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161:烟火


    松田阵平本来以为这么晚了,云居久理可能要跟他进行一点晚上会进行的行为。


    但是云居久理说了一个地方,然后就攥着他的车钥匙出了门。


    到了地方之后,云居久理先去约定地点的门口等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停完车之后,看着夜幕之下缓缓转动的摩天轮,缓缓地长出一口气。


    “所以特别地……就是这里?”


    云居久理认真地点了点头。


    “……”短暂沉默后,松田阵平苦笑道。“啊,好吧,这里还挺让人怀念的。自从半年前发生了那件事之后,这里反而翻新得更加豪华了呢。”


    月光倾斜在东方的漆黑夜空之上,朦朦胧胧的月光穿过云层和地面上的灯火嗯嗯。交相辉映,虽然现在已经过了凌晨,但街边还有很多行人来回走动,似乎都朝着杯护游乐园的入口处走。


    今天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对于一年的三百六十五天来说,再寻常不过了。


    但是因为是云居久理的生日,所以就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不过我记得今天好像不是你住民票上的生日啊,难道是属于哈伊娜·伊莎的生日?”松田阵平看着和自己并肩前行的女友,轻声询问。


    云居久理点了点头。


    其实在来到日本之后她就没有怎么过过自己的生日了。


    因为背奈叔叔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云居久理也没有告诉过他。


    所以背奈叔叔就把自己的出生日期当成了云居久理在住民票上的生日。


    夜晚的风有点凉。


    虽然冬天已经过去了,可是还残留着冷意。


    上一次来杯护游乐园的时候是在白天,而且附近到处都是被拉起来的警戒线,以及到处清场的警察。


    虽然之前因为离婚案来过这里,但是那个时候这里还并没有开放。


    时隔半年过来看的时候,云居久理和松田阵平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松田阵平因为工作繁忙,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地方什么时候开设了夜场,他打了个哈欠歪着头问:“一般游乐园不是只有在白天的时候才是客流量最多的时候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凌晨营业的商城。”


    “自从上次‘传真炸弾犯’的事件之后,这个游乐园被警视厅勒令封锁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听栗山说因为园区内想要弥补这段时间的经济断层,所以特别开设了晚间游览活动,只不过很多大型设施都不开设而已。”云居久理解释道。


    松田阵平明白的点点头,但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今天既然是你的生日,我应该送你礼物才对,可我都没有准备……”


    他挠挠头。


    因为只记住了住民票上的登记,他也因为云居久理之前失忆所以没有问过她真实的出生日期,现在知道了结果已经到了日头上。


    云居久理拉着他的手往摩天轮入口处走:“不需要你准备什么,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陪伴。”


    松田阵平不知道。


    她在没有遇到他之前的无数个夜晚,有多少次这样凝聚过遥远的星空。


    那个时候的云居久理。


    非常需要陪伴。


    所以在她醒过来之后,就很想和松田阵平再坐一次摩天轮。


    虽然已经想起来他们第一次在摩天轮车厢内拆除炸弾的场景,但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和此时此刻的心境完全不同。


    其实在醒过来的时候,他就一直抱着这样的期待。


    但是在这样的期待里面,多少又有一点少少的慌张。


    因为他知道,有了十三年前再加上云居莲花寺被炸毁这件事,云居久理的人生必定不平凡。


    失忆之后的云居久理才是真正的云居久理。


    那么在那之前……


    是真是假,他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定论。


    但是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松田阵平总觉得,如果云居久理恢复了那段被她忘记的记忆,他们之间的距离……会变得很远、很远。


    “你记得了自己的出生日期,除了这个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事情想起来吗?”


    云居久理扬眸冲着他笑:“你希望我想起来还是想不起来呢?”


    这个问题被抛过来的时候,松田阵平手臂搭在云居久理的肩膀上,笑道:“都可以,只要你开心就好。自从地下出来之后,我总觉得你好像有什么心事,但你又不愿意跟我说,这让我很苦恼。”


    云居久理短暂的沉默,仰起头的时候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没什么,就是真真切切的接近死亡让我有点……对未来很茫然。”


    “为什么茫然?”


    “在成为律师的时候我就想过,未来会遇见很多形形色色的人、碰到很多形形色色的事。我的敌人有可能是对面辩方、也有可能会是自己的客人。可从来没有想过我的敌人会是死亡,这让我觉得成为律师这个职业有些没有信心了呢。”


    云居久理抿唇轻笑,语气调侃。


    要远比律师更接近死亡的警察先生笑了笑:“嘛,其实你也不用那么悲观,虽然不知道在地下的时候是谁帮了我们。但我知道,可能是检察厅那边的某个可能良心未泯的人做的,这也说明了他们内部可能也产生了分裂,我们的这条路并不难走不是吗?”


    “说的是呐,我开始觉得这个国家因为有你这样的警察,让我觉得很放心了。”云居久理看着松田阵平,认真的说。


    摩天轮刚好在云居久理说这句话的时候被开启,巨大轮子摩擦而产生的砰砰声,刚好遮住了云居久理大半的音量。


    松田阵平歪头把耳朵靠近她:“什么?你刚才说得什么?”


    “我说——快点进去了!”云居久理拉着松田阵平往门内走。


    “不对,你刚才说的明明不是这个!”


    “就是这个!”


    “不是!”


    “是!”


    两个人就这个问题,一直争论到了坐上了摩天轮。


    晚上的摩天轮开了轮灯,犹如霓虹般彩色的灯带绕在摩天轮上的时候就像繁星点点般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坐在车厢里的时候,随着车厢缓缓上升,远在天边的星辰逐渐清晰。


    观光厢里面虽然狭窄,但是却是属于两个人秘密且独处的时间。


    云居久理伸手擦了擦车厢玻璃,看着逐渐下沉的地面让自己的情绪也跟着放空,呼出来的气体在薄薄的玻璃上形成一团气雾。


    松田阵平的五官在雾气里面逐渐清晰。


    他从背后环住了云居久理,小声说:“距离你的生日还有三分钟,准备好迎接自己24岁崭新的第一天了吗?”


    云居久理看了一眼手机里面的时间,确实如松田阵平所说。


    他呼出来的热气扫在云居久理的耳根后面,连带着让她的脸颊温度也跟着上升。


    “你对时间这么敏感啊?”云居久理自己都没注意还有三分钟。


    松田阵平轻笑道:“当然了,我可是和‘时间’争分夺秒的专家啊。”


    “唔,说得倒也是。”云居久理面朝远方,“自从失忆之后醒过来,我的记忆里面就空缺了一块,这种感觉就像是身体明明什么都没有少却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


    这种感觉很奇怪。


    我不是我,以前的一切都没有我。


    可后来,我就没有这种空洞的感觉了。”


    在解决了北村河的离婚案之后,她好像找到了人生的路,然后顺着这条路前行的时候,身后都有他的存在。


    这种感觉在地下的时候尤为强烈。


    她在看到松田阵平剪断了那根弦的时候,恍惚间看到了爆炸的玻璃屋。


    一直以来,云居久理都以为能够唤醒自己记忆的是在目睹了爸爸死亡的爆炸和火光,但从地下出来之后她才明白。


    不是的。


    能够唤醒她的记忆的,是那种心情。


    那种看着重要的人死在眼前的无助、绝望、愤怒和……仇恨。


    外面夜色的光芒太过暗淡,就导致了车厢内的光线倒影在玻璃上的时候,云居久理看到了自己和松田阵平的模样也一同被刻画在玻璃上。


    他的表情也有些晦暗。


    “你想到萩原警官了吗?”云居久理问。


    松田阵平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他微卷的发梢剐蹭在云居久理的耳边,连带着他的声音都变得非常低沉和磁性。


    “啊,是啊。如果那小子现在还活着,他肯定会给我很好的建议。”


    “什么建议?”


    “就是……怎么让女朋友对我敞开心扉的建议。”


    云居久理脸一热。


    松田阵平从背后抱住了云居久理,所以也看不到她的表情,而他也说了一件之前一直没好意思告诉云居久理的事情。


    “在认识你之前,我有一个习惯,就是有事没事会给一个死人发个短信。但是好奇怪,在和你交往之后我就很少做这件事了,或许就像你说的那样,两个孤独的人找到了可以陪伴自己的对象。”


    这也*是为什么……四年前云居久理在人群里面一眼看到他的原因吧。


    那种站立在灰白色的墙壁前,看着废墟眼神空洞的样子,从那一刻起灵魂就从身体里被剥离,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为死亡的人复仇。


    “所以你会一直陪着我吧?”他问。


    云居久理微怔。


    会吗?


    会吧……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律师,跟着一位不败神话女律师进行修习,根据她现在的百分百胜率来看,用不到两三年就可以出师自己出去开律所。


    让警视厅刑警成为自己的男朋友,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了。


    就像之前那样,他们可能会在工作上有交集,然后一起在寻找答案的路上彼此携手……


    但是……


    她除了是律师之外,还是oni。


    是另外五个被这个社会放弃了的人的伙伴、支撑者、首领。


    她在深渊里面找到了他们。


    自然也不能在光明里抛弃他们。


    在来的时候云居久理已经想好了。


    既然现在公安已经介入到了检察厅的事情里,不如就直接把普拉米亚交给诸伏景光他们,这样的话就可以借助公安的力量处理掉曾经伤害过他们的人。


    而他们之前筹谋所做的事情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只要能够达到这个目的,这件事情是谁去做的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她既没有对不起那五个人、也没有对不起松田阵平,应该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阿仁。”云居久理轻声说。


    “需要我帮你倒计时吗?”他语气带笑。


    “嗯。”她说。


    “好,那你闭上眼睛。”


    他的手盖住了云居久理的眼睛。


    云居久理嗅到了来自他手指尖里沾有焦糖味道的烟草味。


    “十、九……三、二、一。铛铛铛!”


    他的手指缓缓松开。


    指缝逐渐扩开的时候,云居久理看到了整片灿烂而又绚明的夜空。


    她的瞳孔里倒影着交杂在一起的明亮颜色,犹如星辰落在她的视网膜之中,像是要把她吸进那场艳丽的花火里一样。


    鳞次栉比的落花点亮了整个夜空。


    他的胸膛贴着她的背部,炽热而又温暖。


    清脆的烟火炸开声犹如音乐殿堂里的交响乐,点点滴滴落在她的耳膜之中和松田阵平的声音冗杂。


    “生日快乐,女朋友大人。”


    “我临时给你准备的礼物,你还喜欢吗?”


    在这个时候,他们所在的观光厢刚好达到了最高点的顶峰。


    云居久理甚至感觉自己可以伸手,触碰到掉落的烟火。


    他说过,他会带她看一场烟火。


    在云居久理生日的这天,他做到了这个承诺。


    第162章 162:手帕


    刚才在来的时候,松田阵平有短暂的离开一段时间去停车。


    难道就是那个时候联系了这个园区里面的人,让他们在零点的时候给云居久理放这个烟花吗?


    她很高兴。


    也很喜欢。


    这种耀眼的绚烂让这片夜空都变得明亮了。


    “许愿了吗?”他的脑袋搭在云居久理的肩膀上,笑嘻嘻的问。


    云居久理摇摇头:“还没有。”


    “那我帮你许一个吧。”


    云居久理好笑道:“哪儿有生日愿望帮别人许的啊?”


    “现在就有了。”松田阵平站直了,双手撑在玻璃上的时候刚好把云居久理环住。


    他把云居久理的身体摆正,让她面对着自己的时候,微微俯首轻声说:“我想你能够远离那些让你觉得痛苦的回忆,如果有一天你能把所有的回忆都想起来的话,我希望那些回忆是快乐的。”


    她的眼前微微潮湿,仰首看着松田阵平的时候,观光厢外面的烟火照亮了他的脸廓,将他的模样变得异常柔和而又温柔。


    平日里很少能够看到松田阵平这个样子。


    总觉得曾经那种包裹着他的锋利全部都消失了。


    云居久理伸出手,捧着他的脸垫脚亲吻了一下。


    湿湿凉凉的吻在他们的唇角扩散。


    云居久理像是品尝一颗沾着糖果味的烟草,忽然想起了之前在处理小坂小阳的事件里面曾经试抽过松田阵平的烟草,但是那个时候因为觉得味道太苦所以没有抽下去,但现在这种苦涩的味道冗杂着他晒过阳光之后的气息就变得非常舒心而又有安全感。


    是的。


    她应该这么做。


    把这一切都交给日本公安。


    就像信任他这样。


    他的手从撑着玻璃变成了搂在她的腰部,然后从小往上稳稳当当的拖着她的腰,把云居久理紧紧地禁锢在自己的身边,直到摩天轮缓缓降下去。


    在观光厢的门被打开的时候,云居久理看到外面站着几个熟悉的人。


    而他们的面前摆着一台推拉车,上面摆放着一个很漂亮的粉白色三层大蛋糕。


    云居久理怔住了,看着那几个推着蛋糕朝自己走过来的人,目瞪口呆。


    “你、你们……”怎么会过来?


    小坂小阳蹦蹦跳跳的朝着云居久理走过来,拉着云居久理的手说:“松田警官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所以我们特地过来给你庆祝呀!”


    北村河的身上还套着他们西索米其林餐厅的厨师围裙,从这个蛋糕的造型来看,应该就是出自他们的手艺。


    除了千田由梨姐弟之外,就连藤冈母女和“超人”也来了。


    “汪!”超人冲着云居久理叫了一声,然后顺带着还摇了摇尾巴。


    千田弟弟已经收到了来自检察厅的赔偿金,在东京南侧找了一个养殖场,成了那里的厂长饲养和牛给西索米其林餐厅提供肉质。


    千田由梨还在小山医生的医院里面任职,已经荣升成了护士长。


    藤冈太太在西索米其林餐厅就职,成为那里的前台收银员,因为上的是白班所以也不会耽搁照顾女儿的时间。


    “好久不见啊。”云居久理蹲下来,摸了摸“超人”的脑袋。


    “生日快乐!”


    所有人异口同声的祝福,从四面八方把云居久理包围。


    这种感觉,很奇妙。


    在云居久理抬头看着把自己围绕起来的大家,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了从心里面涌现出来的幸福感,她也跟着觉得自己很幸福。


    这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在被这么多人记住,还有更多的是看着曾经陷入泥泞里面的人在慢慢变好。


    她傻傻的被几个人拉来拉去,找了摩天轮右后方一个不那么起眼的小公园,在长椅上给云居久理唱了生日歌。


    因为是晚上,所以公园里面人并不是很多。


    估计是在松田阵平准备烟花的时候,顺便也通知了之前被他们帮助过的这些人。


    云居久理坐在长椅上,看着其他人在帮自己切蛋糕。


    烟花已经结束了,亮如白昼的天空在短短的一分钟里又进入了黑暗。


    虽然四周没有什么光线,但是点燃的蜡烛摇曳着好看的柔光,让所有人的五官在黑暗中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刚才是我帮你许的愿,现在该你自己啦!”松田阵平捧着一根蜡烛,站在云居久理的面前。


    云居久理好笑的点点头:“好,那我一定要许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愿望。”


    其他人也跟着笑。


    在生日歌中,云居久理缓缓闭上眼睛,手捧拳放在身前。


    可是在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云居久理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点微光,虽然渺茫但是却耀耀生辉让人心生向往。


    她的愿望吗?


    她好像没有什么愿望来着……


    内心没有什么特别渴望的东西。


    但是云居久理看到了四年前的很多个夜晚。


    她在雨夜里面看到了梅泽一见、在酒吧里看到了把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红谷升、刚从监狱里走出来对未来绝望且迷茫的中条青方、还有犹如行尸走肉般在医院里早晚打卡的小山黑智。


    在云居久理初次见到他们的时候。


    他们的眼神和这些曾经寻求自己帮助的委托人一样,空洞而又犹如死灰般沉沦,但是却又有一点烛火在跳动,像是要复燃的死灰只是缺了她这样一个东风。


    在隐藏暗处的那四年里。


    云居久理一直都在暗处指挥,不仅要给那四个人寻找合适的发家扩土场所,还要让这四个人能够生活的下去。


    一开始梅泽一见也只是某个拳场的拳击手,通过打奖金然后一点点发展了自己的拳击场;小山黑智也借着云居久理给予的那笔钱把小作坊拓展成了大医院。


    他们都在用不同的方式成为自己,却又不是自己。


    因为被抢夺走的那些年,是没有办法还回来的。


    她睁开眼睛。


    深吸一口气吹灭了松田阵平手捧的蜡烛。


    青烟袅袅上升,随着夜风缓缓上升的时候,他的眼睛在烛火熄灭后还很明亮。


    云居久理抬头看向了头顶悬挂的皎月。


    月亮并不是很圆,可是没有什么云层,就显得整个夜空很通透也很明亮。


    遥远的美国她已经看不到了。


    此时此刻她只能看到现在。


    “所以~你许了什么了不起的愿望?”松田阵平笑眯眯的看着她。


    云居久理收回了看着月光的视线,回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一行人,说道:“我的愿望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够看到明天。”


    “超人”跑到云居久理的脚边,用自己的小肚子蹭了蹭云居久理的膝盖,小狗尾巴扫来扫去的样子十分欢悦。


    云居久理蹲下来捧着“超人”的脑袋,笑道:“你也觉得这个愿望很了不起吧?”


    松田阵平看着她的手,在揉搓着“超人”的手法觉得倍感熟悉。


    这个人真实……所以平时也把他当成狗狗来这样揉捏了吗?


    “切。”松田阵平哼了一声。


    云居久理抬着头看他:“我说的‘所有人’里面,也包含了你。”


    松田阵平微微俯首,看着她和“超人”同样明亮的眼眸,笑出声来:“好的呢,谢谢你愿意把愿望分给我一份,我记在这里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然后摸到了震动半天的手机。


    这个时间点有电话打进来。


    百分之九十九是警视厅,百分之一是那两个家伙。


    在把手机拿出来的时候,松田阵平扫了一眼上面的电话亭号码,知道肯定是拿百分之一的可能,他冲云居久理示意了一下然后就拿着手机走到旁边接听。


    云居久理看着他没入黑暗中的背影,手里捧着千田由梨给她切下来的蛋糕小口小口品尝的时候,左右两边忽然沉了一下,小坂小阳坐在云居久理都右侧,伸手握住了云居久理都手。


    “云居律师,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交给红谷先生?”


    云居久理低头看了一眼,小坂小阳地给她的东西,是一张手帕。


    手帕很轻,也不是什么特别昂贵的材质,但是在右下角的角落里绣着一颗红色的爱心。


    就和扑克牌上都红桃一样。


    “这个是……”云居久理握住手帕,好奇道。“他什么时候给你的?”


    “就是在我……出了那件事的时候。我在‘迷途之鹿’的更衣室里哭,他推开门递给我这个手帕问我为什么哭。我把事情告诉他之后,他推给我一张有关于你处理离婚案都报纸,然后让我来找你。说你是一个新人律师、收费肯定很便宜,但是能够在处理一场离婚案的时候还顺带把十年前的案子推翻肯定也很有实力。”


    云居久理懂了:“所以你才会去妃律师事务所找我。”


    小坂小阳点头:“红谷先生是一个很好的人,也是一个很好的老板。虽然他有的时候说话做事看起来似乎很轻浮,但他对待身边的人都很认真。别的club经常会有客人闹事,他总是会维护自己的员工把闹事的客人赶出去。像我这样只负责唱歌和陪喝酒的类型,经常会被客人揩油,他也会替我们这样的人出头。”


    云居久理有些不懂:“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小坂小阳笑笑:“我听说了你最近发生的事情,很可怕吧?应该是我没有办法理解的可怕程度,虽然我之前也饰演过律师这样的角色,可是我还是没有办法真切的明白你和松田警官发生的事情。


    你帮我了这么多,看到你出事的新闻我也一直在想,我有什么能够帮到你的地方。”


    说完。


    小坂小阳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枚U盘,递给云居久理。


    “我想,这个应该是你需要的。”


    云居久理有些错愕:“这又是什么?”


    “日本东京电视台爆炸现场的视频,我那天刚好去谈广告,我的经纪人帮我拍了一点vlog。经纪人让我不要多事,这个是我偷偷从她手机里拷贝出来的。不过记录的不是很全,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助到你。”


    云居久理眼睛亮了。


    天哪,这个太至关重要了。


    “谢谢你。”云居久理很高兴,收在口袋里。


    小坂小阳微微垂首,看着云居久理手里的那只手帕,笑道:“红谷先生说这枚手帕是对他很重要的人给他的,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时候,那个人让他用这张手帕擦干眼泪并且告诉他永远都不要再为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哭泣。也是这句话,让我鼓起勇气寻求你的帮助。


    所以,我想要把这个手帕还给他,让他知道我已经不会再为了已经发生都事情哭泣了。”


    云居久理知道。


    这条手帕的来历,她知道的。


    因为这枚手帕就是她给红谷升的啊。


    四年前那家光线昏暗而又气味难闻的酒吧里,有一个年轻俊美的少年捧着吉他弹奏,他的歌声完全被醉汉们喧喧嚷嚷的吵闹声遮盖。


    云居久理坐着的位置距离他很远,却能听清他的歌声。


    唯一的光源照在他的身上。


    在那一刻这个世界里好像只有那个少年和那把吉他。


    ——“小侑,把这个给他。”云居久理从口袋里拿出白色的手帕,递给坐在旁边的心鬼侑。“告诉他,永远都不要再为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哭泣。他就会懂你的意思,如果他冲你点头,就说明他愿意加入我们,到时候你再让他去跟‘方片’会面。”


    小山黑智在给心鬼侑治疗的时候,就已经被收编,中条青方出狱之后第一件事也是联系心鬼侑。


    只剩下红谷升这个人,他们的这块复仇拼图,就拼凑完成了。


    云居久理已经想好了,这些东西等见到了那两个公安之后就全部都交给他们。


    既然检察厅能发觉到有心鬼侑他们几个人的存在,想必公安那边肯定也能听得到风声,不然诸伏景光也不会潜伏到小山黑智的身边。


    如果是这样的话,普拉米亚的位置也绝对会被知道。


    还不如早点……


    松田阵平打完电话回来了,他的脸色有些复杂。


    云居久理站起来:“怎么了?警视厅有事吗?有事就回去处理吧,我一会儿可以自己回家。”


    松田阵平挤了挤笑容:“没事,不是警视厅的电话。”


    这场生日会差不多到了结束的时候。


    借用了杯护商城的位置不能太久,几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就各自准备离开。


    在坐上马自达之前,云居久理看着把心事重重挂满脸上的松田阵平,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松田阵平会这么轻松就看出了她的情绪变化。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摁着松田阵平的肩膀问:“到底怎么了?”


    第163章 163:镜子


    云居久理问的很直接。


    自从他们两个人确定关系之后,只要是她问过的事情,松田阵平都会如实相告。


    但是现在看到他这么难以其词,云居久理就猜到大概率是公安那边的事情。


    “确实是有一些事情,普拉米亚的下落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伊达班长带着人到处搜寻,白鸟警官也带着人到处发简章希望有知情人士提供线索。但是好像都没有什么用……”


    到现在都没有让普拉米亚被警视厅的人发现。


    小山他们几个人做事还是比较谨慎的呢。


    云居久理垂眸,决定把自己刚才谋划的一切思量告诉松田阵平,把他们这四年里整理的情报和信息都转交给公安。


    “那个,克里斯蒂娜她……”


    “滴——”


    就在云居久理话从口出之前,有一辆银白色的车横在了黑色马自达前面。


    “是谁?”云居久理诧异道。


    对面那辆车的驾驶座上缓缓拉下车窗,在看到里面的人之后,松田阵平熄了车火。


    速水悠実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先到松田阵平的面前微微颔首:“这么巧,松田警官。”


    松田阵平一点都不觉得巧。


    速水悠実的这辆车刚才在旁边停很久了,估计就是等着他们两个人出来,看到之后就直奔他和云居久理而来了。


    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凭空出现,绝对不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玩的。


    正好。


    松田阵平也有点事想要问他。


    “既然这么巧在这里碰到,不如一起去喝杯咖啡?反正不用两三个小时,警视厅和检察厅应该都要上班了。”松田阵平回头看了一眼云居久理。


    在他们两个人眼神对视的时候,云居久理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大概率是想要让自己先回去。


    但速水悠実扬声开口:“不然云居律师也一起来吧?刚好我也有点关于‘传真炸弾犯’的事情,想要跟云居律师聊一聊。”


    身为一个律师,其实是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检察官和刑警的聊天频道内的。


    毕竟他们两个人聊的内容有可能会涉及到警方机密。


    可是作为oni。


    云居久理就有去的必要了。


    速水悠実和喜多结一郎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不仅是喜多结一郎一手带出来的检察官,而且还是喜多结一郎昔日挚友的孙子。


    梅泽一见的案子也跟速水悠実的爷爷有关。


    她得去。


    “好啊,刚好我也想喝一杯咖啡。”云居久理点头应允。


    三个人随便找了一个最近的咖啡店,要了一杯美式后,云居久理端坐在速水悠実的面前细细品尝着苦涩的咖啡,耳边聆听着这两个人不是那么客气的开场白。


    “速水检察官,我也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了。”松田阵平放下手里的咖啡杯,两手搭在桌子上,敲着二郎腿微微昂首。“最近虽然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绕着警视厅和警察厅,检察厅看起来独善其身但实际上也做了很多事。你是为了那个俄罗斯的女人,特地来试探我们警视厅的动向吗?”


    如果警视厅找到了普拉米亚。


    肯定会被检察厅以“起诉该罪犯”从中劫走这个案子。


    本来检察厅就想要对普拉米亚下手,这种公事公办的流程确实也需要把普拉米亚交给检察厅,到时候他们做的一切努力都无用。


    但速水悠実摇摇头:“不,我来找你们不是为了克里斯蒂娜的事情,而是为了另一个人。”


    松田阵平挑眉:“谁?”


    “梅泽一见。”


    在说到这个名字之后,云居久理的表情产生了非常细微的变化。


    而这个变化被坐在旁边的松田阵平看到。


    她……好像对梅泽一见的事情很在意?


    目光往回收了收,松田阵平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这位检察官:“嗯?你之前不是跟他有过节吗?怎么突然关心起他的事情了?”


    “倒也不是突然。”速水悠実手搭在桌面上,抬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两个人的时候,微微颔首:“我爷爷的事情你们应该也都已经知道了,我和梅泽一见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而梅泽一见和前段时间被我们检查厅逮捕的‘传真炸弹犯’也有一些非常密切的联系,再加上云居律师出事儿的时候梅泽一见刚好和松田警官你在一起,我就想问一下警视厅现在如何看待梅泽一见这个人的呢?”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松田阵平也大概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担心普拉米亚会说出检察厅的什么事情,所以来试探试探吗?


    但如果是来试探警视厅的口风……速水悠実倒也没有这个必要,特地越他出来见面,甚至还让云居久理参与。


    速水悠実一直都知道公安也在调查检察厅的事情,之前有公安甚至还面对面的“审问”速水悠実,一副已经怀疑到了他头上的意思。


    他也知道这是为什么。


    大家都是从事警察这个行业的,自然也知道这是因为公安暂时找到喜多结一郎的问题,就只能从跟喜多结一郎关系最密切的人着手。


    而这个人就是速水悠実。


    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速水悠実发现自己的这位老师确实有问题。


    只是……


    在前来寻找松田阵平和云居久理的时候,他的内心比谁都要煎熬。


    应该来吗?


    应该告诉警视厅,喜多结一郎借着自己“生病”的由头实际上在幕后操控着这一切。


    虽然速水悠実发现了这件事。


    可是他没有证据……


    对于一个检察官来说。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证据的重要性。


    所以。


    他需要知道普拉米亚的下落,也需要知道为什么喜多结一郎要针对心鬼侑和梅泽一见。


    这非常重要。


    而这两个人似乎都和一个人关系密切。


    那个人此时此刻就坐在速水悠実的面前,漫不经心的品尝着面前的美式,好像对他们两个人说的这件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松田阵平笑了笑:“检察厅接二连三抓错了人,这一次又把无辜的群众当成了‘传真炸弾犯’,我以为速水检察官应该是没有这个美国时间来跟我探讨一些八卦的吧?”


    速水悠実也跟着笑:“我可不觉得这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八卦,松田警官你之前也一直都在调查‘传真炸弾犯’的事情。为什么心鬼侑的车行里面会有‘传真炸弾犯’的炸弾,我想松田警官你自己心里也有这个疑问吧。


    在那种情况下,很难不会让人怀疑心鬼侑就是‘传真炸弾犯’。但是松田警官你完全不在意这件事,这让我感觉很奇怪。”


    虽然速水悠実是在对松田阵平说话,但是他的目光时不时的会掠过云居久理的位置。


    但是云居久理坐在旁边听着的时候一言不发,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速水悠実投过来的视线。


    她当然知道心鬼侑车行里面那枚炸弾的来源。


    速水悠実在她的面前说这件事,简直就像是在说给她听一样。


    云居久理捏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用力,指尖以肉眼可见的颜色变浅。虽然她的表情不动,但是眉眼里面凝聚着深谙光影,在抬头的时候用笑颜遮盖:“没有证据的事情,就算有怀疑也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毕竟警力有限,对吧?”


    云居久理四两拨千斤拉开了心鬼侑的话题。


    她不知道速水悠実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但是检察厅既然已经开始对心鬼侑着手,就说明他们这个团队可能已经被喜多结一郎发现了端倪。


    “四花色”和心鬼侑可能已经不安全了。


    就是不知道检察厅的那位知不知道云居久理的存在。


    云居久理想起上次喜多结一郎还特地把自己叫到检察厅,给她递了一张入职申请表,又多次提到了背奈云墟的事情。


    或许……


    她也不是那么安全。


    速水悠実听出了云居久理话里的意思。


    很多事情不难联想,心鬼侑、梅泽一见、小山黑智、背奈云墟到最后都能够和检察厅画上一条线。


    而这所有的线里面又都汇聚成一团网。


    在网的里面,还有一个人。


    目前速水悠実还没有想明白这个人是谁,但……


    他的目光似有似无的掠过云居久理,云居久理抬眸的时候刚好接收到他的视线。


    两个人四目相对的时候,让速水悠実又想起了之前在神奈川和她第一次交锋的场景。


    “说的也是,不过云居律师,最近我一直有一个疑惑。听说我们长官之前曾经给您递出橄榄枝,希望您能够步入检察官的行列可是被您拒绝了,我一直都很想知道为什么。”速水悠実身体微微前倾,颔首询问。


    他一出生就知道自己的爷爷是检察官。


    从小到大,被灌输的最多的就是未来要成为和爷爷一样的人。


    这也是他贯彻未来的一切信念。


    抛开对检察官这个职业有着纯天然的渴望之外,速水悠実也非常喜爱这个行业。


    但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


    很多很多。


    多到让他开始怀疑自己还能否成为一个好的检察官。


    最重要的是,他一直以为的信念,是被那位自己无比尊敬的人推翻的。


    速水悠実知道。


    这个答案,或许只有一个人能回答他。


    就是那位曾经主动辞退了检察官工作,成为律师的人。


    可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云居久理笑笑:“速水检察官,你觉得律师是什么样的存在?贩卖法律的商人?还是钻法律漏洞帮犯人逃脱制裁的家伙们?”


    速水悠実没有回答。


    “我知道这是很多检察官眼睛里面的律师,但是在律师的眼里,检察官又是什么样子的呢?可怕的独裁者、为了捍卫自己尊严不惜将无辜之人送入监狱的刽子手。


    为了一场胜利,检察官和律师在法庭上厮杀。用自己的所有专业知识、洞察力、语言来捍卫自己的战场。


    但是速水检察官,有谁在意过受害者吗?”


    速水悠実愣住。


    “是了,不管是律师还是检察官,所争辩的无非都是自己的利益和胜利而已,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律师为了维护委托人也会向法官说一些谎言,或者让委托人多流一些可怜的眼泪。


    但是有谁在意过真真正正受害过的人吗?我们把案件搬上法庭不就是为了让死者安息、抚平伤疤、让罪犯获刑吗?


    最应该被当成焦点的人总是会被忽视,我们争辩的内容都围绕着那一块块冰冷的条令,把原本应该给受害者交代的地方变成了两番势力争夺的战场。这不是很奇怪吗?我是按照这样的想法在接手每一个案件,所以我不觉得检察官和律师有什么区别。”


    松田阵平挑挑眉,看向云居久理。


    他记得在刚接手第一个案子的时候,云居久理说过自己不想输……


    云居久理接收到了松田阵平的视线,回看过去的时候也对松田阵平挤了一下眼睛:“或许之前我还追求过什么所谓的胜率,但我的老师妃英理曾经对我说过,胜率其实并不能代表这个事件的圆满解决,只不过是让我们的业绩更好看一点而已。”


    速水悠実笑笑:“说的也是,不过云居律师这次大难不死,听说有梅泽奋力相救的缘故。看样子,自从上次那个案子之后,梅泽和云居律师之间搭建了非常好的关系。这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云居久理挑挑眉:“什么?”


    速水悠実说道:“让我想到了一个从检察厅辞职,成为了律师的人。”


    “……”云居久理。


    “虽然检察厅里很多人都讥讽这个人的‘愚蠢’,在这样环境里工作的我虽然没有这样想过却也多少产生了相同的认为,但现在我却觉得这个人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捍卫自己的信念。这样的信念,是不参杂任何利益的。”速水悠実微微颔首,面带羞愧。“而检察厅的人那么憎恨这个人,除了认为他是检察厅的‘叛徒’之外,还因为在这个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不足。这个人的存在,就像是一面镜子,时时刻刻提醒着检察厅的缺漏。”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速水悠実忽然提到叔叔,但她看着速水悠実微微笑道:“至少速水检察官你不是一个害怕‘镜子’存在的人,这就证明了‘镜子’的存在是有必要的。而且永远也不会只有一个‘镜子’的存在,砸碎了一个没有关系,只要这个世界需要,就会有千千万万个‘镜子’的出现。”


    速水悠実没有回答。


    云居久理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挣扎和沉默。


    她问:“速水检察官,你从‘镜子’里面看到了什么?”


    速水悠実抬头,错愕。


    “只有拒绝照镜子的人,才会让自己的丑态被所有人看到,不是吗?”


    第164章 164:交给我


    他们三个人也没有说太长时间,在天边亮起第一团云层的时候就从咖啡馆里离开了。


    云居久理说了这些,也不知道速水悠実能不能听懂。


    但是速水悠実今天来找他们的目的,就很明显了。


    之前在地下帮了松田阵平和她的人还不知道是谁。


    虽然松田阵平猜测大概率是检察厅里的人,但是云居久理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跟检察厅的人也没有什么交集,而且那边的人对律师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应该不至于顶着跟检察厅总长对着干的危险,来帮自己。


    但是现在。


    云居久理大概率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在做这样都事*了。


    “可真奇怪,最近也没听说他接了什么案子输了,怎么一副这样战败的可怜模样。”松田阵平从口袋里捏出一根烟草,夹在手指间没有点燃,而是当笔似的在手指尖里转来转去。


    云居久理耸肩:“谁知道呢,可能是在检察厅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吧?”


    “我看你倒是对他挺苦口婆心的,连他不顺心这种事情都知道。你之前可很少对不重要的人说这么多的话。”


    云居久理侧目看他,松田阵平没有看过来,只是懒散的靠在驾驶座上咬着烟,也没点燃烟草只是百般无赖的闭眼咬着烟草玩。


    她笑道:“怎么了?你不是想知道是谁帮我们逃脱了地下的炸彈吗?”


    “你觉得是速水悠実?”


    “除了他之外,你觉得还会有别人吗?”云居久理眨了眨眼,笑道。“他今天来找我们,不也是为了跟我们暗示吗?在提到我叔叔的时候,他看我的那个眼神,就是在暗示我,现在的我和当年的背奈云墟一样已经成为了检察厅的眼中钉。”


    松田阵平没有说话,咬着烟丝的时候表情也跟着微微沉住。


    云居久理也没有说话。


    现在事情变得有些棘手了。


    心鬼侑他们明显已经引起了喜多结一郎的注意。


    既然速水悠実过来提醒云居久理,说明云居久理的处境也不是那么安全。


    如果是这样的……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毕竟那些人可是……检察厅啊。


    松田阵平哼了一声:“怪不得那个家伙刚才那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样子还是舍不得自己的这个职位啊。原来不管是检察厅也好,还是警察厅也好,都有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


    他很少说这么高深又耐人寻味的话,云居久理好奇道:“怎么了?你的那两个同学发生了什么事吗?”


    “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普拉米亚‘失踪’之后,他们的处境变得有些危险。”


    “嗯?为什么?”


    云居久理还打算把克里斯蒂娜交给公安,她不明白松田阵平说的“危险”是什么意思。


    是指诸伏景光和安室透危险,还是……别的什么?


    公安有很多机密的事不能对外说。


    虽然之前为了让组织相信景光是哈伊娜·乔恩的样子,而告知了云居久理一些公安和那个组织的事情,可也没有完全告诉云居久理他们的任务是什么,只是简单描述了一个非常神秘的组织对哈伊娜·乔恩感兴趣而已。


    尽管云居久理之后自己零零散散猜到了一些,但出于职业道德,也没有深入了解过不应该去了解的领域。


    刚才松田阵平欲言又止了半天。


    应该就是因为诸伏景光和安室透的事情吧。


    在少许沉默之后,松田阵平语气轻快道:“气氛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不然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不用太过当真,就当随便听个乐子。”


    这种普遍性的“我有一个朋友”开头,让云居久理瞬间明白了,他是想要说公安的事情。


    云居久理点点头:“好啊,反正距离你上班和我去律所还有一段时间,说来听听。”


    “你知道卧底这种工作一直以来,都不是什么正常人能做的事情。他们被上面的领导派去各种奇怪的地方做卧底,从同一执行这个任务开始,他们就不再是自己了。而对于卧底来说,最不能出现的事情是什么吗?除了身份暴露之外,就是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


    对于一个卧底来说,牵扯的事情太多。


    一点身份暴露,除了死亡没有别的选择。


    否则有可能会牵连到更多人更多的事情,也不完全是为了保护自己在做的这件事还有就是要保护和自己一起在做这件事的人。”


    云居久理其实是能明白这一点的。


    毕竟他们在做的事情,是正常人没有办法理解的。


    让云居久理这样一个编外人员知道公安在做的事情,已经很了不得了,是不得已的行为。


    但松田阵平现在跟她说这些,难道是因为……


    “你觉得警察厅也不是那么安全吗?”云居久理问。


    松田阵平的指腹揉搓着打火机的搓槽,“啪嗒”一声点亮火星,然后轻轻抿了一口后面朝着窗外,任由烟丝往外面飞散。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也默认了云居久理的这个猜测。


    确实如此。


    公安做事一向小心谨慎。


    为什么检察厅会知道自己公安已经盯上自己了呢?


    肯定是警察厅里面有人通风报信,所以检察厅的那位次长大人,才会那么警觉。


    “这些玩政治的人啊。”松田阵平哼了一声,手指伸出窗外,点了点烟灰。“你知道喜多结一郎为什么那么想要杀掉普拉米亚吗?”


    “因为他即将迎来票选,要入驻内阁不想要让自己的黑历史和把柄被公安发现吗?”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喜多结一郎准备抹除掉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这就代表着哈伊娜·乔恩、背奈云墟、梅泽一见还有鬼心组的所有事情,都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必须要这样做,才能保证自己的未来、也保证跟随着自己的那些人的未来,而那些人也会为了保证喜多结一郎的未来合作。”


    云居久理明白:“之前叔叔也跟我说过,很多时候为什么每次打贪腐都是成群结队的落马,就是因为像这样的势力,已经拧成了一股绳。要不然就所有人都被抓要不然就都平安无事,而这些人为了保护自己,也不会让团队里面的某一个人随随便便就让其中一个人出事儿的。”


    “是的,普拉米亚对某些人来说‘意义重大’,那些人打着冠冕堂皇的名义抓普拉米亚,这是任何人都没有办法阻挠的。可这也意味着,如果欧拉米亚被公安带走的话,很有可能会被那个在警察厅里面接应喜多结一郎的人‘处理’掉。”


    松田阵平的这句话让云居久理忽然怔住。


    是啊。


    她怎么没有想到呢?


    说不定现在喜多结一郎就等着公安把普拉米亚带回去。


    不然故意说自己生病住院,什么事儿都不管。


    反正先把自己摘出来,就算之后有人要查也查不到自己的身上。


    那这样的话……岂不是意味着公安也不安全了?


    这可怎么办……


    云居久理的话到嘴边,突然停住了要把克里斯蒂娜位置告诉松田阵平的话语。


    看松田阵平的这个表情,似乎也非常苦恼这件事。


    因为对于警察厅来说,警视厅也不是一个最佳的选择。


    “普拉米亚属于刑事罪犯,我们逮捕之后做最开始的调查,就需要转交给检察厅然后让检察厅对其进行起诉。”松田阵平微微颔首,眸色变深。“所以检察厅现在还按兵不动,因为他们知道,不管怎么样普拉米亚都逃不过他们的势力范围。不管是我们警视厅还是警察厅在努力寻找普拉米亚的下落,到最后都会被送到检察厅的手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


    唯一一个指认喜多结一郎的污点证人,就不复存在了。


    “如果普拉米亚直接在警察厅或者警视厅直接讲出自己和检察厅的关系不行吗?我记得在宪法里面是有这一项的,如果普拉米亚指认喜多结一郎,可以让警察厅出面派发调查令和证人保护。”


    “是可以,但这就意味着普拉米亚一定会拿公安的事情做筹码,跟我们讨价还价。那两个人的任务可能就……而且,成为污点证人,指认检察厅。你觉得——普拉米亚会吗?”松田阵平侧目看她。


    普拉米亚会吗?


    她当然不会。


    就算检察厅想要杀普拉米亚,但检察厅也是普拉米亚唯一的希望。


    这一点,在云居久理从苏醒了的普拉米亚脸上表情就能看得出来。


    在小山黑智说克里斯蒂娜清醒过来之后,云居久理直接转了一个弯让出租把自己送到了医院附近,然后又走了一些小路避免有人跟踪之后才来到这里。


    瞧见普拉米亚的时候,她的双手被一副手铐绑在床上。在看着云居久理的时候,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听小山黑智说,从醒过来之后她就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不跟任何人沟通也不说话。


    这副样子好像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的结局,也随便小山黑智他们把自己怎么办了。


    小山黑智拿克里斯蒂娜没办法,所以就给云居久理发了一个讯息。


    “钥匙给我。”云居久理朝着小山黑智伸手。


    小山黑智怔了一下:“这……不行吧,她很危险……”


    “没事,给我。”云居久理说。


    小山黑智从白大衣里面拿出一串钥匙,递给云居久理的时候,云居久理朝门口努努嘴:“你出去等一下。”


    小山黑智微微停顿,听话的走了出去。


    云居久理走到病床边,手里握着钥匙,看了一眼捆住普拉米亚的手铐没有说话。


    但就是这个样子,看在普拉米亚的眼里,就变得非常不对味了。


    “你是来挑衅我的吗?”普拉米亚一点都不觉得云居久理会把自己放走。“如你所愿,我现在变成了这样,你很得意吧?”


    云居久理把钥匙插入手铐内,然后轻轻转动之后手铐“啪嗒”一声解开。


    普拉米亚没有动。


    而是继续躺在床上伸手揉了揉自己被禁锢太长时间的手腕,警惕地看着云居久理。


    云居久理就知道会是这样。


    普拉米亚是一个非常多疑且多心的人。


    她认定了云居久理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所以不管云居久理做什么事她都会保持这样的心态。


    就算云居久理现在真的手里什么自卫的东西都没有,只要普拉米亚立刻坐起来挟持云居久理,外面的人拿普拉米亚一点办法都没有,普拉米亚都不会这样去做。


    小山黑智没敢走太远。


    他不知道云居久理想要做什么,只知道云居久理现在是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所以他虚掩着门,听到云居久理在里面说。


    “我有什么好得意的?现在才是所有事情的开始,之后还有的忙呢。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现在或许还妄想着检察厅能把你带出去,但是我们在高架桥上发生的事情已经证明了,检察厅是必杀你不可。如果还抱着这样天真的想法,我建议你现在就可以走了,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检察厅的人找过来,到时候你死在我的地盘里,还脏了我的地方。”


    “……”小山黑智。


    云居久理的这句话说得非常不留情面,基本上已经挑明了普拉米亚指望着检察厅救自己是天方夜谭。


    虽然普拉米亚自己也明白这一点。


    但总还有那微弱的一点点幻想,认为自己还有和日本警察们制衡的把柄。


    云居久理顺手拿起旁边的烧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拿捏着自己知道那两个人的身份,所以觉得可以威胁警察厅吗?那你可真是太天真了,难道你没听说过公安的雷霆手段吗?到时候你绝对不会比落在检察厅的手里舒服多少。”


    普拉米亚的脸色又青又绿。


    她自从来到日本碰到那几个日本警察之后,就非常倒霉。


    一直倒霉到现在。


    从醒过来之后,普拉米亚就一直在想自己的处境该怎么办。


    虽然不知道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把自己带到这个地方是为了什么,但是看到了云居久理之后,她就大概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了。


    权衡了很久,普拉米亚决定还是暂时先低头比较好,便换了一个语气:“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看着普拉米亚这样伏低做小的样子,云居久理一点都没有觉得很高兴。


    之前在决定傍着检察厅这棵大树的时候,普拉米亚肯定也这样向喜多结一郎低过头。


    对于克里斯蒂娜这样的人来说。


    驯服她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所有人都说普拉米亚是一个游走在诸多世界的独狼,不需要伙伴。


    但前提是,这个独行者没有陷入泥潭。


    只有陷入其中的时候,再出现的那个人对她来说,就是唯一一个能拉她一把的人。


    云居久理从身后拿出来一张纸,递给普拉米亚。


    普拉米亚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知道你看不懂,简而言之跟你说一下这张纸的意思。用俄语来说就是‘委托书’,签了这个之后,我将成为你在日本的律师,替你解决你在日本之后将要出庭的每一次庭审。”


    第165章 165:自首


    从普拉米亚的病房里面出来之后,云居久理看到心鬼侑站在门口,在瞧见自己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欲言又止地抬头看了云居久理一眼然后又低下了头。


    “怎么了?有事就说。”云居久理关上门,给站在旁边的小山黑智使了一个眼色之后,小山黑智心领神会地给病房的门上了一层电子密码锁。


    心鬼侑深吸一口气,像是实在忍不住了地走到云居久理的面前:“姐姐,你为什么要给这个女人当律师?现在外面到处都在找她,而且检察厅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差点杀了你吗?你现在还要给她做律师是为什么?这跟我们最一开始制定的计划不一样啊。”


    云居久理听着心鬼侑的不解,没有立刻反驳,而是朝着走廊的另一头缓缓走去。


    心鬼侑一直跟在云居久理的身后,喋喋不休:“我们既然都已经知道这些事情是喜多结一郎做的,就直接干脆一点。反正我们的东西都已经备齐了,干脆直接一次性解决不好吗?”


    所谓的一次性解决。


    也确实是她们最开始想的办法。


    喜多结一郎在半个月之后要面临一次议员参选。


    只有在那个时候,喜多结一郎的身边不会有保镖保护。


    因为要保持着所谓亲民形象,他会进入群众之间,完全把自己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只有在那天是他们最有机会的时候。


    他们不相信警察。


    不相信能够通过正常的渠道解决这件事。


    总而言之只不过是一句话。


    他们只是想要把自己害成这个样子的人付出代价而已。


    至于是什么样的渠道、什么样的方式。


    已经不重要了。


    这是在失忆之前,云居久理和他们制定的计划。


    而且在这之前,他们也一直按照这样的目的进行着。


    只不过,在此时此刻好像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具体是什么变化,心鬼侑也感觉不出来。


    云居久理止住了脚步,侧首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心鬼侑:“确实,反正我们也知道这一切都是谁做的了,直接用枪械或者炸弹解决掉他是最简单的。但是——”


    心鬼侑看到窗户外面的阳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的蔓延了过来,轻轻浅浅的勾勒着云居久理的身型轮廓,将她的身周光芒柔化成了朦胧色泽。


    “——你们想成为杀人犯吗?”


    在这个时候。


    心鬼侑才明白过来自己一直觉得好像哪里不一样……究竟是不一样在什么地方了。


    她的姐姐。


    脸上有温度了。


    杀人犯什么的。


    心鬼侑自己原本是不怎么在意的。


    反正啊,她本来就是差点死掉的人,如果四年前云居久理再晚一天去找她,她应该就变成一具坠楼死亡的尸体了。


    所以……变成杀人犯又怎么样呢?


    她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在做着这样的事情。


    “姐姐……”心鬼侑小声念道。


    云居久理抬眸看她。


    “姐姐,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警察了?”


    *


    其他人都不知道,在云居久理和松田阵平分开之后来医院的中间时间点里,有一个人找到了她。


    那个人就是诸伏景光。


    在见到诸伏景光的时候,云居久理并没有特别吃惊。


    他们两个人找了一个非常偏僻的地点,面对面而坐的时候,诸伏景光第一句话就是。


    “我知道普拉米亚在你们那里。”


    而云居久理对于这句话也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冷静到连诸伏景光都觉得诧异:“你好像并不惊讶?”


    “我需要很惊讶吗?你现在来跟我一对一地说这件事,也是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对吧?”


    云居久理镇定自若的样子,让诸伏景光更诧异了。


    但诧异了一秒之后,他反而释然笑道:“看样子今天我来找你是对的。”


    “那么可以说一说,你来找我想要做什么吗?”


    云居久理看他这个样子。


    也不像是要揭发自己的态度,也跟着放松下来。


    说不惊慌是假的。


    只是云居久理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或许是因为他还记得自己上次让他假装自己的哥哥,帮他逃过一劫的事情,所以才独自一个人来跟云居久理“谈判”。


    只不过与其说是谈判,不如说是商议。


    诸伏景光说:“你和另外几个人的事情,虽然交集不多但我也大概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我觉得在你们付诸行动之前一切都还可以得到挽回。


    喜多结一郎这个人,我们公安已经在着手调查了。他做事谨小慎微又小心,从来没有给自己留下过任何把柄。所有可能会暴露他的人和事物都在第一时间‘处理’。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没有任何人能够抓到他的把柄。


    而我们公安注意到这个人,还是因为在组织里面找到了有关于检察厅的事情,又顺着那一点点蛛丝马迹发现喜多结一郎可能参与其中。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要立刻逮捕喜多结一郎,因为中间牵扯了很多事必须要我们暗中调查。


    但是警察厅内部好像有人跟喜多结一郎通风报信,他忽然变得更小心了起来。而普拉米亚这个人之前和组织也打过交道。她的手里掌握大量情报,组织也不可能轻易放过她的。可是因为我和安室透并没有立刻把普拉米亚带回去,组织那边很不高兴。”


    云居久理微微抬眉:“很不高兴意味着……”


    “意味着,组织开始怀疑我们两个人了。”诸伏景光语气虽然轻快,但云居久理能感觉到这意味着什么。


    松田阵平说过。


    对于他们这种卧底来说。


    身份暴露的结果就是死亡。


    “不过我也已经做好打算了,如果要我们两个人选一个的话,我会让他继续留在组织里。”景光身体微微前倾,对云居久理说。“现在检察厅那边以为是公安把普拉米亚带走,正慌不择路。也是因为这样,那个给检察厅通风报信的人肯定也非常想要知道普拉米亚的下落,我已经派人在暗中观察了。如果能借这个机会,找到吃里爬外的那个家伙最好。只有找出那个人,我才能放心地把普拉米亚带到警察厅,所以这段时间还需要让你看管一下普拉米亚。”


    如此看来。


    确实是最好的安排了。


    把普拉米亚交给公安,然后云居久理他们就可以独善其身。


    但根绝云居久理对心鬼侑他们的了解,百分之九十是不会愿意的。


    因为他们不信任且不会同意这么长时间的努力白费。


    与其漫长的等待公安给他们一个结果。


    还不如自己动手。


    可是这样的话……


    云居久理从恢复记忆之后,就一直在想这件事。


    他们最开始的努力,就是为了知道到底是谁做了这一切,然后用他们的方式报仇。


    可是真的到了眼前的时候,云居久理发现这个国家的警察似乎也并不是完全都无药可救。


    或许还是可以值得信任一下的。


    但公安这边也这么犯难……


    “如果你主动暴露身份的话,你公安的工作也不能做了。”云居久理看着他,再一次跟景光确定。“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景光笑笑,冲着云居久理点点头:“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与其两个人都暴露。


    还不如折中选一个。


    这也是景光在高架桥上的时候,就想好了的。


    如果不是因为小山黑智把普拉米亚带走,他可能那个时候就选择暴露自己了。


    不过也没关系。


    小山黑智把普拉米亚带走之后,反而还给诸伏景光和安室透争取了一点和组织拉扯的时间。


    景光没有把普拉米亚具体位置的事情告诉别人,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就是目前云居久理集结的这些人,还没有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这就是最好的了。


    因为他能感觉到,松田阵平真的很喜欢……自己的这个女朋友。


    “一切交给公安吧。”景光微微俯首,额前的刘海垂耷在他柔顺的眉眼处,这种平和又坚定的态度很难让人拒绝。


    阳光从透明的玻璃蔓延了进来。


    刚好在他们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的地方,落下了清浅的树叶影子,把整个桌面都变成了一张迤逦的画幅。


    *


    “姐姐,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警察了?”


    心鬼侑的疑问,把云居久理从思绪里面拉了回来。


    云居久理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着外面的艳阳,虽然没有直直站在阳光下但是确能感觉到这个温度在濯染自己的身体,让她的身心都跟着舒畅起来。


    心鬼侑的语气焦急:“姐姐,自从认识你开始,你都是严格按照一切制定行走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做出超乎我们计划之外的行为。姐姐,为什么?”


    “为什么?”云居久理问了一遍自己。“没有为什么,只是这么想所以就这么去做了。”


    成为普拉米亚的律师。


    这就意味着要在法庭上为普拉米亚辩护其罪行。


    看着心鬼侑略有烦闷的表情,云居久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之前我的所有行为,都希望那个害了我的爸爸和叔叔的人付出代价。但现在我认为,你们的未来更重要。”


    心鬼侑疑惑抬头。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云居久理脑海中闪过好几段短暂的画面片段。


    在这个短暂的记忆里面。


    云居久理都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会为了同伴不顾一切的笨蛋,松田阵平。


    这种笨蛋体质可能会传染吧。


    云居久理觉得他们既然已经能从泥潭里走出来,就不要再回去了。


    这四年里面。


    他们给云居久理提供了很多的情报,也让她知道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对她的所有命令言听计从。


    云居久理给予他们的那些钱,也翻倍的还了回来。


    “这就够了。”云居久理说。“我不想让他们变成杀人犯,之后的就交给我吧。”


    对于云居久理说的这些话。


    心鬼侑并不能完全了解。


    她只知道姐姐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翌日。


    律界新星云居久理忽然带着那位上了新闻的炸弾犯克里斯蒂娜,出现在了警视厅的大门口。


    在松田阵平把手铐铐在普拉米亚手腕上的时候。


    四面八方的闪光灯将云居久理包围。


    “天哪,这个犯人是云居律师抓住的吗?真了不起。”


    “逃匿了这么多天的罪犯,终于找到了。”


    “这不是很奇怪吗?为什么一个律师会抓住罪犯呢?”


    云居久理目送着普拉米亚进入警视厅的大门后,站在诸多媒体人的面前,嘴角弯弯。


    “并不是我抓住了克里斯蒂娜小姐,而是克里斯蒂娜小姐找到了我,说愿意来自首并让我担任其邢辩律师。”


    全场哗然,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云居久理的声音清晰落在所有人的耳中。


    “我同意了,之后将由我全权代理其辩护律师一职。”


    “我知道克里斯蒂娜小姐的身份有多特殊,也知道她在日本犯下的累案众多,但是我个人认为在这些案子里面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黑幕。”


    “请大家跟我一起拭目以待这场案子的最终结果,我相信在定案的那天,会有让所有人都看到真相。”


    她的模样被无数台摄影机,复刻到了全国各个荧幕内。


    所有人都听到了云居久理的声音。


    包括那位坐在检察厅总长室内的喜多结一郎。


    “这、这……”总务部部长瞠目结舌,“她疯了吗?她这是、这是……”


    坐在沙发上的那位没有说话,这让总务部部长更害怕了。


    整个室内的气压低到让人寒毛耸立。


    而更可怕的,是云居久理接下来的这一句。


    “因为克里斯蒂娜小姐的特殊性,一个小时后将会由警视厅转交给检察厅暂押看管。作为曾经在世界各地犯下诸多累案的罪犯,能够在日本落网真是让我们国家在世界内都有光呢。


    我想全国人民都对这位臭名昭著的‘普拉米亚’满怀好奇,我也相信我们强大的检察厅一定会照看好我这位轰动世界的罪犯,不会让全世界的人失望。


    对了,在来之前,我给克里斯蒂娜小姐在医院里做了全身检查。这位罪案雷雷的女士身体意外地健康呢。除了右肩内嵌着一枚无法取出的子弾之外,没有任何暗病。所以也绝对不会出现什么心脏病突发、猝死之类的意外,绝对可以支撑到我们大家看到庭审结果的时候哦。”


    荧幕内的女人说笑着,目光落在镜片内,仿佛能够通过这薄薄的荧幕,直视坐在荧幕后面的喜多结一郎。


    她胸前那枚金灿灿的天平葵花章。


    璀璨得让人睁不开眼。


    第166章 166:险棋


    喜多结一郎从众议院走出来之后,站在外面等待的人赶紧一呼啦全部都围了上去。


    这些人都是在喜多结一郎的保护伞下生存的人。


    也非常在意喜多结一郎的未来。


    只有喜多结一郎的位置升高。


    他们才能更加稳固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内。


    他们在附近找了一个隐蔽的环境入座,然后面对面看着对方议论纷纷。


    “喜多总长,怎么样?内阁大人们都是什么态度?”


    “那个俄罗斯人不能开庭啊!”


    “是啊是啊,万一她在法庭上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怎么办?”


    在这乱七八糟的声音里面,有一个人小声提议:“既然克里斯蒂娜已经送到了检察厅,找个机会处理掉以绝后患吧。”


    这个人说完之后,其他人跟着附和。


    只有死人才不会多嘴,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了。


    喜多结一郎抬头瞪了一眼说这句话的人,被瞪视的人默默低下了头。


    喜多结一郎端坐在主位之上,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七八个人,笑道:“诸位不会没看昨天的那则新闻吧,云居久理这个人你们都知道了吧?”


    其他人不知道喜多结一郎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但都不敢说话,只是哼哼唧唧地点了点头。


    “她在媒体面前说了什么,你们不会不知道吧?今天内阁把我叫过去就说了一件事,克里斯蒂娜这个人是国际性罪犯,在日本落网的这件事已经被外面都知道了。他们说,解决掉克里斯蒂娜的事情将会是我从检察厅离职进入内阁的最大一笔光彩,这是让全日本都有光的事情,让我一定——


    一定要处理得非常优秀,来作为我从检察厅离开之后的报告书。”


    喜多结一郎的很多事情,都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事情。但是跟整个国家的荣辱比起来,就显然没有那么重要了。


    云居久理特地大张旗鼓地把普拉米亚送到了警视厅内,还吸引了大批媒体,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普拉米亚已经找到了,且身体健康,绝对不会“突发性死亡”。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云居久理在所有人的面前强调了这个罪犯是在日本落网的。


    这就意味着,这个案子会被世界瞩目。


    喜多结一郎也明白了。


    云居久理的采访记录,不是为了给检察厅看的,而是给内阁的大人们看的。


    “真不错。”喜多结一郎笑了。


    在这种压抑的气氛里面,他居然笑了出来。


    所有人大气不敢喘,只是听到喜多结一郎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没太能听懂的话。


    “她可比她叔叔有胆子多了。”


    *


    云居久理做出这样的行为,不仅仅让检察厅那边的人大乱手脚,而且也让公安这边十分诧异。


    安室透反复看了两遍云居久理的采访,虽然一开始没明白普拉米亚为什么会去主动找云居久理自首,但仔细思考之后,他看向坐在旁边仿佛早就预料到整件事的诸伏景光。


    “hiro,你是不是知道怎么回事?”安室透问。*


    景光耸肩:“说不上知道,但也不能说完全不知道。”


    “……”安室透。


    其实云居久理这怎么做的原因是什么,景光基本上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她是回绝了我上次的提议。”景光小声道。


    安室透没有听清,看过来的时候景光已经准备出去了。


    “你要去哪里?”安室透跟过来。


    “组织因为我们上次没有把普拉米亚带回去而非常不高兴,然而现在普拉米亚进入了检察厅,组织的势力现在也没有办法把手伸进来。我们只会被组织判定为办事不力,却不会被组织怀疑。”景光一边给自己穿外套、一边说。“而且组织还会以为是检察厅故意跟他们作对,云居久理在这种时候是采取了一个恐怖平衡。”


    由组织和检察厅搭建起来的恐怖平衡。


    *


    “这太危险了。”


    身后中条青方和红谷升的声音同时传来。


    云居久理不慌不忙地转过身,看着坐了一屋子的人,笑道:“看样子大家对这件事都有意见,说来听听。”


    “所有人都知道克里斯蒂娜是国际罪犯,您现在忽然成了她的辩护律师,替她打这场必输的官司目的是什么呢?”中条青方不懂。“这不仅仅让检察厅注意到了您,而且还让自己与普拉米亚捆绑在了一起。就算普拉米亚之前和检察厅有什么交集,但是在她醒过来之后不是说过吗,她和检察厅一直都只是电话联系而已。那边的人做事也非常谨慎,从来没有任何纰漏。”


    “是啊。”红谷升附和。“如果想要通过处理普拉米亚的案子,牵扯出检察厅的事情来达到通过正常手段揭发曾经的一切,这太难了。我天真的小宝贝啊,那些人会让你做这样的事吗?”


    见云居久理不说话,中条青方看向了站在旁边的梅泽一见,觉得梅泽一见或许能在云居久理的面前说上什么话,阻止一下云居久理的这个想法。


    但是梅泽一见没有开口,只是让云居久理自己语气轻快的笑着反问大家。


    “看样子你们对我的这个行为都不是很认同,但这是我深思熟虑之后,对你们每一个人最好的安排。”


    最好的安排。


    确实。


    从他们组建这个团队开始。


    所有人的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


    他们想要知道真相。


    想要给自己被抹杀掉的人生一个说法。


    四年的时间不长不短。


    根据他们一开始定好的目标来看,云居久理只是先让他们四个人在不同的领域里面发展自己的行业,再通过这些行业赚取一定的活动资金之后,暗中调查有关于昔日背奈云虚曾经参与过的案子。


    在最开始的时候,云居久理只是一个刚到东京既没有背景也没有什么多余时间的准大学生,她必须要几个帮手,来帮自己做一些事。


    而这些人,刚好都是出现在背奈云虚资料库里的人。


    云居久理对他们有一定的了解,才会把目标选在他们。


    虽然在一开始,云居久理也认为百分之八十跟检察厅有关,可是她没有证据。


    “四花色”也没有证据。


    这四年里面。


    他们一直都在找证据。


    可是找不到。


    那里的人毕竟是检察厅,做事小心又谨慎之外,所有知道他们做过事情的人和证据都在第一时间被销毁和处理。


    所以这也是云居久理打算成为律师的第一个原因。


    在最开始,心鬼侑还问过云居久理为什么不直接选择成为检察官,直接打入敌人内部不是获得的情报更多吗?


    云居久理告诉心鬼侑:“如果成为检察官,他们势必会去调查我的来历和背景,到时候我这个曾经从云居莲花寺里走出来的人会立刻点亮他们的警钟。他们反而会更加忌惮我,说不定直接找个由头把我赶出去。”


    而成为律师,虽然过程耗费的时间久一点,但足够安全。


    再加上云居久理有打算投靠日本第一女律师,在她的身边扮演一个笨蛋弟子的形象,窃取妃英理所有的情报资源。


    他们所有人都可以做到高枕无忧的——暗杀喜多结一郎。


    中条青方说:“我这边所有的枪械弹丸都已经准备好了,就连逃往国外的直升机也已经在西南方位筹备待毕。根据红谷升的情报提供,喜多结一郎为了自己参选入内阁做了很多走动,这件事大概率是板上钉钉的了。只要一确定,在他就职进入内阁的时候会有一场声势浩大的宣言会,也就是说我们有两次绝佳的机会。这些年我们几个人筹备的资金,有不少都存在境外账号,一切都按照我们最初的计划进行着。”


    红谷升也耐不住性子,嚷嚷道:“您何必再蹚这个浑水呢?喜多结一郎做的那些事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直接让整件事变得简单起来不是很好吗?”


    就算逃往国外。


    他们也不在意。


    本身他们对这个国家就没有什么特别的眷恋。


    再加上这四年里面,他们也存够了资金,完全不需要担心逃出国外的生活。


    云居久理笑笑:“你们觉得,为什么检察厅会查到心鬼侑的车行?”


    中条青方和红谷升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梅泽一见知道云居久理想要说什么,便直接替云居久理回答:“我们可能早就已经被检察厅的注意到了,故意把‘小鬼’说成是‘传真炸弹犯’就是为了把我们都引出来。而前段时间‘红桃’的酒吧还被一群奇怪势力的人注意,这也说明了很有可能就是和检察厅有关的那伙人在调查我们这几个昔日的‘漏网之鱼’。”


    这就意味着,检察厅那边肯定会做出防范。


    其实这都是因为云居久理自从失忆了之后,就忘记要掩饰自己的缘故。


    因为千田姐弟的案子、梅泽一见的案子,而被检察厅注意。


    “而且……”云居久理微微侧目,看向窗外。


    她忽然觉得这个国家。


    还挺值得人留恋的。


    当然,这只是她自己一个人的想法。


    至于其他人愿不愿意留在这里,就看他们自己了。


    但是……


    “但是,我希望你们是自由的选择,而不是被迫的犹如逃亡一般离开这个地方。”云居久理再转过身来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是温柔的。“你们可以随时想要回来就回来,想要离开就离开,不需要逃亡不需要躲避更不需要恐惧这里。”


    这是她所想的,给予其他人最好的安排。


    萦绕在所有人心里的疑云散开。


    对于他们来说,oni以前是神秘的,隐藏在黑暗里的。


    虽然是他们身后的护盾,但也是悬在他们头顶上的利刃,时时刻刻地监视着他们。


    而现在……忽然有了一种并肩作战的伙伴的感觉、


    在简单说了一下之后各自要做的事情之后,云居久理就让他们离开了,只剩下心鬼侑留在病房内和云居久理面对面。


    “姐姐……”心鬼侑憋了半天,在其他人离开之后,才忍不住地开口了。“姐姐,你真的相信日本警察吗?”


    云居久理的目光挪到了心鬼侑被烧伤的手臂上。


    那纵横交错的疤痕,就是因为四年前在抓“传真炸弹犯”的时候,求助日本警察无果而面对面和“传真炸弹犯”


    云居久理没有立刻回答,这就已经让心鬼侑知道答案了。


    她因为爸爸的关系,对警察没有特别多的好感,所以也不懂为什么云居久理忽然这么信任一个日本警察。


    再者。


    这一个日本警察并不能代表整个日本的警察都值得信任。


    其实心鬼侑也能明白云居久理的意思。


    在云居久理揭露自己的身份之前,在外面活跃的一直都心鬼侑和另外4个人。


    而现在云居久理要自己一个人出去面对这些事情,就意味着她已经不打算再让自己独善其身了。


    作为她的同伴是很开心的,因为感觉到了自己被重视和保护。


    可是作为和云居久理曾经共同生活过三年,并且在这之后把云居久理当成自己的姐姐的心鬼侑来说,是很让人心焦的事情。


    一方面是担心云居久理的处境。


    一方面也是担心云居久理过渡相信日本警察,到最后……


    心鬼侑的目光下移,看着自己满是伤疤的手臂。


    这条手臂这四年里面一直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心鬼侑,绝对!绝对不要轻易相信这些人。


    “姐姐是因为那个日本警察在地下的时候救过你,所以你才会认为他是一个可靠的人吗?其实这也只能说明这个男人是一个对他人比较负责任的人并不能代表他就一定具备这样的能力,以及知道姐姐你的身份之后愿意和你一起承担这一切的勇气……”


    该怎么说呢?


    就挺刚好的。


    云居久理反而觉得松田阵平具备心鬼侑所说的这一切。


    她走到心鬼侑的面前,伸手握住了她满是烧疤的手。


    这只手上面的伤疤非常丑陋,疤痕娇纵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最开始的样子了。


    在四年前发生爆炸的时候,好多医生都说心鬼侑的这只手可能要直接截肢。


    那个时候的心鬼侑很痛苦,缠着纱布的手抱住了云居久理,趴在云居久理的肩膀上哭泣。


    ——“这个国家的警察都是混蛋。”


    心鬼侑很讨厌日本警察。


    她认为自己的苦难有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日本警察的不作为所导致的。


    “小侑,或许我们一开始的想法都太极端了。”云居久理拍了拍她的后背,小声说。


    心鬼侑猛地把云居久理推开。


    云居久理看到她的眼睛发红,像是哭泣却强行忍住之后而染上的红色,又像是被血水充盈。心鬼侑的瞳色里充满着挣扎和不解,连声音都有着一种烈火燎原般的嘶吼。


    “姐姐,从小到大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认为是对的、是正确的,并按照你所说的去执行着。所以我们才走到了现在,才互相拥有了彼此。”


    为什么?


    为什么她只是入狱了几个月,再出来之后姐姐的思想就发生了这么多的变化?


    心鬼侑不明白。


    云居久理并不怪她。


    “你从小生活的环境,就是在那样混乱嘈杂充满暴力的世界。对于你而言,日本警察本就是黑色势力的死对头。在经历你父亲的事情之后,你对这些日本公务员们更是深恶痛绝,所以我能理解你现在没有办法接受我行为的状态。但是我要告诉你,这是因为你是我最重视的同伴,过去的我有一点利己。我想要查明真相、想要找到杀死了叔叔和爸爸的人,所以才找了你们来辅助我。尽管你们在这四年里面信任我、相信我,但我却一直躲在暗处让你们承担风险。现在的我,也需要站出来和你们一起面对。”


    “不!你只是因为那个日本警察而已。”


    心鬼侑低着头,怒道。


    小的时候就是这样,只要她做什么事情不甘心或者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怄气,就会这样低着头看着地然后让肩膀拢起呈现一个很暴躁的状态。


    “不,我是因为想明白了叔叔为什么会选择从检察厅离开,成为律师的原因而已。”云居久理摁着她的肩膀,轻轻摇晃了一下心鬼侑,让心鬼侑抬头看着自己。


    云居久理忽然想起自己四年前找到心鬼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姿态摁着她的肩膀,让心鬼侑看着自己对她说。


    ——“我们复仇吧。”


    而现在,云居久理虽然也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可是却对心鬼侑说。


    ——“算了吧。”


    四年前。


    这个团队是她组建的。


    可是现在,却又让她宣布放弃最开始的刺杀计划。


    这四年里面,心鬼侑每一天想的都是一件事。


    就是把匕首插进仇人的胸膛。


    可在这个目的即将达成的时候,却又被云居久理告知——不可以。


    就算是被姐姐利用也没有关系。


    因为如果不是姐姐的话,四年前她早就因为高额债务跳楼自杀了。


    姐姐根本就不知道,四年前姐姐给她的那笔钱并不仅仅是一笔偿还债务的金额。


    还是心鬼侑她未来所有的人生。


    “姐姐,你会输的。”她说。


    云居久理微微一笑:“那也要试试。”


    这场和检察厅正面对决的交锋。


    牵扯着三厅的内斗和巨大的利益斗争。


    云居久理拿出口袋里的两枚磁扣,摊在掌心的时候,远处夕阳斜斜照过来,暖热了一枚银色和一枚金色天平葵花章。


    在她掌心微微握起的时候,这两枚“小纽扣”碰撞在了一起。


    叔叔,你会和我一起的,对吧?


    *


    “真是了不起的行为啊。”


    松田阵平斜靠在云居久理的办公桌前,微微附身的时候手撑着脸,上下打量着云居久理。


    “云居大律师,我能不能采访你一下?当你决定要成为普拉米亚德律师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呢?是想要替普拉米亚做无罪辩护,成为震惊世界的第一辩护律师?还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走向国际?”


    云居久理抬头瞥了他一眼:“别挖苦我了,你知道我想要做的是什么。”


    松田阵平耸肩:“我还真不知道,现在的我对自己的女朋友这一着险棋完全不明白,也看不懂。但我只明白一点,普拉米亚主动找你自首是假的。这个家伙那种性格能够跑掉的话,是绝对不可能跑回来什么自首的。是你跟她达成了什么样的‘默契’吗?”


    如果说默契的话当然是有了,只是这个默契并不能让松田振平知道。


    所以云居久理也就没打算说,只是饶有兴致地抬头看着他:“她想活下去,我想要接案子,就是这样。”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故作不懂:“自从你在神奈川赢了梅泽一见的案子之后,你还缺过案源吗?”


    云居久理也懒得跟他说这些绕口令,便直接说道:“普拉米亚之前跟我爸爸共事过一段时间,而且我爸爸的死亡也跟警察厅有关,所以我觉得如果我接手了她的案子或许能够对我恢复记忆有一定的帮助。”


    松田阵平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低头的时候看到云居久理空荡荡的书桌,更好奇了:“之前你每一次接案子的时候都会准备一大堆的资料方便你搜索,但是为什么这一次什么资料都没有准备呢?”


    云居久理站起身来给自己披了一件外套:“因为这次的敌人不是靠那些资料书就能够轻松获胜的。”


    “看样子你是铁了心了,要跟检察厅大干一场。”


    “是啊,早晚的事情。”云居久理看着他笑。“那么能够麻烦刑警先生送我去一趟检察厅吗?我要看一看我的当事人的状态如何了。”


    松田阵平晃了晃手里的钥匙。


    “乐意效劳。”


    *


    普拉米亚的状态还可以。


    虽然身上换上了囚徒的衣裳,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点疲倦和无精打采。但在和云居久理沟通的时候,从言语里面也能看得出来在检察厅呆了这三天并没有被苛待。


    “因为你的罪案特殊,警察厅那边也会时不时地叫你去做一些事件的描述和笔录。”云居久理坐在玻璃镜的另一端,用话语对普拉米亚进行暗示。“到时候我也会陪你一起去的。”


    普拉米亚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云居久理知道自己今天来一定会被一些心怀鬼胎的人暗中窥探。


    所以她和普拉米亚所说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最开始定好的一些暗号来进行描述。


    其中就包括去警察厅的事情。


    普拉米亚这三天里也把自己能够交代的,基本上全部都说得差不多了。


    她并没有说自己和警察厅的一些关系,而是无关紧要地讲了一些自己在日本犯下的诸多爆炸案。


    这也是一开始云居久理交代她的事情,普拉米亚也按照云居久理所说的这样去讲过。


    在带着普拉米亚自首之前她们就已经互通了情报。


    所以云居久理也没在检察厅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松田阵平在外面只等了一会儿,见到云居久理出来还很讶异:“这么快就聊完了?”


    “也没有什么能说的,说多了反而还会被人监听。只要确定普拉米亚没有什么人身危险就可以了,不过我想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儿就对了。”


    松田阵平看着云居久理自信满满的样子,笑道:“是啊,你都在媒体上那样说了。过两周又是喜多结一郎最紧要的日子,现在普拉米亚的定案变成了关乎整个国家体面的事情。如果让普拉米亚在检察厅里出了事儿,喜多结一郎在国民心中的形象肯定会大打折扣,而且也没有办法和上面的人交代。


    你知道喜多结一郎想要对普拉米亚下手,所以就反其道而行之。堂而皇之地把普拉米亚送到了检察厅的面前,这样反而让检察厅的人不好下手。不管是普拉米亚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死亡,检察厅多多少少都会因为看护不力而被问责。小久理,你这次打的是一场心理战的官司啊。”


    云居久理笑笑。


    眼角的余光让她瞥见了不远处朝她行驶而来的一辆银白色的高级轿车。


    从车上走下来的人也让云居久理十分眼熟。


    那个人走到云居久理面前停下,微微附身。


    “云居律师,长官想请您会面闲谈,不知道您有没有这个时间呢?”


    云居久理看着那个人,弯弯嘴角:“当然有,总长助理先生。”


    第167章 167:教育


    喜多结一郎要找云居久理的事情,云居久理一点都不意外。


    甚至可以说是,还有一点期待。


    上次在自己刚接手完梅泽一见的案子,就被检察厅的找上来过,现在自己堂而皇之的在所有人的面前声称自己要给克里斯蒂娜辩护,自然也要来跟自己“聊聊天”。


    只是云居久理没有想到自己在前往检察厅的时候,见到的并不是喜多结一郎,而是另一个人。


    那个把云居久理带到三楼总长室的人只是说了一声暂时等待,然后就离开了,过了一会儿门被推开之后,云居久理和速水悠実四目相对的时候都有些吃惊。


    但两个人很快也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在来之前速水悠実也很讶异。


    自己明明不久前在医院顶撞了喜多总长,但是还是被安排处理克里斯蒂娜的案子。


    这是最近对于检察厅来说,最重要的一次庭审了。


    而且所有人都知道马上就是喜多结一郎要进入内阁的时候,这是他最需要政绩的时候,所以能够彻查清楚这个国际性罪犯的罪行,能够在他的宣言表上落下非常好看的一个记录。


    喜多结一郎一定会让自己更信任的人来接这个案子。


    所以在知道喜多结一郎点名让速水悠実继续来接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很吃惊。


    可这也意味着自己将会和云居久理再一次对峙。


    虽然克里斯蒂娜这个人做的很多事都是确凿证据,基本上不可能有任何辩白的地方,但是对方是云居久理的话他也不会掉以轻心。


    另外,速水悠実也很想要知道她到底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为一个被全世界都认定了的罪犯辩护。


    “云居律师,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出院。”他简单地客套了几句,然后走到云居久理的面前入座。“这次我是负责克里斯蒂娜的检察官,之后有一些关于克里斯蒂娜的卷宗,可能要比警视厅那边提供的更详细一点,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可以从我这里拷走。”


    这么好说话嘛。


    他可是她的竞争对手啊。


    居然愿意共享一些信息吗?


    虽然检察官和律师都是要根据警视厅提供的情报来进行辩护,但是根据相关法律规定律师和检察官也是可以自己进行外出搜证的,只是搜到的证据必须要提供给裁判所,由裁判所认定可以作为证据出席才能拿到庭审现城列为证据。


    云居久理也笑了笑:“看样子速水检察官真是胸有成竹,一点都不担心向我泄题,这样就要把自己掌握的证据告诉我吗?”


    “因为我知道云居律师不是一个会任由罪犯钻法律空当的律师,克里斯蒂娜是‘普拉米亚’的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了,让这样的人逃脱法律的制裁对全世界来说都是灾难吧。”


    云居久理笑道:“说的也是,但你们检察官不是都说我们律师是售卖法律的‘商人’吗?如果为了能够让自己扬名立万,当一回恶人也不是不可以呢。”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她要尽自己最大努力给克里斯蒂娜辩护了?


    看云居久理这么胸有成竹的样子,速水悠実也犯迷糊了。


    如果换作别人,速水悠実一定觉得这个人在说疯话。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辩护呢?无非就是延长一下这个辩护时间,等到境外的警察们过来可能还会有更多的繁杂事情要拉长这个时间线。


    检察厅这边给速水悠実的命令是速战速决。


    要把普拉米亚完全扣留在日本服役。


    美其名曰是让日本把这场案子办得很漂亮,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臭名昭著的“炸弾犯”是在日本落网服刑,但实际上就是检察厅为了把普拉米亚控制在日本境内,这样的话在未来好下手解决掉这个眼中钉。


    想必等到普拉米亚被定罪入狱的那天。


    就是普拉米亚的“死刑”执行的日期。


    虽然速水悠実对检察厅最近的一些行为不是很认可,但是对普拉米亚的案子还是势在必得的。不仅仅是因为要和云居久理再一次对峙,还有就是因为普拉米亚是一个臭名昭著的罪犯。


    速水悠実饶有兴致:“那么云居律师,您对这次案子的胜率有多少把握呢?”


    “我这个人很讨厌输的感觉,所以每一场案子都是竭尽全力地去争取。”云居久理的回答虽然不怎么激进,但听到速水悠実以及隔了墙的耳朵里,都有一种耐人寻味的意思。


    就在助理把云居久理送进房间里的时候,另一个房间内的监控器也在同步呈现着云居久理所在环境内发生的所有事。


    在围观着云居久理和速水悠実沟通的过程当中,坐在荧幕后面的那个人只是一言不发地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其他人都站在他的身后,也看不清楚他此时此刻脸上呈现着什么样的表情,只能大气不敢出的站在后面等着速水悠実整理好了自己的需要的东西,起身离开房间里又只剩下云居久理一个人。


    在这个时候喜多结一郎才缓缓摘下头上的耳机,身体微微放松的向后仰了仰。


    “总长大人……”


    身后的一个人耐不住性子,赶紧上前询问。


    喜多结一郎抬了抬手,打断那个人想要询问的话语说道:“果然啊。”


    其他人都跟着紧张了起来:“难道克里斯蒂娜真的全都跟这个女律师说了吗?”


    喜多结一郎恨铁不成钢地回头瞪了他们一眼:“我说你们几个人啊,跟了我那么长时间。怎么胆子还小成这样呢?就算克里斯蒂娜真的和云居久理说了什么?又能怎么样?我们都是从事法律行业的专家,难道不知道证据的重要性吗?”


    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很想要松一口气,但是又不能完全放下心里的重担。


    明明他们是支撑着这个国家法律运作的公务员,可是却特别害怕被人发现自己一些违法的行径。


    就算对方手里没有证据,光是言语这已经足够让他们心慌害怕了。


    喜多结一郎对自己异常自信。


    从当初决定走这条路开始,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处理得极其完美,绝对不可能留下任何的把柄和错漏。


    虽然克里斯蒂娜也更了自己一段时间。


    但是他每天都在提防着这个俄罗斯的女人。


    毕竟他们也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在云居久理来到这里之前,喜多结一郎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总长大人,鄙人一直想不明白。速水检察官上次破坏了您的计划,导致您没有第一时间解决掉那些人,反而还当面质问您、对您如此不礼貌。您为什么还要把这个案子交给他呢?”


    喜多结一郎笑笑:“你知道速水的爷爷是谁吧?”


    那个提问的人点点头:“当然知道是我们上一任检察长,也是您曾经朝夕相处的挚友。”


    当初速水老检察长去世的时候,喜多结一郎亲自到场悼念嚎哭不已,所有人都被这两位检察厅长官的友情惋惜不已。


    也是那个时候喜多结一郎注意到了速水悠実,把速水悠実接到了自己的身边。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当年那个跪坐在蒲团上的他,在看着我的时候是怎样悲痛的表情。”喜多结一郎说道。“速水很钦佩他的爷爷啊,对于速水来说,他的爷爷就是支撑着他成为检察官的最大支柱呢。而他的爷爷生前可是人人称赞的‘清廉公差’,我也承认那个老家伙不管是政绩还是办事能力都高我一筹,如果还活着的话位置一定在我之上。


    他这辈子,不管做什么都无愧于检察官之职。


    我也知道他虽然明面上与我绑在一根绳子上,但实际上却恨透了我。因为他人生中最大的败笔就是当年跟我一起做了那件事,也成了他不得不依附我的可悲的隐患。”


    其他几个人听到这番话之后,吓得面如土色,赶紧说道:“总长大人您千万不要这么说,您做那件事也是为了造福这个世界啊,只是那些人不能理解您的高瞻目光而已。”


    喜多结一郎笑道:“这都不重要,你们猜一猜如果速水悠実知道了他爷爷曾经做过了的那些事会怎么样呢?”


    其他人听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就明白了喜多结一郎的用意。


    人总是会有自己的软肋。


    一旦被人拿捏住软肋的位置,就会动弹不得乖乖地听从操控者的指引。


    喜多结一郎看着屏幕内的眼神越来越暗沉,就像是笼罩着一团深不见底的暗光,吸入再多的光芒也没有办法照亮其中的灰暗。


    他早就说过了。


    速水悠実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太过执拗。


    认定的事情很难被改变。


    他对他爷爷的尊敬和爱戴会被他完全利用。


    他爷爷曾经最难以启齿的事情将会成为他控制速水悠実最大筹码。


    速水悠実会为了维护他爷爷这位生前人人称赞的检察官,死后的尊严吗?


    被喜多结一郎这么一说,其他人顿时感觉放心了起来。


    甚至有一个人还大胆猜测。


    “而且由速水检察官接管克里斯蒂娜的案子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事情苗头发展得不对劲了,我们对克里斯蒂娜下手,还可以把所有的事儿都推到速水检察官的身上!”


    其他人纷纷点头,说着搜得四内。


    一切都在喜多结一郎的掌握之中。


    只是喜多结一郎想不明白。


    为什么云居久理这么自信。


    她在面对速水悠実的时候,一点都没有因为自己要为一个千夫所指的罪犯辩护而展现出任何的怯懦,反而比她之前每一次出庭都要自信。


    难凡事都有万一……


    难道克里斯蒂娜那个女人也跟他留了一手?


    喜多结一郎眯起了眼睛,紧盯着屏幕内的年轻女人。


    *


    云居久理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等到,基本上她就明白的差不多了。


    看样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果不其然。


    没过一会儿房间内的大门被推开,那个把自己送过来的助理满怀歉意地站在她的面前说道。


    “真是抱歉,云居律师。总长最近的身体不是很好,本来是想要过来和您详谈的,但是没想到在医院被医生留下,说是要做一个更全面的检查。你也知道,人上了年纪就是会这样。所以让您白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云居久理寒暄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这次见不到下次也是可以的,那我就先走了。”


    “我送您。”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去律所就可以了。”


    两个人一个道歉一个说着没关系一直到检察厅门口,云居久理停在街边回头看的时候。


    那座银光辉煌的检察厅大楼,既耀眼,又有一些冰冷。


    *


    本来松田阵平是不太想要让云居久理去检察厅的,但是拗不过自己这个女朋友实在是太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只能看着云居久理跟喜多结一郎的助理离开。


    对于克里斯蒂娜落网这件事。


    虽然对整个日本的人民来说是一件好事,但是却足够让三厅的人忙上一阵了。


    有关于“传真炸彈犯”的事情,也有一些需要询问普拉米亚。


    就是在警视厅和*警察厅频繁前往询问普拉米亚,所以现在检察厅还不敢对普拉米亚做什么。


    只是松田阵平在前往警视厅的时候,忽然感觉反视镜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伴随着还有非常明亮的摩托车引擎声。


    那种声音忽远忽近,明明距离不是那么近但是却呼啸着一种呜呜吼叫的声音,像是寻衅般一直跟在松田阵平车后。


    黑色的马自达和黑色的摩托车在偏僻无人的街道上形影交错,就像两个不甘落后的猛兽在赛跑。


    松田阵平眼尾微微上挑,瞥了一眼那浑身黑色摩托车服的家伙,“切”了一声。


    他看到那辆摩托车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夺过风势绕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后迅速转滑想要用侧转的方式来逼迫他转弯。


    但是松田阵平看到了左右两侧的护栏,知道自己但凡歪一点方向盘,就会撞到旁边的栏杆。


    然后车头会和栏杆来一个“法式热吻”,导致自己的这辆车狼狈报废。


    松田阵平眯着眼睛,开始想。


    如果是萩原那个家伙会怎么样?一定会用他高超的车技躲过黑摩托车的挑衅吧。


    但他毕竟不是萩原研二那个圆滑的家伙。


    他是松田阵平。


    所以他只能一脚油门踩到底。


    黑色马自达以势如破竹之势,狠狠地撞向那辆黑摩托车。


    心鬼侑的眼睛在头盔内瞪了个滚圆,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家伙一副要撞死她的意味朝着自己油门踩到底。


    这个混蛋警察!


    第168章 168:针管


    就在黑车和摩托车即将碰撞的时候。


    那辆黑色的摩托车忽然掉转了一下车头,然后用力拧把迅速绕过了黑色马自达径直撞向自己的位置,然后在一片风驰电掣中扬长而去。


    松田阵平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的微微发麻。


    这是一场来自于勇气的挑战。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但是松田阵平大概率知道是谁。


    按理来说,身为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警,松田阵平是有义务把这样一个寻衅滋事的家伙带回警局的。


    但是松田阵平摇下车窗的时候看到那辆黑色摩托车已经消失在了街对面,就知道对方并不是真的想要对自己做什么,所以这件事也就作罢了。


    心鬼侑在松田阵平这里吃瘪之后心情非常差。


    她的心情一差,就会把其他几个人揪过来。


    小山黑智过来的时候,看到心鬼侑已经对其他几个人发完一通脾气了。


    中条青方和红谷升面对面坐着,不知道该怎么安抚愤怒的心鬼侑,而梅泽一见则是坐在靠窗的位置懒得理她。


    “怎么了?”小山黑智问。


    中条青方朝着心鬼侑的位置努努嘴:“就是想要去给那个日本警察触点眉头,但是没想到并没有成功,反而差点被日本警察的车给撞了,所以现在很不高兴。”


    “……”小山黑智有些无语。


    他大概率也能明白心鬼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但是这种行为多少有一点不计后果和孩子气的任性,便坐到心鬼侑的面前说道:“你没有被他看到脸吧?”


    “没有!”心鬼侑没好气地说。“那家伙是真想要把我撞死啊,这还能算得上是警察吗?”


    她本来想的很简单,就是用自己的摩托车横在松田阵平的面前,逼迫松田阵平在即将撞到自己的时候被迫扭转方向,从而导致他的那辆马自达撞向旁边的栏杆。


    然后心鬼侑就可以看着那个日本警察狼狈的样子,得意洋洋地离开现场。


    可是没想到那家伙根本就不按照常理出牌。


    简直就是要谋杀嘛!


    心鬼侑很不高兴。


    这和她预想的结果并不一样,反而让她在面对那个日本警察的时候落了下风,先调转车头明摆着就是向那个日本警察认输了嘛!


    太丢脸了。


    心鬼侑很懊恼。


    还不如当时就硬着头皮让他开车撞向自己。


    小山黑智微微蹙眉:“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她不是告诉过你,让你耐住性子不要轻举妄动吗?你为什么不听话?”


    原本对着中条青方和红谷升发泄一通已经基本上快要平静下来的心鬼侑,因为小山黑智的这句话又差点暴走。


    她猛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一巴掌拍在面前的茶几上。


    “你懂什么?!你根本就不了解她!我可是跟她一起长大的人,我知道她有多讨厌那些日本警察!”


    心鬼侑的状态看起来非常愤怒。


    其他几个人都已经习惯了心鬼侑的这个性格,知道她有的时候很偏激也非常极端,不然也不会在云居久理失忆之前和松田阵平登上摩天轮的时候一起跟着冲了上去还和当时在现场的警察们发生矛盾。


    但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心鬼侑在面对这件事的时候,居然连她说的话都不听了。


    云居久理知道心鬼侑的性格,所以在筹备帮助克里斯蒂娜打官司的时候还千叮咛万嘱咐的对心鬼侑交代,让她暂时不要出现在警察们的面前。


    因为前段时间心鬼侑刚刚因为车行里面藏匿了“传真炸彈犯”的炸彈而被逮捕,他们几个人就已经很危险了。


    现在“四花色”和心鬼侑一定要做到足够的低调。


    “日本的这些所谓的执法者们,他们维护的根本都只不过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座位而已。姐姐是不希望我们成为杀人犯,但我不能看着她孤注一掷地去相信一个警察。谁知道那个人最后会不会为了他的什么权益,出卖我们?”心鬼侑手撑着茶几,抬起头来的时候双目发沉。“毕竟警视厅和检察厅都是这个国家的三厅,他们才是一伙儿的。”


    “我不同意。”


    在几个人沉默着听心鬼侑喋喋不休的时候,梅泽一见转过身来,看向心鬼侑。


    “十多年前的‘检察厅之年’想必你们应该都听说过,作为当时经历了警视厅大换血的当事人,我知道警视厅和检察厅之间不可忽视的敌对面。都是身为公职人员并不代表警视厅的人就会无条件的向着检察厅,另外……”


    梅泽一见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顿住。


    他想起了在地下的时候,松田阵平面对死亡时体现出来的那种气魄。


    这让梅泽一见恍惚间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横冲直撞不会转弯地冲向国议会大厅,与检察厅硬碰硬的那个笨蛋。


    就是他自己。


    心鬼侑好气又好笑:“喂!我说梅泽你啊,不会是当年那没有被磨灭掉的什么信念感又复苏了吧?你别忘了四年前你像一条狗似的躺在雨夜里,是谁把你从深渊里捞出来的!你现在是在给那些不把你当人看的同僚们找补了吗?”


    梅泽一见抬眸冷飕飕地瞥她一眼。


    中条青方站起来了,横在俩人中间当和事佬:“喂!我说!小鬼你少说几句行不行?梅泽这样说也是有他的考量,松田阵平这个警察确实有一些过人之处,而且对oni真的很好,当时在地下的时候明知道自己拆弹会死还是会选择为了保护oni拆除炸彈,就凭这一点,我也不认为他是会为了前途投靠检察厅的那种人!你不要再说这种伤感情的话了!”


    心鬼侑知道,自己被关进去的那几个月里,云居久理因为在摩天轮上遇到了爆炸事件而导致有了短暂的失忆症。


    也就是因为这个该死的失忆症,导致姐姐忘记了自己接近松田阵平的目的,而真的爱上了松田阵平。


    这一切才变得不可控了起来。


    如果是没有失忆的姐姐,还会爱上松田阵平吗?


    心鬼侑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要把这一切都恢复过来!


    *


    云居久理在从检察厅离开之后回到家楼下的时候,看到了松田阵平在擦车。


    他把外套脱掉扔在旁边的长椅上,素白色的袖口挽到小臂处,一只手抓着刷子一只手开始往车上倒水。


    云居久理走过去,背着手:“难得啊,居然看到你在擦车。今天不用去警视厅吗?不是说送完我就要去处理堆积的案子了吗?”


    松田阵平回头看她弯弯嘴角,意有所指道:“在去的时候差点和别人发生了碰撞,所以就折返回来安抚一下我的‘伙伴’。”


    他在说到“伙伴”这个词的时候微微加重了语气。


    云居久理感觉他好像有些意有所指,不太明白为什么松田阵平会做出这样的行为,但她下意识的打量了一下这辆黑色马自达,然后看到左后视镜好像被什么东西撞歪了,上面还有一点掉漆。


    云居久理走过去,漫不经心地伸手摸了一下上面的刮痕。


    是什么样的车能够撞到这样的地方呢?


    如果同样都是轿车,着力点应该在车门或者是直接把后视镜以一个平行线的位置撞歪,而不是撞得往上扬。


    难道是……摩托车?


    “碰撞得严重吗?”云居久理不放心的回头问他。


    松田阵平摘下挂在脖子上的干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车身,说道:“如果严重的话,我现在应该就躺在医院里了。不过真的很万幸,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他的语气有些情绪。


    云居久理看着他说不上来是生气还是没生气的表情,抿抿唇:“那就好,我先上楼了。”


    然后,她拎着包往楼上走。


    松田阵平倚靠着车身,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


    头顶的阳光有一点刺眼,灼烫着他的肌肤,留下一点点犹如火星撩过的疼痛感。


    这种感觉蔓延到他的骨髓深处,犹如一根又一根藤蔓,缠绕着他的灵魂。


    自从地下出来之后,他就感觉云居久理在做一些他看不懂的事。


    其中就包括替克里斯蒂娜辩护。


    云居久理的解释是希望在给克里斯蒂娜辩护的时候,多了解一些有关于哈伊娜·乔恩的事情,以便于让自己恢复记忆。可是松田阵平完全没有感受到云居久理有任何类似于之前那样,对记忆的渴望。


    当着诸多媒体人的面向检察厅宣战的举动。


    不像是平日里做任何事都稳扎稳打的她的风格,这种激进而又不给自己留后路的行为,反而更像是——在保护着别人,让所有的矛头都指向自己。


    *


    在拉开家门之后,云居久理径直走向沙发,然后软绵绵地躺在上面长吁一口气。


    她感觉自己瞒不了多久松田阵平了。


    自己的这位男朋友,早晚会发现她怀揣的那个小秘密。


    她也不是不想跟松田阵平说清楚,心鬼侑他们之前和自己的那些计划。


    可是心鬼侑他们对日本警察太过排斥,只是因为云居久理更改了最开始制定的方案就颇有微辞,如果直接把他们所筹备的事情告诉给日本警察,到时候可能会引发更大的冲突。


    而且她也不希望松田阵平参与到这件事里面。


    这是她和检察厅早就应该解决的事情。


    在最一开始。


    云居久理从京都来到东京,召集这些人的时候就明确说过了。


    他们不需要任何程序正义。


    要通过自己的方式,解决掉仇人。


    搜证据、找证人、走法律程序真是太慢了。


    他们等不到那个时候,也不会相信这个国家的三厅。


    所以在云居久理的安排之下,他们四个人在暗中运作,这些年虽然没有做什么明面上的大事但是一些和法律擦边的小事做了可不少。


    其中就包括他们走私的那批枪械,就已经到了可以量刑的程度。


    虽然暂时被安置在小山医生的医院内,可总是让云居久理觉得犹如一颗定时炸彈似的,不安全却又不能立刻扔掉。


    到时候警视厅会放过他们吗?


    云居久理不知道,她希望这几个信任她的人之后能完全的全身而退,恢复正常的生活。


    反正不管怎么样。


    只要云居久理尽快解决掉克里斯蒂娜的案子就行了。


    但是……


    她能够解决吗?


    一想到这里,云居久理自己都有些泄了气。


    其实在检察厅的时候,云居久理跟速水悠実撒了谎并且吹了一些牛。


    她对速水悠実说自己非常有底气,但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


    这么说纯粹是为了说给隔墙的“耳朵”们听的。


    克里斯蒂娜告诉她,自己虽然和检察厅有一段时间的相处。但是那段相处的时间无非就是克里斯蒂娜帮他们做事,而他们给予克里斯蒂娜在日本一些自由地行走,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别的什么多余的接触。


    而且检察厅也不会让克里斯蒂娜知道自己太多的把柄。


    所以就算克里斯蒂娜知道一些检察厅的事情,但是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的事情想要搬到明面上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只能想办法让对方先露出马脚。


    所以云居久理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故意表现出胸有成竹的样子,暗示自己手里面有确凿的证据。


    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在这场案子里面有一点点能够和对方站在同一水平线上的机会。


    也不知道这个办法能不能骗得过那些人。


    希望有用吧……


    云居久理没有给自己留下多少休息的时间,之后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处理,可是她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之后忽然就有些起不来了。


    脑袋有些沉。


    意识犹如被一块石头压住,让她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这种奇怪的感觉很像是人在极度疲倦之下的自然入睡,可她又非常有意识地明白自己进入了梦境,在梦境里面她漫无目的地朝着前面走。


    脚底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云居久理低头看的时候在薄薄的雾气里面,看到了一只折旧的针管。


    她蹲下来,伸手拿起那支针管的时候却发现针管在她的手里变成了一团雾气消散,然后又在意识里面重新凝聚成了两张碎纸片。


    这个碎纸片让云居久理觉得非常眼熟。


    是她在背奈云墟的资料库里某一个文件夹里找出来的,上面有小山黑智妈妈的签名以及速水爷爷和喜多结一郎一半的名字。


    针管……对了!


    医院!


    云居久理猛地睁开眼,感觉到那种捆住自己的疲倦消散了不少。


    她居然累到睡着了。


    身体在小憩了那一会儿之后并没有得到充沛的休息,反而让云居久理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一些头晕目眩。


    她侧首想要坐起来的时候,忽然瞧见松田阵平站在沙发旁边,手里捧着她公文包内的一沓资料——并翻阅着。


    云居久理坐起来了。


    “你在做什么?”


    第169章 169:出面


    云居久理在问完之后,忽然察觉自己的反应好像有些过激了。


    虽然她在回家的时候不会把有关于心鬼侑他们的东西带过来,但是这种下意识的反映多少有一点做贼心虚的感觉在里面。


    松田阵平倒是没有被云居久理的这个态度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而是慢吞吞的把她的东西放回到原本摆放的位置:“这个刚才掉在了地上,我绝对不是故意偷看。”


    云居久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并没有多说什么走了过去,把散落了一地的资料全部捡起来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松田阵平站在自己面前并没有挪开。


    “你在查霍尔夫医院的事情吗?”


    松田阵平也没有避开这个话题。


    他刚才在云居久理的资料里面看到的就是这个内容。


    “霍尔夫医院是小山新美之前开创的以收纳精神病人所在的医院,为什么会想到从这个医院着手开始调查呢?”松田阵平的声音不高不低,在问出来的时候,看到云居久理抱着那摞资料朝着旁边的书桌上走。


    从公安那边提供的线索来看。


    四年前有两个人差点抓到了“传真炸彈犯”,其中有一个人因为炸彈的爆炸而导致手臂受伤,这个线索和心鬼侑完全能对得上。


    而那个时候的心鬼侑因为自己父亲死亡留下来的高昂债务,身边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她又怎么会想到去查找“传真炸彈犯”的线索?


    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四年前的时候,云居久理就已经和心鬼侑相认了。


    云居久理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然后端坐在书桌前,假装自己一边翻阅资料,一边漫不经心地解释道:“我前几天和克里斯蒂娜沟通的时候,听她提及过这个医院的事情,据说多年前她曾经潜入过日本,以赏金猎人的身份帮助日本的某个政府官员暗杀过一个女人。我听她的分析,应该就是检察厅的行为。”


    松田阵平“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作为活跃在国际上的罪犯,克里斯蒂娜为了高昂的佣金,和很多没有办法搬到台面上的人有一些没有办法搬到台面上的交易。


    所以这也是克里斯蒂娜愿意留在日本,让云居久理帮她辩护的原因。


    至少云居久理此时此刻有办法能够让她活下来。


    如果被挪到别的国家,克里斯蒂娜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克里斯蒂娜自己也深知这一点。


    松田阵平一边脱去自己洗车时穿的衣服,一边朝着室内走。


    云居久理听到他的声音从卧室里面传来。


    “霍尔夫医院的事情我曾经在警视厅的资料库里面翻到过,这是八年前的一宗臭名昭著的刑事案件。原本霍尔夫医院并不是叫这个名字,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诊所。十一年前当时作为国内知名的神经外科和心理学专业的小山新美,买下了那家医院然后开始收纳各处经济条件较差的精神科病患人士。原本这件事所有人都以为是一项公益事件,但没想到没过几年,就被病患的家属爆出医院的病患集体出现了失眠、狂躁、多巴胺相关不良反应,类似于某种药物戒断后所造成的。


    经调查后,专案组认定小山新美给病患们提供了没有经过安检防控允许的非法药物,并对那些病患们进行秘密的人体试验。难道你认为,这个案子跟普拉米亚有关系吗?”


    云居久理点点头:“是的,普拉米亚说八年前她在日本炸死过一个女人。根据日本当地的新闻提供,小山新美就是在逃亡的过程当中,意外死亡。死因也是车辆爆炸。”


    松田阵平换好了去工作的衣服,推开卧室门的时候,他看到云居久理已经坐在书桌前进入了工作状态。


    云居久理的手里握着一支笔,奋笔疾书地从报纸上勾勒着当年媒体报道的相关新闻细节。


    松田阵平刚才和她的交流,都变成了提供思维的一种碎碎念。


    云居久理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走到自己的面前,在她的右手边放了一枚小U盘。


    还是松田阵平自己敲了敲桌面,朝着那枚U盘示意了一下,云居久理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警视厅不能提供未经审批的证物给辩方,但这个是我个人搜寻来的某个位置的‘风景照’,感兴趣的话你可以看看。”


    说完,松田阵平拎着自己的包冲云居久理说了一句“晚上见”,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云居久理有些讶异,但很快明白了是松田阵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给予她一些提示和帮助。


    至于U盘里面的内容,让云居久理有些惊喜又有一点担忧。


    U盘里是霍尔夫医院被拆卸的旧址,以及一些当年媒体报道霍尔夫医院的现场视频。


    这些东西都是网上一搜就能够搜到的内容,所以松田阵平也只是提前帮云居久理整理好,节省了一些她的时间而已。


    但对云居久理来说,这就意味着松田阵平可能早就知道她要做什么、甚至早一点可能猜到了云居久理的调查方向。


    云居久理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的时候开始沉思。


    她该怎么办呢?


    松田阵平在地下剪断那根弦的时候对她说的那句话,也意味着松田阵平早就知道云居久理在失忆之前的举动是怎么回事了。


    那种很奇怪的感觉,让云居久理无以言表。


    就像是对方递过来一块糖果,舌尖舔到的时候确实酸的,可没过多久被包裹在里面的甜味蔓延开来,让人有种说不清的交叠情愫。


    她一直以为,松田阵平不是那种会藏住话的人。


    可是在面对很多她的事情的时候,这个直来直去的男人却意外的能够保守秘密呢。


    在翻阅过U盘里的东西后,云居久理在最后一个标注着爱心的文档里,看到了霍尔夫医院旧址的地址。


    很好。


    这个很重要。


    云居久理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小山黑智打了一通电话后,在接通之后云居久理第一句话就是。


    “到这个地方等着我。”


    *


    松田阵平从家里出来之后,并没有直接去警视厅,而是绕了个道朝着另一个位置飞驰而去。


    在哪里,已经有一个人在等着他了。


    松田阵平看到对方的时候,也直接开门见山道:“诸伏公安先生,克里斯蒂娜的事情,你们公安是不是插手了?”


    诸伏景光早就知道他会找过来,但是找来的时间要比他想象当中晚一些,看样子是谈了恋爱之后都变得有耐心了呢。


    “老实说,我现在是不应该告诉你的。因为这件事牵扯的太多,但是根据现在的局势来看你,也很难把自己再摘出去了。但是云居小姐要给克里斯蒂娜做辩护律师这件事,我知道的时间应该和你差不多,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松田阵平以为是公安这边让云居久理出面,接管克里斯蒂娜的事情。


    因为安室透和诸伏景光身份的问题,再加上检察厅里面可能会有一些和喜多结一郎接应的人,以公安的身份前往调查,可能会有诸多不便。


    但是这样的话。


    云居久理就成了这个帮罪犯做辩护的“恶人”。


    尽管大家心里都清楚,哪怕是再罪大恶极的罪犯都有权利有人辩护。


    只是很多人可能因为别的因素的影响,没有办法那么轻易就接受这一点。


    尤其是曾经被克里斯蒂娜伤害的那些人的家属们。


    顶着这样的压力去给这样的人做辩护,松田阵平认为她如果只是为了想要恢复记忆,完全没有必要做到这样的程度。而且根据松田阵平对云居久理的了解,她也完全没有必要去做这样的事情。


    除非她还有别的目的。


    给克里斯蒂娜做辩护,只是为了完成自己的这个目的所做的一个渠道而已。


    “虽然我知道就算我问了你也不会说,但我还是想问你们公安调查到的检察厅的事情,具体都有多少?”


    诸伏景光面色微沉,涉及到机密性的事情肯定不能告诉他,但松田阵平都问到这里来了就说明松田阵平早就已经猜到了这一点。


    “具体有多少我不能告诉你,但我要说的是公安既然已经决定要做这件事,就一定要有一个结果。只是这个结果目前并不知道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你也知道的,三厅虽然平日里要做的事情虽然不一样,但是却息息相关。这中间牵扯着很多人的利益,也牵扯到了很多基本上不可能有任何反转的陈念旧案……”


    “好了,我知道了,你别说了。”松田阵平打断了诸伏景光,他双目微微眯起,没什么笑意。“我现在就想问你一件事,你也给我一个准话。”


    安室透和诸伏景光没有办法让公安直接下手调查检察厅的事情,就让云居久理去做这个吸引了全部焦点的存在,这也就意味着云居久理要承担的风险也更多。


    诸伏景光做出了认真聆听的态度。


    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在这一瞬间里,它的饮食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换到了某种略微锋利的状态。


    “公安会出面保护她吧。”


    他用着肯定句的语气,问出了这句话。


    仿佛在说,你们一定要保护她,不能让她替公安抵挡那些暗箭冷刀。


    第170章 170:卑劣


    虽然诸伏景光很想干脆利落的肯定松田阵平的这个问题,但是诸伏景光自己比任何人都知道现在公安们的处境。


    自从高架桥上没有把普拉米亚带回组织之后,组织对诸伏景光和安室透就没有那么信任了,所以这段时间安室透也一直都在组织那边刷好感,没有时间回来处理公安这边的事情。


    松田阵平这样一个拥有着独属于自己骄傲的人,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让诸伏景光有些惊讶,但惊讶之后诸伏景光就了解了。


    这个直肠子的家伙,也学会了萩原研二的那套深沉。


    他对松田阵平说:“我会保证的。”


    不是以公安的身份,而是诸伏景光的名义,对松田阵平做出这样的承诺。


    他也知道现在三厅里面都存在着很多问题,可是现在的他们无暇管及这种事。


    人在某种情境之下,真的有很多想做但是又不能做的事情。


    *


    小山黑智到达云居久理所说的地方之后,情绪有一瞬间的低落。


    这里已经被荒废很久了。


    七八年前警察遗留在这里的警戒线都因为风吹日晒而变得十分陈旧。


    小山黑智一次都没有来过这里,可是这里却变成了他人生当中最大的梦魇。


    “为什么……要来这里?”


    小山黑智不明白,他看向旁边的云居久理。


    废弃的医院,因为长久没有人来到这里的缘故,死气沉沉地让人有一种坟墓的即视感。


    即使此时此刻是正午,但是天边并没有能撕开雾气的光线。


    乳白色的薄雾连带着还有某种较差质量的灰尘弥漫在这座医院的附近。


    云居久理看着已经被拆掉的医院标牌,走向了医院的大门。


    “你的妈妈在八年前被认定是逃匿时发生车祸死亡,但是克里斯蒂娜跟我说的内容并不是这样。尽管医院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可我还是想要来看看,你不想看一看你母亲生前最后工作的地方吗?”


    小山黑智不想。


    即使这么多年以来他都知道这座医院的具体位置。


    可是他一点都不想要来这个地方。


    云居久理绕到小山黑智的伸手,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让他面朝着医院的大门,然后微微用力将他推向门内。


    “来吧,这里尘封的真相,需要有人聆听。”


    小山黑智的心脏发紧,有一种被人打了一拳之后的疼痛感。


    然而这种疼痛感让他在这个时候突然清醒。


    十年前,云居久理曾是妈妈的一个病人,这件事其实小山黑智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因为在他的印象当中,妈妈的病人实在是太多了。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说妈妈在医学界是很了不起的人。


    他也在这样褒义的称赞声中长大,被所有人都认为是要继承妈妈衣钵的未来娇子。


    所有的一切都在8年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小山黑智知道妈妈接受了一个专门负责精神类病人的医院,并担任那家医院的院长。


    这原本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情,可是小山黑智觉得妈妈那个时候并不开心。每天都心事重重的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内,而且还经常和一些看起来压迫性很强的人交流。


    “你知道那些人是谁吗?”她问。


    小山黑智摇了摇头:“那个时候我连见到妈妈的时间都很少,而且妈妈也不怎么允许我在她上班的时间里去找她。所以我也只是偶尔见到那么几个人而已,甚至都记不清他们的长相。”


    对于小山黑智所说的这一点,云居久理深有体会。


    在十年前,爸爸被检察厅的人缠上的时候,云居久理也是这样的心态。


    云居久理和小山黑智走在医院废旧的院子里,脚底踩着堆积的厚厚的残枝树叶,那些枯草被碾压之后而发出某种疼痛的声音,让整个环境变得更加阴气森森。就连路过的虫子都会觉得这里的气氛太过压抑,而在空中绕来绕去不落地。


    刚才在来的时候云居久理观察过这附近的地理位置。


    因为太过偏僻,即使是在日本这种人密集量很大的地方,在方圆几公里之内都没有什么人家,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可以理解的。


    就是应该在这样的环境里做一些不能被别人发现的事情。


    云居久理的手触摸到了锈迹斑斑的大门,只是轻轻一拉门就像是老人的骨头发出嘎吱吱的声响。


    铺天盖地的灰尘掉落下来,云居久理捂住口鼻走进去的时候,闻到了一股腐朽到让人肠胃不适的气息。


    这种气味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烂在里面,又不像是食物,也不像是什么小动物的尸体。


    小山黑智似乎对这种味道已经习惯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手帕递给云居久理。


    云居久理接过来后,闻到一股清爽的西瓜霜香味,散去了不少这种腐烂味。


    “我第一次在*医院里实习的时候,也经常会因为闻到一些奇怪的味道作呕。闻这个味道,就能暂时缓和这种不适。”小山黑智说道。


    云居久理点点头,赞许他的贴心。


    两个人在大厅简单环顾片刻,这里已经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只有一些还没有来得及拆除的装潢和建筑。


    所有门窗都破碎到无法遮风挡雨,室内的墙壁暴露在风雨之中导致墙皮脱落,露出了里面的水泥钢筋。


    云居久理走到正中间挂着的照片前,那张照片是用亚克力材质打印出来挂在墙上的也早就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画面了。


    云居久理在照片下面的介绍栏上看到了小山新美的名字。


    她驻足在照片前,缓缓开口:“对于当年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十年前,你被你的叔叔送到了我母亲的医院里面就诊,那个时候的我和你有一面之缘,虽然后续我已经不记得那件事了,可我还记得你的叔叔。”


    “我的叔叔?为什么?”云居久理问。


    “因为你的叔叔眼睛受伤是在我妈妈的医院就诊,而且之后你叔叔和我的妈妈还保持着朋友的状态,一直联系着。我妈妈也跟我说过,她有一个检察官朋友辞去了工作准备自己做律师。而且……”


    云居久理回头看他:“而且什么?”


    “而且那个时候我偶然间听到你叔叔跟我妈妈的一段对话,就是10年前你因为第一次失忆,你叔叔带你来医院就诊的时候,我听到的。你叔叔对我妈妈说——”


    ——“那件事,你最好考虑清楚。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根据我对那里的了解,这件事的背后肯定还有别的盘算。”


    ——“虽然我也有这样的预感,但是如果这件事真的能够成功,对于这个国家乃至于整个世界都是一件好事。为了这样的信念,我还是想要试一试的。”


    小山黑智到现在都没有明白妈妈所说的,能够对全世界带来福音的是什么事。


    他只知道当时的妈妈非常兴奋。


    那种兴奋的程度是难以用言语来表达的。


    直到很久之后,小山黑智才隐隐约约反应过来,当时妈妈在接触着什么样的事情。


    “当时所有人都说妈妈用一些精神病患者做人体实验,把一些未经卫生许可、安全检防同意的药物作用于这些精神病患者们。但是身为这个行业里的医生,我明白想要完成这样的行为,要承担着怎样的风险。”小山黑智微微昂首,看着已经被风雨腐蚀到完全看不出原本样子的照片,声音发沉。


    云居久理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这可是一旦发现,就会身败名裂的事情。


    在那个时候,小山黑智的妈妈已经是医学界的双学位博士,名利双收。


    为什么会想到要做这样的事情呢?


    在联系到叔叔之前和小山妈妈所说的那些话。


    云居久理和小山黑智都认定,小山妈妈当时一定是跟另一伙人同时创办了这个医院。


    “普拉米亚说,八年前她是受到了日本某个势力的指派,要暗杀你的母亲。现在想想当年的那场车祸,十有八九就是杀人灭口的行为。”云居久理说。“那个时候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了你的母亲,所有人都认为是你的母亲,为了自己的私利而做了这些事。所以当年这件事也因为你母亲的死亡而划上了句号,但是现在听你说到之前,你母亲和我叔叔交流的内容,总感觉我叔叔好像知道一点其中的内幕。”


    当然了,整件事情也不难联想。


    叔叔之前就是做检察官的。


    而且普拉米亚也一直和日本检察官有联系。


    这几点串联在一起的时候,就很容易让人串联起一个时间线。


    “十二年前,我叔叔辞掉了警察官的工作,成为一名律师。在短暂的两年律师生涯之后,突然有一天出了车祸导致一只眼球丢失。”云居久理微微俯首,指尖揉了揉下颚,让她的思绪聚集。“之前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叔叔离开了检察厅,成为了和检察厅对立的律师。导致检察厅觉得自己颜面无光,再加上屡屡在叔叔的手里输了案子。所以才会对叔叔展开这样的报复,但是……”


    小山黑智侧首看她:“但是?”


    “如果只是因为在叔叔的手里输了案子,就检察厅的视力范围完全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来解决掉叔叔这个眼中钉。对市民动手,这下下策才对。而且叔叔当时跟我说的原话是——有人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才会制造了那起车祸。”


    至于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云居久理也有了答案。


    小山黑智的呼吸放慢了,他知道妈妈当年一定是跟人合作做了这件事。


    虽然加入这个团队的四年里面,小山黑智多少了解到了检察厅的一些行为,心目中大概也猜到了这个可能。


    可是真的确定的时候,他才感觉自己并不是完全能够接受。


    云居久理说道:“你的妈妈虽然在医学界里很有名气,也就是因为这样实在让人想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做这样的事不可。除非是有一伙儿极其能够让她信赖的人,让她去做这样的事。并许诺了一系列的好处,要知道一个药物的研发成功是可以让这个人在全世界都享誉美名的。


    可是你母亲自己也没有想到,那伙人不仅最后没有保护她,反而把她拉出去当了替罪羊。”


    “检察厅一向跟药物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为什么要着手做这种非法的人体实验呢?”小山黑智不懂。


    之前云居久理也不明白这一点是为什么。


    但是知道日本公安插手调查这件事之后,云居久理多多少少就有了一些猜测。


    有可能……就和诸伏景光和安室透在调查的那个组织有关。


    如果是这样的话,诸伏景光不敢直接让公安出面调查这件事也有了解释。


    可能是怕公安动手,惊动了他们卧底所在的组织。


    所以那个时候诸伏景光明知道普拉米亚就在小山黑智的手里,却没有立刻让公安把普拉米亚带走。


    他们简单地在这座废旧的医院里转了一圈,大概记住了医院的构造之后便准备离开了。


    在离开的时候,小山黑智反而站在医院的门口驻足不前。


    他在回头观望这座的医院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儿时路过这里时看到的景象。


    云居久理看着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索性也直接说道:“有什么事你就直接问,我们也节省一下效率,毕竟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云居小姐,你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替换掉最开始想要执行的暗杀行动,是不是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松田阵平?”


    云居久理没有说话。


    在短暂的沉默里,云居久理听到自己的心跳在以一种较为快速的频率在跳动着。


    “根据之前我对oni的了解,这个人对日本是没有任何留恋的。你把所有的资金都挪到了国外,就是为了我们计划成功之后,能够迅速逃离日本。但是这样的话你就再也没有办法回来了,这里有了你重视的人,你也不想要再离开了。”


    确实。


    在云居莲花寺被炸毁之后,云居久理一点都不想要留在日本。


    她本身也不是在日本出生的,留在这里纯粹是因为背奈云墟在这里。


    云居久理微微蹙了蹙鼻子,侧目看着小山黑智问:“抱歉。”


    小山黑智看着她,笑了笑:“为什么道歉?”


    “其实这说到底,最开始不过是我和那些人的事情。”只是因为当年云居久理自己一个人,没有办法完成太多的事情,所以才会让他们也加入。


    直到现在,云居久理都不知道自己当初的这个行为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现在看,好像还没有造成太大的后果影响。


    应该还不算是完全错。


    小山黑智笑声放高:“你完全不需要对我们有任何的愧疚,因为当初毕竟是我们自己自愿参与到这件事里的。而且你也改变了我们的人生,只不过是另外一种形式而已。就像四年前,我决定要加入的时候你们对我说的那句话,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没有办法阻止,迟来的惩罚也要做到最大程度的回报。只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你会因为当初组织我们是为了利用而感觉到愧疚。”


    这番话让云居久理想起了四年前心鬼侑在医治手臂的时候,在医院初次见到小山黑智的时候。


    那个时候云居久理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多年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也记得他妈妈曾经出过的事。


    在那个时候,云居久理从小山黑智的脸上看到了那种熟悉的冷漠表情。


    为什么云居久理会感觉到愧疚呢?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就是在认识了那个笨蛋之后,看到他为了给自己挚友报仇时所作出的牺牲。


    给挚友报仇很重要,可是还有同样重要的信念。


    是他作为警察除了义气之外更重要的东西。


    “你们也是我的伙伴。”云居久理的声音虽然轻缓,但却十分坚定。


    小山医生笑了:“嘛,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也没有问题了呢,伙伴。既然你也确定要用阳光一点的方式来解决我们之前定好的计划,我也会全力支持的。最重要的是……我也想让她安息。”


    虽然小山黑智不知道云居久理能不能做到这一点。


    但是这一条路要比他们原定计划的暗杀喜多结一郎还要困难。


    因为背地里的运作只要计划好一切都可以了。


    但是面对面地碰撞,势必就会让自己所有的行为都被对方看到。


    小山黑智一个人站在云居久理的面前,说出了其他几个人都想要说的话。


    “我们也不会让你一个人独自面对的。”


    温暖的阳光穿过云层,犹如一片银亮的薄纱洒在这座废墟之上。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一声清脆悠扬的鸟鸣,寓意着这个国家即将迎来立春的万物复苏。


    恍惚间云居久理想起自己从京都来到这里的那一天。


    “既然是这样,那么——”云居久理长舒一口气,朝着医院外面迈步前行。


    心鬼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


    门外摆着一辆黑色的摩托车,她穿着黑色的摩托车服倚靠在车前,云居久理一打眼就瞧见了她摩托车上的某种碰撞擦痕。


    瞧见云居久理和小山黑智走出来的时候,心鬼侑站直了身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冲着云居久理张了张嘴却又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心鬼侑本来也是不想来的,但是中条青方那个家伙碎碎念了好久,非要让她过来跟云居久理认错。


    即使心鬼侑觉得自己没有错,但还是想要把那个日本警察的恶劣行为告诉姐姐。


    云居久理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也知道心鬼侑不是那种会轻易认错的性格,便先开了口:“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你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任性的小孩子。我也跟你说过很多次吧,激情做事是你最大的问题所在,上次我去摩天轮的时候你就做过类似的事情吧?我以为你应该得到教训了,在你吃大亏之前最好把这个缺点改掉。”


    心鬼侑低着头,小声嘟囔:“我又没有让他看到我是谁,他也不知道是我找茬。”


    云居久理蹙眉:“这样就可以了吗?”


    心鬼侑的声音大了一点:“不然还能怎么样啊,差一点被撞的人是我哎!”


    心鬼侑虽然这样说,但一直别过脸去没有看云居久理的表情,小山黑智也知道心鬼侑其实已经后悔自己这个行为了,但还是强撑着不愿意认错,赶紧走到两个人中间打圆场。


    “心鬼刚好也来了,我们去看看中条他们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吧?”小山黑智摁着心鬼侑的肩膀,用力捏了捏暗示她不要再跟云居久理逞能。


    心鬼侑“切”了一声,哼哼唧唧地跨上了自己的摩托车,然后拿出手机给中条青方打了通电话。


    电话接通之后,心鬼侑凶巴巴道:“喂!你们两个人在搞什么?小山说你们在做的事情是什么啊!”


    中条青方的声音在电话另一头急急忙忙的传来:“这个先不提了,云居小姐在你那边吧?今天无论如何,千万不要让她看到新闻……喂?喂?!”


    心鬼侑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商城大楼,上面的荧幕正播报着最新的时事新闻。


    而主持人下面闪烁的横幅上写着一句非常刺目的话语。


    ——【律界新星?还是替罪犯辩护的隐形施暴者?】


    ——“据悉,半年前以一场离婚案而知名全日本的日本女律师,因在离婚案件当中彻查出了10年前的一场伤人案件而成为众人称赞的‘律界新星’。”


    ——“但是,不久前这位律师声称自己要为臭名昭著的一位‘炸弾罪犯’辩护,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其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在众人皆知的情况之下,数百位炸弾案受害者家属联名上书,请求从重判决这个案子并担心那位‘巧舌如簧’的女律师帮其脱罪。”


    ——“究竟是律界新星,还是为罪犯辩护的法律商贩,让我们来听听民众的声音。”


    屏幕上面的画面切换到一些被打了马赛克的所谓“群众”。


    这些人有男有女,但口径却是出奇的一致。


    ——“试问明知对方有罪,却替其辩护,让所有人都觉得这种人有被原谅的必要是什么道理?!”


    ——“我压根也不相信什么律师,他们都不过是一心收了钱就会违背自己的良知,可以替任何人辩护的商贩而已!”


    ——“这个俄罗斯人在我们日本做了这么多的案子,杀害了这么多人!不可饶恕!”


    ——“笑死人了,你见过有几个给罪犯辩护的律师是穷人?谁不知道做这种事最容易出名,也最有利益呢。从上次到处宣传她是律界新星我就看出来了,这都是博眼球的行为吧!”


    心鬼侑的瞳孔扩张,怒火在里面被点燃:“这群狗杂种,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中条青方在那边很无奈:“难不成你们是看到了吗?”


    他们不仅看到了,而且完全听到了所有人的声音。


    距离上次云居久理把克里斯蒂娜送到警视厅,面对所有媒体人对检察厅宣战之后,这次的新闻播报宣扬和热题讨论度也是居高不下。


    警视厅内。


    伊达航急急忙忙的抱着一叠报纸跑到松田阵平的面前。


    “你看到这个了吗?!出大事了!”


    松田阵平放下手里的报纸,他已经看到了。


    “现在的舆论走向很糟糕啊,大家好像都对云居小姐接克里斯蒂娜的这个案子非常不满意,松田你……”


    攥着报纸的手指微微用力,松田阵平看着在自己手里被揉成一团的报纸,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正对着他所在位置的电视机也在播放着那则新闻。


    松田阵平枕着手臂,目光凌厉。


    “真是卑劣的手段,检察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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