徽章吧，她跟【现实】确实搏斗过。


    反抗者们在被洗脑或者被押进游戏之前，尽力留下一些什么。有些人直到被枪抵在脑袋上，都在地上拼命在纸片上写字。简直像阿基米德。


    她没特意去摧毁那些东西，除非对她人身攻击和骂脏话，那她就把他们也人身消灭掉。用编辑器消除。


    说她是s.m女王、施虐狂、恶魔，李文会当做夸奖笑纳。这样的作品到处都是，很容易被收集汇总。被父母养育的新一代们全看了。因此知道了、猜到了、想象到了大多数的历史。有错漏，但他们至少很精准的还原出了李文和现实的对峙，还拿出来那段时间的自然灾害报表作为论据。李文觉得其中有游戏的插手吧，游戏给了他们一些启示。她松了口气，她也希望真实被记录下来，那可是为心艾作战的伟大史诗。


    心艾虽然不在真实世界。不过她的存在被锚定了下来。


    这种时代背景。很容易催生【垮掉的一代】。他们在话语中乐此不疲的使用这个词。【现实】。如果是以前，侵略者占领一个地方，原住民都是要反抗的。但他们的父母都很顺从。作为新世界的工蚁，让这个世界运转着。生产出来的东西都被丢到虚拟实境里去了，这是个很绝望的，没有任何产出的项目，但是公主沉睡在那里。


    “所以他们想当研究人员。”秘书说。


    “呃，有什么关系吗？”实话实说，李文还是没听懂。


    “这样能更接近世界的真相。”


    “而且说真的，因为您懒得处理那些事务，我们又没有能力处理如此繁多的事务。公务员扩招多少遍都不够用，有很多都是交给游戏自动处理的。研究院那边需要改进算法……比起一般的生产性工作，他们可能更想改变这个世界吧。”


    “确实会有成就感。”李文说，“不过一般人想当官都不会是因为【想改变这个世界】。”


    李文的政体很容易滋生腐败。如果是在世界改变前，谁一看都知道，“这种政府一定腐败到家了！”


    但事实上就是没有，在新一代长出来之前是完全没有。


    一开始的公务员们都是木偶人。改进算法的科学家是最可以为所欲为的了，随便收点贿赂就能变成亿万富翁，但当时的社会环境下，甚至不存在给他们递贿赂的人，所有人都是木然的接受现状，和接受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后面下一代入职，嗯，总是得来点新鲜血液。就开始有人贪污了。


    一开始李文就设定，把【掌控力】属性特别高的，和特质里有【官僚】【上位者】的丢去当官员，只要进入学校，这就是他们之后的路，后面才知道这可不是个好词啊。


    有野心的人就是会在背地里搞些小动作，他们不是反抗李文的统治，还没有那么傻，但是会偷偷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李文对别人的想法没有兴趣，但绝对无法容忍别人在行为上忤逆自己。


    她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贪污分子。


    “成因倒是能理解，但是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的手下要有这种人。”


    李文没有心艾这么重的精神洁癖，但是觉得【这些都是我的东西，谁允许你偷吃的。】


    大概贪污金额超过五十块就会直接自动执行死刑了。


    不是用编辑器消除掉哦，因为这种刑罚的意义就是为了让大家都看看，所以是注射死刑……过程全球直播。游戏升级了服务器，同一时间，全球上的任何一个人，进入那个网页，都能看得到。也投放在了广场的广告屏幕上。


    一口气杀了一百多人，停了。在一个月内全球直播了一百多场死刑。然后就再也没有了。


    因为不是派纠察小组下去，而是在游戏里输入数据作为判断标准，游戏的数据是绝对准确无误的。


    一时间大家都还很绝望，“那还干个毛的公务员啊”。这实在无利可图。李文怀疑过，接下来公务员的地位不会要变得比明星还低吧。


    不过他们后来为了改变世界和为了知道更多，也继续去干了。


    这些基本仅限于被父母养育的新一代。公立学校里的人不太有这个问题。他们从小就见证着李文的权威，早就丧失了反抗的想法。“干脆顺从还比较省力。”


    李文有时候觉得被父母养大的那群人很叛逆，很有趣，有时候又觉得他们简直是未开化的野蛮人。但最后还是对他们放任不管，因为她觉得这种有自由意志的人，不得不顺从自己，生活在自己的王国里，无法逃去任何地方——特别让人开心。


    不过她的刑罚也没放松过，也没对任何人网开一面。


    “因为就是这个玩法嘛。”


    有这样的妈妈，不管是出于遗传因素还是胎教因素，人们都真诚祈祷，公主（心艾）不要把虚拟实境玩成屠杀模拟器。


    因为确实有人住在虚拟实境里面。里面的NPC全是由人扮演的（某种意义上，现实中的很多人，还更像NPC）而且现在也不断有人在被追加进去。


    被父母养育的新一代经常称公立学校为【国立工厂】。但学校里的人自己觉得自己是有使命的，被选中的人。


    【孩子们】（就这么称呼被父母养育的人吧）觉得那些人在工厂里一直接受洗脑教育。这种话当然也传到了李文耳里。李文说：“冤枉啊。洗脑不是没有成功吗。”


    偶尔，偶尔的偶尔。工厂里的人也会叛逆的。被判处死刑的一百多个人里面也有学校里的优等生。


    李文倒是很平静，“什么样的学校教育里都会出现人渣啊。”她的本科其实就不错，后面还去常春藤了呢。不也这样子。【孩子们】觉得这说明李文的掌控力没那么强，【学校里】附和他们想法的人不多，更多人是焦虑，咬着手指、发抖、需要吃药的那种焦虑。怕李文搞连坐，把他们通通判死刑。【孩子们】要什么时候才会明白，李文是靠恐惧和力量，而不是规矩来统治世界的？


    李文的评价是：“还是被打得少了。”


    “您简直就像强.奸犯。”秘书感叹，“总是想用暴力解决。”


    最后也就正常着来。


    “特质有【霸主】的人原来根本不适合被我用啊。我明白了。”李文对学校里的叛逆者没什么意见，“是我不该把你放在这个位置的。”然后按了按扭。


    顺便，现在最火的学科不是计算机，而真的是生环化材。和社会学。


    与【孩子们】对应的是【学校里】的人，一路从幼儿园升学到大学，然后包分配工作。因为住房就在公司附近，所以不用担心。人们基本没有买房的概念。有工作就能住宿舍。退休后就统一收容进养老院。或者居住在【退休员工宿舍】里。


    “不会把没用的老人做成罐头食品的，放心。”


    “您还这么想过啊。”


    对人群的安排相当粗犷。从毕业工作，到退休之间是没有什么安排的，不准备让他们几岁结婚，也不准备让他们强制生育。“想生就生呗。”


    “生了之后孩子也是过这种人生。”


    “这是您的诅咒吗？”秘书说。


    “也很有可能一生下来，孩子就不在自己身边。如果对自己的基因有自信的话？”


    “但如果自己就是属性值没有高到被选进【学校】里的人，一直生活在父母周边，又找了个同类结婚，那可能生下来的也是这种小孩。”


    “但也可能会冒风险，不过那群人大多数都是笨蛋，所以就是会冒吧。”


    单纯基于想增加同伴的理念，可能也会想生孩子，只有木偶的世界不是太寂寞了吗？需要用新事物来顶替。


    但那些一开始就在【学校里】的人。在没有科学数据支撑的情况下，只能觉得自己的小孩大概率一出生，也还是会被拿走送到学校里。见面的机会就很渺茫了，因为自己的工作区域和对方的学校区域根本不重叠在一起。——学校大多是寄宿制的。


    “这种情况下，如果她们还想生小孩，那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李文认真困惑起来了，因为确实有了这样的数据。


    她自言自语的时候，秘书一般都在，秘书也会捧场几句，感觉就像她们两个在聊天，不过李文想无视秘书的时候就会无视。


    “一般都会想是不是没有避孕吧。”李文说。


    第 199 章


    李文或多或少有一点对女性的共情吧。虽然她对人类没什么共情, 但还觉得自己是个女人啊。


    看见这个身份被骂，会觉得自己被骂，很不爽。不过现在的世界各种意义上是真的, 人人平等，连阶级都不存在了。性别也早平等了。


    因为没什么意义。


    男性与女性的区别, 在大家眼里, 可能就是长头发的女生与短头发的女生的区别吧。只有女性能生孩子, 那确实是让大家也困惑过，为什么会有这种出厂设置呢？但想了想, 现在李文统治世界, 那就是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吧。


    而且不想生就可以不生, 所谓的【父母共同抚养】, 如果母亲不愿意, 是可以直接把父亲踢出局的。所以倒也无所谓。就是说【自己生下自己的东西】, 不过如果属性太高的话，孩子一出生就会分流到学校。


    有需求就会推动科技进步。因为李文总是乱玩, 科学家们预测【你应该需要吧】。攻克了好多性病治疗方法。避孕方式也是不断改进。


    一般来说，都是男方做结扎。简单而且保险，李文也会说：“戴.套不舒服。”的话。偶尔。可以给李文的每个床伴都做如此处理（有时她和女人睡。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就算一天睡十个，那一年也才三千多人呢。对比全球人口，真是很小一点。可惜李文不是坐在寝宫里，等别人把美人抗过来的皇帝。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研究人员言简意赅：“喜欢野的。”不能指望当时有了心情, 还要等个几天等他做完手术并恢复。


    就开发出了男士避孕药。效力很强, 有点对身体不好，大概是把紧急避孕药对女性的危害再乘3。不过李文觉得：“男性身体比较好, 没问题的吧。”真实心情是‘不关我事’。


    避孕药和各种避孕方式的价格都被打下去了。现在开发出了一种可逆的男性节育手术。随便去一家医院，就能做手术（网上甚至有视频, 教他们自己在家里做的。神奇。李文不评价）


    “所以应该不是因为避孕不对而导致的要生小孩？”


    “但也有可能就是撞上了运气。呃，不想要的话那就算厄运吧。”李文说，“手术失效啦、就算手术成功也怀孕了、找的男人根本没做手术却骗自己说做了——最后一种的男的该判死刑。”


    “哈哈。”秘书说。


    “不过我想那样也还可以堕胎才对？”李文说。堕胎这个词让人联想起堕落，但不能堕胎才是真正的堕落。


    李文上任后至少做了一件好事，保证全体女性的堕胎权。她还有点得意忘形，颁布这项指令后，又想追加【小孩到七岁为止，都没有人权，就算生活在父母身边，如果觉得不喜欢，也可以把小孩送回到政府中心，进行集中销毁。】的条款。后面放宽了，从七岁改成了五岁。


    这些都是她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想出来的，秘书在外面做事。李文改完之后，自觉非常满意，即将颁布出去的时候，被秘书大惊失色拦下来了。


    所以秘书虽然觉得李文值得依靠，但那是在绝境的时候，和【人力绝对不可及】的时候。


    “能避孕也能堕胎，那到底是为什么会生孩子呢。”李文说。


    “就是自己想生吧。”秘书说。简单明了，但是相当冷淡。


    秘书自己就不准备结婚，也不准备生小孩。


    秘书说：“我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感觉相当充实。但我不想把一个孩子也带到这个世界上。”


    “你说得真过分！”


    但那些母亲们，就算已经做过了手术“也许她们活在世界上，感到寂寞。”


    “想要一个孩子来陪伴自己，想要‘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种想法我倒是可以理解。”李文说，看秘书的样子，秘书绝对把自己代入进去了。


    “不过那动机太怪了。”


    生育率一直走低，但全球几十亿人，肯定还是有小孩。


    李文不太担心下一代问题。材料总是有的，就算人口不够，也能用ai操控机器来生产，至于心艾的‘玩具’嘛被游戏控制的人，死了也会留下人格数据，能丢进虚拟实境里。实在不行就用库存的精.子卵子制造婴儿，或者克隆好了。


    李文以前默认所有进入学校的孩子就都是她的东西。父母只是生产机器。在秘书的坚持下，才搞了个追寻卡出来。可以在上面查到自己来自哪个医院，父母是谁。学校偶尔有假期，也许，运气好的话，双方的假期重叠，彼此靠的又不太远，能够见上一面。


    大楼，和以大楼为中心的城市，和以城市为中心的国家。都是除了学校之外，还有一大堆的生活设施和公司的。


    学生还在幼儿园、小学、中学的时候，就会定期进去见习。世界上现在的鄙视链最顶端，是那些一生都在大楼里，没有出去过的精英——出生时属性就很高，进入了大楼内的育婴室。后面幼儿园小学一路升上去，没有懈怠自己，被中途当做次品挑拣出来。就算一直是在大楼里上的学，也不一定能在大楼中的公司就职。但精英在大学里也一路拔尖，顺利通过面试进入公司。她/他们好像住在神域里一样。所以特别骄傲。


    一般来说，越好的学校和公司，在大楼里就越靠近上层，因为大楼的最顶端就是围绕着【公主】建立的研究基地，那是真正的神域。


    人们是以住进世界的中心，并且在高楼中往上攀登为荣的，在上方可以俯瞰下面。


    这些人是属于李文的下一代。甚至【孩子们】也是。因为他们毕竟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不可能真正反对你的母亲，你的家乡。


    李文对于被不被大家崇拜嗯，被共同崇拜一下的感觉很好，但也就爽这么一下。


    “我的个人癖好就没有那么阳光。”李文的未来设想中从来没有称霸天下、当女王，“因为我觉得管理众人实在是麻烦。你打下一个地方，你就要治理它。不能把它当做别人的国土来实行焦土政策。”


    “还有我的快乐基本都来源于我的施虐爱好。我最爱往小学生手上钉大头针。”


    秘书：“”


    “开玩笑的，把小学生改成十五岁的混血男模特吧。”


    “您那时候叫人去您办公室，原来就是干这个吗。”


    “是吗。”李文也不确定，她玩过太多次了，三周目前做的事，也会误以为是前天做的。


    “如果那孩子有了心理阴影，我会从您的零花钱中，支出给他的追加赔偿的。”


    “先不管了，我统治大家，虽然没有作为我个人感觉到持久的快乐，但是为了心艾，我还是开心的。”


    “心艾至高无上，想到这里我就很开心。”


    现实世界里的事情，心艾不知道。对心艾来说虚拟实境才是现实。外界都过去十几年了，但心艾的时间像是停滞了一样。里面才过去了半年不到。


    李文说：“我可以进去陪伴她了。外面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建议你也找个助理，自己经常进入游戏舱来躲避衰老。”


    游戏舱内的理想状况是。从出生、到五岁、到三十岁结局。结束了就再来一次轮回。游戏舱是为了延缓衰老的，精神的衰老会反应在肉.体上，但它现在已经被游戏接管了。如果到了结局，那就干脆再开一周目。李文原本以为心艾结局一次，到三十岁，外界都过去一万年了。但游戏微妙地调整了时间流速。确保外界能提供虚拟实境所需的全部物资，又不让两者太过脱节。


    “是说外面才过去十年不到，里面都过了七周目了啊？也可能是游戏回档了。我的体感时间比较混乱。”


    如果是好结局就让心艾把那周目过完。虚拟实境是为了这个才存在的。但是，哎，就算不存在现实这个明确的敌人，心艾也总是夭折，李文叹气都叹到喉咙撕裂，眼泪也早就流不出来了。


    这是说真的。happy end还是少少的。到现在还是三个都凑不出来。心艾一般活着也只觉得空虚，不明白目标在哪里，没什么爱着的人。最好的情况是就这么迷茫过一生，最坏的情况是跑到美国玩摇滚，开始偷东西，差点抽大.麻和使用l.s.d。


    有一周目她给自己打了舌环。打在舌尖中央。看着都觉得痛死了。心艾还满不在乎的样子。她一适应就给自己换更粗的环，不断加粗，粗到连着环的舌尖只剩薄薄一层皮。然后把环摘下来，把舌尖切开。自此心艾的舌头就像蛇的信子了。


    她竟然还能正常的活动，信子的两端也能动。


    李文根本没勇气进入那周目的游戏里去面对心艾，就站在外面实验室的大屏幕前看着，每天都去看。心艾好像不太喜欢自己眼睛原本的颜色，亚洲人都有的深琥珀色。她去订做了美瞳，金色蓝色和紫色的，瞳孔都是竖着的，像野兽的眼睛。心艾每天换着戴，很开心地走在街上。


    她头发剪短了，内层有紫色蓝色的染发。耳朵上是长长的单边耳坠。她有时涂口红，香奈儿58，脏红色。看上去像吸血鬼的嘴唇。配上她的眼睛，真是条亮闪闪的蛇。


    有时候也会涂黑色的口红，走在大街上，整个人像是从黑白摄影集里出来的，偏偏身上有很多闪亮亮的东西，还有鲜亮的蓝色绿色。她看着人说话时，有时会咬嘴唇，唇膏染黑牙齿。


    心艾身上的衣服和鞋子，主要色调是黑色和墨绿。偶尔会穿棕色的皮外套。里面是马吉拉的吊带长背心，黑底，有大幅荧光绿色的丧尸图案，丧尸指着心艾面前的人。


    心艾甩着手，也不带包包，会若无其事地进入商店，把里面真空包装的牛排藏进自己的衣服里，就这么偷出来。


    李文给她的钱心艾只用来买奢侈品，也不是珠宝，心艾配饰都是在街上买的便宜货，塑料珍珠项链、羽毛耳饰。就是买衣服包包鞋子，没什么用，过季了二手就要折价。生活方面心艾一分都没有用李文的——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李文问秘书：“如果我进入虚拟实境，会让心艾好一点吗？”


    这种好不是说在大众眼光中，而是心艾自己好过一点。


    她自己也知道答案。


    秘书说：“不行吧。你别打扰她了。我看她看到你就会难受。”


    因为家庭已经悲惨到这样子——李文只能觉得心艾现在这性格是家庭原因了。就需要后天用友情啊爱情啊调理一下。李文真希望心艾是个恋爱脑，和一个帅哥或美女坠入爱河，然后说：“我从来没有这么幸福。我的童年好像被治愈了，我喜欢你比我的妈妈更多。”心艾也确实找了个男朋友。


    长得很帅，周身气质玩世不恭，属于那种好像有故事的男性，如果问他的话，应该会得到一个相当悲惨的童年故事吧。他很有钱。买下了东京市中心的公寓和市郊的联排别墅。他比心艾大七八岁，什么都给她买。李文觉得他和心艾在一起，有一部分是因为觉得心艾是他的同类，心艾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以为她是没什么钱的女生，因为第1次，第2次，第3次遇见她，都是心艾在街上偷东西。心艾也不告诉他真实情况如何。第3次被警察抓进去了，他把心艾保释出来了，说这是他家的叛逆期妹妹。警察诧异看他。


    心艾已经不是第1次来了，以前都会有一个律师来保释。该赔偿的赔偿，笑着道歉，他们都觉得心艾是一个有偷窃癖的有钱人，或者就是一个想吸引家里人注意力的小女孩。现在却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哥哥？心艾默不作声打量他，倒也没反驳。警察送他们两个出去，临走前嘱咐，“要好好生活啊。”


    这看起来就很像爱情电影的序幕。


    两个人的相处经常是在银座买下了一堆的东西，然后男朋友把手臂搭在沙发背上，转过头去跟心艾说话。心艾站在沙发后面，低头看手机。男朋友每次都戴很贵的手表和珠宝，有时还会穿女士衬衫，花里胡哨的，特别贵气。


    他纠正，是：“本来给心艾买的，后来发现买大了的衬衫。”


    “所以不是女士衬衫，是女友衬衫。”


    心艾无话可说。


    但心艾站他后面，也不像个拎包的，或者完全两个阶级的不良少女。倒经常有人觉得心艾是摇滚乐队成员，或者暗黑地下偶像。两人有情侣的感觉。确实有，男朋友问心艾想要什么东西，然后把购物目录上相关全买了。两个人坐他的老式敞篷车出去兜风。他有很多很酷的跑车，不过一直是开老式敞篷带她出去，因为“像黑白电影里一样。”


    两个人在一起，男朋友会花很多钱，也许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爱，他还在慢慢熟练。和心艾说很多话——大多数时候是沉默的，一种舒适的沉默，不过一说起来就说很多。心艾就还是保持沉默。


    心艾总是握着手臂，这是一个很有防备心的姿势，不过李文觉得心艾是依赖着他的。


    心艾的打扮太夸张了，就算卸去打扮，露出她这个人来，她很漂亮，宛如众神的工艺品。但也太夸张了。心艾以前是卸妆也不卸美瞳的，她有次因为戴得太久，差点虹膜穿孔。她戴着金色的竖瞳美瞳睡觉，不太舒服但有种幸福感，好像在睡梦中，自己也会进化成有着金色眼睛的漂亮野兽。


    后面进医院了，总算晚上乖乖卸完妆了。但还是很在意自己的眼睛。


    第一次说上话时（也就是第三次见面，把她从警局保释出来那次），男朋友就夸奖了她。那天是蓝色的眼睛，蓝莹莹的，像化学颜料。但他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真是鎏金的双眸。


    他说：“很美。而且像蜜糖一样。”


    “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开心，你搭讪的技巧太烂了。”


    心艾那时十五岁，但她语气很生硬，好像五岁的人。她可能很少和别人说话吧，就算是这种生硬回绝别人的经历，对她也是少有的。


    他也没生气。两个人莫名其妙聊起来，最后约好一起去电影院看《白河夜船》。后来他们就经常一起出去看电影，看展览，和在咖啡馆对坐着发呆。


    两人约好见面的地点总是在咖啡馆。因为心艾不喜欢站在路边等人。她以前靠打工的钱租了一个特别特别小的房间，交往后就干脆住到了男朋友闲置的一套公寓里。秘书说：“她只是想更深的堕落下去。”好像不能单纯用‘青春疼痛文学’看多了来形容心艾，她是真的在亲身实践。


    心艾总是去自己家附近的咖啡馆等人，就算没约好的日子，她下午也在那里坐着。那里的员工都眼熟她了。他们以为她是少女小说家，以后要拿芥川奖的那种。


    心艾会在那里点一杯热美式，也不喝，一只手拿着烟，默默看书。等男朋友来。他来了之后，也还不能马上走，一般要等心艾把那本书看完，很薄的文库本。看累了，休息的间隙，热咖啡已经变温了。烟也抽了一两根，心艾把剩下的烟掐在烟灰缸里，书推到一边，拉近咖啡杯，开始开开心心加工起来。


    很难说她有‘开心’这种情绪，这周目她不常笑，对着别人笑起来一定是为了讽刺。有种乖戾的感觉，不过那时她周围的空气稍微浮动。大概就是开心的吧。


    加奶，加糖。必要的时候还会朝服务员找冰块，倒进热美式里。搅拌搅拌。喝完它，然后继续看书。


    男朋友就在她对面默默观赏着。


    男朋友一般什么都不点，只要一杯加冰块的柠檬水。偶尔会点一盘卡美罗饼干，自己咬着吃。也分给心艾。心艾看书的时候，像是为了表示‘我根本不会搭理你’一样，根本不和他说话，就算是拿饼干也不会和他说，低着头直接就拿了，加到咖啡里。


    男朋友看看她，看看店里的人，看看窗外，又回来看她。


    虽然她一直在抽烟，不过感觉她没什么瘾。


    烟是她手上的装饰物。除非是在外面，否则心艾不会吸。比起担心‘吸烟有害身体’，不如感谢现状，好歹她没去碰大.麻和L.S.D。


    第 200 章


    心艾手上夹着烟, 看他。


    她表情不耐烦，明明是自己答应出去玩的，现在和他坐在一起, 心艾却好像想把他排除出去。


    男朋友低下眼睛，微笑着降低存在感。


    心艾的舌尖依旧像是蛇的舌尖。和她面对面说话的人, 会被吓一跳。


    她去奢侈品柜台的时候, 手总是压在上面。脸和售货员靠得很近, 几乎要贴上去。最近心艾不太戴美瞳了，她露出自己的黑色, 其实是深琥珀色的眼睛, 走在街上时, 总感觉自己不施粉黛, 甚至是赤.裸的。但这么近距离看着她的眼睛, 也还是吓人, 心艾的眼睛透明度很高，好像可以一口气看到底, 并且看到上面反映出来的自己。


    而且心艾说话的时候，舌尖会在里面一动一动的。


    有次，有个店员甚至被吓到坐在地上。


    男朋友不对此发表意见，他只在后来，很后面，问过心艾的舌头一次, “不疼吗？”


    “疼死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下来的。”心艾说。


    她能坦率说出这句话，就是两个人关系变好的预兆。


    如果那周目只是这样, 李文就不会几乎把眼睛哭瞎了。那看上去有点朋克气息，但还是一个纯爱故事。心艾的生活并不普通, 精神世界也并不平静，而且有相当大的区域，并没有向男朋友开放。


    她对男友说：“你之后去做个男演员，倒是有可能理解我。”


    男友说：“为什么？因为演员需要背台词，需要体会角色的情感吗。”


    心艾笑了，她说：“因为在日本，娱乐圈里的演员都很惨。”


    她带着宝丽来相机在街上乱走，会若无其事闯进□□管理的区域，和黑黑的城市边缘通往乡村的道路。在那里拍照片。


    然后把照片全部铺在自己公寓的地板，或者咖啡馆的桌子上，心满意足地观赏。


    光是看着它们，还是不够的，有次心艾找咖啡馆的女招待借了剪刀，一把小小的，很重，看起来像银质，其实是铁质的剪刀。


    心艾咔嚓咔嚓，把其中自己喜欢的黑色的树的形象给剪了下来。


    拿着，对着光观赏，她神色中有种孩子一样的快乐。大片的被剪后的照片就飘荡落在桌子上，她没再看了。


    那之后，每一次心艾把照片铺开来的时候，都会顺便用一把剪刀把它们咔嚓咔嚓全剪了，心艾拍照片的时候基本不考虑布景焦距什么的。只是不断地拍，想记录下她那瞬间看到的东西。


    遗憾总是不成功，照片和真实差太多了。


    心艾就会把照片里唯一真实的那一点，或者不真实却也很有趣的那些剪下来。


    还专门去买了一个大本子，和浆糊。把照片拼贴在一起。这一步就不在咖啡馆做了，永远只是一个人在家的下午做。


    “你在制作艺术品吗？”男友问她。两个人本来是要出去玩的，心艾一做就是三个小时，外面已经接近黄昏了，等下就是晚上。他也不生气。


    心艾好像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她肩膀抖了一下，她是根本没发现有这么一个人呢，还是一开始发现了，又决定无视，之后沉浸在自己的作业里，就彻底把他给忘了。


    她若有所思的沉默着，咀嚼着这个词，【艺术品】，“这个词我倒是不讨厌。”心艾说。


    “制作艺术品的就是艺术家了。”男朋友很开心，心艾终于有了什么事情想做。心艾却讨厌这个词语。她可以接受别人定义自己的作品，却不想自己被定义。


    男朋友四处奔走，他给心艾介绍其他的艺术家，让她打入这个圈子。带她去看展览，和她一起坐在时装秀的前排。心艾在那些邀请中，挑自己觉得不无聊的去了。十个里面有七个她会答应下来。他真的挺了解她。也许她也挺喜欢他，如果换个人来邀请，心艾会在她/他说到第三个自己不感兴趣的企划时，就把桌子上的所有东西丢到他脸上，让他滚，以后再也不许来她的家。——她的家，心艾确实还住在男友的公寓。


    很快，心艾也可以举办自己的展览。她拍了一些照片，制作出了拼贴画艺术，自己也画了一些，感觉像一个大杂烩。


    心艾的画在外行人看来，就是小孩子的涂鸦，在内行人看来也差不多，她根本没学过素描。但其中表达了很激烈的情感。


    心艾举办的艺术展览相当淫.秽……而且血腥。从邀请函起就淫.秽又血腥。“邀请函就是一个艺术品。”一个拍类似电影的导演兴致勃勃把它拍了下来，发到了推特上，其他人则都有点被吓到。


    展览不收门票钱，发了邀请函，但其他的谁都能进来，心艾说：“我不是为了钱。”确实，她只要站在那里，每天就能自然而然地花很多钱。


    有观众误入，看到了墙上的画和雕塑，用手挡着脸，呕吐离席。


    小野洋子会坐在舞台上的一把椅子上，微笑着，任由其他人上来，用剪刀剪下她衣服上他们喜欢的部分。但心艾是剪别人的衣服。


    男朋友看到展览都惊愕了，他不知道她跟别人玩了那么多次虐待。她可能是叫了银座的牛.郎，可能是在街上随便袭击流浪汉，和无所事事的男学生搭讪，或者微笑着劝诱上班族。心艾那时候是会微笑的，看起来像个天使，或者最顶级的基金经理。照片上有一个男人被打的一团青紫的腹部、眼睛肿起来，并且闭着眼的脸、一团糟的□□。


    心艾会用金属丝来装饰，她真的变态到家了。她想做出一丛荆棘的效果，要在装饰上点缀红色的花朵，她考虑了真正的红色的小花、人造塑料假花，和红宝石。最后选择了水晶。用被染红的珍珠当做浆果。


    后面最大众的艺术家都和她划清界限了，那人说：“比起艺术家，她更像个恶棍。”


    恶棍完成自己的艺术品的时候，真是开心死了。


    她好像还在自己的房间写诗，就坐在地板上写，后来又把这些变成歌词，弹着吉他找调子，这周目的她是真的会吉他。


    后来觉得这些都蠢死了。就全都放弃。


    心艾还是在制作拼贴画，她在旧书店里物色杂志，有时候买，有时候直接偷，剪下其中的图片，贴在画册上。又找来蕾丝、布料碎片、渔网、坠子，也贴在上面，和她自己拍的照片。


    有时候她把自己写的诗剪下来，也贴在上面，有时候她在拼贴画的旁边白纸部分自己写上诗。


    因为她是个艺术家（心艾自己不承认，她说“我讨厌艺术”），而且感觉创作过程一定依赖毒.品的艺术家，所以最后那周目的人也没搞懂，她干出那件事的时候是不是飞大了。


    “她干出那件事，我倒是不奇怪的。”和她决裂的设计师慢吞吞地说。“但我原本以为他们会两个人跳海殉情呢，或者互相拿刀捅捅，没想到她做的那么彻底。”


    设计师沉默了，记者等她的反应。设计师脸上的表情缓慢变化，像是天空中的云慢慢汇聚——就要下起雨来了。其实设计师是喜欢她的吧？记者猜测。包括决裂也是，这是让设计师能继续爱她的方式。


    设计师开口了，她的话语也好像带着雨的潮气，有点沉郁。


    设计师说：“她一定很爱很爱他。”


    这段话全部放在了杂志的采访里，原封不动，被网民骂翻了。大家最后的总结是：艺术家都是神经病。


    心艾在水里下了药，让男友喝下，然后拷问了他一整个晚上。然后男友死了。


    她大概用金属球棒全力痛殴过他吧，还在他肚子上开了一个洞，接近下腹部，把燃烧着的蜡烛从那个洞塞进他的身体里。


    心艾大概做那个做到凌晨四五点，然后晃晃悠悠回到卧室睡觉了。她睡了整整一天，睡到后天的凌晨六点才起来，因为客厅的空调打得很低，所以尸体没有腐败。但血管看上去完全是紫色的了。心艾站在房间门口看他，感觉像在面对一个不是自己做的烂摊子。


    她挠了挠头发，但事情总要去做。


    要抛尸就得先分尸吧，讲实际的，心艾也搬不动这么大的男人。她试着用锯子锯他，但锯了一点就停手了。她能为了制作艺术品这么做，但无法接受为了抛尸。


    看到她那副样子的现实人们，觉得她杀人那天绝对是飞大了，要不然也是醉醺醺的。如果什么酒精和药物都没服用，单凭情感而晕成那样子，那岂不是更恐怖？


    这些屏幕上没有放出来，屏幕上并不会详细地记述心艾的生理行为之类的，会跳过，只放出鲜明的事件。真的像游戏。


    在现实，有专门的团队来研究心艾的行为。不过他们不敢分析得太透彻，因为李文真的会杀人，只能汇总一些特别显而易见的线索，显得他们所有人都像白痴。


    他们说如果就在客厅进行拷问，男友肯定会叫得很大声，会被别人听到，所以大概是他死后心艾才做那些的，“那是心艾的艺术行为吗？”


    心艾大概有什么话想说吧。却没法说给活着的男朋友听，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发泄。她最后也没法处理那具很巨大的身体，甚至给自己洗了澡，换了衣服佩戴长珍珠项链，想自己一个人溜出去。去咖啡馆坐一天。


    不喜欢的事情就逃避，这确实是她的性格，秘书都看傻了。但心艾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还是没溜走，她找来亚麻画布和塑料布、胶带。把他一层层捆扎起来，像个大行李。然后艰难搬下去。


    楼里的人知道心艾是个艺术家，如果有这么大体型的物品要搬运，他们也不会觉得奇怪。


    就是那种最乖戾的艺术家，虽然被男朋友养着但是会叫男.妓上门，有时候谈钱谈不拢，还会把光着身子的男生赶出家门。她也经常收到从世界各地寄过来的材料，有次甚至是长达三米的杆子。


    电梯刚巧就在那天坏掉了，心艾从环绕公寓的露天楼梯上下去。她拖着行李，隔着厚包装，尸体的背磕在台阶上，咯噔咯噔响。有大学生准备去上课，从她旁边经过，忽然停下脚步，很友善问心艾需不需要搭把手。他们对她早就超过了惊愕与厌恶，开始彻底冷淡无视她，或者自顾自的被她吸引，喜欢她了。大学生就是后者，他为了她加入了学校的电影社，后来发现两个人玩的根本不是一个东西。


    大学生提出要帮忙，心艾的神色有意动。


    “她不会真的想接受吧？？”大家都服了。


    最后心艾点头接受了，轮到大学生取代她，拖着行李的边缘，相当于尸体的脚的部位，他原本一边弯腰搬运一边和心艾说话，三十秒后觉得不对，神情僵硬了。


    重量和触感都不对，而且有股味道。


    人类就是能闻到自己同类的尸体的味道。


    心艾默默打量他，风险总是要冒的，甚至可以说全是风险。但她受不了一个人把它搬下去了！她之前几乎想哭，额头一阵一阵冒汗，手臂也痛。


    大学生强行安慰自己，说这是误会吧。他问心艾“这是什么”。


    心艾说：“唔。”


    大学生和外面的心理学家们一起呆掉了。“唔”是什么反应啊？？心艾后来觉得不对，感觉她害怕大学生丢下行李一个人跑掉，她不想自己搬啊。就说：“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她还不如不说。大学生神色僵硬。“哈哈。”了两声，他好想丢下手上的东西逃跑，但害怕心艾对着他的背影开枪。她就算有枪也不奇怪。这里是日本。


    大学生知道影视业的很多都和□□有联系，他不知道艺术家们是不是也这样子。


    大学生帮她把包裹搬到车上，然后直接回家报警。


    心艾就完全没意识到，在她现在非常单线程的大脑里，她大概觉得只要大学生没当场质疑，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吧。她开车驶往最近的河，没什么人去的河滩，最适合抛尸。


    这里很有趣的，大学生一下子就想到心艾杀人了（由此可见他还真的是电影社的。）心艾昨天一整天都没出来，可前天好像是跟一个男的一起进去的，太晚了，大学生没看出来那个是男朋友。


    那男的也没出来。


    结合之前的经历，再加上看名侦探柯南的经验。很容易就能整理出一个故事。“那天心艾男友不在，她肯定又叫男.妓上门了，她就是有这个毛病。然后做着做着，嗯可能他陪她一起喝了酒或者抽了点吧，这也在服务范畴里，两个人都晕晕乎乎的，突然男.妓向她表白！”


    大学生的声音一下子就提高了，聚集在他屋子里的人，怀疑他是把自己代入进去了。


    “心艾肯定没同意啊。男.妓就转而死缠烂打，或者威胁她，说要一大笔钱。不然就告诉心艾的男朋友之类的。然后她就激情杀人。”


    至少大学生的讲述方式是有够激情的。


    电影社的大家聚集在他的房间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家都过来看热闹。有人说，说不定可以把这个改编成电影。


    但听了之后表情都微妙。


    沉默了好久，突然有一个人说：


    “按你说的她的性格，她会在意吗？”


    “那种威胁……”另一个女生也表情微妙，“话说她男朋友不至于真的不知道吧。”


    又沉默。大学生自己也觉得有点丢脸，主要是又想到下午搬运尸体时的触感了，他握了一下拳头。


    “可是确实有人死了吧？我报警了，警察来看看就知道了。”


    后来警车开过来了，来调查，邻居们聚在一起谈论，也没有人以为死的是男朋友——见到新闻，他们肯定会大吃一惊——都以为死的是男.妓。


    心艾抛尸回来，下了车还有点兴冲冲的，看到自己的门前一堆警察聚集，表情有点茫然。她好像这时候还以为他们是在调查别人的案子。


    心艾转身就去另一个家了——途中有选项，至少在她的脑子里有。是要【开车去男朋友在市郊的别墅】呢。还是【找个旅馆】？


    心艾都没选，她回了自己家。


    真的是自己家，一开始来日本留学，李文给她买的学校附近的小公寓。


    好久没回来了，却一直有人打扫，进去了也没灰尘，几乎有一种温馨感。


    心艾拿过沙发上的小被子，盖着自己，蜷缩在地板上，甜甜地睡了过去。像个孩子，她紧紧抱着被子。


    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下午，她听到动静被吵醒，警察进来把她抓获。


    当时的场景是心艾从地板上坐起来，外面的阳光洒进来，她头发乱乱的，揉着眼睛，被子堆叠在腰际。秘书根本不忍心看，转过头去哭了。


    然后这周目就结局了。日本基本没有死刑，心艾出来后也还能展开新人生吧。不过目前她缺乏熬过监狱生活的坚韧。


    李文想的是另外一幕。


    当时车子停在河岸，心艾很艰难把包裹拖下来，一路在草地上拖行，终于把它丢到了水里，还不够，它就这么躺在岸边，被浪一波又一波的打着。


    心艾呼一口气，她的眼里有泪水。


    她是个缺乏想象力的女人，生活中的痛苦的确时刻环绕着她，但还是这种直接的体力活动，最能让她哭出来。心艾站在那里发呆了很久，后面又蹲了下来，休息了一下，恢复体力，然后才站起来继续工作。


    她试着推那个包裹，没有受力点更不好推，干脆站起来，用脚抵着它，踢一下、再踢一下。心艾的两只鞋子和腿上都已经沾满了淤泥。直到包裹被水淹没，终于沉下去。


    她松了一口气。


    心艾原本是指望着尸体被水冲着流向大海的，但现在它就这么沉在那里了。这也是为什么之后警察能那么快上门，他们跟随目击者的证词，一下就碰见了尸体。心艾下车的时候就有人在看，甚至现在，她站在水里面，在岸上就零星站着几个人。


    但心艾现在没在想这个，她抛尸而不去自首，与其说是为了逃避惩罚，不如说是不想顺应现实的规矩。


    而且她从以前就瞧不起日本的警察，她夜晚在街头游荡的时候，经常被他们当做未成年女生带走，接受辅导。


    心艾陷入自己内在的惆怅中，当时是秋季，她还是穿着短裤。站在水中，之前出的汗也也被风吹着，觉得很冷，抖了一下。但心里没在意。后来心艾上了岸，依旧看着水中。


    她在那看了好一会，李文就记得她看着水中的那一幕。


    那孩子到底在想什么？


    她的神色很怅然，李文相信比起恨，心艾是爱着她的男朋友的，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周目就这么结束了，在场的人员都挺尴尬，或者说被改造后的学者们努力顺应礼貌，做出尴尬的样子。


    他们看到了一个家庭最不该被看到的一幕。‘是不是就算没有现实，心艾也本身就有问题？’‘那就真的是治不好的了？’


    下周目还是会开始的，李文不在会比在场好一些，如果她没有刻意关注心艾，里面的时间流速会拉得很慢很慢，外界的一个月相当于虚拟实境里的一个晚上，李文可以尽情消沉。


    李文每天想起那件事都会哭。她一直想着心艾望着水中的样子。


    李文想就算心艾不愿意见到她，她也应该陪在她身边的。


    那周目并不是因为疏于对心艾的关照，心艾才变成那种性格。是因为在心艾小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什么事啊？一定是一件李文都记不起来的很小的事。反映了李文的内心，也让心艾开始警惕她了。


    心艾不知道李文知道的很多事情。虚拟实境对于心艾来说就是她的全部。那次事情如果站在外界的视角看，很像是电影里的穿帮，但心艾真的是【电影】中的人物。


    万幸，可能是游戏保佑，心艾没因此怀疑【整个世界是不真实的】。


    心艾怀疑自己是不真实的。


    那是童年时的一件事，那次经历告诉李文，绝对不要觉得心艾是小孩子就糊弄她。


    后面心艾长大了，也忘记了那件事的详情，她的记忆经过了扭曲和改造，为了保护她自己。心艾反过来，认为【妈妈觉得我是不真实的】，【妈妈讨厌我】，【妈妈比起在我身边，更加活在“真实的世界”里】。


    妈妈为什么会这么想？


    现实中的心理学家们讨论着心艾的精神问题，而心艾也在想着妈妈的大脑。


    对小孩子来说，知道妈妈讨厌自己，那她受到的心理创伤，可是非同小可。


    心艾还是单亲家庭，李文还是游戏给她安排的监护人，所有buff叠满了。心艾就又又又又又提出要出国换个心情！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那些。哎。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秘书想要安慰李文，但也找不到什么好理由，只能说“……下次吸取教训。”


    还有，以前李文真的打出来过一次心艾的happy end，现在怎么想都只是因为运气好，和李文的主观行动没啥关系。


    第 201 章


    李文自己也做过不少坏事, 她是能看着仇人被折磨的样子手冲的女人。不过没对流浪汉做那种事，流浪汉不符合她的审美。


    因此想到心艾，就眼泪一直在流, “那孩子明明不开心。”


    “虽然在折磨别人，不过她自己也痛苦。”


    她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都是一想到心艾就哭。她受不了心艾陷入痛苦中的样子。到后面已经没有泪水了, 李文的双眼干涸, 眼睛表面理应有的一层湿润也没了，她开始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失明了。被送进医院的时候, 她的眼睛像两个横着开在脸上的裂缝。


    不得不进入游戏舱一次, 让游戏把眼睛治好。


    这时候虚拟实境里才过去一个晚上, 刚出生的心艾在摇篮里甜甜的睡着。


    李文慢慢蹭过去, 靠在她的摇篮边。


    “自己的幸福要自己探索啊, 妈妈也不能为你做多的什么。”


    “不，好像确实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李文开始往另一个方向努力了。


    应该先讲一下, 虚拟世界里的构造，里面原本带进去了一亿的人，剩下的人都是系统随机生成的npc。【感觉应该有这样的人吧】按比例分配他们的种族、性别、国籍，和信仰、性格。npc不和心艾直接接触，只是普通的生活着，占用着运算资源。搞出很多数字和新闻。心艾每天早上七点如果打开电视, 能看到的新闻都不是ai随机生成的, 而是真的有依据，这群人在世界的某地干出来的事情——虽然归根结底还是ai。而且心艾基本不看新闻。


    那一亿人, 想也知道会非常痛恨心艾。这一点是新一代们看历史也不能理解的。“把婴儿状态，什么都不懂的公主, 和她的一亿仇人放在一起，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肯定惨绝人寰。”“李文就一点都不担心？”


    实际上就是一点也不担心，心艾住在游戏里，比住在现实中的哪个堡垒里都安全。秘书一开始是想说让安保团队也进入游戏，保护心艾的。李文也拒绝了。秘书尊重大家的人权，但也说，如果那些人想袭击心艾，就在他们袭击的时候直接操控游戏舱，给他们的脑中注入必死的电流。


    李文笑着，说“你看了就知道了。”


    那些人一开始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啊，知道自己要被关在游戏里一辈子之后，宁愿去袭击心艾。如果输了也能得到解脱。


    李文连虐待他们的兴趣都没有，她觉得他们都是蠢人。“不过这样可能也好，很真实，现实里本来就全是蠢人。”那群人开始往心艾的房子进发了。心艾家附近区域里投放的npc还是很良民的，稍远一点地方就百花齐放。他们乘坐交通工具过去。很容易就能打听出心艾的住址，这东西在网上是一亿人共享的。


    但却永远到达不了。


    李文双手抱在胸前，安静看着。她在研究基地里一直是穿白大褂的。有时候李文找自己的乐子，有时候李文工作，有时候李文在这里一站就是一整天。


    秘书说不去做点什么吗？她也不害怕了，李文说你看着就好了。


    时间流速再次调整。虚拟实境里的人不能出来，就是因为他们无法适应那种时间流速。他们的思维还会保留在虚拟实境里的状态，很慢、很慢。也可能直接全身出血脑死亡。至于为什么现实中的人进入游戏舱就没事因为游戏舱里有游戏来接管啊。现实里可什么都没有。


    科学家们都默认，如果能解析游戏留给他们的东西，科技就能往前进步五百到七百年。那比天才的闪光靠谱多了。比起等时代自然发展，普朗克法拉第爱因斯坦出现，还是来个穿越者回到过去，直接攀科技比较快。


    游戏的科技是凌驾于现有世界水平之上的。科学家们那么努力，制造出了游戏舱，在外面还建了那么多的基地，用来支持它，才能让游戏舱中的人时间流速减缓。游戏在虚拟实境里，直接就能让他们的时间流速变慢。在心艾刚刚出生的时候，时间流速还是一致的，要等心艾到了五岁才会变慢。不过游戏操控后。研究员透过另一块屏幕，可以看到心艾在摇篮里甜甜的睡着，像看一个现实病房里的小孩。而在那块最大的屏幕上，敌人们的速度变得很慢很慢，不是外界的一个月等于里面的一晚上这种时间流速了。科学家们后面对虚拟实境的终极幻想，【外面的十几年等于里面的一小时】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游戏给他们看了，到底能做成什么样？


    外界整整一年过去。里面过去了不止一年，游戏就是这个时候告诉他们，可以只显示【主要事件】，然后使用时间线跳跃大法的。


    “时间到底算什么呢？”有研究员说。李文想她做过手术之后原来也有情感啊。


    “电子世界里的时间本来就是可以跳跃的啊。”李文说。学过相对论就会知道，如果速度接近光速，那时间也会变得不一样。只是在现实世界中，他们没法把一样东西加速到那种程度，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承受那样的速度罢了。虚拟实境里倒是没问题。


    里面过去了三年。心艾长大了很多，变得很有精神。小孩子不太能出门，她就在家附近玩，有保姆机器人照顾她，李文也不时进去照顾她。


    她不见到其他人也没有问题。而敌人们还在车上。


    三年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瞬间。心艾偶尔能从窗户，看见街道上朝向自己这边的汽车，她没发表什么意见，大概以为是风景的一环。


    研究员们想知道那三年里他们的状态，吃什么？喝什么？肌肉会不会溶解？他们还有呼吸吗？心跳呢？因为没法真的摸到——李文是可以进去的，可秘书耳提面命禁止她靠近那些人，“万一被卷进他们的时间里就麻烦了。”所以只能靠观测，然后发现他们的生理特征是有的，只是被放慢了。


    把一个人露天放置一个月，她/他身上都要满是灰尘了，但他们周边会有种【场】，哪怕是一只蝴蝶，从车窗落到他们的周边，也会和他们一起变慢。


    大家默默观测着。三年啊，其中的人都还没有完整眨过一次眼睛。也许是同病相怜，木偶中也有人被唤起了恐惧。“我绝对不要变成那样。”


    这三年里他们的意识不是真的静止，他们只是“身体”静止了而已。打个引号是因为这是他们在游戏里的身体。其实在他们虚拟实境里的身体乱溜达的时候，他们游戏舱内的身体也是不动的。纠结这个的话好像没完没了。如果让一个人站在原地三年，一动不能动，她/他会疯狂获取周围的信息。但他们连眼睛都不能太动，所见的也都放慢了，是一副静物画。他们拼命收集信息，希望让自己能思考什么，让自己目前的状态有意义。但也没用，寂静冲刷了他们。


    这可是整整三年的记忆。


    游戏可能觉得三年也够了。它开始收手，非常优雅的撤离，时间开始缓慢地恢复流动。研究人员们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在avg游戏里，经常大家说着说着台词，就能看到某人的内心活动了，这里也差不多吧。游戏用上帝视角向他们解释，好好看好好学，以便研究人员们以后也可以在现实中复刻出来。


    游戏里的人，他们的记忆开始被冲刷，一直冲刷到接近于零。按经验来说，研究人员觉得他们就算回归正常，也会变成植物人，但游戏还是厉害的。敌人们在那里坐了三天，正常的肌肉拉伤和饥渴，即将昏迷被送进医院。（这里的医疗系统一定会很紧张，不过也可能就既然是电子的世界，让大家好起来也是一瞬间的事）


    那时候，距离心艾家最近，她从阳台就能看到的那辆红色轿车上，一直在主屏幕上被研究人员们观察的那个男人，嘟囔了一声。


    一开始是一声，连音节都不算，只是重一点的黏连的呼吸。他的喉咙好像都黏在一起了。很难说话。但这不是无意识的，他非常有自我意识的要表达自己，他不停试图动着嘴巴，研究人员敬佩他，他已经太不熟悉自己的身体了，试图动嘴巴，却连手臂也一起挥舞，整个人在座位上抽搐。


    他的身体很快就适应了目前的状态，他开始说话，一连串，口音清晰。让现实中的人毛骨悚然，他甚至都没有缺水的喑哑，像是电子ai播报出来的一样。


    那不是中文，也不是哪里的方言。也许在三年的寂静中，他制造出了自己的语言。


    游戏帮他们翻译了那一串话。


    其实看神情就能猜出来，这时候的情感，每个人都差不多。这种问题也是全人类通用的。


    【我是。谁？】


    “问出这个问题，那之后不就完蛋了吗。”李文说。


    “很明显的失忆了，甚至比失忆还糟糕，被洗成白板。”


    一个研究人员咬着自己的手指，她属于在改进婴儿分流算法时，会感到兴奋的那一类人。就是说她是施虐狂。她说：“等下他不会失禁吧。”


    秘书惊悚地看她。


    “游戏只是把他们那一瞬间的状态拉长了而已，在那一瞬间，理论上来说，他们身体里肯定还有内容物啊。”研究员说。


    李文的表情很无聊，她根本没有注意这边的对话。研究员就很敬畏她，李文是比起看人排泄，失去尊严，更喜欢看人排出内脏的女人。顶级的S。


    变成了这样，对心艾的敌意当然无从想起，但也要从头开始构造人格数据了，幸好他们本来就是真实的人，具有很高的可塑性


    游戏很好心地告诉了他，他真正的身份，手术后的人们就能互相传输意识，他们直接就在虚拟实境里，更好被游戏传输。这下这群人变成虚拟实境的土著了。


    身体的衰弱也嗯，研究员们站在那里默默观看着，等男人接受完自己的记忆和身份之后，他看上去就只是睡了一个特别长的午觉。什么医院啊，不需要的。


    他哼着歌。开车回家。


    李文也开始哼歌了！真是见鬼。


    李文说：“所以，就不会有问题了。”


    后面李文自己开后台看数据了。她就是这一点比研究员们先进，其实研究员们每天勤勤恳恳研究，感觉像个凑数的，和气氛组。进度肯定是有的，但还没有李文哪天心血来潮跟他们分享数据一下，进度来得多。


    被拉进游戏里面的人，度过的时间并不是三年，也没有一个统一的数字。


    “量身定制，是这么说的吗？”就是每个人都度过能让每个人完全忘记仇恨，变成白板的时间。


    最多的一个，在她的脑中过了一百七十一年——“做到这一步，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就这么开始了新生活。按对心艾的预设，设定成普通小资家庭。应该能指望以后妈妈给她买房买车送她去国外留学买下环球旅行的船票。但不是‘上流社会’的人。也正常上学，心艾换了好多所初中呢。都说‘中二病’，她的心情总是起伏特别大。所以东京那周目她走在街上还能正常叛逆，而不是被大家围起来杀了。


    一亿人理论上够用了，但李文说：“放着不管就只是一潭死水。”游戏和现实的时间流速又不同步，刚好能趁心艾不在意，往里面填入新的人。


    “就是新生儿啊，把新生儿丢进去最方便了。”他们的父母就会开始哭嚎。


    第一代的木偶还好，新一代的父母们知道生下来的小孩要进游戏舱，都会开始哭嚎。


    “明明小孩就算进学校，双方也不太可能见面的。”李文说，在秘书搞出身份追寻卡之前，是根本不可能见面，见面了也认不出来，除非有啥血脉感应之类的。


    “进游戏有什么不一样吗？在游戏里又不会受伤。”


    “不一样的。”秘书说。


    “就算孩子在学校里，在世界的另一端，这辈子都没法见面。也还是活在现实里。”秘书说，然后就住嘴了。因为心艾现在也是这状态啊，那些人难道以为他们的小孩比公主更加高贵吗？


    李文满脸写着‘那又怎么了’。


    李文明明以前也是正常人，说难听的社会地位也不怎么高，也会害怕哪天得罪什么人，也是时代浪潮下的一粒沙。应该很能和那些人共情啊。


    但观察了一下之后，秘书发现李文真的觉得没差别。她单纯不懂为什么大家要纠结这个。因为她们的‘现实世界’，对以前的李文来说，也不过是周目轮回中的一次游戏而已。


    李文真心爱上了自己的游戏对象，模拟器养成对象，心艾，为了她付出一切。这才很不可思议。李文已经愿意把游戏当成现实了——放以前，她绝对有重度网瘾宅女的潜质。


    “不过还是让我来解决好了，子民的问题，我好歹也是地球联邦大总统呢。”李文说。现实中的每个人都需要工作。不过消不消极怠工，有点没法管理，李文倒是想通过法律，把偷懒的人全都拉出去杀了，“反正没用的人不需要存在。”被秘书白着脸拦下来了。秘书真的是防波堤啊。


    因为生产力很高了，能保证大家不饿死，也都有房子住。总之木偶人有个设定好的功率，李文觉得百分之六十到百分之八十之间就好了。这样能活得久一点。但有些不好用功率来定义的东西，和新一代们，真的就是仗着饿不死在磨洋工。李文说：“这些都是我的东西呀。”她比起总统更像奴隶主，看着奴隶不干活，真是比亏钱都难受！眼看着她就要颁布新法令了。孩子的事情就发生了。


    李文的眼睛亮了。


    虽说她会观赏别人的不幸，但现在好像不是那个意思。尤其李文还说要解决子民的问题，今天的太阳是从哪边出来的？


    李文一点都不准备改变自己的策略，不过她说：“可以让大家稍解相思之苦。”


    “就是要引入个人责任制！”


    其他的不变，木偶们已经很辛苦了，如果他们出错，那就不是他们的错，是人类的劣根性，和科学家们没有研究出更好的算法来支配他们的错。


    但对那些生了小孩，苦恼着的人们——一般来说，磨洋工的人和生小孩的人是重叠的，因为他们都有多余的情感。


    “而且之后大概率这些人还会因为担心自己的小孩，而继续消极度日。”


    “就算难过也不要耽搁工作呀，难过到那种程度，那干嘛不去跳楼呢。”李文的发言一如既往。


    秘书说：“已经有人跳楼了。”


    李文说：“哦……”


    李文于是相信他们的痛苦是真的痛苦，不是说说吸引别人的注意力而已。


    “不过我能让这种感情转变为正向buff。大概吧。”李文说。她也不确定，李文每次的灵机一动……好结果坏结果各占一半。


    虚拟实境是李文的禁脔。任何敢对那个出手的人都会被她消灭。


    “但你们感激吧。”大总统阁下的身影出现在了所有公共场所的屏幕上，李文心里有点脸红，她三十多岁了（自我认同的年纪），不适合做这种事。


    “我决定对你们开放通过屏幕观看游戏的权利。”


    “请用劳动积分换取！”


    李文说完这通话，没头没脑的，就下线了，屏幕闪了一下直接黑掉。路上的人还在呆呆抬头看。


    李文的权力真是半点不假。她结束直播后还站在实验室里，手按着手机，秘书在旁边看她。


    李文随时可以连接上世界的所有屏幕，对世界上所有人说话。剧变前的任何一个政治家有这本事，都能当上她/他所在地区的终身总统。


    李文想一出是一出的，她直播的时候还穿着白大褂呢，也许她之后准备把这个外套焊在自己身上了。她以前这么穿的时候，隔着病房玻璃和心艾说话，心艾夸她是个科学家。


    李文低着头微笑，秘书在工作。


    后续的政府文件发出。大概就是说全民都可以看直播（这可比【艺术家】们制造的可悲文娱，有意思多了）


    【但当然不可能给你们看心艾的事情，你们知道她很伟大就好了。】


    政府严肃的行文中，偶尔会插进来李文的话，一眼就能看出是她说的，旁边还配q版头像看着真恐怖。顺便一说李文当然也可以实时修改所有的政府公告，修改和新加入法律，只要过自己心里那一关即可，没有议会和法院来管她。


    会随机抽中一块和心艾无关的地方给他们看，手机就可以改成他们的个人终端了。虚拟实境里再怎么样也有整整一亿鲜活的人。对后面的新一代也许很有吸引力。


    还有就是每个人可以看到什么地方是随机的，并且定死了就是这么一块，要么跟着一个人，要么固定在一个区域。


    这是根据个人终端号来的，新世界里面，当然也没什么公司在卖手机，只有公司像发笔记本电脑一样统一发放终端。倒也可以跟其他人互通有无，不过人家的终端人家自己也要用，至于交换……你试试看呢，手机前面就是摄像头啊。


    如果对自己看到的区域不满意，那么也可以改，引入贡献和公分制度——“在给你规定的工作范畴外，加油工作吧。”加班赚的才是工分。通过这个来换。


    当然，下一个观察区域是哪里，也是随机的。不满就继续抽啊。


    “那个世界毕竟有一亿人……”当初草拟文件的时候，秘书就很委婉的说了。


    如果要让那些父母们通过抽卡撞概率，来从一亿人里面撞到自己的孩子……还不如试试看请求李文，自己也进入游戏比较快。


    李文就引入了追寻卡。秘书为了让进入学校的孩子们也能找到父母——如果他们想的话，引入了索引码。追寻卡就是反过来，是父母用来寻找进入虚拟实境的小孩的。


    “虽然一辈子都没法见面，也无法和对方说话，不过用这个，再用五倍于普通人的抽卡工分，就能用追寻卡追寻到小孩，观看她/他的日常行为了。”


    “打工打累了，下班回家就看看小孩吧。哈哈。虽然你们一辈子都没法说话。她/他也意识不到你的存在。不过明天还是要好好工作啊。”


    “因为买下来后，还要定期付租赁费呢。而且有违纪记录的话，也会直接把观看直播权限收回。”


    “您其实只是很喜欢折磨人吧。”秘书说。


    “我一直觉得有小孩，就是有了软肋。”李文说。神情很温柔，她可能对心艾也是这么想的。


    第 202 章


    现实与虚拟实境是有连接的, 两者的连接一直没有断过。外界的物质支撑着虚拟实境、外界一直有人观测着虚拟实境、李文可以自由在两者之间穿梭、从外界几乎每天都有新生儿决定定居在虚拟实境。


    最后一项很重要，对游戏来说，人好像一直都重要过其他死物。


    虚拟实境, 说真的，法则反而比现实严密。因为不能让心艾觉得不对劲。而且锚定其中法则的是一亿个现实人类。游戏让他们都失去了记忆, 把他们洗成了白板又重新注入人格数据。反而让研究员觉得棘手。“在以前, 他们知道自己生活在一个游戏里, 虽然有愤怒，但看到奇怪的东西也会说‘这是个游戏’。”


    现在他们觉得自己活在‘现实’, 看到能用鬼火、超能力、幽灵来解释的东西还好。如果看到研究员更改底层参数, 然后刷新, 整个世界都被一阵波影响, 会崩溃的。会觉得【世界是游戏】


    “然后大堆大堆, 扑通扑通, 像翻着肚子的鱼一样死掉。”


    波以心艾家为中心吧。一楼李文的房间里有个大大大几乎要顶上天花板的电脑，李文偶尔在游戏里也从那个电脑调整一点东西。那也是外界信号的收发器。


    “嗯……”秘书说。


    她看着面前的李文, 李文女士又在提起心艾的时候发呆了，然后突然若无其事收回视线，对秘书说：“我刚刚回档了一下哦。”


    “我其实每次听到您这么说，都会心情复杂。”秘书说。


    刚刚李文非常轻率地，直接在房间里改了游戏的参数。对她来说就像是回房间改游戏设置一样，“所有rpg都是这样的啊？”然后李文的视角就切到了研究基地。研究员们惊恐地抬着脸, 看到屏幕上的异动。一道波过去, “我还以为是波过去，人们全死了, 我想着我改的参数没错啊。”李文在桌子上坐下来，大啖甜甜圈。


    “结果是他们都精神崩溃, 影响到游戏舱里的自己，那简直是基因上的崩溃，然后就都死掉了。大规模的死掉，当时所有没有全神贯注做一件事，没有忽略周围一切的人都死了。”李文总结。


    秘书口腔里泛起一种苦涩感，她想自己一直到下午都不会消去嘴里的味道，午餐吃不了了，晚餐估计也……李文女士还在吃甜甜圈。


    “虽然有足够的食物，但还是会被吓死，像小鸟。”李文自己说，自己又有点困惑，“他们有这么可爱吗？”


    “然后您就回档了。”


    “嗯！是的。我回档了。游戏也没那么在意吧，不是强制的，但是有个选项问我要不要回档。我想着做到现在反正也很困难，而且最近的存档点，就是刚刚和你说话的时候，又不远。就。”


    李文做了个手势。


    秘书松了一口气。她由衷地说：“之后我们也尽量，每天都确认一次您对心艾大人的心意吧。”进行存档。


    所以更改就要特别的小心翼翼。“不过趁心艾睡着的时候可以改。”虚拟实境也是地球啊，这里是白天的时候，那一端是黑夜，而且心艾睡觉的时候同城市的其他人说不好都还醒着呢。但李文试了，真的可以改。那时人们就算抬头看见波，也不会做什么感想，他们好像真的变成npc了。神情呆滞，缺乏想象力。


    李文想‘能行？’能尝试的时候就要尽量尝试。她改了两三次，然后虚拟实境崩溃了，因为心艾睡醒后，发现她目前所见的和她的想法对不上号。


    心艾呆坐在地上，手抓自己的脸颊，好像要把她身体内部的东西撕扯出来。李文都不忍心看，心艾从身体的边缘开始变成电子碎片消失。李文回档。


    “不行啊！”李文大声说。


    秘书默默观察李文。


    李文说：“干脆让心艾自己来好了。我没法为心艾做一切决定。”在BE后她就更坚定这种想法了。研究员们全都改不了虚拟实境数据，这玩意能运转起来其实是奇迹——和李文在开挂。虚拟实境里是游戏管的。李文想说服游戏，别管她自己了，心艾生存智慧早就累积到变成一个正常人，让游戏和心艾直接对接吧。


    “这才是唯一的办法。”李文说。


    “您已经腻烦为心艾担心了吗？”


    李文说：“没有，才没有，怎么会。”


    她却觉得个人的幸福归根结底是个人要去把握的东西，游戏实在担心过头了，而且就算李文打出来happy end，到三十岁之后不也要心艾自己去生活吗？


    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都有细微的差别，一个人决定去插手另一个人的幸福，就会变成噩梦。


    “妈妈的作用，只是给孩子很多很多的爱，和给她生活费。”李文说。就决定着手去做了。


    李文之前就有计算机的博士还是硕士学位。毕业论文就是用她房间里的那台电脑写的。硬件设施已经赢了别人太多！最近在玩耍、头痛工作、在屏幕前当心艾的超级跟踪狂的间隙，她竟然还抽出时间拿了个人工智能相关的学位……其实这方面，她是全世界所有相关研究学者的祖师。


    ‘游戏’虽然不是她制造的，但她能和游戏沟通。只是后来李文悲伤发现，比起任何计算机语言，还是直接用嘴说，更好让游戏理解。


    李文是想让游戏给心艾发一个子系统。就按照游戏给自己的模拟器来，话说那可真是够简陋的。


    “还是说我是她的子系统？”她嘟囔。可游戏确实也没给心艾准备，幸好李文之前为了更了解心艾，看了一些她看的文娱作品。到现在初始房间里还躺着心艾的电脑——打不开，需要输入密码，李文也猜不到。也不可能用黑客技术攻坚——和她的那一堆漫画、cd呢。李文挨个看过去，感慨：“心艾明明有成为施虐狂的天赋啊。还是说是色.情狂？可是偏偏没有。”然后从中汲取了灵感。嗯……


    折腾来，折腾去，在李文搞出心艾用模拟器之前。虚拟实境里的心艾还是bad end，这次真的是心情影响身体，或者是心情影响现实，游戏按照她的心情来的嘛。五岁出车祸，七岁跟同学去郊游的路上发生意外，十几岁用刀子互刺。心艾只有在一周目表演的时候才割割手腕，给李文看，其他时候比起割腕自.杀，她会拿刀捅人。但做的事情都差不多嘛！难搞的青春期。李文想“我要把全世界的青春疼痛文学都封杀。”


    但让心艾变成阳光，积极向上，为了集体而努力的人也蠢，主要是感觉那样心艾不快乐。所以大概是想让心艾继承自己的衣钵。变身阳光开朗快乐的……虐待狂。


    “心艾在【把小学生压在地板上，往她/他的手臂上钉大头针】的时候，会快乐吗？”


    “会不会感觉到几乎想哭，身体颤抖，下面收紧了一下？”


    因为李文根本不知道心艾从哪里找乐子。“就是因为她总是窝在家里，才总是心情抑郁！”如果能出去泡吧。通过殴打美少年获得快感也好啊。


    李文相信：“人都是会堕落的。如果堕落就能获得快乐那真是再好不过。让我推动心艾堕落。”


    李文积极制造这种场合。


    从心艾小时候开始培养吧。


    心艾看不爽的男的很多。小学生尤其多，他们吸引人的注意力的方式就是欺负女生，而心艾不会因为被欺负而感觉到幸福，心艾把这叫做霸凌。


    从五岁到三十岁的心艾都是一如既往的纤细，而这放在小学生身上会显得营养不良。打架打不过，好像打她一拳就会让她肋骨骨折。心艾自己也没考虑过使用暴力，她会用言语来欺负别人，但没考虑过动手，她可能想建立根本没有身体暴力的世界。


    这样的她，对男同学们讨厌得要死，小学的时候理应是女生发育得更快一点，心艾的班上有女生把男生推了一把，男生的头撞到桌子，直接破掉的。但心艾是个营养不良的小女孩。


    所以心艾前几周目被男生欺负的时候，面上都显得若无其事，实际上就会回去告诉李文。她直觉李文能够用金钱或者权势的力量，在一个更高的层面，让男同学和他的父母都永远闭嘴。


    要不然就在下楼梯的时候轻轻一推！


    “这孩子有做杀人犯的潜质，真的。”


    李文试图教会心艾热暴力的乐趣——她精心制造了这样的场合，小学教学楼里有个空画室。平常都没有人去。每年文艺汇演前老师会带着在那里练舞。所以是知道那个地方的。心艾和男同学就在那里单独相处。


    心艾几乎痛恨他，而男同学又在喋喋不休——再怎么想要保护自己而讨厌暴力，心艾以前把人推下楼时也没犹豫的。


    以前还在现实的管辖范围内，现在可以用游戏给心艾开挂了。


    李文还快乐地使用了编辑。在旁边，画室的角落，躺着一盒银闪闪的塑料头的大头针。


    ‘她真的很想看到那副画面啊。’秘书想。李文可能很喜欢少女杀手虐杀男人的电影。而心艾就根本没用上。


    心艾推了男生一把，他倒了，后脑勺重重撞在地板上。好歹没撞在旁边的桌子棱角上。不然可能要出人命。心艾看着他。心艾走上去，踩在男生的肚子上。


    李文吹了个口哨。


    心艾开始踹他，脚抬起又落下，她还踢到了他胸口的位置。心艾的体重加上重力加速度——她再怎么是纤细的小学女生，体重也有几十斤呢，而对手也是个小学男生。


    “我原本以为心艾会坐在他身上，把他按在地上打。”李文说。


    没想到是用这种方式，一点都不愿意与对方进行身体接触，鞋底隔着衣服踩他。反而能感觉到心艾的洁癖与偏执。


    心艾把那个可怜的男孩搞到内脏破裂，“那男孩到底为什么不反抗呢？他总能反抗一下的吧。”后面李文就把游戏的影响撤去了，然后发现游戏比她更能把握现状，根本就没影响局势。


    男孩是被心艾一个人搞成那样的。也许心艾当时有种魄力。让人觉得她连杀人都做得出来，男孩顺从生物本能，动都动不了，只能在那里发抖。他试图稍微蜷缩一下，减小被击打面积，让自己安全一点，但因为心艾直接踩着他的肚子，那也没用啊。


    李文想：“没有比躺在地上，对别人袒露出腹部更可悲的了。心艾也不是坏人吧，不过谁看到他那样都会想欺负。”


    秘书默默点了点头。


    后续肯定得叫家长，那天救护车都来了。事情闹大了，要赔偿。心艾就很沉默站在旁边，小学生们在办公室外面围了一圈，指着她窃窃私语。


    心艾比起忍耐，‘你们知道什么’，感觉更像是在回味。


    她呆呆的，微低着头。握紧了两边的拳头。其实之前她打人用的是脚。


    李文没来。心艾不想她看见自己这幅样子。心艾在电话里略强硬的说了：“你不要来。”


    律师在那里侃侃而谈。旁边还跟着保镖和公司高管，还有高管的男秘书和助理。浩浩荡荡一大群啊。一开始老师以为他们都是心艾的亲戚。


    在谈赔偿。


    这里，她们可以像韩国军队一样，通过霸凌把人家搞到自.杀，还打电话过去嘲笑骚扰死者的家人，“给你的抚恤金会比给一只狗的更少。”李文莫名其妙记得这句话的语感。这是她以前看到的新闻。因为那死者又是男性，又是外国人，李文对他没什么同情。她现在对男同学也是一样的，如果心艾想做那就做吧。


    但心艾是说：“就赔偿吧。”她感觉还在发呆。律师转过头看她。这里的大人很多，有社会地位的人很多，但至少心艾那边的人全是以她为中心的。律师从善如流转换了策略。


    男同学家长说要五十万。这个年代？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心艾平静点头。


    家长没有再多要的意思。心艾的心理预期是一百四十万，再多她会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傻子。心艾可能希望男同学之后不要再来找她了吧。


    学校也提出可以给男同学转班。“这当然是为了他考虑。”


    家长的脸对着教导主任，家长的表情很痛恨，为什么罪魁祸首可以平静坐在她班级原来的位置上，被打的人却要转走？接下来教导主任把她拉到旁边，单独和她说，“但留着只会更悲惨。”小学生不一定能同情被霸凌的人。他们经常是两边一块孤立。


    尤其男同学也不算是完美的受害者，他之前招惹过心艾。


    对女生们来说，那次暴力事件可真够呛的，但那是他们两个人在画室里单独发生的事情，谁知道男同学对她做了什么。而对男生们来说，那男的就是个懦夫。


    无论如何，朋友们都不会跟他玩了。


    其实转班还是不保险，如果是教导主任自己的小孩变成这样，他会给他转校。但是。哎。


    教导主任无限同情她。不过这种同情也有点麻木。他想这个世道，还是不能和有钱人作对啊。


    心艾就没有他这么庸俗，心艾继续上学，她没什么心理包袱。


    如果有同学问起当时的事。心艾就说：“他欠打。”


    倒是男同学产生了心理阴影。他半个月后也来学校，看到心艾，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在我玩的游戏里，他这时候要呕吐了。”李文说。现实就没那么夸张。可他确实捂着肚子。胃是情绪器官。小学可以在食堂吃午饭，他午餐总是吃得很少。


    三个月后他不上学了，死赖在家里，老师一开始还让人去他家给他送作业，后来听说他转学了，“去了另一个城市。”


    “不是不上了吗？”同学们众说纷纭。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同学们对男同学的心态微妙。他在的时候，他们尽量无视他。不和他说话，他说话也不搭理，给他递东西的时候，一定会掠过他本人，把书放在他的桌子上。因为他们不懂怎么和他相处，暴力事件还在其次，但后面男同学自己表现得也怪怪的。“感觉李心艾打他确实有理由。”


    上课也发呆之类的，有天还突然说自己得了抑郁症。他去医院诊断过了，请假诊断的。


    小学生得抑郁症。在心艾长大后的年代很普遍，在现在，大家就只会想说你骗人的吧。


    “那个词听起来也假的可以。”


    同学们会比较想远离病人。但他真的走了，他们又在想“他说的病是不是真的”，又有点懊悔起来。在人不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懊悔是普遍的，因为这样就不用改正自己的错误了。大家一起开忏悔会。全程没有心艾什么事，他们对她敬而远之。


    情况就变成孤立。


    老师看得心惊胆战的，很害怕心艾的家属（那个律师，或者高管）会闹到学校来，说‘为什么其他孩子不和心艾玩！’这听起来很可笑，麻烦的是老师真的需要让他们‘和心艾玩。’“不要孤立同学啊。”要说这么冠冕堂皇的话。还要真的盯着，要把这事做好才行。


    相对的，那个男生被孤立，他家长也给她发过消息，言辞恳切，老师也只能敷衍一下，什么都做不了。老师因此觉得恶心。她的口腔里泛起苦味。


    幸好心艾什么都没说，她有点早熟，但在大人眼中还是很幼稚。她的头总是微微昂起来，她可能享受一个人的现状。于是老师松一口气。孤立的现状也就延续下去了。


    心艾总是一个人，小学生的课外时间真是多，她得自己排解寂寞。这周目好像没有顾思？不然心艾才不会在意学校里的人怎么讲她呢，她放学就回家，去家附近找顾思妹妹玩了。游戏里李文没有查找她的权限，现实中是确定不存在这个人的，李文很好奇她到底是个什么状态，可能是心艾对她的爱让她豁免了吧。


    放学，心艾也不太爱回家，总是六七点才回去。画室是她的秘密基地。


    就是教学楼里的那个画室。后来李文想着，在这个地方，留有殴打过男孩的记忆，会不会不太好。就给她找了一个在教学楼旁边的平房。里面有很多旧的画和石膏像。真正的秘密基地。工具一应俱全，心艾可以从小学起就试着成为一名艺术家。


    第 203 章


    心艾在画室折磨蝴蝶。蝴蝶有着闪闪的, 蓝紫色的翅膀。心艾把它的翅膀扯下来，又把它钉在木板上，但感觉心情很沉郁。心艾是注定无法得到施虐的快乐了！


    但有一种快乐是女性共通的——【在感情上凌辱异性。让他生不如死】的快乐。


    “给心艾的金手指里加个感情模块吧。”李文说。


    又加, 小学生太难搞了。李文想能不能给心艾投放记忆。在虚拟实境里也可以传输记忆。游戏都给那一亿白板投放人格数据了。所以心艾也是行的。


    其他‘玩家’们一开始觉得自己是进入游戏了，所以看到奇怪的东西也不会大惊小怪。后来他们的自我认知变成了土著, 一看到什么就会崩溃。


    “把它反过来一下, 心艾一开始觉得自己是土著, 很容易崩溃，但如果觉得自己是穿越者还是什么, 不就没问题了吗！【穿越进游戏里】。心艾好像经常看这种小说。”


    秘书沉默点头。


    心艾要小心翼翼。李文探索着让她【前世记忆觉醒】（这是日本轻小说的说法）的时机, 或是【穿越过去】的时机。也要探寻记忆到底要保留到什么程度。


    李文不想让心艾觉得自己‘轮回了几百周目’。“就很正统的, 觉得自己穿越了就行了。”


    “穿越回了自己幼年的时候。嗯, 五岁还是婴儿？都试试吧。”


    李文眼里闪烁着光辉, 温柔的, 母性的光辉。多次实验，既是为了得出更好的结果, 也是为了“我会在不同的条件下爱着你的，给你更好的生活。”


    李文有非常珍贵的原料。心艾好歹还是有过一次he。可以用那次数据的记忆。一般人可能会觉得，如果心艾有结局后的记忆——如果她就是一个打出过好结局的玩家，再回到五岁时重新通关，那不是稳赢了！


    李文对此很悲观，“三十岁穿越, 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李文相信只有HE才算HE。过程中的幸福只是一点闪光。“让我们不至于崩溃而已。”那次的心艾既然是几百周目里唯一一个HE的幸运儿。就没必要让她再来一次了。


    现在讨论, 只能把最离谱的那些去掉。然后定好了实验条件的梯度。接下来就是去做了。


    李文再次向秘书发誓，“不管过了多少次, 我都会为心艾付出一切的。”


    存档。


    开始实验。


    记忆和模拟器双管齐下。如果只给新出生的心艾发金手指，她可能不会意识到这是金手指, 只会以为自己是天生的超能力者——社会化大失败。


    模拟器得定个主题吧？因为功能都是一样的——让心艾获得目前所需的能力，帮助她躲避危险，给她钱，某种意义上让她心想事成。所以李文到最后才想起来要设置主题ui。


    “心艾的梦想是什么来着？对了，她想做大明星啊。”


    总之先往那个方向特化。李文觉得心艾有个【假面骑士模拟器】（真的能给她注射基因强化药剂，可惜是在几十年时间里缓慢生效，等于毫无用处。也能给她做个机甲）【拳王模拟器】【总统模拟器】也很有趣。尤其最后一个，但心艾好像不想当政治家？她洁癖很严重的。希望见到的都是好的、美丽的事物。如果所有物里有愚昧的人，会很烦躁。而且心艾真的觉得政治家等于国王。治下全都是自己的东西。调整一下卡池里的范围，然后让心艾自己抽取吧。


    就是让游戏读取心艾的表层意识，给她来个她想要的模拟器。让心艾以为是自己抽出来的。呵呵。


    所谓抽奖卡池也是李文和游戏一起决定下来的，游戏一直观测着心艾，知道她大概想要哪样的。“既然这样直接给她发一个不就好了吗。”李文说。“【穿越后，得到了xx系统】，这样。”


    李文不相信自己，却很相信游戏的力量，“游戏一定知道她想要什么。”


    秘书沉默看着李文，在别人眼里李文完全是自言自语，李文甚至根本没有听到过游戏和她说话，她只是能够【感觉到】。


    有时候秘书觉得是不是李文疯了呢？也许李文在生下心艾后，或者更之前，在她和前男友殉情，从海中溺亡的时候，就觉醒了超能力？同时能够看穿未来、精神控制、时间倒流，和以灵魂的形式周目轮回。所谓【正常的第一周目】只是李文在当时看见的未来。那时李文还没有被超能力异化，表现得像个正常人，然后就悲剧了。单身妈妈、刚刚大学毕业、又没钱。注定要悲剧啊！她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心艾变成那样。所以精神操控了自己的姐姐和姐夫。


    所以说她有精神病。所有说自己能【看穿未来】的人，不是骗子，就是有精神病。李文真有超能力，也真的有病。两者在她眼里混合在一起了。秘书自己也有重度焦虑和抑郁，有段时间她产生幻视，每天早上起来，都看见自己的小学同学站在墙边。一张灰暗的脸。


    秘书生活了几十年，已经习惯了自己的视觉感官，都会产生幻视，无法分辨出这两者。更不要说李文是二十几岁突然觉醒的超能力。预言所看到的景象与自己的幻觉，她能分清吗？


    那样的话。秘书想，她们相当于陪一个疯子玩了很久的游戏。


    秘书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的手腕，开始深呼吸，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好像沉淀下去，深呼吸。她又要吃药了，奇迹般的，只是想到吃药这个动作，她的状态就变好了。一个人精神状态这么差，竟然还能当地球联邦的秘书长。因为秘书真的很厉害，然后她不会真的撑到极限，精神疾病到极限就会大脑病变。到那一步就去用游戏舱修复好了。所以只是中间的过程最难熬。


    秘书肩膀放松。反正也没法反抗。接受好了。


    李文看了她一眼。


    李文说：“游戏不能直接发给心艾金手指。就算读取了她那时的想法也不行。人有的时候会有最奇怪，最不需要的想法。我哪怕就是女学生的时候，也想用削尖铅笔插.进路边小孩的眼睛。”


    秘书说：“每个人偶尔都这样。”


    “所以把她的念头实体化就好办了。”


    游戏会把选项摆在心艾眼前，心艾选中其中一个，权衡利弊。可能有的不是她【最想要】的，但是她【选择】的。


    按心艾以前的想法，应该会很想做偶像。


    李文做好准备了，“偶像做到极致不就是国民崇敬的大总统。”


    “您真的很想让心艾小姐继承您的衣钵”


    但实验中，过去周目的记忆被唤醒，混杂在一起，以前每一世都有不同的身份。最后心艾依旧想当明星，职业却变成了演员。


    “沉浸在不同的身份里。有时候很像【请神上身】。这样心艾自己就逻辑自洽了，她所谓的【表演的天赋】，很多时候是因为强烈的感觉到另一个自己的存在，需要抒发出来而已。”


    “如果正常的生活，最后搞不好会人格分裂。但当演员就没有问题了，演员时常要体会更加夸张的剧本。心艾也会忽略自己身上那点小小的不自然。”


    李文之前说要加入感情模块。模拟器哪能只有事业结局呢，肯定也要来个感情结局啊。虽然李文之前玩的时候，就只有养孩子这一个终极目标。之前李文就在心艾身边投放了不少高颜值的人，现在可以真的把他们标记成【攻略目标】。李文没怎么把他们当回事。


    但心艾好像是需要爱的。


    游戏可以一上来把什么都给心艾，但李文怀疑那样心艾不会幸福。游戏要做好难度和关卡设置啊，一上来就开无敌大家都不会玩的。


    心艾的价值观比较朴素，就是个普通家庭里的普通女生，这是游戏给她的出厂设置，大概是算了人类的平均值，然后往上加个十吧。李文沿用了。


    “还是说。”李文说，“选中什么样的父母，有多少【家世值】——这真的是一周目起我也有的数值呢，都由这孩子自己来抽取？”


    秘书看着她。


    虚拟实境对李文来说是和现实一样的，甚至现在因为游戏就在虚拟实境里，心艾也在，所以虚拟实境会变得更加重要。李文原本被选做游戏的使者，但如果心艾想换——李文就把这个机会放在一开始，让心艾选？——那李文的力量也会被收回。那李文在现实里，就会很悲惨了。


    按秘书对心艾的理解，心艾知道穿越了，绝对不会想着回家，‘我要见到爸爸妈妈’。而是会认真挑选新的父母和她之后要居住的家庭。


    “可以的话希望来个有钱的，我宁愿当有钱人的私生女。”李文说，微笑着，“我以前就是这么想的，不是青春期的时候，青春期我很有自尊心的，而是大学毕业后。”


    “因为那时候和家里人已经没什么感情了，所以至少想要钱。”


    “您这样没问题吗？”秘书说。


    秘书刚刚在说话的间隙给自己倒了水，吃了药，所以现在有些倦怠，有种微妙的麻木感。


    “她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啊。”李文说。然后也吐露了实话，李文说的其实一直是实话，“然后我也玩够了。”


    “嗯”


    “真的，我赌.博的时候，除了拍心艾的裸.照拿去卖，基本上什么都干了。让她牺牲了很多。那时候赚到了很多钱，也第一次有爽到，不过享受还是其次，主要是那个过程让人着迷。”


    “我在那上面花了几十周目呢，正常人的几十辈子，从现在看来就不算什么，现在调试心艾的模拟器都花了这么多了。”李文说，“但那是【我】第一次这么快乐。”


    秘书听出李文的语气不对劲，吃了药后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她想了一下，然后说：“您是那之后做的手术对吗？”


    “对，【我】觉得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现在也是。我全心全意爱着她。女儿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李文叉着腰微笑。她看上去像个高中拉拉队队员。


    “所以这样就好了。”秘书点头。


    至于心艾能在两个世界穿梭，那是更之后的事了。


    李文进入虚拟实境，一般就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也能用房间中的那台电脑来更改游戏设置。她要登出的时候，可以直接退出游戏（其他人不会觉得有什么，李文在虚拟实境里是【心艾的妈妈】，存在感有时候可以很低），也可以直接从房间电脑的显示器里钻进去。


    “然后身体就会变成电和光的信号。我就在游戏舱里醒来。”李文说。


    秘书猜测，‘电和光的信号’不会才是李文的本质吧。


    后面大概是说【如果心艾只是个带系统的穿越者，还是不够酷炫。】


    经过很多次实验，校正。“心艾觉得自己只是个穿越者，把虚拟实境当游戏的话，还是会造成抽离感。”


    那怎么做？


    “在虚拟实境里再加一个游戏好了。”


    毕竟是按照现实来复刻制作的，里面也有各种游戏。心艾还玩呢。给心艾传输的初始信息（她所谓的【前世的记忆】）也很混乱，有的时候说她穿越了，有的时候说她穿越到一个游戏里。


    心艾的金手指是模拟器。如果她把虚拟实境当游戏就麻烦了。应该是模拟器单独开辟出一个游戏区域，然后用从中得到的奖励，反哺“现实”才对。


    最后调试的结果是，心艾大概是十六岁到二十岁【穿越】的。穿越方式是车祸。“很正统。”


    穿越后变成婴儿——心艾竟然每一周目都随机抽中了李文作为父母。不可思议。这是游戏的黑箱操作还是心艾的潜意识作祟呢？——心艾明确知道自己是穿越者，不过从婴儿到五岁的这段时间记忆很模糊。


    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五岁，在上幼儿园，准备上小学了。从那时起，慢慢地展开自己的社交、学习，可以的话也能发展一下事业。


    让李文惊讶的是，这时候的心艾反而会乖乖去上学。


    “游戏给她灌输的记忆是不是太普通了一点……？”


    心艾其实是在养精蓄锐。她抽中的是女演员模拟器，在心艾穿越过来的时候，明星就已经是一个【一部戏赚几千万、可以让粉丝网暴别人、随便耍大牌、就算拍戏，本人也不一定需要到场，让他们PP图就行了】的让人羡慕的职业了。心艾就想当那个。但模拟器要等十六岁才能开启。这也是从实验数据推算出来的最佳时间点。“那之前是未成年防沉迷？”


    心艾为了目标忍耐，因为全副心神都在那上面，所以外在表现出来真的很正常。


    嗯，顾思顾贤一家和她成为邻居了。顾思的妈妈是李文的好朋友。“嗯，奇怪的设定。”


    因为这周目心艾是个正常小孩，被她发现妈妈在和朋友的妈妈上床会出大问题的！李文就收心了，真的当好朋友。两个家庭在心艾小学时一起出去旅游了几次，感觉不错。


    李文说：“我只是很容易不耐烦，和别人相处我会容易发呆，想找点什么来打发时间。嗯，如果对方长得不难看的话，就和她/他做艾。”所以秘书现在不觉得李文是色.情狂。她只觉得她很幼稚。


    心艾和顾思交上了朋友，顾思比心艾小一级，两个人不在一个地方上学。是那种一年都不一定见一次面，但想到她还是很开心的朋友。


    李文不太常出现，这样心艾会自在一点，“相处时间少一点，会让她更爱我！”


    倒是给心艾钱和买很多东西。在心艾眼里，李文是穿越后才突然多出来的妈妈，心艾抽奖抽出来的（“家世值52啊。真是充满深意的数字。”）


    真想知道游戏是怎么处理心艾‘穿越前’的父母记忆的，她也没提过，也没在晚上对着月亮哭过——就是完全没想起！而心艾的‘前世经历’，李文也不知道。


    因为这周目心艾开局就有少女时期的心智，甚至有点叛逆期，所以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惯性，心艾初中老是殴打同学，转了好多次学。有次还从二楼窗户把椅子往人家那里砸。不过那群人先把心艾锁在房间里的。李文听了全身都僵硬了，想心艾如果在里面待一晚上被老鼠咬怎么办会不会发高烧会不会得传染病会不会残疾死掉。她之后把他们抹消了一下。那些同学就再也不用担心产生心理阴影了。“咦，稍等。”李文说。


    他们还没有坏透。他们没给心艾造成什么伤害，反而反过来被伤害了，是合格的【反派】。“这些孩子比心艾大一两岁？”那应该就是一亿人里被推进来的婴儿。骨子里的怨恨莫非在变成白板一次后还没有消退？李文微笑了。他们没第一时间被游戏粉碎掉。李文把他们从垃圾桶捞出来，继续分散在虚拟实境里——【心理创伤】点到了99。


    “游戏工程师（女神）就是这么为所欲为。”


    这样一来，那群人应该会像撞见了克苏鲁，然后幸存一样吧。“活着比死掉恐怖，活着才恐怖呢。”李文说。她对此没有什么负疚心理，哎呀，如果他们不爽，那也控制她啊。后面这群人还被顾贤撞见过，那时候他们已经几乎无法被认出来了——看上去很恐怖。


    他们是心艾的战利品。


    顺便，“感觉心艾上学，主题不是真人快打，就是校园霸凌。”


    心艾自己后面就忘记这回事了，她只说自己“初中时有点孤僻。”大概有个记忆处理。人本来就会忘记对自己不利的事。


    对心艾来说【虚拟实境】确实是现实，她穿越又带个金手指也不妨碍这一点。因为有和‘现实’形成对比的真正的游戏，模拟器提供的像素小游戏。


    心艾的初始特质是【魅力值满值】，她自己抽出来的。李文就不评价了。


    心艾本身有这样的特质，在虚拟实境里游戏能配合这个特质，操控所有见到心艾的人的意识，提升他们对心艾的好感度，体现出来就是【他们被魅惑】了。李文说：“心艾确实需要大家的喜爱。”


    等啊等，终于等到心艾十六岁。当时心艾坐在教室里，想着回去就要模拟器启动。


    她【在世界另一端的母亲】，李文，不是在欧洲而是在虚拟实境外看着屏幕，一直一直和心艾在一起。也是松了一口气。


    不能随时随地使用游戏的能力，不然会混淆自己与世界的边界的，一定要确定自己什么做得到，什么做不到。


    第 204 章


    心艾可以从模拟器中得到奖励, 改变自己的‘现实’，她不能直接改虚拟实境的源代码。不过如果心艾愿意进妈妈的房间，愿意在理解了一切之后, 进入李文的房间，继承一切, 那想做什么当然就做什么。不过李文是觉得：“她懵懂无知比较好吧。”


    “世界上有些东西不知道比较好, 尤其知道后竟然还是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心艾开模拟器用的是自己房间的电脑。李文进入现实用的是一楼主卧的电脑。一切都是对照。


    与其说是玩游戏, 不如说是【人生模拟】，游戏已经很熟练这个了。心艾还特别把自己的游戏形象叫做【李心艾】, 来制造区分。电脑上是一个像素小游戏, 一点都不真实, 心艾可以抽离, 但在“触发事件”的时候, 她又会投入进去。


    因为选择的是这么个职业。所以会有很多很多钱。心艾可能会想要钱, 不过李文觉得自己给她的零花钱够覆盖日常需求了。心艾这时候不太想买跑车，也不太记奢侈品的名字。她觉得自己是普通家庭的小孩。六十二点的家世值算中产了。“女孩子活在世界上, 肯定会有这里那里的需要钱。”心艾能用从模拟器里继承来的能力，在现实中赚点。还没到把钱变成一个数字的时候，不过考虑到也有这种玩法，李文把它埋在了模拟器里的一个地方。等心艾想要的时候，就能找到它，然后和李文当初一样, “每周目银行卡余额指数增长……周目还是太麻烦了。”


    “改成星期？一星期结算一次。那样就真的变成数字游戏了。还是季度吧。”


    按季度结算, 当然，具体怎么样要看她们怎么说。初始设置随时能更改。但别让心艾来选了, 让游戏长时间观测她，然后得出结论吧。


    因为希望心艾体验感情。所以感情结局会有奖励。在模拟器里给她投放攻略对象。理论上里面的所有人都能成为心艾的攻略对象。不过一上来, 心艾不太可能有那种“世界是我的后宫”的洒脱想法，还是要给她划定一个范围。


    “因为根据经验，一个人跟另一个人交往。”李文说，“不管爱得有多深，一定会有一个瞬间，觉得那人【干嘛不死掉算了】。就可以从这种愤怒中出发，知道自己讨厌什么样的，下次改进。”


    “下次改进。”秘书说。


    “对啊，‘想要长得更帅的’‘想要更有钱的’‘想要愿意陪我一起看四个小时电影的’‘想要会烘焙的’‘想要和我一起把手伸进爆米花桶里的人’。”


    “您的幻想还挺纯情的。”


    李文说：“有了这些想法，下次就可以找新的了。所以要先给心艾找个不错的谈着。”


    秘书说，“心艾小姐，也许她会真心爱上自己的攻略对象，不然的话就没有开感情模块的意义了。那时候她会抛下攻略对象而直接选择另一个吗？”


    秘书对爱情缺乏经验。和工作比起来（地球联邦的秘书长），她发现自己以前交往的经历都很……庸俗。用工作来类比，秘书说：“爱情本来就是夹杂着痛苦的。痛苦也不能放下。”


    “嗯……”李文说。“那就多来点好了。”


    “模拟器，游戏里是【养成游戏】，养成游戏不都是那样的吗？可以刷所有攻略对象的好感度，和他们一起过好感事件，有时他们还会说出像表白一样的话。呵呵，这时候只要装傻即可。”


    李文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心艾还是很擅长这一点的，她以前周目就做过明星，如果认真对待每一个粉丝的‘我爱你’，那还得了——他们倒可能是认真说的。但都是要等到最后，才会有感情线结局。看谁的好感度最高，谁过了关键的剧情。在那之前和谁都没确认关系。连道德上的问题都不存在。”


    “都谈着呗。啊，不对。”李文说，“是都暧昧着。”


    李文并不觉得自己和游戏给心艾准备的初始攻略对象会很糟糕，她像个匠人，对自己的作品抱有自豪。但李文去商店，比起挑选，‘这个比较好，还是那个？’会把它们全买下来，再根据当天的心情随便选择，可能会选第三件。


    “所以不用选这个人比较好，还是另一个。心艾在A身上感觉到的不满，可以找个B来填补，再有不满就找C。”


    “其他人可以查漏补缺。”


    但至少第一个要搞好。据闻心艾抽到的【魅力值满值】是金色特质。那她的第一个攻略对象也得是最高级。“S级？”


    “给人分三六九等，可真是。”秘书说。


    这不是心艾在模拟器小游戏里自己去溜达遇上的，而是一开始就抽出来的，命中注定的对象——其实我们大家都知道会有黑幕。


    所谓【灵魂伴侣】。其实就是大数据算出来的心艾最有可能喜欢的人选。


    游戏主推人选，在乙女游戏海报上要站c位的。


    李文说：“我喜欢让别人慢慢地向我臣服。”她说得像个情场老手，其实秘书知道，李文只是喜欢用小锤子敲碎别人的膝盖骨，让之前还很傲慢的大帅哥涕泗横流，尖叫着惨叫着哀嚎着求她放过。所以李文不太在意好感度。


    心艾就是轻飘飘，沉浸在梦中的少女。比起在昏暗的废弃工厂里做工，她更适合抱着抱枕缩在柔软的沙发里，虚着眼睛，看对面什么都没有的墙壁。做白日梦。她希望别人爱她，就算没有身体上的享受也无所谓。


    所以她就设定【灵魂伴侣】有【好感度满值】。这就是心艾对灵魂伴侣的定义。


    李文啧啧，“不管在游戏还是爱情电影里，两个人爱上的过程才是重点。”


    “她错过了最好玩的。”


    但李文满足她。意识操纵真是一点也不难，“要怪就怪你是个NPC！虽然不是虚拟实境，但‘现实’里的人，我也能操纵啊。”


    剩下的攻略对象就心艾自己去发展咯，当然，她很有魅力，当然，那些人也会很容易爱上她。这就不需要李文的‘助攻’了。


    “情人越多越气派。”


    李文得意忘形，有次甚至在心艾面前说出了这句话。那时候一切都还没发生，心艾还在上幼儿园。


    “妈妈也有很多情人吗？”心艾说得很平静。


    “我没把他们当人。”


    这对话太怪了。但心艾根本没有当一回事，长大后她都把这件事忘了。说到底，李文就算真的有情人，只要不结婚，对心艾也没影响。


    心艾能改变别人的状态，她像黑客帝国里的那谁，能让和自己接触的npc排着队觉醒。


    “所以，模拟器的周目轮回系统，其实并不是心艾，在游戏世界里为所欲为，恰恰相反的，是心艾用自己的爱和喜欢，去唤醒那些本来应该死板的npc。”


    “让他们有了人类的情感，让他们和你说话的时候像个真人一样——本来就是真人，这不是在做大好事吗？”


    “哦，哦……”心艾神情复杂。


    “我完全不想知道这些的来着。”


    在十八岁的时候（此前也开过很多实验周目了，只有这次顺利来到了十八岁，其实李文一直在哭，心艾自己以为‘我很久没有和妈妈说话了，她在欧洲那边工作’）。李文约好要和心艾交谈。【认真的谈谈】。


    李文告诉了心艾真相。


    之前心艾就从朋友那里拿到了聊天相关的特典，她还想着‘就是为了和妈妈说话而准备的’。想游戏还真是懂得自己。现在看，明明是李文觉得可以告诉她真相，才给她发的这个特典啊。


    “游戏，到底是……”心艾说。心艾通过模拟器，在电脑上看到的那个像素小游戏，在触发事件的时候会有相当精细的cg，结束后也能够得到那一周目的记忆。


    心艾有预感了，当然是不好的预感，但她也不至于发抖什么的，在听李文讲述的过程中不就应该已经猜到了吗？她又没有焦虑症，她最近健康的要命。


    心艾有点犹疑不定地在听。她好久没有这么沉默，不打断别人，让别人一口气说完了。不过可能也是打断不了，那感觉像是直接记忆传输过来的，只是用的方式是讲述。


    “我不折磨自己的。”心艾说。“我想妈妈做这一切，告诉我这些，也不是为了折磨我，让我崩溃。”


    “你意识到了我爱你，我好开心。”李文说。


    感情模块是有用的。李文这时候简直想哭，想说这孩子长大了。


    “其实我有个事情想问，不，算了，我不想知道。”心艾说。


    妈妈几百周目轮回，做.爱做得太多了。心艾很佩服妈妈连这个都敢跟自己说。大概妈妈确实有很大的心理压力，会想发泄。妈妈大概是对这个完全脱敏了。


    但李文监视心艾，也许也观察到了心艾在模拟器里的所作所为？


    包括se.x经历。


    那可真的是堕落啊！心艾要尖叫了，她觉得妈妈知道那些事就好了，不用看到细节吧。


    “我不想知道，不，不，还是问一下吧。那个，就是你有没有看到”心艾说。怎么办？好想报警，就算妈妈说地球联邦大总统，那有没有个星际法庭呢？这个人在侵.犯我的隐私啊！


    “我知道的并不多。”


    研究人员们天天在屏幕前观察着心艾的行为，也是很多都看不到的。


    “我大概知道心艾做了什么。”李文的手指放在嘴唇前面，“能看到数字。”


    “啊？？能看到数字吗。”心艾说。什么时候和谁哪个部位多少次。不是吧……场所和陪同人员也要计算进来的话，心艾没脸见人了。


    “后面就看不到了。”李文说。“只是知道心艾做了什么事情而已。游戏还是很注意保护你的隐私的，嗯，或者说是你不想显示的就不予显示。”


    心艾松了口气。却没有感谢游戏，她觉得那东西是没有情感的，甚至是没有意志，就是一种无机物。她比李文更确定这一点。


    然后就能够研究模拟器与外面“现实世界”的关系了。就算妈妈说心艾【穿越者】的身份只是捏造的。心艾都还是觉得，自己穿越前的那个世界才是正常的世界，而现在这个，包括妈妈所说的“真的现实”，都像是玩具一样。


    “外面已经过去很久了。”李文用一种闲聊的口吻说。


    “还记得吗？一开始的流速，外界一个月等于里面的一晚上。所以我们折腾好几年，你这里应该也才过了一个季度而已。最初五年的时间流速是一样的。”


    “但后来又调回去了，而且科技还进步了。时间流速差距变得更大。”李文说：“为了实验。”


    调整时间流速是有好处的，这能保证现实出产支撑虚拟运转的原料。还有，也能帮助李文下定决心。


    “告别我身边的一切熟悉的人。”李文说。


    做完手术后，李文下决定就不这么难了，她可以按下别人脑袋里的按钮，也能当上地球大总统。但李文毕竟有过二十几年的正常人生活，在那二十几年里，她偶尔听到“地球村”这个概念也会心潮澎湃。其实希望“全人类大同。”


    “但那样是保护不好你的。”李文的眼神很悲哀。


    “保护我竟然是要背弃全人类才能做的事……？？”


    心艾一直都觉得妈妈太夸张了。不过地球联邦大总统，可能就是个夸张的职业吧。


    心艾好歹‘想获得大家夸奖’‘想交朋友’‘想玩恋爱游戏’，在积极和人交往，妈妈却连p友都靠权势来拿，她都脱离人民群众了！


    李文有种苦修者的信念——“妈妈你也去看看心理医生吧，你可能有强迫症。”——觉得不能完全投入的话，就无法拯救心艾。她都把婴儿心艾放进游戏舱了，也是破釜沉舟了。但李文没法把现实地表上的人全杀了。“那样我可能会更深刻地记得他们。”


    然后李文说：“时间会带走一切的。”后面开实验的时候，就正常时间流速了。实验不同的记忆和接入时间。心艾说：“妈妈你真厉害。”虚拟时间里的一晚上，在外界要放慢成一个月，估计外面等一个小时，里面的心艾也才刚刚眨眼，“那样不会觉得无聊吗？”


    在那么漫长的时间里，别说什么不在乎自己的同类，搞不好会先失去对心艾的感觉。


    心艾是觉得：“不要这么折磨自己，我喜欢轻松愉快的活着。”


    但李文可以把自己抽离出来。游戏统治现实后她更能做到了，平常就是skip过日程，偶尔遇到事件才着手进行处理。“一个不经意，外界已经几个月过去。”


    这是顶级精神病的境界啊。心艾想，妈妈还比普通的精神病患者有一个优势，她不用吃药，也不用吃饭喝水的。简直是模因生命，发着呆日子就过去了。


    “妈妈本来也没有什么朋友。”心艾说。这也是优势的一环吧。不用担心别人想念自己，不用担心伤害别人。


    李文还可以时不时进入虚拟实境，和心艾一起变慢。那就更愉快了。她可能只是体验了一年的假期，出来大家都变成老头了。也有人老死。“但妈妈也有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吧。”心艾说，“我也可能会叫你——那时候怎么办？我给妈妈打电话一直都打得通，真的都是你在接吗？”


    “还是有个机器人什么的？”


    又想到之前洛华他们的推理了。女神什么的。


    心艾在模拟器里见过女神，但后面在现实里问起妈妈的时候，妈妈却又装傻。


    把心艾的时间拉得那么缓慢，那不管是什么时候心艾呼唤李文，李文都能及时连接上。


    “大概都是我在和你说话吧？”


    李文也不太确定，她从游戏里登出，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在房间里，她就直接消失了。一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可能她直接消失，然后操控周围所有人的意识，让他们觉得这很普通。或者身体就还保留着，ai接管交谈。


    “你以前可能和ai交谈过，那就是间接的和游戏在说话了。”李文微笑。


    “但是从游戏里出来的那次，确实是我在和你说话，我尽量想不欺骗你，不过也有善意的谎言。我觉得等你到成年后，你准备好了，我再告诉你真相会比较好——如果那时候我说真相，你会想听吗？”


    “啊，不，还是让我享受一下无知无觉的假期吧。”心艾说。


    成年后，她好像又是跟现实中的人玩，又是跟顾思妹妹在游戏里玩的，如果知道了真相，可不会有那种好心态。“高考后的假期，本来就是要无忧无虑玩耍嘛。”


    实验做着做着——心艾觉得自己‘穿越’过这么多次，就觉得挺有趣的——而现实里的人们活不了那么久，很快，对李文来说的很快，新一代的人就老去了，之前那么叛逆的，号称‘垮掉的一代’的人们，和学校里的精英一起老去。“平均寿命差不多。”李文说。活跃在大地上的变成了第二代、第三代。他们毕竟没法定期进入游戏舱，让游戏治疗他们的‘老化’。


    这下谁也不说那一亿人是不幸的了。


    大家羡慕又嫉妒他们，说他们和公主一起陷入了长长的梦。


    第 205 章


    时间已经过去了, 李文就没太当回事。


    “秘书小姐。”心艾说。她没太见过，但听了李文的叙述，她有点担心她。


    “她怎么样了呢。”


    “就那样。”李文说, 心艾脸变白了。


    李文说：“她还在现实里好好的活着呢。”


    “人能活这么久吗？”


    “游戏的使者就行。”李文说。“而且我不能没有她。”


    秘书是地球的秘书长，在李文不在的时候, 依旧勤恳的统治着地球。


    “一个人竟然能统治世界这么久。”心艾叹服。


    “也没什么难的, 日子有点日复一日。”


    现实过去那么久, 社会却没日新月异。科技是在进步，但都是李文需要的科技。研究经费在哪里, 科学进展就在哪里。因为生产力并没有大大大飞跃, 所以社会结构也没改变。


    “我们好像又不是资本主义, 又不是社.会主义的。”李文也有点尴尬, 政体可能还落后了几十年吧。第六代的人看起来和第一代的人没什么差别。


    “还是做不到水星殖民, 倒是能试试看去火星, 我没把飞船发射过去啦。”


    现实里的时间是不断的循环。2519年看起来和2019年没太大差别，科技进步没太普及到民用领域。因为又不是资本主义社会, 不需要推出商品来抢占市场。


    李文也有点……该说是保守吗？“我不喜欢超出自己理解的东西。”讨厌日新月异变化的社会——把心艾丢到赛博朋克世界里，她应该也能适应，可李文都三十多岁了。


    “我对推动科技进步没有兴趣，世界就一直保持二零一九年吧。”


    所以秘书就不断地在统治着同样的世界。


    “而且还上了锁。”李文很愉快。“给人们的思想上锁。虽然后面的人已经不按开关了，但追溯他们的祖先，都是按了开关的人。又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 游戏对他们当然有统治权, 我一直相信在同等条件下，游戏比现实厉害。”


    李文说：“大概就会禁止他们想到那里, 或者想到了，去探索了, 可会卡住。而且所有科研项目都要钱呢。能碰到锁，那都是科技大进步了，需要的经费可是几亿几亿的。我治下的民众哪里有钱。”


    “咦”


    “所以科技不会往我不想要的地方发展，地球上也没什么惊喜。”


    “感觉好闭.关.锁.国。”心艾说。


    “就是啊。如果哪天有外星人降临，摧枯拉朽毁灭我的统治，我也认了。”李文笑了，“不过我觉得【游戏】才是外星人。游戏一开始在地球上都这么受挫。这里是神域，谁当老大谁就有百分百控制权。【现实】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我甚至能把月球给拉过来。”


    “有外星人来，我应该也能守卫我们的世界吧。”


    “所以，【模拟器】见到的游戏世界，就是现实吗。”心艾说。


    “是的。”李文说。真希望妈妈否认啊。


    “可是，我玩模拟器的时候，确实是存在国家的分别的。”心艾说：“看上去科技水平也差不多。”心艾还总是在美国那边拍戏呢，该有的名人的名字也有。她没太在意过新闻，除非是和自己有关的，但如果有地球联邦大总统这么伟大的人。心艾一定会知道啊。还会好奇“为什么和我妈妈的名字一样，这是模拟器的彩蛋吗？”


    心艾说：“我都知道日本首相和美国总统的名字。我也不是完全的没常识。”


    “因为大家都忘记了。”李文说得很随意。初中起李文就不在心艾身边，大概就是在忙那件事。


    “你进入游戏，可是都十六岁了。”


    “其实在之前，就有过好几次失败的实验了，外面都一千年过去了。”历史被掩埋，或者被重塑。李文是真的可以操控大家的思想和记忆。做出一个舞台布景陪心艾玩，又有什么难的呢。真的是舞台布景——心艾并不真的生活在其中。她又是蛮随便的玩家。


    “心艾有看好莱坞的阴谋论吗？说存在一个光.明.会什么的，很多明星政客都是其中的一员，在暗中操控着整个世界。”


    “你不会说你也是这样……”


    “正是如此。”李文微笑着。


    如果认真了解那个世界的政体，就会发现不一样的地方，说不定还会发现【世界的真相】。心艾又没认真了解。


    “秘书也就一直在那个世界里，她现在是非常高贵的女士呢。我想你也在某个场合里见过她，只是你忘记了，她也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


    心艾说：“我见过的大人物，那可真是有点多。”


    女明星都有这样的烦恼，更何况她是时代的明珠！某国的总统也是心艾的粉丝，至少总统在选民面前这么说，心艾还给她过名。韩国的议员，也会穿着印有心艾图案的t恤，去电影院给她应援。


    心艾没什么负疚心理——‘又不是我做的！’妈妈这么做她也没办法。但也不能全怪到妈妈身上吧。李文提供给了心艾富裕、安全的生活，心艾是感激她的。被现实盯着，特制叉子都不能用的人生，听起来就很辛苦，心艾现在一直到十八岁，都没有什么不自由。


    心艾比较在意周目系统。“因为，我玩模拟器的时候，开了很多周目。”


    全世界几十亿人，就因为心艾的喜欢（刷‘现实’里的一点属性值），不断被时间倒流。在心艾幻视里，地球变成了洗衣机，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在那里转转转转转。


    这才是心艾做下的事。


    “那也没办法。”李文很轻松。


    “心艾至少比我好，我做的一般都是不可逆的，你好歹每次玩完之后，都还会周目重置呢。”


    李文也能重开周目，不过都会重开到心艾出生的时间点。心艾重开的话，却是有时间操作的，初始条件也会变。


    “心艾每周目结束——我给你模拟器，就是希望你自己来打出happy end。结果不错嘛。不过前几周目还是没有那么好。”李文说，


    那时开下一周目基本是为了弥补。


    李文和游戏一起商量，准确来说是李文使用游戏，帮心艾制造有利开局。


    心艾同一个初始设定，能多次重开模拟，直到刷到最高的评价，继承下来里面的力量。以前大家说‘女神’的时候，心艾还猜测，不会是从模拟器世界里偷能量过来反哺她吧？心艾的模拟过程就是仪式。


    现在一看也确实是仪式，是让心艾确定自己的心情，也让李文看懂她的心情的仪式。她知道‘心艾要这个’了。就给她。


    “魅力值是怎么回事。”心艾说。她很诚实的，只想着自己。


    “心艾本来就很漂亮啊，在你抽中那个特质之前，就有人疯狂想要杀掉你，有人愿意为你自.杀。”李文说。“游戏能判断一个物体的状态，再以人类的标准来评价他们，它显示的数据你可以相信。之后数据也会提升，你不是得到并升级了其他特质吗？”


    “因为心艾毕竟是在虚拟实境里。改变你的数据就变成可能了。真用按全息游戏来说，你甚至能使用魔法。”


    “至于你得到的其他特质，【清越的美声】之类的。能改变你听到的、其他人听到的声线。也能做点简单的精神控制。”


    “因为中间隔着很多的时间。所以我可以做得很好！”


    心艾接受奖励，基本都要睡一天一夜，外面三个月过去了，该调整的都调整好了。后面也有时间缩短了的，但那是李文也熟练了。至于更换特质和攻略对象后的全新周目因为心艾获得模拟资格，是十六岁到成年为止，一年一次……哦。那外面都要过去一百年了。


    后面也说如果拍电影就会有一次模拟资格，根据电影反馈，也可能会获得模拟次数。总之时间拖得很长。


    周目重置本来就是游戏的力量，李文可以操控，更改初始设置。


    “好像现实比虚拟实境更像游戏啊。”心艾说。


    “两边都是游戏啊。”李文说。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心艾有点没法面对大家了。虚拟实境（对心艾来说的‘现实’）里的大人们也会生小孩。心艾好像也见过婴儿。“那些是ai宝宝？还是从外界把婴儿塞进来？”


    虚拟实境一开始就是只有一亿真人，其他的全部ai生成。后面这一亿人的自我认知变成土著了，不过一般也不会想到【我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


    如果是做妈妈的，就更不会想了。ai宝宝也很合理啊，他们就算觉得不合理，和其他人的小孩比较一下，也会觉得正常了。


    或者从外面塞进来。每天都有新婴儿出生，他们可以组成一个家庭。倒是绝对不用担心血型和基因露馅。


    李文说是后者。


    心艾叹气。


    “所以至少在心艾所在的地区，生育率下去了嘛。非洲那边可能还是会生五到七个小孩，但他们都是ai生成的。你不觉得让一个正常人的孩子去那里受苦，很不人道吗？”


    “您说的话已经很不人道了。”


    “哈哈。”


    “心艾就没什么感觉呢。”李文看着她。心艾穿越者的身份都被揭露了，还全是黑幕正常人要怀疑人生了。心艾却没什么感想。


    “嗯，那个，我还是觉得我是穿越者。”心艾说，她在小心措辞，不想伤了妈妈的心。


    “我穿越前，是有父母的。”


    按妈妈的说法，心艾穿越者的记忆，是游戏综合过去经历，和心艾的愿望，给她捏出来的。因为心艾可以选之后，每周目选中的家庭也还是单亲，只有李文一个人。那心艾穿越前也理应是单亲家庭啊？


    “那是你的幻想吧？”


    “不是。”心艾表情复杂。“他们是一对很普通的父母，虽然没法给我你那么疯狂……的爱。”


    “还是我比较好？”李文笑。


    “我不评价了”


    “而且，按妈妈的说法，还是无法解释游戏、系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它是十几年前（对心艾来说，妈妈生下自己之前，就是十几年前。）出现在妈妈面前的吧。”


    “怎么搞的，真的是外星人造物？”


    “对了。”妈妈好像突然想起来。


    一个光球飘飘悠悠从李文飘向心艾，心艾沉默注视它。这是假装，真有什么变化，也是游戏带过来的，光球只是一种可视现象。如果心艾躲开，或者把它给击散，就什么都不会有了。


    心艾任由它碰上自己，心艾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化。


    过去的自己，某个时空的自己，开始重叠在一起，她回到了过去的某种场景。


    李心艾十七岁。一切正常，虽然她总觉得应该有个爸爸，但其实是单亲家庭。真奇怪，李心艾并不觉得父母双全才算一个完整的家，妈妈给她的爱不比任何一个人少，为什么会那么想？


    她今年高二，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明年高考，应该可以考上一个好大学。她没什么朋友，想着上大学后能找一个。


    她从学校走出来，出了车祸。


    李心艾十七岁，她是一个穿越者。但没什么意义，李心艾穿越时没有带系统和任何金手指。从五岁起，她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说“你好漂亮。”但她觉得这也没什么用，总不可能去做明星吧？太不现实了。


    父母方面，妈妈因为是单亲家庭，很紧张她。夜晚还会出现在她的床前（心艾不是把门反锁了吗？？妈妈怎么进来的。总之心艾尽量装睡）


    妈妈握住她的手。窸窸窣窣的动静，好像一点不担心她会醒来。


    “为什么这孩子不可以活下去呢。”妈妈在哭。


    心艾五岁。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她生了很严重的病。虽然说只是感冒，但她总觉得自己就要死了。汗水遍布着脸颊，她眼前迷蒙，看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一个斑点。


    心艾七岁……“嗯。停停停。stop。”


    心艾说。


    一开始心艾有点被记忆冲垮了，听妈妈的讲述和实际置身于那个场景还是有不一样的，她能感觉到当时自己的心情，那确实是自己。


    大概她有这样的天赋，或者是熟能生巧。心艾在放到五岁自己病死的画面时，就清醒了过来，也挣脱了出来，说了停。


    恢复正常。


    “怎么突然给我看这个。”心艾说。


    你搞突然袭击啊！


    李文就普通的看着她。


    心艾原本就觉得妈妈有点……那个对吧，虽然很爱她，但是真的有点恐怖。


    李文真的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她以前总是穿白色的裙子，戴太阳帽。虽然不会做饭，但会花一下午加晚上的时间，给心艾做年轮蛋糕，可能凌晨两三点才出炉，然后她们一整个周末都吃年轮蛋糕。


    虽然是独自抚养心艾，但是没有让心艾品尝过单亲家庭子女会有的苦楚。


    “妈妈是我憧憬的对象。”


    后面心艾上初中了，妈妈就不太在家了，在国外忙工作。出差是为了给心艾更好的生活，心艾那个时候也计算了一下，如果自己以后要出国留学，那花的钱可真不少。但心艾也想，妈妈是不是也在外面遇见了谁，会给她找个叔叔之类的，心里也有点寂寞。现在听完全套经历，怎么说……妈妈比我还时髦！很多口吻和做法比少女还少女。


    李文在心艾心中，已经变成地雷女。


    本来，李文是想如果心艾受不了那些记忆片段，就把她救出来的。


    片段不太连续，有点像做梦，只有当时的一个场景，但是你知道前因后果。影响力没那么大。如果妈妈真的想做，会直接把人洗成白板。


    “这些片段也是早就准备好的。”李文说。


    “和谁一起准备？”


    “秘书。游戏提供技术支持，还有那些一直在基地的科学家们。”


    “我们商量面对心艾的对策，这些早就准备好了。”


    “结果因为是很——多年前准备的，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也用不了。”


    现在，李文选择了和心艾谈一谈，把什么都和她说了。“在实际情况中，就是会变成这样吧。


    “本来。嗯。如果你没有见到模拟器里的【女神】的话。在你产生对模拟器和现实之间关系的怀疑，对自己未来境况产生恐惧之后，就会来找我。然后我会告诉你【真相】。”


    “一定要找一个好一点的场合，必要时可以让游戏烘托一下。打光、当时的氛围、空气湿度，和从远方传来的音乐。”


    “还带BGM啊。”心艾惊叹。


    第 205 章


    “那个时候要给你看的就是这个, 不过我直接传输给你不太好。人只会相信自己探索到的东西。可以让你在空房子里探索，在一个镜子前，或者是旧电视机前看到这些。必要时可以用上我的电脑。”


    李文希望传输的信息是, 【妈妈轮回很多次拯救你】这样的。“魔法少女小圆里不就这样吗？”


    “我真的要报警了。”


    “最后为什么没做呢？”心艾说。


    其实说的也不算假话，隐瞒了一部分真相而已。真说起来, 心艾应该会信吧。


    李文说：“嗯, 因为气氛？”


    心艾呆呆看她。


    “还因为, 心艾在模拟器里见到了女神吧。”


    “你为了洛华来找我。”


    心艾脸红了。


    妈妈又是说什么轮回几百次，又是统治地球的, 一亿人被投放进虚拟实境里。而心艾当时只想着一个人。有点羞耻。


    “我感觉到了心艾想要拯救他人的心意。”


    “哎？”


    “原本的假设是心艾只为了自己而过来找我, 这样很好, 我倒并不觉得哪种高哪种低, 我对心艾的爱是不变的。不过你愿意为了洛华来找我, 想治愈朋友的癌症。我就要调整一下对策, 我希望不管哪种性格与想法的你都能开心。”


    “我觉得愿意为了别人重开一周目，已经是爱了。”


    所以不是解答心艾本人的疑问就好——说妈妈为了拯救心艾努力了很多次。妈妈成为了类似女神的, 能改变现实规则的人。现在心艾想要，也可以接过这份权柄。“为所欲为就好”——而是告诉了她真相。


    “说起来。”心艾小心翼翼。


    “到底洛华为什么会得癌症的？”


    他是虚拟实境里的人吧？之前是说因为老是抽烟，可能还有点基因原因，所以肺癌了。但洛华本体在游戏舱里啊。过的生活不能更清心寡欲，不能更健康。癌症成因就站不住脚了。不过心艾现在十八岁，在世界上也看到了不少战争疾病痛苦可能这就是游戏随机出来的吧。为了让世界表现得【很正常】。


    心艾毕竟是穿越者, 穿越后看到一个真善美的世界, 会怀疑世界是假的。那洛华就是在随机数里被牺牲的那个了？这时候也有四种可能，一个是, 虚拟实境毕竟是假的，就算在里面生病, 感觉到了痛苦，等到下一周目，下一次实验的时候，李文重开，洛华又恢复婴儿状态了，没问题的。但也不对耶。因为游戏舱的技术是直接扒超远距离太空航行的。在太空舱里，人的身体能保留多久，全看在游戏舱里，他们的思维能被拉得有多慢。


    洛华如果在虚拟实境里已经活了这么久，现实中身体肯定也是同比衰老，然后癌症嗯精神会影响□□吗？癌症确实受精神影响啊。就算身体不会得相应的病。在虚拟实境里死亡的时候，现实中肯定也脑死亡了。因为心艾今年才十八岁，她没看到朋友老死呢，也不太在意这方面，不过确实是有的。那些虚拟实境里的老人他们去世后，现实中的人就会清理他们的游戏舱，进行回收。


    想到这里心艾有点悲伤。也可能是基因问题，游戏舱中的身体清心寡欲，但到了这个岁数，就是出问题了，反映在了虚拟实境里。洛华疯狂抽烟，肯定也给身体造成了负反馈，游戏还真厉害，意识层面的事情都能骗过身体。第四种嘛。嗯。心艾不愿意承认，不过是不是游戏暗箱操作了啊。


    李文还说过现实没效率，“如果能用病毒来制裁人，该有多方便啊。”她在摧毁所有生化武器的时候，应该也是先留存了它们的数据的。游戏能做到……嗯，虽然不知道游戏是怎么让洛华得癌症的，不过可能也不是只是表现出来像而已，是一种专攻肺部的病菌。他自己感觉不舒服，结合常识和自己做过的事，就会去医院检查，自己心里已经有预设结果了，然后医生检测，就出现那个词，肺癌。


    难道洛华懂吗？就算他懂，他看现象，甚至用那些机器去导出数据，也只觉得会是肺癌啊。在虚拟实境里，是没有所谓的自由意志，和智慧、判断、推理的。


    关键在于为什么会得这个。游戏不至于专门去针对一个人，但游戏为了心艾什么都做，也从不怕掉价。


    心艾初中时和顾思妹妹一起，疯狂迷恋洛华——也没那么夸张。但他又是影帝又是有钱人的长得又帅，是那种女生最喜欢的有点花花公子的帅。笑起来的时候有点邪气，性格中又潜藏着认真。心艾晚上抱着枕头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也不开灯，月光照进来，她脸红红的，她在认真幻想自己和洛华的恋爱展开。


    所以心艾之后说自己曾梦想做个作家，是有理论依据的。她有一段时间真是去上学的路上都会想到他。走动的时候，眼前浮现他的身影。顾思妹妹就没有那么夸张，虽然好像是在顾思的介绍下，心艾才知道洛华的。但顾思的喜欢有一点友情向，是因为心艾喜欢，所以她也跟她做同好这样。那段时间韩团多一点。后面是去日本看演唱会。国内的明星也知道，不过顾思比起追演员，会在几年后，开选秀节目了之后，直接追偶像。这孩子真是有点现充。


    后面洛华就塌房了，也不算塌房吧，他的消息就一直在那里，以前心艾没有看到而已。知道他，嗯，私底下玩的很大之后，心艾就讨厌他了。崩溃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但之后就变得很冷淡，本来明星对她来说就像是虚拟人物，可以用来满足恋爱需求，但不太会被虐恋到。那时心艾可能曾经说过，“他去死就好了，得艾滋……不，那不更证明了我眼光不行吗？得癌症什么的死掉算了，年纪轻轻就死掉。让我刚好能看见。”之类的话。因为游戏又是心艾的超级跟踪狂，所以肯定是把这一句给听进去了的。


    不是吧……


    李文若有所思。洛华但是在李文的心里应该放在不重要的那一档，她说：“我也不知道呢，不记得了，可能他是你前几周目的前男友什么的。”


    “不，不可能啊。那他早死了。”那周目就死了。


    “那就是因为心艾猜测的那个原因吧，男明星让粉丝伤心，是不可饶恕的。”李文笑。


    “因为我们的感情不顺利。所以他就要得癌症吗。”


    “对，直到你想要拯救他为止。”


    心艾说妈妈真像耶和华。李文又说“对了”，心艾真害怕她又把一个光球按在自己身上。心艾警惕地看着她，而李文微笑，她的笑容总有种恍惚的感觉，好像在看着其他什么地方。她说：“心艾对妈妈的过去感兴趣吗？”


    “太久远的就别给我看了。”


    妈妈好像是从一个小村子或者是小镇出来的，少女时代也有点阴沉，上大学后也有些她在北京好学校上的学耶。会感觉到地位落差。然后是和妈妈的前男友交往。心艾想想都觉得是她和他两个人的事，黏黏腻腻的，没什么知道的兴趣。“不过最后的自.杀很有趣。”她差点要这么说，不过发现自己已经说出口了。“嗯，想到妈妈做这个，我还是很难过。不过这种结束也很不错。像电影里一样。”


    “如果没和那个男人殉情，而是让他来做了我爸爸，那才恶心呢。”


    心艾也是越来越坦诚了，妈妈给她看了自己最难看的地方，心艾觉得出于礼尚往来，自己也要坦诚才行。其实瞒一下比较好，心艾也不是所有时候和人交往，都想听实话。不过她现在基本不思考，有什么说什么，懒懒的，就变成这样了。


    “如果是关于我的起源，我倒是很有兴趣知道。”心艾说。她总不至于真的是妈妈前男友的小孩吧。


    李文微笑着，把光球按在了她的额头上。


    李文二十岁时试图自.杀。


    自.杀就需要一个搭子，她自己一个人往海边走也很好，但夜晚的海边有点太过孤寂。李文买了一整瓶的安眠药，把它放在手里看。她眼下有黑眼圈，她最近一段时间要靠这个才能睡着。但安眠药不能和酒一起喝。她可以把一整瓶都吃下去，然后就会死，不过想想太痛苦了，晚上在床上翻滚的经历先不管，李文畏惧一整瓶的药划过喉咙的感觉。“太难受了。”出租屋的茶几上、地上、床头，都是丢落的烟头。地板是榻榻米的。李文站上茶几，她的脚踩在玻璃上，觉得很寒冷。天花板没有横梁，她盯上了茶几上方的吊灯。


    李文用手压了上去，试验了一下它的稳固性。然后把围巾穿过去，系了一个绳结，就是那种让人把头穿过去，用来上吊的绳结。围巾是米黄色的。很软，羊毛制。却出乎意料坚固。它至少比用来做上吊支点的台灯坚固，李文把头穿过去，闭上眼睛，用脚踢翻了茶几，吊在上面。结果三分钟的窒息期都没过呢。她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心里就有不安了。吊灯和她一起落了下来，李文在地上摔得很痛。


    此时趴在地上，感受着身上肿胀的疼痛，默默流眼泪也挺好的。但她额头磕到床脚了，痛到她怀疑流血了。热乎乎的。而且趴在这里能看见床底下的灰尘和垃圾。李文默默爬起来，床边充电的手机亮了起来（心艾总怀疑，这个时候用的应该还是小灵通吧？不过触屏手机比较符合气氛。就不管了）显示是男友打来的电话。


    李文这时候以前跟男朋友闹矛盾了。两个人都快要毕业了，到了情侣要分手的时候，她不愿意让别人误会，尤其不愿意自己死后让其他人误会，说她是因为没法跟男朋友继续交往，才自.杀的。她单纯是对自己的人生丧失希望而已，和他交往也是自暴自弃的一环。李文眼睛往下看着手机，她的脸开始慢慢红起来了，脖子那里变得特别恐怖，电话响了三声后，她才接起。男友的声音很沙哑，也许这段时间他比她憔悴。因为李文只想着自己生命的终结，所以没太考虑他。


    “我们一起死吧。”男友上来就是这句。


    也可能他说了很多，李文只听进去了这一句而已。李文回过神来，她应了一声嗯，然后她想挂电话了，男朋友又问了一句“我们在哪里会和？”竟然是当晚就要做。李文的手摸着自己的脖子，面前没有镜子，她的眼前却好像浮现出了模样，想想也挺有趣的。手下的触感凹凸不平，热热的，其实她现在很虚弱，觉得自己需要去一趟医院，不过她还是微笑了。


    看一下时间，七点四十三，她说凌晨四点见。有一个海边的公交车站，李文可以走，也可以骑自行车、打车去那里。两个人以前关系特别好的时候，会在星期六白天去那里散步，还买了纪念品，并且拍照。现在照片应该也在手机里存着吧。和男友跟她说“我们一起死吧”的是同一个手机。


    男朋友顿了一下。他和李文差不多，在这种紧要关头会想起一些小事，李文上吊的时候想的是羊毛围巾的触感，趴在地上又觉得太脏。


    说着殉情的时间地点，男朋友想的却是“凌晨四点集合吗？”那么晚。


    他受不了晚上出去，别人看他的眼光，会不会暗自揣测‘他一定很寂寞’呢。


    “你是乖孩子啊。”李文笑着说。


    和男友没什么好说的，他是个懦弱的男人。李文就算是思维还正常的时候，一个‘普通女人’，她也希望自己的恋人是个有办法处理好自己与家人之间关系的人。李文尤其受不了男友的家人。她挂了电话，对着屏幕轻声说：“他们都去死就好了。”说出这句话比自己想象中的轻松。


    李文以前都把这些话憋在心里，偶尔和朋友吐槽的时候，心里想的也是这一句，但从来没有说出口过。现在说出来了，她也没觉得自己的本性就变得邪恶了，倒是心往下沉了一点。莫名其妙晃晃悠悠的。李文往后面床上倒去。理论上她的身体很脏，她也对自己的现状有轻微的嫌恶感，可是用腿把被子卷在身上后，她觉得很舒服，用手摸着凉凉滑滑的被子表面，就这么睡了过去。


    大睡特睡。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身体感觉很不好，跟死了一样，心却是空旷清新的。那——么小的出租屋，只能看到一点点外面的光。李文躺在床上，看着窗户，扭头还看到了自己手肘上的蜘蛛丝。她把它拍掉，又拍了一下床。说实话心情很晴朗，想着自.杀什么的太傻了，她现在只想洗一个澡。可从床上下来后，就要跨过倒掉的小茶几、台灯、地上的手机和围巾。这样就把李文拉回一点现实了。她沉默了一下。走去厕所。出租屋小小的，厕所离床就几步远。想洗澡但热水还要等，她先按了开关，在门口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开始摆弄手机。


    收到了同学、教授、家里人的消息。怎么事情全都堆在一起，嗯，也不对，他们本来就每天都发的，教授倒是巧合，说是论文要签字，得找一天去跑。同学问她投简历的事，“你以后要留在这里吗？”无视好了。以前的舍友说要四个人一起吃顿饭。她也去死。家里人。啊最烦了。家里人会把这些全问一遍。论文、毕业、工作、“你以后要留在那里吗？”还有也要试探着让她给家里打钱了。李文想着自己的所有兄弟姐妹，和亲戚。想那些人不能出钱吗。她大二的时候闹独立，说：“爸爸妈妈把我养到这么大，已经很不容易了。”就自己拿奖学金和用助学贷款，没拿家里的钱了。但之后的两年里她对家庭的爱逐渐消磨，因为后面还出来住了，要担心房租的问题。李文按掉了手机。心沉下去了——也没这么老土的想法，只是觉得自己突然回到了昨天，熟悉的思考状态。李文呼气。


    她也不是一切都很幸福，就突然说要死的。


    也是经过了思考，在一个很漫长的过程里，觉得死才最合理。活着太痛苦了。——房租三个月一交，下个月就要付了，还差的两千块从哪里来？但也没现在冲动起来说要割割腕。李文坐着，听热水器的声音，出租屋的隔音效果不好，还能听见外面的动静，但这个点没有人出门，也没有人在楼道里说话。她突然想起自己这个点起来，昨天当然是放了男朋友的鸽子。


    看看手机，有三个未接来电，男朋友也没有再疯狂打过来，他也许也庆幸李文没有去吧。李文在等热水好的间隙里，给他打了电话过去，到第二遍他才接起来。有点赌气？还是说昨天通宵了，现在还没睡醒？电话那边的声音很沙哑，李文说我们今晚再来一次吧。


    “你觉得有意义吗？”男朋友恢复了一些精神。


    第 207 章


    “不知道。”李文说。


    约了今天的晚上八点。但因为实在没什么事情好做, 所以下午四点，李文就到那里等着了。


    李文洗澡的时候温热的水流遍布身体，她看着对面的瓷砖, 浴室里有个小窗，一只关着, 只露出一个缝隙, 从缝隙可以看见外面的天空和楼, 从那里有光照在李文身上。李文以前洗澡时都会胡思乱想，但她这次一直在假设之后的场景：怎么走到公交车站？要坐哪一路车过去？刚洗澡, 湿湿的, 还不能穿袜子。坐在那里的时候别人会不会看自己？有点晒, 去附近买点沙冰吃吧。


    几乎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就已经洗完了, 然后她用毛巾擦头发。


    李文在床上坐了一会, 用昨天上吊的围巾擦干了脚。对着镜子涂上了口红，也只涂了口红, 然后出门了。


    还不急着去海边。李文四处晃悠，太阳晒在身上，刺痛，也不管了。路人看她的脖子。她现在说话都很痛。李文去了附近商业街，“原来这时候的商业街是这样的呀。”和从晚上看的不一样。今天是工作日，她以前没在这时候出来过。


    还去了旧书店, 里面有让·热内的《阳台》, 纸张摸上去很舒服。


    李文瞬间升起一股冲动，想站在这里把它看完, 或者把它买回去，花一天看完, 明天再死吧。不过最后还是没有。她在那里面找了本摄影集，随便翻了几下，只看图片部分，又放了回去。继续出去游荡。


    附近电影院有好莱坞的新电影，想进去看。临场又退缩了，电影要两个半小时，而且感觉会很吵。中午进了附近一家小餐馆，吃鳗鱼饭。用漆黑的正方形木质盒子装的。


    到了一两点，逛也逛累了，李文坐车去了海边。开车要将近一个小时，真的是很远，下车，付了车费，剩下七十多块，够吃沙冰了。


    海边就会有卖沙冰和炒粉、炒饭的小店。李文希望它是木质装潢的，她可以坐在前面的木头浮台上看着大海挖沙冰吃。结果是白色装修。千篇一律的小店。她坐在里面，只有她一个客人，店主兼任收银员，时不时从柜台后面打量李文。


    李文垂着头，一开始觉得不自在，后来觉得这种状态很好笑，她好像又漂浮起来，打量着这个小店、空座位、自己、店主。她这么吃完了一整份沙冰。挖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就已经脑袋痛了，还是全吃完了，感觉手脚冰凉。她手指末端不会都变成透明的了吧？李文想。她把手垂在两边，盯着桌子看了一会，起身离开。


    第一天他们约好的地方是海边的公交车站，第二天没说。但李文不太想坐在那的椅子上，她进店的时候就盯好了从水泥地过渡到沙滩的浮桥。


    还剩下的钱用来在旁边小店上买了一顶草帽，四十五块钱，李文说：“还差一点。”她手上攥着现金，伸过去，说：“我只剩这些了。”店主看了她一眼，把她的钱全拿走，把草帽给了她。


    李文在那里坐下来。头上戴着草帽，头上没有被晒到，但露出来的双腿和手都火辣辣的被晒着。她在那里发呆，想男朋友什么时候会来呢？离约好的时间还远着呢。想死归想死，李文的身体确是真实的身体，她难受也是真的，之前还很冷的，现在身上又冒汗，李文把手臂和腿往阴影里蜷缩。


    海边几乎没有人，一对情侣手拉着手在海里转圈，她猜他们也是大学生。远处石头边沿坐着一个男人。远远看去以为是四十多岁，穿的衣服土死了，鼓鼓囊囊的。仔细看发现年轻人。一副沉思的样子。李文眯着眼睛看他，觉得他有点眼熟，她站起来，往那边走了几步，然后恍然大悟。是男朋友啊！


    他也很早来，然后就等在那里了。估计是想逃避李文，等到时间了才去公交车站。李文猜他也没有事情做。男朋友和家人的关系比她的要好一点，和朋友也更密切，但如果和他们联系上，男朋友就不一定想自杀了。所以应该是谁的电话都没接。


    李文站起来，朝他走过去，她穿了凉鞋，踩在地上应该声音很大，却像一只猫一样没有声音。走进之后看得更清楚了。他昨晚没睡吧？李文想。


    男友长得帅、有钱、是个好人。缺点是太懦弱和神经质，容易被他人影响，李文因此瞧不起他。昨天约好四点一起自.杀，不管男友来没来，肯定都一夜无法入眠。


    今天又是一大早给他打电话。他看上去困得要昏迷了，又很兴奋，手一直玩着衣服。他原本在看海边的，随着李文的靠近，就把头偏过去，只看自己的腿了。李文的影子投射在他的身上，男友闻到了李文衣服上的香水味。


    他有点厌烦，说：“你这么早来啊。”


    李文说：“你别转嫁责任，不是我让你很早到的。”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在那里坐了一会儿，最后晒到不行了，男友举手投降。并且两个人都同意，不能在太阳这么大的下午自.杀。就去附近。男友来过很多次了，李文暗自揣测他是不是在觉得受不了她的时候，会一个人来这里，或者就是带一个小学妹来。他懂路，走过一个拐角，就通往旅游小镇。


    这里人就多了。沿街有好多卖纪念品、卖贝壳、丝巾、烤肉串和鱿鱼的摊子。之前坐在那里，李文完全没听见他们的声音。


    人一多起来，连太阳都好像被分薄了。其实只是有云飘过去，遮住了太阳。突然变得凉爽了起来，有穿过街道的海风。


    李文带了一个小包出门。不大，但能放下之前在旧书店的那本《阳台》。李文当时想偷书，考虑了一下还是算了。没有勇气，如果被抓住，被送到警察局也麻烦。


    心艾的话就偷了。她这时候还不知道这一点，这时候的李文如果要教育小孩，肯定会教她不要犯罪和偷东西。


    她和男朋友没有商量殉情的手段。实习完，等着毕业的这段时间，李文看了不少电影，就坐在她出租屋里看。因为实在百无聊赖，对生活提不起兴趣。电影里画面绚烂。李文想她和男友可以互相割开对方的手腕。


    出门前，李文把小刀，和自己那一瓶安眠药都装在包里。


    现在她就在街上打开包，把小刀拿给男朋友看，男朋友大惊失色，把她的手给打回去了，李文连个刀鞘都没带，只用纸巾把刀包住。这顶什么用啊？纸巾都破了，包里的其他东西也被划的乱七八糟。李文说出自己的计划。男朋友委婉劝阻她，“我们不管哪一个割完对方的手腕，另一个人都没有力气再握刀了。”


    “对耶。”除非是黏黏糊糊的，两个人身上都是伤口和血，就这么默默失血死去。


    是日本cult片里的场景。“像园子温电影里的。”


    但男朋友就觉得这太超过了。


    他可能觉得如果这样子死，等警察发现他们的尸体的时候，会以为男友有异常性癖。他用全新的眼光看着李文，他想之前两人相处的时候，李文就想着这些东西吗？


    “那就剩安眠药。”李文说。很果断。


    她早预料到男友是没用的男人。李文这时候的理想对象是硬汉，好莱坞男演员，《夺宝奇兵》里道格·琼斯这样的。会满怀柔情用弯刀隔断她的脖子，再自己也自.杀。


    可男朋友毕竟不是嘛，其实和他做艾的时候，李文有闭上眼，试图幻想一下男演员。她没成功过。


    李文很果断。又从包包里拿出了安眠药，男朋友同样大惊失色，把李文的手按回包里。


    在街上露出这个又没问题，大家顶多当李文有精神病，需要靠这个才能入眠。李文鄙视他。


    “没用的男人。”


    “嗯……”


    “我们吃这个吧，我们可以去路边的小店借一杯水。”


    “水只能在那里喝，而且如果知道我们是那个用途，肯定不会借给我们了。”男友说。


    “那买杯矿泉水也好嘛。路边就有自动售货机。”李文掏自己的口袋，没钱了。


    “你付钱。”李文说。


    “你的药够两个人吃吗。”男友问。这时候好像还没有od概念。但男友认识一些美国交换生和去美国留学的人，如果只吃一排药片的量，那忍过安眠药的劲之后，反而会很爽。


    要吃一盒才够死的。男友还是成年人呢，李文是女性，应该能吃的少一点，但她一直在吃安眠药，也有耐药性。两个人都只吃半瓶的话，殉情成功的可能不大。


    两个人凑在一起，认真讨论自.杀问题。其实应该在电话里敲定的，但提前计划好就没有那种氛围了。男友之前大惊失色，其实现在说话声音也不小，正常音量，路过的人回头看他们。


    路人没有报警，可能把他们当成脑子有点问题的年轻人了。


    最后李文看的书多一点，让李文来决定方法。


    男友一天天的到底都在干什么？


    李文说：“你又不谈恋爱、又不兼职、又不实习、又不找工作的。是和朋友出去玩吗？可如果你和朋友们关系很好。就不至于想死了啊。”


    男友现在表情才是真的想死。


    她从书中找到灵感。“都来海边了。”


    “难道要学太宰治？”


    男友有点忌惮。太宰治殉情，都是跳河之类的，前几次都是一个死了一个没死。


    按理男友是男人，应该不用太担心，体力就是会比女性好。但现在他在李文身上感受到旺盛的生命力，他总怀疑自己才是那个死了的——虽然选择了殉情这种浪漫的方式，但两个人都没那么喜欢对方，内心总还是有阴暗的猜疑。是有爱的，不过一般只会爱一个瞬间。


    独自在家的晚上，想着对方的时候，会爱一下，可能还会想哭。会给朋友发短信，【我好想她/他】啊，见面就不会了。见面就会有现实的考虑。


    “不然呢。”李文说，“都来海边了。”


    “我觉得有点难。我会游泳的。”男友委婉说。濒死之际可能会求生本能大爆发，往岸上游去。


    李文的眼睛在附近逡巡，看见了路边的一块石头。她视线定住了。男朋友很怕她之后要往两个人脚踝上绑石头。不过李文又摇了摇头。


    她说：“用安眠药吧，这样也够两个人吃。”


    “吃了药就不会游了。”


    李文以前快困死的时候，侧着睡，把脸埋在枕头里，都无法呼吸，心脏跳得很快，也提不起劲稍稍转一下头，差点闷死在枕头里。——这样的经历她有过好几次。


    啊，说真的，让她在和汤姆克鲁斯做艾的时候，被他用枕头捂在脸上，就这么闷死吧。


    男友点头。


    下午四点了。虽说要死，但竟然也要睡觉和一日三餐。李文不饿，可是想吃点东西，男朋友在旁边一直在打哈欠，他想躺在海边的长椅上睡一下。两个人猜拳。又说三局两胜。最后李文在便利店里买了整整一盒的海苔，和柚子饮料。男友付的钱。他的钱一直很多。


    然后陪着男友来到海边的长椅那里，上面有顶棚。男友躺下去睡了。李文就坐在他的旁边，咔嚓咔嚓咬筒状的海苔，吃完的包装袋在她旁边堆积，并且越来越多。


    对角线处一对腻歪的情侣歪着头，打量这对奇怪的组合。


    李文默默吃着，吃完还从男朋友口袋里摸出钱包，又去买了一份。吃到第三盒海苔的时候，她终于腻了。看着前面发呆。热死了，她想自己这样子到底是为了啥呢？干脆自己也靠着柱子睡起来。


    但没睡几分钟，就被男朋友拍醒，他明明这么缺睡眠，却睡了一小时就起来了。


    两个人去吃饭。一家海边的油腻腻的小餐馆，李文有点情绪，点了一份烩面，用筷子戳着，只吃了一小点。男友倒是情绪很好。


    至少胃口就很好。他点了一份肉，配着米饭，全部都吃完了。李文看着他大口吃东西的样子，心情也转好，最后两个人都聊起天来。不提未来，只是说说认识的同学，朋友，老师的事。连一开始觉得是紧闭的双方家人的话题都谈了一些。李文刚提到男友母亲时，心里一惊，不过男友面色如常，也就继续说下去了。后面男友也讲了一些。


    不过越说越感觉到彼此的虚无，谁都没说那个字眼，“死”。吃完后男友默默买单，两个人起身离开店里。


    走向海边，经过自动售货机时，男朋友去买了瓶矿泉水，想了想，又加进去硬币，再买了一瓶。默不作声递给李文。李文握在手里。


    到地方已经是晚上七点。


    很安静。他们专门走到了没多少人的地方，很暗，远处还能听到人们的声音。夜晚的海是漆黑的。靠近公路的地方还有一点光，越往深处就越漆黑，和天空融在一起。


    离很远就能闻到海草的腥味。靠近水边，铺了满满一层海草。李文用脚尖拨弄着它们，触感软乎乎，像肉质的绒毯。她想把脸埋进去。


    两个人都沉默凝视着海面，海水一波波扑向沙滩，又退下去。看了不知道多久，他们都坐下了，有次水涨得特别多，淹没了他们的脚，打湿了裤子，两个人也都没起来，只是李文皱了下眉。


    看着、看着，仿佛要被吸进去一样。


    李文打了个哈欠。“我也有点困了。”她小声说。亮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到九点，海边人就变少了。


    感觉也差不多了。李文站起来。拧开瓶盖，找出包里的安眠药，满满一瓶呢，她倒出一个手掌的份，从中捡出五颗，一粒一粒的就着水咽下去。瓶子里的水还剩小半截，然后她扭头看向男友。


    男友默不作声，李文站起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僵硬了，他到现在可能还不想做，但也没有逃跑的勇气。他们后面是城镇。


    李文把手上的药递给他，男朋友伸手来接，药片滑落到男友的手上。“四颗够吗？”李文说。又塞过去两颗。剩下的安眠药瓶子就放在岸上，留待有缘人。


    男朋友一片一片的全吃完了。他还想把自己和李文的水平都丢去岸上垃圾桶，李文拉住了他。


    李文已经有条件反射了，和药物本身效力无关，因为她每晚都是这么入睡的。所以吃了药，吞咽后就会觉得困。她又打了个哈欠，然后拉着男友站起来。李文蹬掉鞋子，赤着脚往海里走去。


    她有想过，如果跳海自杀，就要穿华伦天奴的裙子。但现实里没有钱，今天她洗澡出来，穿的也是很普通的衣服。洗得很干净的短袖短裤，有衣柜里的香水味。


    李文想哪怕穿条小黑裙也好啊。但脚迈入海水后，她就不再想这些了。


    一开始是李文领先男友，拉着他走，后面水到腰后，因为浮力，李文开始晃晃悠悠的，男友比她高，他走到和李文同一条线，牵着她一起往前。


    李文没有看他，头顶的月亮只有残缺的一点，远处的海依旧是漆黑的，他们前方一点的海倒是反映着月光。晃晃悠悠的，随着动作被搅碎。


    男朋友愿意陪她去。其实她感激他。


    男朋友有着大好的前途，他秋招好像拿到offer了，如果他要去实习，家里人也会给他安排好，说不定就去哪里当。国企员工或者公务员了呢。或者出国？现在却和她一起，吃了安眠药往海里走，在大家眼里，李文大概都会是诱惑人的魔女。词不是那个词，可更难听的李文也就不说了。


    李文并没有什么愧疚感。一开始谈恋爱不算，但之后被反对了，他肯定也是对家里有什么不满，才坚持和她交往的。


    要李文选的话，她愿意和男友交换人生。男友家里很有钱。她猜男友没有头痛过伙食费和房租。但李文的痛苦并没有凌驾于他之上，因为两个人是不同的人，并且都在痛苦——作为恋人。没有什么比这个说法更伤人的了吧？


    可李文还是感谢他。“没有让我一个人。”


    最后能一起死真的是太好了。中途李文没力气要摔倒，都是男友扶住她的。一直走到水淹到胸口的地方，李文的双脚已经浮起来了，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把脸埋了下去。两个人的手还牵在一起。


    在水中，李文感觉到男友也倒了，他太困了。


    第 208 章


    “我想换个谁, 只要是不太差的对象，我也会愿意和他一起去海边吧。萍水相逢的已婚男人也可以。小学男生也行。”后面李文说。


    心艾想妈妈好像是她上学的时候，很有个性但心艾不会想靠近的学姐。


    自.杀的过程李文就没太给心艾看了。可能是害怕过于阴郁, 可是之前都一路看下来了，还怕这个吗？画面一转。变成了凌晨。夏天天亮得很早, 五点多外面就有蒙蒙的光了, 像是阴天一样。天上的云很深重。而且也很冷。隔着雾气, 看见岸边站了一大群人。李文的手触到冰冷的海水，她静静在浅滩处坐着。


    海边拉起了封锁带, 救护车, 警车都来了。搜救人员用喇叭说话, 用担架抬走一个人。她也被拉起手说：“该走了。”


    清晨, 附近的小镇可能有赶集的人, 或者出来看日出的游客。他们跟在岸上看热闹。李文看上去很正常, 医生简单给她检查了一下，觉得没什么问题, 但还是把她放在担架上，抬上车子。李文隔着人群看一眼，看到匆匆赶来，哭到声嘶力竭的中年妇女。


    男友是确定无疑死了的，不死岂不是很奇怪。男友的妈妈来的路上就收到了消息，难怪如此崩溃。李文发现自己是有点高兴的, 又是自.杀, 又是发生了如此超自然的事情，现在也对男友的死有点怅然, 但是知道一直讨厌的男友父母如此痛苦，她真的是高兴的。


    她想人真是庸俗啊, 还是这是一种转移注意力的方法？


    她和中年女人对上了视线，李文觉得如果自己处于那状态的话，就算被看见了，也会无视对方。但中年女人扑上来撕扯她。李文身上都很冰冷，全是海水，而且也不知道吃的那么多安眠药有没有用，要去医院做个检查，她握紧了别人给她盖的毛巾。头发被扯了一下，脸被指甲划了一下，李文没有坐起来打人，女人被别人拉开了。


    “那之后我们好像就没有见面了？”李文说。


    已经到结局篇，李文可以随意和心艾说话了。


    “我觉得人家会来报复你一下的。”心艾说。


    “对吧。但我没什么印象。那时真是活得惨。不顺心的事情太多了，如果把每个错事都怪到那女人身上，而不是说我能力不足，那对我来说可能是种解脱。”李文说。


    “进医院后我父母从外地赶过来了。场面很混乱。哇，现在想想，是不是就是因为他们在最艰难的时候陪在我身边，也帮我付清了医院的钱，我才觉得家庭也没有那么糟糕呢。”


    “当时甚至有种愧疚感，觉得我总是胡思乱想，把家里人想糟了。你出生之后，也把你丢给我父母带了。”


    “嗯，重点部分是什么样的？”心艾说。


    “什么重点部分。”


    “系统的出现啊！”


    “哦哦，那个，你竟然没看到吗？”李文是真的惊讶了。


    “游戏会记录一切，我以为心艾看到了才对。”


    “嗯，从海上飘来了光球。”李文笑。


    “光球？？”


    “嗯，比我递给你的大一些，我不确定是真实存在的光球，还是我的视觉出现问题了。”


    “我本来都要溺死了，考虑到时间，可能是真的溺死了。然后突然吐出好大一口水，之后嘴里就好像有水龙头，不停不停往外流水。不过没什么感觉。那时候光球就漂浮在我的眼前，它照亮了我面前的整个海面哦，海水变成蓝色的，我还看见了水母和贝壳。”李文嘴角带着笑意，“现在想想还是很漂亮。”


    “然后呢？”


    “然后，呃它也没有说什么。什么都没说。考虑到宇宙是真空的，无法传递声音，外星人可能有自己的语言方式吧。它是不是‘人’我也不知道。但总之我们达成了交易”“靠感觉来达成吗？”


    “对，靠感觉。”


    “生死之间好像会有走马灯？那时候我的心特别澄澈，父母前途啥的都没考虑，只想着我自己，然后跟它达成交易。”


    “就说我要养育你，得到了模拟器，要让你有happy end。而它会让我复活。”


    “那个时候没想到自己能当地球联邦大总统吧。”


    “没，不过我觉得肯定会给我一点金手指的，但是第一周目还是混得惨惨的。游戏的金手指都是在周目轮回中才能够起效，它大概也不觉得我能够第一次就让心艾幸福，需要很多次经验的累积吧。还有，经过周目轮回之后，我的自我认知也异于普通人。这可能也是它的愿望。”李文笑。


    “因为这样我才能最好的帮助心艾。”


    “游戏还蛮过分的。”心艾说，“而且我好像也知道游戏是什么了”


    “呵呵呵，你别说，让我们一起探讨嘛。”李文说。


    “妈妈讨厌游戏吗？因为它这么过分的操控了你的人生。”心艾说，“以前应该是不讨厌的吧，可现在你把这些告诉我，自己也会把记忆过一遍。嗯。”


    心艾对里面的人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倒是对少女时期的妈妈有点惊讶：“这时候是这样子的啊。”不过他们很鲜活，心艾获得模拟器之后，就好久没有见过这么鲜活的人了。哭得声嘶力竭的男友妈妈的身影，格外清晰。她脸特别红，头发乱乱的黏在脸上。“那个人之后怎么样了呢？”


    “嗯，这是个问题。”李文说，视线也漂浮了一下，她可能在看游戏日志。“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之前周目都没怎么在意。”


    李文查了一下，她如果在现实里，那早就老死了，但如果在虚拟世界里，可能会有转机。虚拟世界里，每个人的生命本来就会放慢。但有时也适用现实中的周目轮回，他们的时间会被倒流。


    给心艾做过很多次的实验，每次实验开头都有顾思，按理来说，顾思妹妹应该在第一次实验结束的时候，保留比结局时心艾小一岁的年纪，在第二次实验时以这个进度开始才对。但她们就是每次都青梅竹马，每次顾思都比心艾小一岁。心艾认识的人会跟她一起被时间倒流。


    控制变量嘛，每次实验的开局都应该是一样的才对。心艾不认识的人就自由的变老，不过速度还是比现实慢。


    女人运气比较好，她被选进了游戏里。


    “那她应该早就老死了吧。”心艾的神情倦怠，她有点后悔提起她了。


    “不对哦。”李文说，面板上显示着她的年龄等数据。“她好像也被选中了进行年龄倒流，现在四十多岁。嗯，因为我前男友是他们的独生子。又辛辛苦苦养他到大学毕业，他死了她没法接受——以前没那么没法接受的，可能还因为我这周目做总统了吧。世界的变化太大了。”


    “好像说过了三十岁，就会有个思维定式什么的？比起适应，在那种情况下，会先怀疑自己的感知是不是出了问题。她儿子又死了。正常情况下，她儿子死了，和我成为大总统，这两件事单独发生，她应该都能坚强过来挺过去的。”


    “不，妈妈，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小孩死掉和您成为大总统，同样都不是正常情况啊。”


    “总之，她最后就真的精神失常了。”李文耸耸肩。


    “把她带进游戏舱的过程，也没遭到什么反抗。啊，你要看场景回放吗？总之就是和做了前额叶切除手术一样，木木的。”


    “不了谢谢。”


    “带进去之后就好了。在虚拟实境里可以放心的精神失常，这里就是用来做梦的地方呀。”


    “她现在在精神病院里。”


    心艾说：“听上去有点凄惨。不过我这么说可能才是歧视病人，或者歧视相关从业人员。只有他妈妈生病了吗？他爸爸呢？”


    “不知道耶。”李文说。现在就来了解。调出资料的速度很快。她说：“他也进入游戏啦！因为是一家人嘛。作为【病人的丈夫】的样本进来了。不过进来后就忘记了之前发生什么事。”


    “其实大家都会忘记的，只会被游戏告知【原本的身份】就这么活下去，但是他妈妈是精神病状态已经固定下来了，反而没办法。恐怖片里只有疯子说的话是真的，可是疯子没法把自己的想法传递出去。”


    “您说了‘恐怖片’……”


    “对那个男人而言，就只存在【自己的儿子死了】的现实，大总统什么的就没在想了。可能他还会觉得妻子非常可怜吧。整天说疯话。”


    “两年后他就再婚了。现在也没和那女人在一个城市。你想知道这个吗？”李文微笑着，手拨过心艾的长发。


    “看来果然是妈妈会比较为小孩伤心啊。”心艾说。


    “也不一定，他和新妻子生下了一个很可爱的女儿。他真心爱她们。好感度上是这么现实的，如果再出一次车祸，他会愿意把她们护在自己的身体下。哎，可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疗伤方式？让他正视儿子的死有点难啊。”


    “然后呢，那个人的妈妈也得到了幸福。”李文温柔地说。幸福不幸福是相对的，就算在外人眼中再悲惨，其本人也可能幸福的。“进医院之前，她从家里拿了个小枕头。这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东西了，是我前男友小时候用的。奇迹般一直放在杂物室里，没有被丢。她进医院后就天天带着那个，握着它到处走。她说‘他还陪在我的身边。’”


    “是吗。”心艾笑了一下，“对她来说也是挺好的吧。”


    “那，妈妈是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心艾说，“不过在那之前。妈妈的父母。外公外婆，现在是什么样呢？你没有想念过他们吗？在妈妈习惯了游戏之后，你就没有太提起他们了。”


    “嗯，我想他们应该留在现实里，过着平均线以上的生活，现在已经老死了吧。”李文说，没有查看的意思。


    “游戏会把这些处理好的，就算游戏没有，秘书也懂得要怎么做。她不会让人把他们押进游戏舱里。还有，真的，我没有想到过他们。他们养我到二十多岁，应该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变成这样。要说愧疚，我可能真的有点愧疚，因为愧疚，所以我不去想。”


    “还有，我告诉你是因为我需要告诉你。我有需要心艾帮忙的地方。嗯，首先是游戏和心艾的关系。”李文说。


    李文眼神好清醒。心艾想着，是不是在她接受记忆的时候，妈妈又回现实了，两边的时间流速不一样来着。她又去和秘书学姐跟研究员们，得到了什么样的结论呢？


    “心艾说看不到游戏出场的那一段，我就明白了。”


    而李文是在和游戏相遇之后，意识朦胧混沌，之后心艾就出生了。


    而且心艾还很明确地感觉不到游戏的单独存在。也不觉得它有人格或者智慧。心艾用模拟器比李文还理直气壮，“我拿到了就是我的”，从来不会去想，“如果没有被模拟器眷顾？”或者“如果它落到别人手上？”心艾是游戏的小孩，理应最清楚游戏是什么东西，如果她这么说……


    “是心艾选中了我，试图拯救我。”李文说。


    更适合当父母的肯定有几百万人。但那个时候心艾‘看见了’她，感觉到不忍。


    “我在你出生前就爱你了，因为心艾在出生前就拯救了我。”


    想要出生的灵魂，和想要活下去，试图“和谁在一起，请不要让我单独一个人，请给我一个新的家人吧”的母亲。


    穿越者计划有游戏的协力。本来给心艾灌输的记忆就是它准备的，也许李文这么做也是正中它下怀？话说把初始空间变成心艾的房间，里面还留存所有心艾喜欢的文娱产品，就是游戏干的。李文提出穿越计划，也是看那些漫画和书，睹物思人（？）时的灵机一动副产物。


    心艾听李文□□，从头到尾都没打断过，李文说多离谱的事，心艾都接受了。这肯定也有游戏的帮忙，她的【生存智慧】啊。但就是说自己是穿越者。原本有一对真的父母。加上模拟器再怎么抽，心艾的父母都只有李文。那李文明白了。


    “你可能真的是穿越者。”李文说。


    “按心艾的记忆，你是出车祸后穿越的吗？”


    “对，好像是十七岁的时候，在中学。”


    “那我明白了。”李文说。一开始被现实敌视的时候不算，为什么之后都进入到虚拟实境里了，理应很安全，心艾却还是会崩溃，早死。


    【这孩子本身就有这样的资质】，换句话说，她身体本能地在重复着同一个场景，遵循着第一世的惯性。


    游戏是无法做出什么的。游戏以心艾的精神为基础，构建出【新的现实】。能操控其他人的意识、让心艾不喜欢的东西消失，就算把月球拉下来也不在话下。唯独无法破除心艾本身的悲剧。需要引入他者，也就是李文，来帮忙打破这一切。


    “心艾可能真的来自【强现实】。”李文笑了。她们一群小伙伴聚在一起讨论，内容都被研究员们听了个透。当时都觉得‘这有点幼稚吧’。但心艾说的是真话。


    一般都是从上往下落。所谓【改变现实】的力量，也是上层叙事者的基本操作。作者随便在作品里添一句话，书中的世界就【毁灭了】【所有人都复活了】【所有人都不老不死了】。而如果作者真身穿越进了世界里，她纵然还可以使用自己的力量，也不会被别人以同样的方式‘写死’，但也会被书中的其他事物杀伤。所以现实才强烈需要排除掉心艾。


    现实可能真能容许外星人，但无法容忍心艾。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现实的破坏。


    所以心艾才可以自由穿梭于虚拟实境和现实，对她来说，打开模拟器，屏幕里的世界就是现实。人们可以从现实进入虚拟实境，但从虚拟实境进入现实需要适应性，不然会死的。心艾进入现实真的就像玩游戏一样简单。因为虚拟实境和“现实世界”对她来说没有区别。都是她从第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下级世界而已。


    “我们从头开始说吧？还是需要给你一点时间来适应呢。”李文说。心艾的双眼开始失去焦距了。如果认真看的话，可能可以看见很多的数据流在她的眼中滚动。游戏在给她传输记忆和资料，选择在虚拟实境里坦白真是太好了。嗯，准确来说，是方便心艾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


    穿越前的记忆心艾一直记得很模糊，有时候甚至分不清自己是高中还是大学出的车祸。对父母也……李文原本觉得很正常，因为穿越这个设定本来就是自己给她加上去的，如果强烈思念故乡，想要回去，逃避现实反而不好。


    但现在一看这是游戏的手笔啊。游戏一开始把这些完全封印了，在周目轮回的前期，李文本来就焦头烂额，如果心艾再来增加难度，她受不了的。后面外部情况稳定了，就可以把过去向心艾开放了。但依旧做了模糊处理，是为了心艾更好的在新世界中生活。


    比起什么现实世界游戏穿越的话题，还是逐渐回想起过去的十几年人生，给心艾的影响更大。


    父母朋友同学，好的坏的——能记清的基本都是坏的。心艾可能因此就无所谓穿越不穿越了。她还想起了小时候妈妈（另一个妈妈）对她做的过分的事。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


    还有初中时的羞耻经历，高中时，莫名兴奋（她知道不好的，可是怎么都停不下来）在同学面前大说特说班长家里宠物死掉的详细经过，然后班长从门里进来了高三时一学期被没收了三个手机，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骂，其他老师都看着自己，自己的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班主任说到了心艾的家人，太卑鄙了，她明明不想向这种人低头的！可眼泪就是停不下来。初中时向同学吹牛被拆穿。小学时从乒乓球桌上跳下来，被建材划到了，下身血流不止。


    嗯，最后具体的疼痛和血让心艾皱起眉，但也恢复清醒了。


    那次毕竟只有她一个人，后面她很害怕被父母骂（小时候家里没什么钱，爸爸妈妈也没有给她安全感。），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一个人躺在床上，抱着腿，蜷缩着。流着眼泪看着天花板。哭着哭着睡着了。下午，姿势有点别扭的出去吃晚饭，晚上洗澡的时候发现内裤被血粘住了。但之后伤口也渐渐变好，那时候心艾一直很担心，如果建材上有什么病毒，她被传染了怎么办。


    一开始决定隐瞒，后面就不想这件事被任何人知道，她不想把这件事对任何人解释。但后面就好了，心艾松了口气。


    第 209 章


    回忆接收完毕。心艾恍惚的从那种状态中抽离出来, 回到现实，她像是从某人手中挣脱一样，往前走了一步, 脸颊上的汗水滴落在地上。她发现妈妈在看着自己，心艾低头检查了一下, 发现自己把手塞在嘴巴里, 无声尖叫。


    心艾是从现实世界过来的孩子, 出车祸了，所以穿越了。


    因为对游戏来说, 时间是循环往复的。所以对李文来说是按顺序发生的事情, 在客观层面上是不是同时发生的。不是李文努力做了那一切之后, 心艾才得到了模拟器。可能因果关系真是这样的, 但它们是同时发生的, 或者【心艾获得模拟器】这一结果还在前面。双缝干涉实验诚不欺我, 延迟选择啊。


    对心艾来说，一切都很连贯。她穿越了, 投胎时就得到金手指，选中了李文做父母。然后被养育生活，十六岁模拟器激活，前期也很爽，后面对自己和各种各样产生困惑，开始探索‘游戏的真相’。说真的, 很多玩起来很流畅的游戏, 深层设定都黑深残到不得了。心艾不记得小时候发生的事，她大概要到五岁才开始记事。


    那五年就是留给李文几百次轮回的时间。模拟器的通关条件是【打出三个happy end】, 积累足够的结局点数。李文只打出来了一个，后面给心艾发了模拟器, 外包出去了，心艾好像也收集到了和朋友们的HE，现在是满足了条件。只差让她得到【真正的幸福】。


    心艾幼年期需要被照料，需要父母。当时应该是在整个世界范围内进行筛选吧，所谓随机，其实并不随机，会被心艾抽中的人，都是愿意接受她的人。


    而愿意接受还不够，为人父母，当然是需要考试的。


    所谓模拟器通关，就代表着李文真正有了成为心艾母亲的资格。


    动漫里主角出车祸，全转生到异世界了。高中生也经常被召唤到异世界当勇者。更别说心艾是高中生加出车祸。她大概本来就有这样的资质，也可能每个年轻的孩子横死之后都会穿越到更下一级的世界里。jk罗琳不也会把早死的小孩写进书里，当小巫师吗？


    心艾投胎到新的世界，需要一个信标。所以开局要抽取父母。系统在世界范围内寻找人物。互惠互利，找那些濒死的人，让他们活下去，条件是‘你来养育心艾。’一命换一命。


    选李文可谓是大势所趋。因为心艾虽然自己不想生，朋友们也都是要么不生，要么“四十岁再来考虑生育吧。”的人，但希望自己的父母很年轻。这样父母就能更好的照顾自己，心艾又不太需要担心给他们养老的问题。


    年轻人符合那个条件很难的。年轻。横死。想活下去。如果是生重病死的呢，突然治好算医学奇迹。会引起外界不必要的关注，更别说从重病中刚刚好过来的人，又生了一个小孩，这都能被改编成电影了，《跨越八年的新娘》这样。搞不好还会引起现实的注意。


    如果是被谋杀。呃，说明这人社会关系复杂。之前就已经和别人积怨了，鬼知道之后会怎么样。婴儿很脆弱的，不能把心艾放在那种环境里。


    算来算去，竟然是【自/杀了又突然想活下去】的人最好。


    就是那种跳楼，脚刚迈出去，下落途中就尖叫“我绝对不想死！”的人。但跳楼太大张旗鼓了。就选自己在家静静割腕、上吊、吃安眠药。或者去了树林和海边的人吧。最后就选中了李文。


    李文怀疑在自己前面也有人被抽中，她不至于运气这么好，一次就被选到吧，但是上个人没有做好，被退货了。游戏读档了，直接当这件事不存在，开始抽下一个。最后轮到李文。


    嗯，被退货之后应该就没法复活了，心艾不是会太计较这些的人，如果让别人忙了一顿，就算没有什么用也还是会给钱。


    但做父母是不一样的，李文也不能说是多好的父母。玩汇率那几周目真是畜生啊……但她至少有想要帮助心艾的心愿，所以游戏也一次次的给她机会。


    如果在李文之前还有人，这么宽松的条件都过不了，肯定被游戏人道处理掉了——这也不算杀人，只是收回了他们复活的资格嘛。心艾对那些人应该是有怨气的。虽然现在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所以最后选中了妈妈。”心艾说。


    她接收完所有的记忆了，口吻竟然还和之前差不多，做过改造手术的人，能够互相理解对方的想法，数据简直是在她们的脑中进行流通。妈妈对她的感情没有变，心艾就也不会变。


    至于做的那些事……‘这些事，心艾不知道哦。’大概是抱着这种口吻，理直气壮推给游戏。谁知道自己死后，隐藏的力量会被启动，带着自己投胎进另一个世界，还布局啊。心艾那段时间根本没有意识。


    “尤其妈妈又没有和谁关系特别好！所以被游戏附身也不会被人发现。上大学本来就不经常回家，就算有改变，大家也只认为是【又自.杀又死男朋友又怀孕的，肯定会有改变】。要一直看着你的人才能够发现你的变化，但大学也要毕业了，跟同学也不见面了。关系最好的是当时的男朋友吧？他还死了。他家里人肯定也不想和你见面。”


    “对，我那个时候其实不想死的。只是我的生活很艰难，让我没有勇气活下去而已。”


    李文说。所以李文很感谢游戏，现在的世界是为了心艾改造的，但李文也能居住。是不会有任何不方便的世界。


    爱是存在的，权力、金钱、优厚的生活，也是存在的。还有可以被称为‘神’的力量，随心所欲。“或者说只要爱一个人，坚持下去，后面那些东西都会逐渐入手。”李文微笑。


    系统本身没什么感情，能力全靠李文自己开发，核心是心艾。李文能把养孩子模拟器开发成这样子。


    系统一开始不给李文太大的金手指，没有开局自动让她账户里多出来一百亿，或者让她能够单手毁灭星球之类的，因为那会引起世界的注意，排斥力会增加。但李文自己寻求就没问题了，后来的奖励里，也是毫不犹豫就扭曲世界了。


    双方互惠互利，游戏的上限是无限大的，但一不小心就会把这个世界给搞崩，而且它获取力量的过程也是与这个世界纠缠在一起的过程，自己也会被现实敌视，得有一个保护者，得有一个这个世界的内奸，来主动寻求这份力量才行。


    而且李文还负责担当工程师，查bug，给心艾最好的游戏体验……真的是李文把这个玩成女神的，心艾一开始的初始设置，就是普通的女生，普通的家庭，她可能真的只想过普通的一生。李文对此有点愧疚感。


    李文说：“我也没有准备把你在虚拟实境里放一辈子。


    虚拟实境是摇篮。小孩子迟早都会脱离摇篮的。“我想等心艾打出三十岁结局再说。”


    “妈妈是魔鬼吗。”


    三十岁happy end了再被告知真相。那和国企员工（一毕业，就进了国企哦，一天其他的班都没上过，没任何技能），三十岁突然被裁员有什么区别。但也可能那时候心艾已经是个成熟的大姐姐了。


    心艾没有继承多次轮回的记忆，那些依然被放在游戏那里，其实她觉得，如果继承了，也和看了几百部电影没什么差别，该忘记的还是会忘记。不太可能对她人格造成什么影响——倒可能深化。


    两个十七岁（对哦，现在十八岁了，心艾老是忘记）叠加起来，只能是超级十七岁啊！哪可能突然变成大人。


    “本来是那样。”李文说。有需求才有进步。如果没有被现实敌视，李文就根本不会变成大总统。乃至如果不是一直be，李文会把心艾关在城堡里面一辈子。


    李文没有什么急迫感，也不会觉得让心艾呆在摇篮里面，直到三十岁，就算蹉跎人生了，可以时间倒流嘛。


    但是心艾提问了，就需要解答。


    所以十八岁就摊牌了。


    所以心艾不会说“妈妈是个控制欲超级强的变态怪胎”。可能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但没有因此讨厌她，因为如果心艾说了“我不要”，李文就会停手。


    如果心艾现在自杀，李文也只会用寂寞的眼光在一旁看着吧，不会阻拦，在下周目再想上一周目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孩子要这么选呢？”


    而不会把她的手脚捆起来，把她放进四周都是软包的精神病院。


    心艾现在十八岁。还是成熟了一点。自己也工作了。也有了朋友和性生活。


    “你现在可以做选择了。”李文说。她恳求，“而我希望你选择我。”


    “这就是妈妈说的，‘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心艾说，


    “模拟器是心艾投胎前的筛选，发给我了，我现在也算完成了吧。条件满足了，只等我按下结算按钮。”


    “然后心艾就会正式投胎。应该是再开一周目再来个婴儿状态的你，正式开始的。但你如果满足于现状，就以目前的状态开始好了。”


    按说这样就好了，但李文的脸上有忧愁。她就像要离婚了，站在法院前面恳求女儿‘要跟着自己’的母亲一样。游戏很人性化，只是满足条件是不够的，过不过要看心艾。


    “而现在我希望你选择我。”李文又说一次。


    “妈妈，明明之前给我发模拟器的时候，你说我选其他父母也没关系的。”


    “只是不选我做父母，乃至我消失了，我都可以接受。”李文说，“因为当时我不在了，心艾也能好好生活。游戏会自行运作的，它只要再绑定一个宿主（电池）做父母就行了。”


    第 210 章


    “我已经活够了, 很爽，没有什么遗憾。我死了也没事。因为心艾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但如果你拒绝我。”李文皱眉，妈妈单纯是不认可那个未来。“就会重新抽取绑定对象。”


    “我就会换个父母？”


    “是这么说, 但和你想的不太一样。这次不再是在整个世界范围内抽取。”


    “因为现在的世界也没有什么抽取价值了吧。”心艾说，“地上全是妈妈的人偶, 看起来和人偶差不多, 我就算在模拟器里的世界里生活, 也不会幸福的。如果我现在就没有幸福的话。”


    李文的脸更灰暗了。


    “所以心艾应该会干脆抛弃这里，继续坠落, 和你第一次穿越一样, 去更下一级的世界。会进入我们这的游戏或者书籍那样的世界中。在那里游戏的力量会更加强大, 指数增长, 能更好地面对危机, 也有全新的世界了。”


    “听起来很不错, 如果真的穿越，我想到精灵宝可梦或者光之美少女里。”


    “那样心艾可能被更上一级的人更改。”目前看来并不存在‘平行世界’, 如果是平行世界心艾怎么可能会有金手指。她只是不断往下坠落。


    李文一开始知道这些就提心吊胆，很怕心艾哪天就被更改了，但到现在都没有，她就当没有这回事吧。因为在第一个世界里别人眼中心艾是已经车祸死亡了，而且此前是个没有知名度的女生，不会有人想给她写个同人小说之类的。


    而李文的世界李文已经先改了。就算是虚构作品, 也相当于已经有一个人注册了版权, 并且不允许其他人进行同人创作。


    但去到下一个世界就麻烦大了，再下一级就只能以这里为起点。心艾现在不管在虚拟实境中还是在真实世界中, 都很有知名度，随时可能有人来个同人创作。


    “我没法管控所有人。”李文很焦虑。“除非又按一遍按钮, 但目前就已经存在同人创作了。而且按了之后大家也会有一点情感。你在下面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


    心艾思考一下，觉得自己如果拒绝了，真的可能去另一个世界。因为地球已经没有生活的价值——已经变成这样了。做到极致了。妈妈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这样都没成功耶。如果不相信李文，那心艾就丧失了对其他一切的信心。


    “而且不比我好的父母。我全部不承认。”妈妈也说。


    “还不如就和我呢。”


    “至少让我作为背后灵，陪你一起穿越吧。”李文说。


    “妈妈，好恐怖。”


    李文可以很简单的放弃自己的生命，心艾总觉得这是手术的锅，一个人如果不爱自己，怎么可能爱世界呢？世界这个概念也太宽泛了。李文愿意抛下一切跟心艾走，鬼知道这个世界会怎么样。


    它毕竟已经被游戏改造过，没有游戏的力量稳定的话，这个已经被改造过的世界会怎么样呢？


    李文倒没有道德绑架的意思，因为她自己就不会被绑架到，所以她觉得心艾也不会在乎，心艾也……确实不在乎！妈妈是原住民，大总统，妈妈都不管了，她管什么？


    李文的假设都没有心艾的想法来得靠谱。心艾是真正和游戏一体的，游戏是心艾的衍生能力，因为心艾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所以它变成物体具现化了。不能如臂指使——她本来第一世就不是超能力者！


    真要说心艾现在还有点困惑，她大概可以通过想的向游戏下命令，但不能保证会不会被执行，也不能保证结果，你不看教程就可以使用chatgpt吗？


    所以可能妈妈的假设才是靠谱的。妈妈都和游戏共事多久了？更熟悉。


    一个人就算再怎么说“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有问题也要去医院让医生检查。


    因为心艾现在没有正式投胎，她只是处于中间态，被李文作弊弄出来了而已。


    “我真希望自己不知道游戏的事啊。”


    如果心艾选择放弃，重开，她现在的意识就会消失了，回归混沌，被游戏裹挟着往下一个世界飞去，鬼知道它会怎么做。


    单就游戏让心艾轮回几百次来看，就知道这家伙不太在意心艾的心情——她和它是一体的。不需要尊重哪一方的客观意志。


    身体为了杀死病菌，也会发让宿主变白痴的高烧。


    心艾考虑自己的想法。


    她从来没有这么努力过体会自己的想法，现在她皱着眉，简直像个初中生。游戏会变成游戏，找李文作为代言人，就是要变得程序化。但穿越时肯定就是以心艾的潜意识为主。


    以心艾目前的想法，大概会有【这个世界已经烂透了】


    【我想再来一周目】


    【我想再穿越一次】之类的。如果不能接受，她就会逃避，她不太想要改变，本来就不是自己做的，为什么要改变？啊，心艾连推卸责任都已经变得很熟练了。


    心艾是随时可以抽身的。


    “如果让我放弃现在状态的我。”


    每周目的心艾具有连续性，是同一个人的……不断轮回转世？把她抹消掉记忆再重开。但对现在的心艾来说，放弃记忆就什么都放弃了。她就不是现在的自己了。


    现有的意志，心艾一点都不想让它断绝。


    心艾抱怨，“妈妈，你真的不该作弊的。”


    在以前，李文知道一切，李文看着心艾走向结局。再重开就好了，这一次李文却把选择给了她。


    到了该做选择的时候了，世界褪色，面前的景象被拉远，在心艾的前面出现了一个对话框。


    上面的文字心艾看不真切，但点【是】，是接受李文所说的一切，并且留在这里。点【否】就是重开，这点她是明白的。


    心艾呆呆看着，随着她的想法，屏幕上出现了【也可以再搁置一年。】的选项。话说本来就是跟着她的心愿来的吧。心艾想选这个了，这么困难的事，就算交给她，也得不出一个答案，还是先搁置吧。


    “嗯，我应该就会这样子，一年一年搁置下去，直到死掉。”


    这么说又突然想到顾思，顾思妹妹，管她是不是npc，就算她是纸片人，心艾也喜欢她。如果自己离开了，就和她再也见不到了？不要啊。还有顾贤（呃。又觉得和这人不太熟。怎么会想到他。）玛丽。美玲。洛华……哦，这才是真不熟，现实中他和她都没见过面吧。还有谢安，其实人渣导演也算是她的朋友，‘现实’中他没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啊。模拟器里的就忘记吧。当时估计只是心艾自己想虐恋情深而已……（她十六岁啊！那个时候）


    还有沈宁亲！


    虚拟实境，因为是她一直生活的地方，所以还更真实一点。心艾一开始是只能在虚拟实境里和沈宁见面的，模拟器里没有他，后面专门开了一周目向沈宁学习投资知识，要赚钱，才见到他。对心艾来说，沈宁是非常真实的朋友。可能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现实”中见到的朋友，想刷他们的好感度，就可以在模拟器里看到，这到底是什么设定呢？按妈妈的说法，人们可以从现实进入虚拟实境，但从虚拟实境出去就很艰难，至少也得进icu几天吧。可能是随着时间过去，科技发展了，也可能是游戏赋予了他们资格。


    “这么一想，我朋友还真是变多了啊。”心艾感慨。管它游戏还是现实，这总是件好事。


    “妈妈的事先放一边，如果我选拒绝了，就没法再和朋友们见面了。”


    ‘妈妈的事先放一边’李文神情微妙。


    心艾走了，游戏就会包裹住地球，让它时间倒流，大家都回到妈妈还没有和光球碰面的时候。


    “等一下，那又突然会担心，妈妈怎么办？一切回到那时候，那妈妈不就要死在海里吗？”


    心艾竟然是这时候才担心，李文倒是觉得心艾慌张的样子很可爱。


    运气好点，再拨弄一下，妈妈也不会想死了，给妈妈的银行账户里打一亿元，在那个年代，妈妈估计会把男朋友和她的家人通通忘光光。


    心艾认真说：“如果我走的话，至少会把妈妈安排好。”


    带她穿越就真的太恐怖了。那个时候的世界，嗯，总会有办法吧。可是给妈妈这么多钱，当时还是个懵懂无知女大学生的她能守住吗？


    李文就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可能会比之前还惨。但至少能过上几个月到一年半的爽快生活。最后的堕落可能也非常爽快和有观赏性。我都想看看了。”


    “那可是过去，不，是未来可能会有的妈妈啊……”心艾说。


    妈妈好像都想看看那副景象了，她会把这当成最上级的娱乐的……妈妈有没有在世界范围内收集和自己长得很像的人，把他们抓回来虐待呢？


    那就需要给妈妈记忆。有记忆的话，李文能处理的很好的。就算没有金手指也，李文习惯与现实为敌了，不过也许游戏可以以她为锚点，留一点在这个世界上，让妈妈使用金手指，她说不定能再次当上全球联邦大总统哦。


    “如果要这么做，那么顾思妹妹她们，也麻烦你照顾了。”


    但是，那就只有妈妈有记忆，需要照顾所有人，生活在一个没有心艾的世界。她现在要哭了。心艾也很为难。心艾觉得只要有钱和足够的时间，还有其他的朋友，什么都可以忘记，什么痛苦都可以不去感受的。但妈妈做过手术了啊……


    心艾有心想帮妈妈解除一下，她坚信妈妈没有这个也会爱自己，大概吧，实在不行那之后不跟她见面就好了。结果问了游戏也是解除不了。倒是能读档，但那样，也是妈妈现在意志的消失啊。


    心艾叹气。


    “手术是不可逆的。”心艾说。


    想想那种未来，都觉得寂寞，想哭。真相坦白局好歹让两人互相理解了，心艾也能从妈妈的视角看事情。而且她本来就是女演员，很擅长体会他人的情感。心艾的头低下去了，两个人都默默想了一会，最后是李文先抬头，没什么事的样子，嘴角还有笑。


    “嗯，你要把我丢下吗？”


    “我是说如果的话啦！”


    心艾说，情况已经分析清楚，气氛也铺垫到这里……好吧，好像完全没有铺垫。心艾向妈妈伸出手，李文挑眉，低头看着，白色的，小小的手，李文好像看到了世界上最值得惊讶的东西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嘀嗒。一滴水落在心艾的手上，妈妈哭了。


    “这里就很好了。这里。”心艾说。


    还不想离开大家，不想离开这个世界。心艾在现实里也做了一些事情，她还出演了电影，她现在也有很多粉丝呢。


    大家大叫着：“没有心艾大人，我们就活不下去。”


    而且游戏也是按心艾的心情来。现在很像按下了【搁置一年】的那个按钮。只是现在还不去面对而已。比那个还厉害。心艾说：“妈妈不应该告诉我的。”告诉了之后，不需要借助“女神”许愿，甚至不用打开心艾房间的电脑。心艾随时能和游戏连线，在心里说就可以，然后改变世界……


    如果心艾要走，随时可以，“所以你要好好对待我哦。”——她连这种话都不想对妈妈说。


    心艾闭着眼睛，拔插头一样，把一个东西从自己的头边拔掉，远远地扔了出去。


    李文的目光追随着它，好像看到了一条抛物线，直到那东西落到地上。


    其实什么也没有。心艾什么也没从自己的身上拔掉，李文也什么都没看到，但她表现得像是看到了一样。这就是一个仪式，结束后，李文和心艾对视。


    心艾的眼睛变清澈了。


    “让我们尽量幸福又普通的活下去吧。”心艾说。


    心艾好像是个各方面都和大家有点不一样的孩子，‘既然要骗我，就把我骗到死吧’。心艾不介意活在谎言的世界里一辈子。她讨厌别人一开始骗她，让她幸福，后来又把谎言暴.露。“妈妈干脆就帮我做选择好了。”这么说也是推卸责任。


    是心艾自己说要和李文谈谈的如果妈妈说【我就是女神，创造了心艾，爱上了你，偏偏心艾老是死，我为了保护心艾才做了这一切。】心艾都会松一口气。


    因为她原本就是这么猜的。


    偏偏游戏力量的源头是心艾！


    “我才不是罪魁祸首呢。”和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她都想哭了。


    心艾之前信心满满，但她可能只想见到和自己预设一样的事情。根本没想过会是这种展开，虽然勉强听完了妈妈的话，但其实内心的自己已经疯狂尖叫，又像海草一样摇摆了。


    之前她想封印掉自己的记忆，让妈妈一个人记住就好了。李文不太会感觉到寂寞，她很习惯了。她还是会在现实里通过超大的屏幕观察心艾的一举一动的。也会帮忙。


    但是，那还是太寂寞了。


    心艾觉得不能这么对待妈妈。心艾可以和妈妈保守着同一个秘密。那要封印掉心艾的能力吗？重新把游戏丢回李文身上。需要的话再向妈妈恳求好了。“我对自己没什么自信。”心艾说。


    她不会哪天早上天气和心情都很好，就毁灭世界吧。或者至少也把游戏封印在心艾房间的电脑里。需要的时候再回去开金手指！但是。


    “我也不喜欢封印自己的力量。”


    心艾叹气。


    明明在今天之前，心艾根本不知道这力量的存在呢。但属于自己的东西，心艾就不想让它们失去。


    倒是用力和游戏说了，“不要和我说话。”这算封印了吗？还是算关机啊？但同样用力的说一句“游戏回来”，它也就会回来，感觉就跟想要断网一样，有没有效果不知道。


    心艾刚刚丢出去的，嗯。应该是她的迷惘吧。


    总之决定不折磨自己了。


    心艾也没有要离开这里的想法，她先和妈妈说好，免得妈妈担心害怕。


    “我还是不能把全部都丢给妈妈。妈妈做到现在已经很努力了，谢谢你。”


    心艾认真在感谢。不管是李文的心意还是成果——难道心艾过的不够爽吗？至少比第一世有钱了吧。也没有再出车祸。


    “之后如果有什么，我也会和你一起面对的。不，干脆让我来吧。世界是美好的，如果有不美好，就把它改造掉好了。”


    心艾笑了。


    “我很爱你，找个时间回来家里吃饭吧。我不需要从虚拟实境回到现实，这里就是我的‘现实’了。我的朋友们也都在这里。”


    心艾对妈妈点头，道别。李文问：“你要去哪里？”


    “要去见见我的朋友们。”心艾说。


    妈妈有点患得患失的，她害怕被抛弃。心艾想两个人多相处一段时间，妈妈会慢慢被治好的。但心艾现在也需要治愈自己。她打电话给妈妈，然后就进入了连线状态，现在两个人是在一个虚幻空间里面对面（因为身处虚拟实境中，心艾并不感觉惊讶）。她要断开连接了，回到“现实”里。她的脑中浮现顾思他们的形象。她需要见到他们，已经开始想象通往宁宁杂货店的路了。


    看到他们，就会觉得世界还很正常，游戏系统按钮之类的——“也就是这样嘛。”


    心艾断开连线，回到房间里。


    躺在床上，一时间像躺在海里，身体起伏不定，心艾的心脏跳得很快，呼吸急促了一阵，逐渐恢复正常。


    骤然放松下来，懒懒的，和妈妈找的理由是要去找朋友，但现在还不想下床。心艾品味着自己的思维。回想之前的场景。连线的时候有光吗？


    总觉得是白天？现在回想起来。是黑夜也说不定。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光，照亮妈妈的身影。也可能是蓝色的空间。像站在水面上一样，头顶是天空。没有对其他场景的描述。只记得妈妈的脸。


    认真想会头痛。心艾用手按住左眼，看着天花板。她看了好一会，伸手去够床头的手机。


    晚上七点四十二。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


    心艾那天发呆了几十分钟，甚至都想睡一觉算了，说不定这就是一场梦呢。但折腾到八点半，也没睡着，反而精神百倍，一下从床上跳起来。


    想见朋友，现在走过去也可以。但换衣服换鞋好麻烦，还要戴耳机，和思考‘去的路上要听什么歌？’心艾坐回去，靠着床头，给朋友们打电话。


    挨个打，第一个打给宁宁，对面秒接，听见他的声音心艾就要哭出来了。心艾说：“你是真的对不对？”沈宁被她吓了一跳，但还是说“是的。我就在这里……嗯。我应该是真实的吧。”


    他不确定对心艾来说是什么样的。


    心艾说：“太好了。”


    “因为宁宁也很特别，我真怕你突然又说自己是npc，是妈妈派来监视我的ai。”


    “啊……”


    沈宁知道今天心艾跟妈妈约好了打电话，本来说成年后要认真谈谈的，后面她跟顾思出去玩，又和他……拖了好一阵子了，今天终于下定决心要打。朋友们都知道。看来谈的结果有点……他心里有点忧愁，阿姨到底是什么人啊？


    “心艾需要看心理医生吗？”


    “不。不。我现在身上背负着整个世界的大秘密呢，说破了的话世界可能会重启……也不对，因为我确实是这个世界的……女神？那可能需要注意自己的心理健康，不然大家都会被我弄死的，还是应该找个时间去看看，唉，到时候再说吧。”


    心艾越说，沈宁越担心。


    “啊，对了，宁宁，我突然想起来。我怀孕过。”


    “啊！”


    之前和妈妈说话的时候完全忘记了，不知道妈妈是也忘记了，还是不想和心艾提。两者是一回事。


    “是在真实的世界里怀孕。真的有小孩哦。”


    心艾原本想说这个没什么大不了的，妈妈在全世界都宣布堕胎合法。所以小孩消失就消失了。但后来想起来女儿没消失，只是心艾无视她，无视到根本不记她的名字。


    现在也没法再见面了。原本觉得在模拟器里生个小孩还好，不过模拟器里就是现实。呃……想想真不舒服！但现在心艾摸摸自己的身体，没什么感觉，那就是没影响咯？


    “那孩子可能被时间回溯掉了。”心艾说。


    “心艾，是做了很奇怪的梦吗？”沈宁觉得李文不至于颠到这种程度，跟心艾说这个。


    这个时间点突然打电话过来，可能真的就是跟阿姨聊完之后做梦了。


    “不是啦……不过如果真是梦就好了。说不定我再睡一觉起来，会发现什么都没发生呢。下次见面的时候和你说！”


    心艾说，“我需要宁宁给我提提建议，感觉你很有智慧，而且你是我身边很少有的正常人呢。”


    “哈哈。”沈宁说。


    要挂电话的时候却犹豫了，他说：“心艾，晚安。”


    “……我爱你。”


    挂掉电话后。心艾脸红红的，因为没有镜子，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脸红了，可是摸上去脸很烫。而且和电影里她表演‘羞涩’，试图让自己进入的状态差不多，那应该就是了吧！她想“宁宁怎么突然说这句话。”一时间妈妈放的炸弹也不管了。


    第 211 章


    心艾平复了一下心情。感觉很开心, 现在出去也可以，她想打更多更多电话。


    给谢安的电话，两个人都很沉默, 打过去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既然接了, 那就证明他这时候不在闭关写剧本, 剪片子之类的吧。最后心艾说：“你也不是那么讨厌, 我一开始就很喜欢你的……脸。”


    “还有天赋，人设之类的。”


    谢安说：“谢谢。”


    他说：“你也很漂亮。”


    心艾笑着挂了电话。


    下一个, 聊着聊着, “能视频吗？”


    心艾恳求。顾贤被她吓了一跳, 很怕她接下来就是要隔着网线两个人激情互摸了, ‘感受到了吗？我的手在你身上’‘呵呵, 再用重一点力道’‘摄像头对准下面一点’。


    他说：“你千万别录像啊。”


    心艾说：“啊？”


    日本和美国的朋友也打了。美玲接起来也只是相对沉默, 两个人之前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就算告诉她“今天妈妈又和我揭露了新情报。”美玲听完，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吧。可能她的内心会更痛苦一点？心艾绕着头发, 她的神情温柔，不希望让美玲更加难过。


    最后却是美玲先开口，开始聊今天发生的事。心艾想她一定是经过思考，才挑这个话题作为开始。可听着听着也不禁投入了进去。两个人交流热烈了起来。讲食物、音乐、电影、前几天去看的时装秀上的朋克风打扮。


    心艾说：“我喜欢马蒂斯的画哦。他画女人坐在礁石上好漂亮。”


    “我好爱好爱你，如果世界毁灭了，我也想让你活下来, 我一定会把你送我的玩偶, 打包打进下一个新世界里。”


    “你把我做成玩偶吧。”美玲很激动，“把我带进下一个新世界里。”


    挂了电话, 心艾发现美玲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下次来个睡衣派对吧。或者泳装派对。我们可以叫一堆模特明星过来，互相往对方身上抹蛋糕。”


    下一个是玛丽。心艾全和她说了, 说的时候自己也觉得奇妙，玛丽是美国人，她不会觉得她是ls.d磕多了产生幻觉了吧？结果玛丽哭了。


    “我知道，神是保佑着你的。”


    “那可真的说不好”


    玛丽和家里关系微妙，如果说她不是亲生的，玛丽能松一口气。


    倪姬在非洲，竟然也能打通。倪姬说：“因为感觉你需要我。”


    心艾笑了。倪姬说：“你莫非对我抱有禁忌的百合之恋情感？”心艾说：“没有没有，你是我的朋友，是我喜欢的日常世界的一小组成部分。”


    “谢谢你接我的电话。”心艾说。


    聊到现在已经晚上三点。心艾之前就在打哈欠了，窗外的夜空依旧能看见月亮和点点灯光。心艾想自己刷牙了吧？世界这种大话题之后，还要关心个人的话题。确定没关系，她摸到床头柜喝了点水，定了倒计时闹钟，美美钻到被子里，抱上自己的小玩偶，感受着包裹着自己的柔软舒适的疲惫（也可能是被子布料）。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去找顾思妹妹，现在还是暑假吗？好像已经过了很久的暑假了。但心艾决定从和妈妈说话那天起，就让时间正常流动吧。她还没想好自己老去的事。也许到了三十岁结局心艾就会倒流时间？换个条件重新开始。


    顾思妹妹今天有空，在家里，昨天唯独没给她打电话。


    “我想要见到你再说，会好一点。”


    顾贤昨天在家里接到心艾的电话，大晚上的，被吓了一跳。隔着墙，顾思听到了动静。她当时就猜到是心艾在打电话，而且因为哥哥在心艾的朋友里优先级真的不高，都能给哥哥打了，肯定是给所有朋友都打了——到今天饭桌上，可能哥哥还会说一句“怎么先给我打呢。”这种酸溜溜的话。被顾思在桌子下面踢了——但顾思一直等到最后，心艾都没打给她。她昨天也是抱着枕头面对着天花板睡过去的。


    “我就想，心艾应该是要等到今天，亲自过来见我。”顾思说。


    心艾说：“嗯。”总觉得不好意思！


    因为之前还一起玩，而且妈妈讲述的记忆里处处都是顾思的身影，心艾就变得很喜欢她了，心艾把那些事全跟她说了。昨天就和玛丽说了，今天能说得更熟练。


    顾思默默倾听。


    顾思全听完了。感慨：“是这样子的啊。”


    “心艾是不是被骗了？”


    “哎？”心艾说。


    “我没想到你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嗯，因为心艾说的太超自然了。不过你以前和我说的模拟器就够超自然了。我们还亲身去玩了一次呢。”


    “我该接受的都接受了。现在听到也没什么反应。嗯。”顾思走到客厅里，家里只有她们两个人，顾思的妈妈不在，心艾真是松了口气，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她（难道要叫她‘阿姨？’妈妈这周目和她没有什么吧！）


    顾思转头问心艾：“要微波炉奶茶吗？”这还是心艾研究出来的菜谱，很快推广到了她的朋友圈。


    心艾说：“要。”朋友给她做东西，她都是吃的。顾思找出两个陶瓷杯。打开罐子，往里面哗啦哗啦倒茶叶。


    用哥哥带回来的很高级的茶叶，和冰箱里保质期七天的鲜奶。倒牛奶的时候发出咕嘟咕嘟声音，然后把陶瓷杯塞进微波炉。高火三分钟。


    这三分钟里顾思看着心艾。也不说话，就是看着。心艾没忍住笑了，顾思也笑了。说：“能说服你自己就行了。”


    三分钟到了。打开，把第一杯先递给心艾。


    其实顾思觉得模拟器就已经是完整版本的了，后续李文说的，感觉只是说给心艾听的。心艾之前可能会患得患失的，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妈妈的实验品，但她现在知道了自己才是有力量的，心态就平和了，还在想怎么反过来让妈妈安心呢。


    什么真相不真相。如果模拟器里是现实，那洛华看见的蓝色的电子天堂怎么算？模拟器里人死了都会变成数据投胎呀，还会被女神塞进不同的平行世界里。平行世界就是不同条件的周目吧，就算用游戏的存档读档来形容，一个游戏里也不止一个存档位啊。洛华看见的女神手里捧着地球模样的水晶球，李文说现实的影响力只局限在地球上，到月球就可以逃掉了。……真的不是在说她自己吗。


    心艾还说昨天她和妈妈说话，所在的位面也是蓝色的。微妙。


    模拟器里真的同时存在幽灵洛华和年轻版洛华哦。那个怎么说。要不然就是世界上真的有女神，存在超自然能力，所以有幽灵。要不然就是游戏洛华死时的状态给存档了下来，制造出了一个他的ai，然后叠加在新周目上。‘推进剧情发展’。


    顾思不准备追究太多，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李文都把权限给了出去。


    如果当时心艾想要消灭她，也是能做到的。现在也能。


    李文已经接受一切可能的结果了。


    “感觉她只是想让你安心呢。从游戏里见到洛华的那周目到现在，她会不会绞尽脑汁，想到了一个可以应付你所有问题的借口呢？”


    顾思自言自语。


    心艾没听见，也可能听见了但并不做答复。这些话像水一样滑过去了，她都不会记得。顾思靠在桌子上，看着心艾小口啜饮奶茶。


    因为很烫，她靠着杯壁小口小口地喝。像小猫和小羊。


    第二杯也做好了，顾思把茶叶挑出来，冰块加满，插进吸管搅拌，然后咕噜咕噜大口喝。室内光线游移，能看清对方的脸但又不是很亮，她们的眼睛对在一起。


    外面天气不错，等下出去玩吧。


    #


    顾思找上了李文。


    心艾上次是让妈妈回家来一次。回家一起吃饭。不过她也到和妈妈单独相处会觉得尴尬的年纪了。就想叫个人过来一起，既然心艾都成年了，就想叫个模特到家里来之类的。她在娱乐圈混对吧，可以让经纪人介绍相关人脉。但感觉经纪人会用一言难尽的眼光看她。没关系，她会无视！


    叫那种人来家里反而没有事情。自己和妈妈都会无视他们，把他们当家具，反而能够润滑气氛。但心艾不想让那种人踏入自己的家。


    那就要考虑把朋友叫过来。最好的是顾思，因为她是妈妈朋友的小孩啊。但原本的母女面对面，变成了加入一个外人，顾思只会更尴尬。


    她收到心艾的请求的时候，顾贤也在旁边。听到了心艾的声音。“鸿门宴啊。”顾贤说。


    妹妹轻轻瞪他。心艾说：“你也在啊。”又说“如果不愿意的话，我就换个人。嗯，只是觉得一般别扭，我也可以再叫几个人过来。”


    “不，我一个人去就好了。”顾思说，“我很乐意去。”


    她换衣服的时候感觉心情平静。顾贤说：“别吧。”


    “我不去就要让心艾单独面对她。”


    “以身饲虎。”顾贤很敬佩她。他都想说要不要他也去算了。但他是男的，还是‘青梅竹马’，去刚成年的女孩子家里吃饭……怕自己被人道消灭。


    李文阿姨看着就很神经质！


    那天顾思就什么都没说。李文也没对她的出现做过多评价。心艾说：“因为妈妈还是太恐怖了，我虽然邀请你回家，不过你还是太恐怖了。”


    “我没法单独面对你，就邀请朋友来家里了。”


    李文说：“是这样吗。”给她们拿牛奶。


    在餐桌上李文笑着，还问了顾思今年几岁，考上了什么学校之类的话。顾思觉得像外星生物在假装人类。


    心艾埋头吃东西，最后突然说，其实三个人能坐在一起，她很开心。


    李文顿住了。


    “因为我挺喜欢你们两个的。”心艾说。


    “啊。妈妈。你脸红了。你还在哭……”


    当时的气氛不适合做任何事。心艾手忙脚乱的，顾思也在给她递纸。


    那次见过后，顾思的想法是‘李文女士，真的很恐怖啊’。以前也见过她，那时就没什么交集。感觉是“对自己不感兴趣的邻居阿姨”。


    心艾倒是说过李文是她憧憬成为的大姐姐，顾思没这么想过，顾思怀疑李文能否与其他人进行人际交往？


    现在见面了，感觉跟心艾的描述（女神什么的）是对得上的。顾思好奇，以前自己怎么没觉得她很恐怖？


    恐怖也还是要见面的。这次要挑心艾不在的时间去。据心艾说“时间恢复流动了”，高考后三个月的假期，还剩余一大截，但心艾一下就紧张起来。假期就是因为会用完所以才珍贵的。


    这段时间她跑来跑去，还去参加粉丝见面会，隔三差五上热搜。心艾是真的红了。有时她和顾思一起出去，拉着她的手，很骄傲的和所有人介绍，“她是我的朋友。”


    但今天顾思独自出行。


    那天吃饭是有收获的。心艾玩模拟器都记得让久保美玲给顾思安排工作（现在说模拟器就是现实，更感谢了……）那天晚饭时心艾没提，李文已经说了：“以后毕业，可以来我公司工作哦。”


    所以知道了李文公司的地址。


    结局


    顾思站在李文的大楼下, 往上看。坐车过来的时候，这栋楼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见。站在下面看，根本看不见它的头在哪里。因为是人家公司所在地, 所以大概在大门处就会被拦下来。顾思来之前也没有和李文说。但是她不担心，如果李文说的是真的, 那没有预约也能进去……也可能有预约也会被赶走。


    顾思正常进入了大门, 保安看都没看她一眼。根据电视剧和这段时间跟心艾乱玩的经验, 首先这不知道李文办公室的具体位置，其实就是在顶楼吧, 心艾都说过。然后是知道了也去不了, 有专门的电梯。


    她和前台说：“我要见董事长。”


    前台也没有问多的, 她甚至没有给顾思一张卡, 或者找个人带她去。她给顾思指了电梯的方向。顾思走进去。大厅里人来人往的, 但进电梯的只有她一个人。电梯门在她面前合上, 她恍惚觉得所有人都在关注她。


    电梯自动启动了。电子屏上显示了按钮处根本没有的高层数字。顾思恍然觉得自己要前往异世界。


    电梯最后显示107层。这栋楼有这么高吗？顾思想。电梯打开，顾思不需要询问别人哪里才是李文的办公室, 因为这一整层都是。环绕着这层的墙壁，全部都是玻璃。能看见天空和城市边缘的大海。一时间都有点把握不住距离。凝神才能看见窗前的环形办公桌，和在那里站着的李文。


    李文好像等她很久了，顾思在想，是不是在她来这栋大楼的路上，沿途的摄像头就已经对准她了呢？


    “那些人是机器人吗？”顾思说, “你公司里的人。”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吧。”


    李文说, 顾思想这家伙是真货。


    “你要和我说什么呢？”李文说。


    她在笑。顾思是有资格对她有怨气的，如果心艾说的是真的, 顾思就是被人塞进游戏舱里的，包括她的家人。但她的抱怨李文不准备听。


    顾思深吸一口气, 只有这句话是重要的。


    “不要让心艾伤心难过了。”


    “嗯。”


    李文有点惊讶。她说：“我还以为你会说点更有气势的话呢。”但又笑了。而且走开，开始打开柜子，拿茶叶，准备给顾思倒饮料。显然她也觉得只有跟心艾有关的事，才是有气势的事。


    “如果你骗我，就把我骗到死吧。”顾思突然说。李文的手顿了一下。这是心艾很喜欢的一句歌词，“她连这个都和你说了啊。”李文表情尴尬。


    “嗯。我相信您是爱着她的。”可能正因如此，才有之后的一大堆事情。顾思想，“现在心艾也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应该算吧，至少目前没什么不满足，有需要的她也会自己去争取，是【幸福的生活的基础】。”


    “您在其中也出力很多。”


    “哪里哪里。”


    “所以请您保持现状。”顾思说。感觉这些话在她心里憋好久了。


    “您每次和心艾说话，心艾都会受到影响，尤其是其中提到一些……残忍的内容。”


    “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呀。”李文说，“讲出来总比让心艾猜好吧。她这周目又成为了一个……电影演员，想象力可丰富。”


    “那请您不要再改了。”顾思说，李文老是喜欢加设定。她真怕李文下周目模拟器里还要来次坦白局‘其实之前都是骗你的’，李文阿姨单纯是和心艾隔离太久了，很想吸引她的注意力吧！


    “其实我说的都是真的。”李文的表情更加尴尬。


    “因为，您对她来说，非常重要。”顾思说，“您老是说那种话，会让心艾心绪动荡的，我希望她保持平静的心情。”


    李文安静了。


    李文有点感动。


    哇！李文哭了。


    顾思呆呆看着，李文的眼泪真的是一下子飙出来的。她用手按着，另一只手去找纸，说，“因为心艾的朋友这么说，我感觉好奇特，好像被认同了一样。”


    一边手上很麻利的，把茶泡好了。好不好喝，顾思抱有怀疑态度。但之后李文又往里面哐当哐当加冰块，和牛奶，和糖，那应该就很好喝吧。


    不管是真相还是谎言，李文都不会再更新了。现在这个就是最终版本，心艾也在慢慢接受现状。顾思也安静下来，其实她体温很高，虽然这里一直都开着空调，不过她还是感觉上衣被汗黏在身上了。她也是紧张的。不过顾思虽然是个普通的女孩，也会为了朋友付出一切。她不知道心艾有没有操控她的好感度，只觉得这种感觉也不错，如果真的操控了，就不要再把它降下来了。


    李文说：“带点纪念品回去吧？”


    给她准备了奶茶还不够，她很殷勤的去里面的房间里翻找，又打电话叫人。


    最后给了顾思好多珠宝和甜品。新上的套装，大牌包包。又让人给她拿下去，顾思上来的时候是一个人，下去时陪同的人却把整个电梯都占满了，她有点混乱。其实顾思在想出大楼后这些东西要怎么办，她总得提着它们走一段路吧。那些甜品看起来像珠宝一样精致（有的上面真的点缀了食用金箔和珍珠）一晃就会碎。


    结果下了楼有专车接送，戴白手套的看起来像侍应生的大哥哥，和黑色加长轿车，“隆重到我以为我死了。”顾思说。


    他们长得都很帅——李文阿姨讨厌不好看的员工吧。但顾思没什么激动的感觉，倒觉得自己在和很多蜡像挤在一辆车里。


    一伙人这个阵仗，到家时把顾贤吓了一跳。他怎么不出去工作啊？暑期明星不是都很忙吗？顾思皱着眉看他，而哥哥的身影一开始只是在二楼窗帘后出现，后来消失了，顾思甚至听见了脚步声，顾贤打开一楼的门出来了。他把这些东西全部接过去，放在客厅的桌子上。“不要把饮料和衣服放一起！”顾思说。


    送走了他们，只剩兄妹俩面对面。妈妈今天依旧不在家，顾思在心里祝福她。顾贤表情审视：“说吧，怎么回事。”顾思说：“我为什么要向你报告？”


    “神经。”


    顾思想自己以前没有这么叛逆的吧，难道是最近被带坏了？可是讨厌死了，自己最近身处大烦恼中，哥哥却什么都不知道。她推开顾贤，在桌子上留下给他和给妈妈的几个甜品盒子，抱着剩下的一堆上楼。在楼梯上还弄掉了其中一个。


    ——总感觉自己以前是住在小区居民楼里的，怎么就变成和心艾姐一样的双层住宅了呢？应该是哥哥有钱之后换的房子吧，不要太在意。因为这个暑假被拉长了很多，所以顾思的记忆也开始模糊了。


    回到楼上。在镜子前，顾思挨个拆包装。其实想直接躺在床上的，但出于某种使命感。她还是把它们一个个打开看了，而且一开始试衣服，就停不下来，把一条重工礼服裙对着自己的胸前比划，还试着把手伸进袖筒中，伸了三分之一就缩回来了。


    “这个尺码我根本穿不下啊。”顾思说。


    #


    李文哼着歌。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一整层办公室里面的那个小房间，给顾思送东西的那个，里面有一台电脑。洛华在这里应该能认出来。做了一些改造，但看上去还是很诡异，背面连接着好多线，几乎要把整个房间给铺满。


    原本李文是使用一楼卧室电脑来登出的。不过最近心艾不太想见她，李文也……不太想见到那孩子忍耐的表情。“我会心痛的。”所以换了地方。把房间里的设置原样复制到办公室了。反正那本来就是概念上的。她还给自己弄了奶茶，“这么冰，一定是零卡。”把还有水雾的杯子放在旁边，李文俯身，按下电脑的开关。


    屏幕亮起来。


    李文变成一道光，被吸进屏幕里。


    回到模拟器里，现实世界，其实怎么都好。心艾不会再使用它了。心艾暂时把金手指关掉了。前几天还从自己的电脑上把模拟器的图标丢去垃圾桶，删掉了。她关掉的是前往异世界的通道。异世界还存在，而且会继续存在下去。心艾之前就想请求女神，至少在治好洛华之后，让洛华在那周目安稳的度过一生，然后再重启。


    其实那现在就已经做到了。时间可以倒流，也可以被加速。也可能李文只是单纯借着游戏的力量，进行时间跳跃，现在跳跃到了洛华已经平稳老死的时间点。


    心艾不会再打开了，看着模拟器会让她心情复杂，有什么都在虚拟实境里解决吧。作弊模式没体验感啊。“我想过普通人的生活。”那天在饭桌上，她是这么请求的。李文答应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和心艾说的话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呢。我说谎话经常自己都会信，不想记得的事也会全忘光。”


    李文现在的存在非常靠心情。是个经常变化的连续体。


    “不变的只有力量，我的力量，和心艾的权限在我之上。她现在关掉了？那我也要收敛一些了。”


    她像经常保持谦卑的神身边的仆人，一定要保证自己在神之下才行。


    “因为我也不信任我自己。”


    不想哪天再强迫心艾，让她痛苦。


    她在模拟器中上升，上升。现实和模拟器没区别，因为李文随时能把它降维成模拟器中的一帧画面。她飞到几千米了，她可以看到地球表面了，她来到了外太空。但下一秒，李文不置身于宇宙中，她周边变成了蓝色的电子天堂。李文变得很巨大，她跪坐在水中，手里捧着一个地球形状的蓝色水晶球。其实就是地球啦。对水晶球做什么事，会原样反应在地球上。


    即使是现在，世界上的人们也在不断生小孩和死掉，逝者当时的状态被记录下来，他们的一生都被记录下来，作为连续的数据体出现在天堂中，鱼一样聚集在一起，螺旋往上升去，等着被洗去记忆投胎，重新被投放到世界中‘出生’。天的最上方是一个小孔。灵魂上升的过程中，不断有光点（记忆碎片）往下落。


    “不过真对不起啊，现在不需要你们了。”李文说。


    “我也决定做个普通人了。黑历史封印。”


    女神欢笑着，砸烂了水晶球。


    直到下次需要它的那一天。


    #


    “明天大学要开学了。”心艾说。


    具体考上了哪个学校，心艾都忘了。妈妈的秘书倒是记得，提前一星期给心艾买了机票，把她送到这里。


    秘书是个穿西装，气质奇特的女性，三个人一起吃了一顿饭，气氛让心艾记忆深刻。但她是个好人。饭局结束后，妈妈溜了，是秘书把心艾送到楼下车前，道别的时候，秘书看着心艾，她的眼睛是沉静的海。


    心艾回想着，有点脸红，她在地上缩着身子，把枕头用力抱在怀里，她想那个人，一定也很喜欢我。


    心艾现在住在学校附近的一栋公寓里，早就有了的高档公寓，一层只有两户。秘书小姐把它全买下来了但心艾还是有点寂寞。所以把其中几户出租给别人了，房租下调百分之三十，但要求入住的是性情温和的知识分子。心艾偶尔下楼的时候能碰见几个人，她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自己心情很好。


    心艾躺在地上幻想，入学后自己要加入电影社，不知道那是和大家一起鉴赏电影的社团，还是准备自己拍拍看的社团。然后要在社团和学校里搜罗自己看得上眼的帅哥美女，具体就是开学第一天就给他们发名片，邀请他们来家里开泳装派对。


    最近一直没有使用游戏的力量，心艾都想忘掉这回事了，“我凭我自己，也能脚踏实地站在这个世界。”她想这么说，但是会不会太厚颜无耻了一点，她笑了。


    外面天气不错，一个人出去散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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