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喜欢你
苏衡听着电话里的盲音,按了按眉心。
这个小虎妞,该是因为王学坤传话气儿不顺了,连带着跟他没好气。
只是,跟他传她闲话的人,可不止王学坤一个。
他怎么会怀疑她什么?只是今天一阵阵的不安、烦躁。
如果只是有人在他们之间挑拨倒算了,他担心的是孟家有贼心不死的,出其不意地伤害她。
再打电话回去,她一准儿还是没好气——太了解她那小脾气了。
沉了沉,苏衡想拨电话联系上大尧,让他尽可能全天候守在孟蕾附近,另外加钱就是了。
让他上火的是,大尧的联系电话记在单独的一个号码簿上,他落在了办公室。
没别的办法了,苏衡打给成煜,请他专门雇个人,确保孟蕾在他回去之前无虞。
那边的成煜哈哈地笑起来,“你们俩又怎么了?你这到底是监视,还是保护蕾蕾?”
“少废话,我监视我媳妇儿干嘛?给句话,成不成?”
“成。不过,你赶紧回来才是正经的,不少事情没你可不行。”
“我尽快。”苏衡想着,明天就来回沟通一下,争取一两天内回家。哥们儿的事情重要,媳妇儿的安全更重要。
晚上,孟蕾从夜校回到家里,本想和母亲说说白天那些破事儿,却在开口之前听到母亲说:
“蕾蕾,明天我得出趟门,到外地的一个厂家,定做一批厨具,估计得三四天打个来回,可我实在不放心你……”
“没什么不放心的。”孟蕾赶紧坐到母亲身边,说,“大不了,我只要出家门,就让大尧接送。”
“你可得说到做到。”杨清竹握住她的手,“大尧那个人,我看了这一段时间,挺可靠的。”
“我也这么觉得。”孟蕾笑说,“要是临时有什么事,您打电话回来没人接,就打到餐厅,我出去干什么、多久回来,都会在餐厅报备。”
“那我就放心了。”杨清竹说,“我一到外面,轻易不往回打电话,等到了那边,我给你留个号码吧,你有事立刻给我打。”
“好啊。”
这会儿,孟蕾想起苏衡的话,较劲地想:这下倒要看看,你怎么请妈看着我。
按理说,已经是活过一生的人了,她应该对很多事做到波澜不惊,对他更该多一份宽容、耐心和理解。
无奈的是,什么事她都能很快放下,只有对苏衡,很多时候根本管不住自己。
或许是因为,她太确定他爱自己,有恃无恐,从而骄纵。
更何况,理智地分析一下,今天她跟他拌嘴是不可避免的。
如今的他,和她确然存在着沟通问题。其实只要他耐心一些,就能听她亲口解释一切,但他在这一年,最缺乏的就是耐心。
她可以在家变得勤快、关心他,却不能从以前的作精变成逆来顺受的小媳妇,一旦让他形成惯性,那么,余生恐怕都要被当做幼儿园的小孩子,想不管就不管,想关起来就关起来。
总之,改变、磨合得是相互的,只凭她一个人努力,可换不来长久的夫妻和睦。
第二天,孟蕾随母亲去了四合院,见有一对中年夫妻陪她出远门,这才放心。
昨天倒是办成了一件不小的事,却耽误了赚钱大业,今天当然要把昨天耽误的事弥补回来。
中午,张然随着孟蕾回家,一起做饭的时候,说:“我打听过消息了,昨天我们出事的南城那一区,有两个银行,这两天会接到两笔国库券,全买下的话,总共需要二十来万。”
“确定吗?那可太好了。”孟蕾一喜,“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那边到我们这一区,开车要一个多小时,坐公交车更慢。我们到南城住两天算了,我家在那边有套房子,住着特舒服,唯一的缺点是电话不通。我们去住两天,好不好?”
孟蕾失笑,却记起苏衡的交待,面露犹豫。
“诶呀,又不是出远门,你实在惦记四哥,每天打电话给他不就结了?”张然进一步说服她,“而且,起初这几天,南城派出所一定会打电话,要我们一趟一趟赶过去,核对一些事情。
“我们要是换到那一区住着,打好招呼,让他们赶早或者下午三点以后到住处找我们就可以了。
“反过来,带着好多国库券,来回打车的话,又得另外付车费给大尧,你和四哥的钱我也心疼啊。要是坐公交车,又要担心箱子被人掉包……”
末尾的话说服了孟蕾,“你说的有道理,安全最重要。”事有轻重,她不能因为家里的事,拿那么多钱冒险。
“那我们这就打电话,该通知的全通知到,下午就走,好不好?”
“好啊。”
张然分别给南城派出所、自己的咖啡厅、家里打了电话。她给咖啡厅和亲人的理由特简单:要出去玩儿两天。这是一年最少发生二三十回的事,大家早习惯了。
商小莺到地方上演出了,少说也得一个星期才能回来,也不用特地打招呼。
随后,孟蕾先跟夜校请了几天假,挺顺利的,等到她想告诉苏衡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他在外面的联系号码,都是他有空了打回来。
琢磨一下,她打电话到梁处长的办公室,说辞和之前大同小异,请对方帮忙转告苏衡。
梁处长满口应下。
至于母亲那边,出门时说中午就能到,她再等等就是了。
果然,吃饭期间,杨清竹打回电话。
孟蕾说:“晚上我自己在家不踏实,想到然然在南城的家住两天,您看行吗?”
“行啊,记得告诉苏衡。”
“已经托梁处长转告了。”
“成,那你记下这边能找到我的号码。万一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打给我。”
“嗳。”孟蕾拿出自己的小电话本,记录下来。
她这边刚放下话筒,张然想到一件事,跑过来,“我一个存折放在办公室那个挎包里面了,得找个牢靠的人送过来。”
“瞧你这记性。”孟蕾笑着拍拍她的头,“等下帮我跟大尧说一声。”
“好。”
吃完饭,张然帮孟蕾简单收拾了够用两天的衣物鞋袜,“其他的不用管,那边家里都有备份的。”
等了一阵子,一个身着西装的年轻男职员送来张然指定的挎包,见两个人正要出门,问明去向,很体贴地拎过旅行箱,“我送你们到站牌那里。”
张然说好。
而出了小区后,孟蕾和张然相继发现,有辆轿车慢腾腾地跟在后面。
又遇到了跟踪的?
现在她们正是对这种事最敏感的阶段,当下就都没好气了。
两个人让职员等一下,相形走向那辆车。
车子停下,车窗放下,开车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
“你谁啊你?”张然不等他出声,抢先发难,“跟踪人犯法知不知道?昨天我们才送进去两个跟踪狂,你是不是也想到派出所凉快去?”
“不是,你们误会了,真误会了……”
“赶紧走,不然我立马报警!”张然寒了脸,“年纪不小了,怎么不学好呢?”
这期间,孟蕾已拿出笔和电话本,飞快地记了一笔,“车牌号我记下了,最近我们没事就算了,要是有事,我立马举报这个车牌,说你嫌疑最大。”
“没错!”张然挥苍蝇似的撵人,“滚蛋!”
“这事儿闹的……这叫什么事儿?”中年人显得非常郁闷,不知道老板成煜是不是存心收拾他,要不然,怎么会派给他这种堵心的差事?
被怀疑是跟踪狂,还有被举报的可能——已经摊上事儿了,他当然要赶紧走人,得尽快找老板问问,这中间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司机把车开得飞快,回到公司,立刻去找成煜。
成煜一看到他就冷了脸,“怎么回事?不是告诉你了,让你全天保护我哥们儿的媳妇儿?”
“您听我说。”司机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先前遭遇讲了一遍,“我要是不赶紧回来,这会儿已经喝上派出所的茶水了。”
“你是说,她跟着一男一女走了?男的还拎着旅行箱?”
“没错。”
成煜在心里骂了句粗话,“给我回去继续盯着,看她什么时候回家。”
“不是,您给的照片对么?”司机取出孟蕾的照片,“真的是这个人?”
成煜扫一眼,“废话,这我怎么能弄错?”
“……您要我保护人家,事先也没跟她说一声?”
这下轮到成煜没词儿了。顿了顿,他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他大爷的……没办过这种事儿,没经验,应该先跟她打招呼。”
“等到她回家,我立马通知您,您跟她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司机仍然在担心自己,“瞧着长得忒漂亮,她要万一真出点儿什么事,那我开的车子的牌照就会被举报,民警要是来公司抓我,笑话可就闹大了。”
成煜更郁闷了,“你换辆车赶回去。”
“是。”
等人离开后,成煜不轻不重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孟蕾是跟一男一女离开小区的……要是万一出了岔子,苏衡不弄死他才怪。
然而抓心挠肝地等到晚上十点来钟,司机打电话告诉他,孟蕾根本没回小区,家里始终没亮灯。
成煜彻底慌了,拨电话给苏衡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个点儿,根本找不到人。
他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孟蕾那边,下午和张然到了张家另一所房子。
前世今生相加,孟蕾是首次踏足这里。
是颇有年月的洋房,典型的西方装修风格,张然在这里的房间内,有一张垂着粉色纱帐的白色大床。
“公主床呢,怪不得你这么喜欢这儿。”孟蕾笑着称赞,视线瞥过同样是西方格调的梳妆台、衣柜,“确实特别好。”
张然笑得格外舒心,“今晚我给你做西餐,然后一起睡,说说悄悄话。”她有两位姑姑留学期间,练出了一手上佳的西餐厨艺,回来后手把手地教会了她。
“好,等会儿一道去买菜。”
“嗯!”
待到买了新鲜的蔬菜牛肉回来,门前有两位笑容温煦的民警在等,“关于李素馨一些情况,我们需要详细了解一下。”不管涉嫌哪种罪行,他们都要先确定嫌疑人的动机。
孟蕾欣然点头,和张然一起将人请到客厅,把李素馨、李玉萍、姚文远和孟连江干过的那些破事儿娓娓道来。
民警一面享受着香浓的咖啡,一面聆听记录,末了问:“李素馨报的地址我们去过了,是一间出租房,家里根本没人。附近的居民说,她丈夫姚文远早就外出打工去了。所以,我们现在根本联系不上她的亲人,要麻烦你告诉我们,她家长的具体地址。因为有些事情,也需要她家人配合调查。”
孟蕾照实说了孟连江那所房子的地址。
民警笑着起身道辞,说:“要是有需要,明后天我们还是这个点儿来。”
“没问题。”
送客回来,张然喜滋滋的,“刚刚没留心听,明娇和李素馨是被拘留了吧?”
“是,她们涉嫌的罪名可不小,派出所怎么可能关一半天就放人。”
“那我希望派出所慢悠悠地查,先让她们在拘留所过一两个月。”
孟蕾一乐。
晚间正如张然所说的,吃的西餐,睡在一张床上,怀念以前,憧憬日后,倦极而眠。
翌日醒来,吃过早饭,等到九点来钟,两人结伴去了银行。
同一时间的苏衡,则握着话筒,沉声问:“你的意思是说,蕾蕾不见了?”
那边的成煜硬着头皮说:“没错。刚才我打电话到餐厅,接电话的人说孟蕾要是有事,会直接联系杨女士——你岳母出门了;又打电话到夜校,那边说她请了几天事假。苏衡,这事儿是我没考虑周到……”
“甭废话。”苏衡拢着眉心,“把你所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我。”
成煜除了照办,还能怎么着?
苏衡听完,最介意的一点是,司机说孟蕾跟着一对年轻男女走了。
那对男女是谁?是不是姚文远和李素馨?
孟蕾当时的确是配合同伴警告了司机,但谁敢说她不是被迫的?
偏偏岳母也出门了,怎么会赶得这么巧?万一姚文远和李素馨真到了丧心病狂铤而走险的地步,用岳母威胁孟蕾,她不论如何都会接受他们提出的条件。
再有,司机听到的那句她们昨天才送进去两个跟踪狂,又是什么事?
……
一时间,苏衡的脑筋乱成了一团麻,前所未有的恐惧袭上心头。
“苏衡,你别只顾着生气,赶紧告诉我,我现在该做些什么?毕竟你在外边……”
“然后再给你一次帮倒忙、坑死我的机会?”苏衡语气冷漠,“再见。”
挂断电话,他联系梁处长,接通后,那边立刻笑着说:
“幸好你打来了,不然我也得找你。昨天下午我打过电话,你不在。是这么回事,昨天中午,蕾蕾给我打过电话,让我转告你……”
昨天中午,也就是孟蕾遇到成煜的司机之前。
苏衡没办法因为这个消息放松分毫,他语气有着前所未有的冷静,和不容置疑:“我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赶回家里处理。这边余下的工作,一道来的同事可以代替我。我和这边打过招呼之后,就要回家。”
梁处长听出他态度,立即应声:“没事没事,其他的你都别管了,赶紧往回返,从今天起,你开始放假,其他的我等你销假的时候再说。”
“谢谢。”
一小时后,苏衡拨打了一个京市的号码,开门见山:“我需要您的帮助,在市里、郊区查找孟蕾的下落,现在有几个地址提供给您。……”
通话十来分钟后结束。
苏衡找了个当地的司机,打车跨省回家。
他一分钟都浪费不起。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所谓的跨省,车程只有六七个小时。
现在,他唯一的心愿是,蕾蕾不见了只是几个巧合促成,而不是他所担心的那些可怕的事。
以往何曾想过,他会祈盼着自己多思多虑,导致一场闹剧。
连续两天,孟蕾与张然或是着手国库券的事,或是接受警方针对明娇、李素馨一些口供做出的询问,余下的时间全部留在洋房里,喝喝咖啡,一起下厨,或到露台晒太阳,悠闲程度胜过度假。
期间孟蕾无数次想到苏衡,但考虑到又要通过梁处长,便歇了这份心。苏衡在单位,很讨厌公私不分,她总替他递给领导话柄,实在不合适。
到了第三天下午,手头的事全部处理完,因为回去只需要看好挎包里的存折,旅行箱是空的,两女子照平时习惯,乘坐公交车回家。
直到拖着旅行箱下车时,孟蕾浑然不知,过去的两天多时间里,苏衡动用了多少人脉寻找她。
孟蕾正寻找面的的时候,身侧的张然拍拍她手臂,特别困惑地说:“蕾蕾,我是不是眼花了?你看那是谁?”
孟蕾循着好友视线望过去。
苏衡站在路边一辆轿车旁,与两名男子说话。
他穿着熨帖的西装,脸色有些苍白,更显得眉眼漆黑,眸子灿若星辰。
他唇角噙着礼貌的浅笑,可她感觉得出,他心情很恶劣。
孟蕾没怀疑自己眼花,直接怀疑出现了幻觉。
怎么可能?他就算提前回来,第一时间猜出她和张然在一起,查到了南城洋房的住址,也不可能算准时间来接她。
孟蕾完全懵在了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与苏衡说话的两名男子挥手离去。
苏衡走向孟蕾,步履如风。
张然先一步回过神来,感觉不大好,怯怯地唤了声:“四哥。”
苏衡颔首,指了指不远处的轿车,“上去等着。”
“嗳。”张然乖乖照做。
孟蕾这才确定,所见不是幻觉。
一下车就看到他,感觉真有点儿吓人,但此刻盈满心房的,唯有惊喜。
“你总算回来了。”她说。
苏衡却深凝着她,眼神特别复杂。片刻后,他磨了磨牙,“你去哪儿了!?”语声如常,但语气极其恶劣。
“……”孟蕾受了小小的惊吓,鬼使神差地说,“去赚钱了。”
“回家!”苏衡语气更加恶劣,“以后家底全归你,钱我来赚。”
“……”孟蕾心说,这事儿你说了可不算。但他现在前所未有的暴躁,她决定缓一缓再跟他细说。
上了车,苏衡先送张然回咖啡厅。
张然坐在后座,一直不安地绞着手,几次想说点儿什么缓和气氛,一看到握着方向盘的苏衡,又颓然放弃。
在副驾座的孟蕾则一直留意着观后镜,忽而转头问苏衡:“是不是还有朋友和你一起来的?”
“怎么?”
“有辆面的一直跟着我们。”
苏衡扫一眼后视镜,“是成煜。”
“哦。”孟蕾明显放松下来。
苏衡忍着没看她,也就没让她发现,眼底深浓的疼惜。
她一向没心没肺,现在却在时时戒备。
张然听苏衡语气如常,悄悄透一口气,笑了笑。四哥跟谁都有辙,唯独对蕾蕾无计可施。瞧瞧,前一刻他还吓得人小心肝乱颤,这一刻已经没了火气。
谁真栽谁手里,实在没道理好讲。
下车时,她活泼泼地跟夫妻两个道别。
苏衡开车回家,到了楼下,说:“成煜陪你上楼,我还有事,晚上回家。”
孟蕾不明白,“为什么要成煜陪我上楼?”
苏衡看着她,“留个人我才放心,好么?”
“……好。”孟蕾云里雾里地下了车。
成煜赶上来,低声与苏衡交谈几句,转身陪着孟蕾上楼,走进家门。
孟蕾冲了两杯咖啡,开了电视,过了好一阵子,实在忍不住,“你一向是大忙人,今天怎么这么闲?”
成煜苦笑,“出了个失误,得玩儿命弥补。”顿了顿,问,“到这会儿,你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什么事儿吧?”
“出事?你指什么?”孟蕾骤然紧张起来。
成煜忙做个下压的手势,“只跟你和苏衡有关,别担心。”
孟蕾稍稍放松,“我们怎么了?满打满算三四天没通电话而已,他出差的时候经常这样。”
成煜捋一把下巴上冒出的胡茬,笑容里的苦涩更浓,“苏衡和我一向认为,世界上没有过于巧合的事,这回倒是好,简直是一系列巧合撞到了一起。”
孟蕾喝着咖啡,听他说起整件事——
“……苏衡动用了手里最有力的人脉,在本市找你。
“孟家住址、姚文远的租住房、李玉萍郊区的老房子,全市各个宾馆、旅馆,都找遍了。孟连江和李玉萍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更让人心慌。
“之所以这么大阵仗,是因为一个盲区:李素馨放在普通人里,也算挺漂亮的,再加上好巧不巧的,有个男的,换了谁也得怀疑是姚文远,认为你可能跟着他们走了。
“幸好苏衡没忘记你两个好朋友,商小莺在外地演出,张然则是跟你同一天离开的。这是上午苏衡到咖啡厅问出来的信息,又拿张然的照片给司机辨认,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接下来找你们就简单了,尤其苏衡已经在同时得知明娇、李素馨被拘留的事,刚好你们离开前才见过派出所的人,听说你们要坐公交车回来,我们就赶过去等着了。”
孟蕾动容。
从没想过,这一世,她会让苏衡这么劳心劳力又上火。
她真该第一时间把去向亲口告诉他。
难以想象,之前的两天,他是怎么度过的。
如果换做她,相见时火气只会比他更大。
沉了好一阵,她讷讷地说:“让你跟着东奔西跑,真是不好意思。”
“得了,可别说这种话,这事儿全赖我。”成煜歉然地笑,“不管怎么着,你安全回来最重要,我跟苏衡各长了各的教训,值。”
“话也不能这么说。”
两个人沉默下去。
晚间的饭菜,是成煜让员工送来的。虽然没什么胃口,孟蕾还是正常进餐。
饭后,成煜打了两个电话,转头告诉孟蕾:“苏衡十点左右回来。司机和助理过来了,我下去跟他们扯扯闲篇儿,你该休息就休息,有什么事开窗户喊我一声。”
“把人请上来吧。”公司不管大小,也是老板级别的人物,对她履行保镖才会尽的义务,只一想就烧得慌。
“听我的。”成煜摆摆手,叮嘱她关好门,匆匆下楼去。
孟蕾倚着墙壁,出神许久。
完全不知道,苏衡回来之后,她要怎么面对他。
八点多,也许是心绪起伏太大、所思所想太多,孟蕾困得厉害,强撑着洗了个澡,倒在床上,由着自己陷入梦乡。
睡一觉也好,醒了兴许就能想到缓解他情绪的办法了。
晚十点一刻,苏衡回到家里,见孟蕾已经沉睡,睡颜像足了不谙世事的孩童,嘴角一抽。
好像她才是连轴转的那一个。
他没打扰她,径自洗漱冲澡。这次实在是累得够呛,急需一场酣眠。
回到卧室,熄了灯,想倒头就睡,偏偏睡不着。
适应了室内昏暗的光线,苏衡转头看到孟蕾,心里燃起了无名火——对他自己的。
这一次,他的失误实在太多。
他应该在她提起遇到些事的时候就耐心询问;应该告诉成煜,怎样安排人保护她……
可他只当她又犯了以前的坏脾气,没用心对待。
她经历有生以来最危险的状况时,事发时他不在身边,事发后他漠不关心。
想着这些,苏衡将孟蕾揽到怀里。
孟蕾咕哝一声,枕着他手臂的小脑袋来回蹭两下。
苏衡理了理她洗过后蓬松的长发,托起她面颊,用亲吻唤醒她。
“四……苏衡?”孟蕾被动地醒来,推开他,懵懂地看着他。思前想后一阵子,轻微的举动平添几分怯意。
苏衡再度捕获她的唇,坚决,强势。
经了片刻无措,孟蕾辗转回应。
温热的唇,烫热的吻,交错成缠绵悱恻,再化作无形焰火。
明明要失控,苏衡也不在乎。
“蕾蕾。”
“嗯?”
“可以么?”
“……嗯。”
一阵窸窸窣窣,一阵气息紊乱。
昏暗中,传来她抽气的声音。
“不舒服要告诉我。”
“嗯。”
这一晚的孟蕾,前所未有的乖顺,却不妨碍苏衡想半途而废。
她再老实有什么用?根本不能全身心投入。
苏衡轻吁出一口气,吻一吻她眉心,要退离。
孟蕾赶紧搂住他。
苏衡覆着她,探手开了床头灯,端详着此刻的她。
小小的白皙精致的面孔,面上些许绯红,唇色愈发娇艳,可最勾人魂魄的明眸之中,不见一丝迷离。
“今天累了,早点儿睡。”苏衡柔声说。
“不。”孟蕾勾住他颈子。
苏衡气笑了,“这样你受罪,我也不好过,图什么?”
孟蕾无言以对,却将他揽得更紧。
“你告诉我,怎么总走神?不觉得太不厚道?”
孟蕾犹豫一下,“我真不想走神,可你还没跟我算账呢。”
“没什么可算的。”
“有。”
“是有。”苏衡轻轻笑开来,“早晚让你磋磨死。”
“对不起。”孟蕾看住他,眼中有深浓的歉意,“因为你出差,好多事没及时告诉你。”
“不是你的错。”苏衡问她,“被那两个疯子开车追的时候,害怕么?”
“当时只是很生气,到晚上才后怕。”孟蕾抿唇微笑,“不过,现在有很多要忙的事,没时间总想那些。”
“我的蕾蕾真的长大了,可我没意识到。”苏衡顿了顿,“别生我的气。”
“苏衡……”孟蕾险些掉眼泪。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态度。
“以后就算再生气,也要及时说明去向。”苏衡握住她的手,神色分外认真。
“一定。”孟蕾问他,“这几天累坏了也气坏了吧?”
“不重要,这结果是我最想看到的。”
孟蕾眼角沁出泪光,“这次的事,是不是欠了很大的人情?”
“没有。”
“才怪。你出去那么久,难道不是酬谢人家了?”
苏衡唇角扬了扬,“真不是,帮我的人是爷爷奶奶几十年最好的朋友。之前我去了趟南城派出所,了解详细案情,告诉警方,我们要追究到底。”
孟蕾心宽,除了报警、配合调查,没想过别的。
他不一样,对他媳妇儿居心叵测的东西,惹得起祸,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第33章 喜欢你
孟蕾释然,又关切地问:“工作上的事都被耽误了吧?”
“没有。”苏衡跟她说了梁处长的态度,“说是技术交流,实际上是帮别处的企业寻找弊端,提出合理化建议。本来根本用不着我去,但是被点名了,梁处长只好让我走个过场。”
“我总算好过一点儿了。”孟蕾唇边绽出一抹笑。
“什么事都没有。”苏衡再一次跟她商量,“睡吧。”
孟蕾仍旧不肯放开他。
“你到底想怎么着?”苏衡语带笑意,咬她一口。
“我想你了。”孟蕾轻声说。
苏衡眼中噙满喜悦。
“你都不想我,感觉不够好就让人睡觉。”
苏衡轻轻地笑,“真的想我了?”
“嗯。”
“为什么?”
孟蕾凝着他昳丽的眉眼,“因为,我喜欢你。”
重活一次也没让他省心,害得他度过了极其煎熬的两三天,那么,她就不再跟他算谁先开口的小账了。
苏衡眼中迸射出惊喜的光芒,“蕾蕾。”
“真的,我喜欢你。”孟蕾抚着他面颊,“以后,对我耐心点儿,好不好?”
“好。”
苏衡俯首索吻,夺走怀中人的呼吸,乱掉她的心魂。
这一次,孟蕾沉醉其中,身形蜷缩起来,缠住他。完全的心无旁骛,她照旧做不到——
“你又耍坏……”她气息不宁地抱怨。
“你又给我定规矩。”
“……那,把灯关掉。”
“这么美,不看着太傻了。”他柔声哄她,“依着你,我们都难受,依着我试试,好么?”
“……”
过了一阵子,她声息因着过于强悍的攻势,全然支离破碎。
室内春色旖旎,室外风月醉人。
…
孟蕾醒来时,已经八点多。
抬眼就看到苏衡的睡颜,长而浓密的睫毛低垂,时时让她有比量长度的冲动;唇角微微上扬,噙着似有若无的笑。
这是他心神放松时的睡眠状态,要是情绪恶劣期间,睡梦中都会微微蹙着眉。
不论哪种样子,其实都很招人心疼。
孟蕾想了想,自己今天并没任何安排,他也累狠了,实在需要休息,大可以在家度过安宁的一天。
但是,饭还是要吃的。
孟蕾轻轻拿开他落在自己腰际的手,一点一点往外移,离开他怀抱,坐起身来,找到睡衣胡乱穿上。
到卧室冲澡时,觉出周身的无力和酸软,还发现了身上的斑斑吻痕、膝弯处的红痕。
就知道他是不能惯着的——她起码得让他惯十天半个月,才会养成坏习惯,他是直接给她现世报。
昨晚他全然情动时,扣住她膝弯,她根本不用过脑子就知道没好事,挣扎几下,最终还是禁不住他的哄,让他如了愿。
当然,落下痕迹并不能怪他,她天生是容易留痕留疤的体质。
冲完澡,顾不上吹干头发,孟蕾就到镜子前细看。
还好,锁骨及以上的部位没任何印迹。不然,印迹消退前,她都会把自己关在家里。
对那回事的观念,从而形成的习惯,很难改变。
上辈子她中了圈套之后,身体不好时要住院,好的时候也要长期服药,苏衡大多数时候,根本忘了床笫之欢似的,有兴致的时候,也是基本上顺着她的意思。
那期间,她对身边这男人,已不止一个爱字可以阐述,渐渐地算是情之所至,也算鱼水尽欢。
——她本以为,那样就是最好的状态了。
可现在呢?
年轻的他,对着决心改变自己的她,多的是为非作歹的法子,恨不得将她吃拆入腹。
好吧,比起看到彼此重复前世光景,这情形算是很可喜——孟蕾这样宽慰自己,想以此消减那份难为情。
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换下睡衣,她到厨房做早餐。
忙碌期间,她记起昨夜入睡前,苏衡对她说的话:
“蕾蕾,我会对你好,以后别再闹了,好不好?”
他的意思是,不要再重复以前鸡飞狗跳的光景,她懂。
其时她轻颤着,用仅存的一丝理智说:“不好。往后的事都要一起。”
是这么说,也是真的这么想。
同样的时间,孟连江、李玉萍携孟重阳回到家里。
孟连江上次去找孟蕾借钱时,或许有些夸大其词,但没办法给孟重阳交学费却是事实。
快成神经病的大女儿走了,夫妻两个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却不能不为儿子着想,四处摘借钱。
可他们是声名狼藉的李素馨的家人、姚文远的岳父岳母,谁敢冒险做冤大头?是以,绝大多数人都是直接冷脸送客,余下的人念着往日里的情分,本着不打算要回的心思,给个五块十块的。
到了这地步,夫妻两个很有种真的混不下去的感觉。
焦头烂额了数日,两个人又想通了一个事实:他们在京市的确是快混不下去了,可外地还有几个算得亲厚的亲友,只要过去求助,总能找到愿意施以援手的人。
于是,他们拿着借来的钱做路费,带上孟重阳,到外地寻求亲友的帮助。
事实证明,一家三口的演技骗不了苏衡那种心思缜密的人,骗骗一般人还是够用的。
除去所有开销,他们一共借到了八百块钱。
在以前,比起孟蕾手里生母嫁妆、苏衡彩礼钱加起来的一万几千多,这八百块是如何也不会放到眼里的。
然而事实教做人,如今已经是他们再没勇气不认怂的处境。
所以大体上来说,三个人回到家里的时候,还是挺高兴的。
可是,刚进屋,就有邻居敲门,进到门来,直接递给他们一张字条:“李素馨又犯事儿了。民警每天都来找你们,要你们配合调查李素馨一些情况,要求我们这些倒霉的邻居第一时间转告你们。地址电话都在这儿,你们看着办。”
孟连江和李玉萍如遭雷击,好半晌僵立不动。
午饭时,几次要求,孟蕾都不肯,苏衡只好起身过去,把媳妇儿安置到身边的椅子上,“我记得,春节期间,有人主动跟我坐一块儿。”语毕,揉着她的小细腰。
孟蕾皱眉,低头看着他的手,然后挥起手,气恼地一通拍。
苏衡笑出声来,索性把椅子挪得不能更近,揽她入怀,“至于么?你可别忘了,是你自己个儿张罗着我们又睡一起的,我张罗一回,你怎么就这么大脾气?”
孟蕾皱眉,“张罗一回?真好意思说。你这种人,一两回就能成惯犯,当我不知道?”再说了,她张罗的是睡一起,他张罗的又是什么?
“问题是,你不难受了,我觉着特好。”
“……”孟蕾想否认,偏偏没法儿否认。
“往后就照这模式来?”苏衡笑笑的。
“……”孟蕾面颊烧得厉害,推他一下,“吃饭。”
苏衡说好,接下来,照旧给媳妇儿往碗里添菜,却是时不时地凝她一眼。
那种眼神,近似于把她吃干抹净之前的意思,火辣辣,直刺刺。
孟蕾明明看得出,却无法挣脱这种眼神营造出的氛围。
好在只是那种“近似”把她吃干抹净的状态,苏衡这会儿想的,只是媳妇儿吃多一些,弥补昨晚耗费的体力。
那小身板儿,是要什么有什么,可平时瞧着,总觉得过于弱不禁风。
孟蕾特地做了香锅鱼,察觉到他只顾着照顾自己,忙给他添了一块鲜嫩的鱼肉到碗里,“尝尝,妈手把手教我的,也不知道学得怎么样。”
苏衡注意力转移,用心品尝,继而由衷点头,“好吃,餐厅的生意,以后想不火都难。”
“你也这么觉得?”孟蕾眉开眼笑。
“再辣一些更好吃。”
孟蕾横他一眼,“然后你吃着,我看着?”
苏衡一乐。
饭后,孟蕾和他一起收拾餐桌,清洗餐具。
见他翻着电话本,想打电话给谁时,孟蕾问:“跟我待在家里很无聊?”
苏衡顿了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要找个适合的人,打听一些事,你想哪儿去了?”
孟蕾也只是故意跟他找个小茬罢了,问:“要打听的事很重要吗?”
“没你重要。”苏衡撇下电话本,对她招一招手,“有话说?来。”
孟蕾要到他身侧落座,却被他安置在膝上,“想跟我说什么?”
“赚钱的事儿。时间赶巧了,不然早就带上你了。”孟蕾娓娓说起靠国库券牟取暴利的原委和目前的收益数额。
苏衡听完,却是剑眉轻蹙,“小兔崽子,真赚那么多了?”
“是啊,我现在正想到税务部门报备呢。”孟蕾也只是这么一说。言及的问题全不用担心,因为根本不用交税。
苏衡皱眉,“报备什么?哪天谁要你交税,你才真要跟我报备,然后让那个人清醒一下。”
孟蕾讶然,“这都知道?厉害。”
苏衡失笑,“我也投了一些钱进去,找最可靠的人照我意思来。但怎么也没想到,这是赚大钱的道儿,而且我媳妇儿先发现了。”
孟蕾赶紧说:“哪有,我也是照猫画虎。”她是前世跟他学习经商的时候,仔仔细细地了解了一些年月里的人暴富的途径,从而对暴富的方式门儿清。
苏衡听了,倒也没多想,毕竟,商小莺和张然背景都很硬,及时听到一些消息又透露给他媳妇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苏衡,”孟蕾一瞬不瞬地看住低眉敛目的他,“我跟你说正事儿呢。”
“知道。”苏衡应声。
孟蕾语气郑重:“这生意目前是跨区,以后会跨省,我希望你能支持我,最起码不给我阻力。如果不能做到,我能怀疑的,只能是你不信我。”
苏衡默了默,转而喝了一口茶,转眼认真地看住她,“我确实不信你,因为以前很多事已经发生了,改不了。
“但我也不怀疑你,你想要的,我都给。”
第34章 喜欢你
孟蕾眼睛有点儿泛酸,旋即却又笑开来,笑容要多甜就有多甜。
苏衡揉一揉她的小脸儿,“没说完呢。我的条件是,你得让我陪着你。”
不是他自夸,他媳妇儿长得漂亮得过了分,是她十五六起就公认的事实,太容易招人侧目、打歪主意。
是因此,曾经那些年,他和人打架的原由,十次有八次是为她,捎带着沾她光的还有商小莺、张然。
“我不是让你陪着,是邀请你正经加入。”孟蕾说,“本来想的好好儿的, 第一时间告诉妈和你,偏偏你工作上给我添乱,就忍着没说。”
“是够添乱的。”苏衡微笑。
“答应我了?”孟蕾一本正经的,“要是不答应,我可不准你参与。”
苏衡挑眉。不准他参与?那要谁参与?
孟蕾凑过去,吻一吻他的唇,柔声哄他,“答应我,好不好?你总不会嫌钱多吧?”
苏衡顺势揽住她,回以一记热吻,继而说:“答应你。不管怎么着,我得陪着你。”
孟蕾笑得心满意足。
苏衡把玩着她长发,“目前赚的钱就不少了,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
“想过了。”孟蕾照实告诉他,“先开个书店,再开个大型的商店,你觉得怎么样?”
所谓大型的商店,她指的是日后的超市。不论书店还是商店,只要用心经营,都可以在一定的年份里形成连锁,开遍各个省市。
苏衡想一想,先是点头,随即皱眉,“想法是不错,但这些跟你上夜大报的专业有什么关联?”
脑筋转的太快的人就是这点讨人嫌,说话做事从来是直指关键。孟蕾笑着,庆幸自己早备好了应对之辞,“刚上了个把月的课,你就指望我用学的专业发展事业?苏先生,再看得起我,也不带这样儿的。”
苏衡想一想,“也是。”
“支持我吗?”
“当然。”
“就知道你最好了。”孟蕾更深地依偎到他怀里,亲一亲他面颊。
苏衡拥着她的手臂略略收紧,勾过她,深吻。
天知道,他有多沉醉于这样的时刻。
他的蕾蕾,理智而又乖乖的。在几个月之前,这种情形简直是做梦。
孟连江、李玉萍先赶去学校,给儿子交了学杂费,随即赶到南城派出所,详细了解李素馨的案情。
派出所的人却对他们有所保留,只是告知:李素馨涉嫌绑架、蓄意伤害,甚至有杀人未遂的嫌疑,只要受害者坚持追究,这事儿就没完。
孟连江和李玉萍已经是想哭都哭不出来。
接下来,民警针对李素馨以前、最近的一些事,仔仔细细询问。
有些问题,夫妻两个木然地回答,有些问题,夫妻两个保持沉默,因为实在是没脸承认。
询问结束,被告知最好明天九点钟准时出现之后,夫妻二人询问,能不能见一见李素馨。
他们总得知道,她这次到底惹到了谁,又闯了什么祸。
可民警却告诉他们,目前不允许探视,要是想给嫌犯送些生活必需品,他们倒是可以代为转交。
案情水落石出之前,受害者被施害者亲友打扰乃至骚扰的情况,能免则免。人家已经经历了那样一场无妄之灾,没道理再承受其他的负面事件。
——就算上头不打招呼,他们也会这样做。
孟连江和李玉萍如丧考妣。
回到家里,见到孟重阳并没去上学,而是窝在房间里看小人书,孟连江气不打一出来,直接把他拎起来摔到地上。
李玉萍惊呼出声。
孟重阳起先是懵住了,随即疼得厉害,最后生出的是对父亲的愤怒。
他麻利地站起身,直视着父亲:“大姐走了,没人让你打了,你就拿我撒气是吧?你可真行。
“我怎么从没见你打过这个家之外的人?用老辈子的话说,你就是炕头上的东西!除了跟家里人横,狗屁都不是!孬货!”
语声刚落,孟重阳面上挨了力道极重的一巴掌,以至于他身形歪倒,头险些碰到李素馨睡过的那张床。
李玉萍见状,彻底气了也急了,拼尽全力推搡着孟连江,随后,手掌一下一下重重拍在他心口,“你他妈的也神经病了是吧?这是咱儿子,你怎么能打他!?”
“滚你妈的!”孟连江的回应是猛踹了她一脚。
头不知道撞到了什么硬物,李玉萍一阵眩晕。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有个人来救助自己。
可那只手,终究是落空了。
等到她缓过来,再度站起身的时候,发现儿子已经站起身,正绕着手臂瞧着她,他的丈夫则是满脸鄙夷。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怎么会沦落到被家暴到这程度的境地?稍有差池,她就死了。
李玉萍满脑子都是这种问题。
孟连江取出身上仅剩的零钱,递向儿子,“出去玩儿,晚饭前回来。”
“知道了。”孟重阳接过纸币,看也没看李玉萍一眼,径自走出去,再走出家门,力道很重地带上门。
李玉萍目露惊恐。
孟连江径直走到她面前,直接把她按倒在地,骑在她身上,毫不手软地掌掴她,“他妈的,你他妈的……你整个儿就是我们老孟家的丧门星!
“我跟杨清竹定亲之后,你就一回回恨不得脱光了勾引我。要是没你,老子现在的日子好着呢,哪儿就能到这种地步?
“杨清竹到底怎么得罪你了?我又怎么得罪你了?你到底是为什么,要毁了我这一辈子?”
李玉萍被他抽得头晕目眩,但他的话,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缓了缓,她冷笑,“你还真就是炕头上的怂玩意儿。有本事你就打死我,没本事就他妈的给我滚!别把我逼急了,逼急了我能弄得你生不如死!”
以前她挨打时,用这一套向来特别管用,他不但当时会停手,之后好多天都会对她唯命是从。
但在此时此刻,这一套成了副作用——
孟连江的手掌再度落下,一次又一次,凶悍地抽打着她面颊,伴着恶毒的谩骂:
“我他妈的再怂再不是东西,你当年还不是玩儿了命的勾引我?
“说怀了我的种,要我早晚娶你,我答应了——不答应还能怎么着?但我也做到了。可你他妈的都干了些什么?
“现在我真开始怀疑了,李素馨兴许不是我的种,赶明儿我就请警方协助甄别。
“你就是个天生的婊子,除了勾引有主儿的男人,你还会干嘛?!
“还想让我生不如死?这回你又看上了谁想勾引谁?醒醒吧,我瞧着你都想吐,别人看了能好到哪儿去?你以为你是杨清竹那种妖精么?你也忒看得起自个儿了。”
李玉萍听完这一番话,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原来她争的抢的一切,并不是恰好如他所愿,只是他感觉到被威胁了,屈从而已。
等到孟连江宣泄完怒火,坐到一边的单人床上,李玉萍才挣扎又挣扎着,坐起来。
很明显,孟连江已经放弃素馨,可她不能。
真放弃的话,素馨要是招供她曾经有过的绑架威胁孟蕾的想法……
素馨全知道,听她说起时还帮忙完善细节……
民警到底会不会查到、问到这些?素馨又会不会和盘托出?
如果素馨和盘托出的话,那她是不是也要经历一番牢狱之灾?
李玉萍真的心慌起来。
孟连江撒气撒够了,开始理智地分析:“素馨能招惹谁?应该只有孟蕾。可是……不是早说了,苏衡和孟蕾不能惹?她他妈的怎么就那么有病?
“得了,不管是不是惹的孟蕾,咱俩也好好儿准备一下,明早去孟蕾家里求情。”
实际上,他根本不打算管李素馨,碍于现在处于周边舆论的风口浪尖,该做的表面文章,还是得做足。
孟家夫妇的情形,全不是孟蕾和苏衡会在意的。
苏衡借用的轿车,跟车子主人打过招呼之后,得到了无偿开三年的结果。
孟蕾见他毫无情绪,压下了心里诸多疑问。
苏衡却对她提出要求:“横竖你白天也没什么事儿,考个驾照吧,拿到驾照、开车出门的风险会降低。但是,每次上车坐到主驾座之前,都要先看看后备箱和后座有没有人。”
孟蕾听了,心里毛毛的,“我不能一直蹭你的车?”
“不能。”苏衡吻一吻她眉心,“蕾蕾,我想陪你一辈子,但不可能时时刻刻陪着你,对不对?”
“……好、吧。”孟蕾只能听他的。
转念再想想,也就释然:赚到钱之后,基本心愿当然是有房有车,买车考驾照的事,她是有过盘算的,没算到的,只是苏衡先提出而已。
这情况还真是没法儿说了。
前世她那种病歪歪的情况,驾照都是主动去考的,到了现在,反倒要他提出催促……
她真的是太享受也太沉迷于当下的光景了,大事上都能保有理智,小事上总是缺根弦儿。
孟蕾用力掐一掐自己的眉心,转而蹭到苏衡怀里,“太尴尬了,安慰我一下。”
这时候的苏衡,没办法猜出她所思所想,但瞧着她猫儿一般认怂求助,一颗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于是,修长的手指扣住她的小脑瓜,温热的双唇欺上她的唇。
没多久,地方从客厅转到了卧室。
认怂的傻猫一般的人抗议:“苏衡!大白天的,别闹好不……”
“终于利索地喊我苏衡了。”苏衡奖励似的狠吻她一记,“白天跟晚上开灯有什么区别?你又不会变样,只能更让我喜欢。”
孟蕾茫然地睁大眼睛,思考着应对的词儿,可他不给她时间,灼热霸道的亲吻与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不管她再怎么拧巴,这次比起上一次,情况又好了很多。
她说了要他耐心点儿,他答应了就会尽力做,时时刻刻也不会忘。
这一次,他的蕾蕾,好歹有点儿向多汁的水蜜桃发展的趋势了。
饶是如此,进占时,她仍是闷哼出声。
“疼?”他立刻停下来,昨晚她也是这样,这会儿重现一样的情况,由不得他不追究。
“不是……没事。”孟蕾勾低他,吻住他,要他无法自持。
她实在是没办法回答。
那是生理构造的问题,不论什么时候,她接纳他都是很困难的事,但凡他猛然闯入,都会让她陷入生理上的窘迫。
但是……那也要分什么时候。
干巴巴的时候,他哪怕只是试探一下,她都难受,他也就索然无趣。
这一回却不一样,因着他先前铺垫的诸多手段,湿润润、温热热的……她有什么疼或难受的份儿?
那一声低呼,只是源于他的骤然闯入、初刻的吃力而意外罢了。
“以后会更好,特别好。”苏衡点一点她的唇。
孟蕾没应声。
某些时刻舒服又煎熬的感觉就是很好吗?
更好、特别好又是什么概念?
她没做任何分析,只是选择相信他。
因为,照她那一套来确实不好,现下他不管是耍坏还是怎么着,彼此确实都好受了太多太多。
第二天,酣睡中的孟蕾被紧促又用力的拍门声惊醒,懊恼地捋一捋长发,看一看腕表,坐起身来,一边嘀咕一边找衣服,“谁啊这是?真烦人,还不到七点呢。”
苏衡则已猜出来客是谁,把她按回被子里,匆匆亲一下,“应该是孟连江和李玉萍。你不用管,接茬睡,我去招呼他们。”
第35章 搞事业
见到肿着脸的李玉萍,苏衡心里失笑。
刚一落座,孟连江就迫不及待地说:“素馨出事了,被拘留了,你们知道这事儿么?”
“我们知不知道重要么?”苏衡反问。
“昨天我们去派出所了,民警问了我们很多问题,始终不肯透露素馨到底招惹了谁。”孟连江恳切地望着苏衡,“这次的事情真的太大了,要不然,我们真不会来打扰你和蕾蕾。”
李玉萍附和地点头,“蕾蕾在不在家?她听没听说这件事?以前就算矛盾再大,素馨也是她的姐姐,到了这时候,她不会不管的。”说话间,频频望向卧室的房门。
苏衡只看着孟连江,“上次,我和蕾蕾跟您说的话,您都忘了?”
“没忘,可现在素馨闹不好要进监狱,我们除了求你们,真的走投无路了。”孟连江说,“我们就是想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素馨有没有被冤枉的可能,如果她是自己作妖,那我们就不管了。你家里人脉广,稍微打听一下就能弄清楚,你帮帮我们吧。”
他说的是心里话。
李素馨的名声已经差到那种地步了,并不会比坐过牢的人好多少。
可他毕竟是她外人眼中的继父、实际上的生父,要是打一开始就撒手不管,不说李玉萍,就连孟重阳恐怕都会恨上他。
他还指着儿子养老呢。
“不用着急。”苏衡说,“现在警方让你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等到正式立案,你们就算不想知道,公检法也会告诉你们。毕竟,要不要给李素馨请辩护律师,请什么样的辩护律师,要你们帮她选。”
孟连江语塞。
李玉萍却站起来,望着卧室房门说:“蕾蕾到底在不在?我跟她说说这事儿,不管怎么着,她应该知道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她要是也亲口说不关心、不想管,我认。”
苏衡扬了扬眉。
李玉萍见他不应声,转头望住他,“苏衡,这不是意气用事的事儿,不管怎么说,素馨是蕾蕾这么多年的姐姐,素馨不光彩的事情越多,对蕾蕾的负面影响就越大。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苏衡嘴角一牵,不予回应。
李玉萍是真的太害怕李素馨在里面被吓得够呛,连她一并卖出去,这会儿是做好了宁可挨顿打也要求苏衡或孟蕾早一步施与援手的准备。
“蕾蕾!你在不在家?我求你了,跟我说说话行不行?”她一面扬声说着,一面走向卧室。
孟连江对苏衡的恐惧早就到了骨子里,怒声训斥:“你给我闭嘴!瞎吵吵什么!?”
在这同时,卧室房门开启,孟蕾走出来。
“蕾蕾……”李玉萍急急走向她。
“大早上的,想睡个懒觉都不行。”孟蕾板着脸,毫不控制起床气。
“你姐姐出大事了……”
孟蕾绕开她,“离我远点儿。”说完动手冲咖啡。
李玉萍如同看到最后一根可抓住的稻草,跟到近前,“我知道你还在生我们的气,但现在真出大事儿了,家里要是出个坐牢的,对你和苏衡的影响也会很恶劣,你好歹考虑一下这种问题……”
“我们无所谓。”孟蕾端着两杯咖啡,走到苏衡身边,落座后递给他一杯,看一眼李玉萍,又说,“我辞职了,苏衡也放长假了,影响再恶劣也没事,你们不用替我们考虑那么多。”
李玉萍噎住,求助地望向孟连江。
孟连江一看到孟蕾,就会想起自己给她的两样首饰的事,感觉是不能更丢人,哪儿还有脸跟她说什么。
他干咳一声,起身道辞,“算了,苏衡说的对,我们回去老实等着吧,警方早晚会告诉详细案情。”
李玉萍做不到放弃,“可早一些知道不是更好吗?万一能争取到探视的机会呢?”
孟连江没好气了,“苏衡和蕾蕾帮忙是人情,不帮是本分,你别一来就要赖上人家行不行?”场面功夫已经做了,他可没自找难堪的瘾,把苏衡闹得不耐烦了,揍他一顿可怎么办?
李玉萍看着孟蕾,“蕾蕾,你帮帮我吧,我求求你了,只要你高兴,让我给你下跪都行。”
孟蕾却望着孟连江,打个手势,“麻烦您带她走,不然我要报案,说她骚扰我和苏衡。”
“别别别,千万别报案。”孟连江赔着笑,大力拖拽着李玉萍出门去。
确定人走了,孟蕾笑了笑。
“心情居然不错。”苏衡说。
孟蕾坦诚地说:“是啊,我很喜欢看到他们刚刚那种样子。”
苏衡一笑,喝了口咖啡,夸奖她:“冲咖啡的手艺见长。”
“然然再不着调,做咖啡还是有一手的,我特意跟她学了,还学会了做牛排,改天你尝尝?”
“行啊。”苏衡站起来,摸了摸她的头,“别开火了,我下去买早点,油条豆腐脑还是小笼包?”
“……”孟蕾都想吃,做选择就比较困难。
“德行。”苏衡揶揄她,“孟蕾蕾,你可是要赚大钱的人,硬气点儿行不行?”
孟蕾笑着,小手一挥,“说的这些全都要,多买些。”
苏衡哈哈一乐,“等着。”
上午,杨清竹和王学坤先后打来电话,前者告诉孟蕾,马上坐长途车返回京市;后者为之前嘴欠道歉,要请苏衡和孟蕾吃饭。
两通电话都是苏衡接的,和王学坤通话时,少不得问孟蕾答不答应。
孟蕾还在记仇,说:“我才不吃他买的饭。”
王学坤在那头听到了,一通嘻嘻哈哈,说我就在你家附近,赶紧买点儿好菜给你们送到家里,说完就挂了电话。
二十来分钟后,他带着买的两条鲜鱼、二斤大虾和几斤排骨、鸡蛋过来。
孟蕾见到他,面无表情。要不是他吃饱了撑的乱说话,她才不会跟苏衡通话时置气,那样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王学坤笑得特别尴尬且内疚,“好蕾蕾,原谅我一回成不成?再说了,成煜的失误不是比我更大?”
孟蕾横了他一眼,“煜哥再怎么着也是好心,只是没提前跟我打招呼,你跟他比整个儿就是埋汰他,看到张照片,问都不问我,直接告诉苏衡,你生怕我们俩不掐架是吧?小学生都不会比你更嘴欠。”
再说了,成煜全程陪着苏衡四处找她,那天的样子明显累得够呛,眼前这个大嘴巴做过什么?
苏衡听得唇角上扬。
“对对对,蕾蕾批评得对,我要是再有下回,你用鞋底抽我耳刮子,成了吧?”王学坤赔着笑,“今天中午我给你们做饭,我手艺还凑合,好歹给我个表现的机会。”
孟蕾没意见。
苏衡更无所谓。能吃现成的,当然好过他和媳妇儿亲力亲为。
王学坤的厨艺真的很过得去,中午的六菜一汤算是色香味俱全,油焖虾尤其可口。
孟蕾吃着他做的饭菜,完全没了脾气。毕竟是苏衡的铁哥们儿,实在不拿他当外人才有口无心的,他都不较真儿,她又何必揪着不放。
不过,王学坤的家具店前景不乐观是实情,上辈子进入九零年代后关张了。
席间她问他:“你的家具店,卖的大多是老师傅的手艺活儿吧?”
“没错,手工做的质量一流,用多少年都没问题。”
“要不是红木花梨木那种好木料,手工做的早晚会被流水线做出来的顶替,流水线做的家具便宜,样式又多又新颖。”孟蕾认真地建议他,“你可以进一些新式家具,看顾客是不是更喜欢。”
王学坤看着苏衡,“是不是你跟蕾蕾说的?”他可不认为她有那个脑子。
“我哪儿有时间琢磨你那个店。”苏衡说,“不过蕾蕾说的有道理,我从你那儿要的家具,全都是找你定做的,摆在店里那些,我还真看不上样式,的确过时了。”
王学坤敛目斟酌了会儿,笑,“行,这次我听蕾蕾的。销量好的话,我就找个厂家长期拿货。”
“你定好家具的档次,别好的差的全往店里堆。”孟蕾照实说,“反正你那个店要是关张,苏衡和煜哥还要给你张罗新生意,那你还是多经营几年那个破店吧。”
王学坤哈哈地笑,“小虎妞儿现在说话一套一套的,上了夜大就是不一样。”
孟蕾顺着他说:“是啊,有不少见多识广的同学。”
“那可得好好儿上,毕业后的学历有点儿分量。”
“嗯。”
王学坤吃完饭,帮忙收拾好就回了店里。
苏衡则和孟蕾一起出门,接上张然,一起去银行。
当晚,杨清竹回来了,因为要准备开业的事情不少,仍旧是打了个电话了事。
苏衡开始关注外省国库券的价格,差价还真不小,如果低价买回来,转手抛出去,赚头更大。
“等餐厅开业之后,我带你跟张然去外省。”苏衡说,“先说好,这事儿我只想张罗三个月。你实在对这种生意有兴趣,到时候我带着你买股票玩儿。”
“好!”孟蕾笑得现出小白牙。上辈子的商界大佬,说话不是一般的硬气。沉了沉,她问他,“有没有想过,如果赚的钱很多很多,要怎么花?”
“先给你买辆车。”苏衡又提起她考驾照的事,“报名的事我给你安排,你争气点儿,尽快拿下来,别等买了车只能看着。”
“我就那么笨?”孟蕾先是有些不乐意,但一想他花钱最先考虑自己,又忍不住眉飞色舞起来,“有空的时候,你帮我选店面,有合适的就先租下来。”
“行。”
孟蕾依偎到他怀里,跟他一起赚钱一起做生意的感觉,真是好得不要不要的。
第36章 搞事业
第二天上午,苏衡去了成煜的公司一趟,为的是给孟蕾挂靠一个考驾照的名额,目前这种途径最方便。
其时成煜正歪在沙发上打瞌睡,听完二话不说:“这好说,三两天给你准信儿。”起身给彼此沏了热茶,笑,“又是上夜大,又是考驾照,你也不怕把蕾蕾那小脑袋瓜累着。”
“她自己想学。”苏衡说。
成煜看着他,“她没生我气吧?”
“没有,倒是跟学坤闹了几天脾气。”
成煜失笑,又问:“你呢?跟我翻篇儿了没?”
“不翻篇儿早跟你拆伙了。”
成煜透出一口气,“下不为例,我保证。”
“想多了。”苏衡说。自己的媳妇儿,还是得自己护着,本来就不该指望神经大条的哥们儿。
成煜没了心理负担,思绪立马转移到业务上,选出几分文件交给苏衡,“抓紧看看,拿个主意。”
苏衡说行。
中午,苏衡单独请杨清竹吃饭,席间说了明娇、李素馨的事,“这次是我不够周到,非常抱歉,下不为例。”
杨清竹呆住,困难地消化掉听到的事实,“你是说,蕾蕾被跟踪被车追之后,当场把那俩人收拾了?”
苏衡笃定地一颔首。
杨清竹拍拍心口,唇角逸出一抹脆弱的笑,“我从没想过,她可以独自面对这种事。”
苏衡由衷地说:“蕾蕾今年变化特别大。”而这意味的是,在他不知情的日子里,一定发生过她忍无可忍的事,不然对孟家的态度不会翻转到这程度。
杨清竹也想到了这一层,却再清楚不过,女婿以前没少受女儿的气,一时的疏忽,只因以往的冰冻三尺。
她岔开话题,说起国库券的事:“回来也顾不上去看蕾蕾,她有没有跟你说?这事儿你必须帮她,不是带着钱就是带着钱换的国库券,有潜在的危险。”
苏衡微笑,“说了,接下来的三个月,都会陪着蕾蕾。”
杨清竹放下心来,又将话题说回案情,用心了解每个细节。
此时的孟蕾,在家里和张然一起享用香锅鱼。
张然少不得问:“四哥那天是怎么回事?我很少看到他心情那么糟糕。”
孟蕾挠一下额头,娓娓道来。
张然聆听期间,几次睁大眼睛,“算起来,有我一份儿功劳,这可怎么办?”
“没你的事儿,当时的确是安全更重要。”
张然连吃了两块鲜嫩微辣的鱼肉,说:“大不了,把南城房子的电话恢复使用,交点儿钱而已。”
和好朋友偶尔散散心,睡睡公主床的感受实在太好,谁也别想让她就此打住。
孟蕾笑出来,“好啊。”张然总能把看似复杂的问题,单方面用简单的方式化解,她不需要别人是否认同,只需要说服自己。
张然立刻把这事情抛到一边,说起冯超:“那孙子去过我家里几次,我爸妈已经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哪次都和和气气地劝他好聚好散。跟我念叨过两回,说瞧着他还是不死心,问我能不能赶紧再找个对象。”
孟蕾莞尔,“是不是有他们认可的人?”
“有俩以前追过我的,他们看着挺不错的,问题是我看不上,而且都是上过大学的本地人,到时候一定又得嫌我没考上大学。”张然皱了皱眉,“可真烦人,早知道沦落到这一天,那时候就混个大专上了。”
孟蕾半是宽慰半是说出实际情况:“你要想上学还不容易?家里不是早就想把你送出去留学?”
“我偏不。”张然说,“我跟你不一样,没有感兴趣的专业,而且家里能保我下半辈子吃喝不愁,那干嘛还累死累活的?他们喜欢文凭高的,怎么不去找硕士博士?人家看得上他们吗?”
她一挥手,“运气不好,碰上的全是不上道儿的,从我身上找优越感而已,提起来都牙碜,不说了。”
“你这不是什么都明白?”孟蕾立刻转移话题,“我往话剧团打过电话,小莺明后天回来。”
张然笑得明眸眯了眯,“她也真是心大,那么多钱放我们手里,问都不问一句。”
“谁说不是呢。”
这天下午,苏衡回了趟单位,依照梁处长的意思,起初两个月只说他请了长假,毕竟是能力一流的骨干,代替他的老李短时间难以胜任,需要他时不时协助。
而等到几十天之后,事情会淡化到一定程度,到时候再离职,不会引发职员过度的关注和揣测。
说完正事,梁处长提及明娇,目露困惑,“警察来过好几次了,问的事情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我实在弄不清楚,明娇到底闯了什么祸。”
苏衡只是说:“大概过一阵就有说法了。”
梁处长最关心的是:“依你看,是不是再调回一个人,顶替她的位置?”
“也行。”
于是,梁处长心里有数了,当即唤下属抓紧安排。送苏衡出办公室时,笑呵呵地说:“我堂弟梁东越回来了,往后你们应该少不了碰面。”
苏衡听出言下之意,但不便接话,只是牵了牵唇。
第二天,香锅鱼餐厅开张,苏衡、孟蕾走进大堂,就见到了听说过多次的梁东越。
是四十多岁的男子,高高瘦瘦,很英俊,眼神锐利,气质孤高。
乍一看,给人莫大的距离感。但他只要笑起来,便令人如沐春风。
看到与杨清竹有五分相似的孟蕾,梁东越立时唇角上扬,态度特别和蔼,“是不是蕾蕾?”又看一眼她身侧的人,“你是苏衡,我早就知道你。”
夫妻两个人欠一欠身,笑着问好。
杨清竹噙着微笑走过来,正式为三个人引见,随即请梁东越入座,“给你和朋友安排了雅间,他们正等着呢。”
“好。”梁东越对孟蕾、苏衡说,“有机会一起吃个饭。”
苏衡应得爽快:“到时候我们请您。”
孟蕾一笑。感觉得出,苏衡对这位长辈的第一印象很好。
梁东越转身时,凝了杨清竹一眼,“有空了过去一趟,有生意上的事跟你说。”
孟蕾立刻得出结论: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他看着母亲,好看的眼眸真的会发光。
“知道了。”杨清竹一如对待任何一位看重的亲友,态度随和又亲切。也就是说,就算有好感,也能不动声色地深埋于心,是可以轻易控制的一份情意。
孟蕾隐约明白,梁东越为什么会苦追多年而无结果了。
杨清竹似是无意地看了女儿一眼。
孟蕾立刻绽出甜美的笑容。
杨清竹的意态愈发从容。
苏衡声色不动,去往预留的雅间时,隐晦地问妻子:“不抵触?”
孟蕾会意,“当然不。”
就算与母亲关系最恶劣的时候,她也没抵触过这种情况。
谁都没资格要求一名女性,离婚后始终单身或尽快再婚。
杨清竹始终没接受谁,要孟蕾说,大概年轻时实在被孟连江恶心够了,一朝被蛇咬,终生怕井绳;其次应该就是顾忌再婚之后,没办法尽全力照顾女儿,真要碰上个抠抠索索的男人,肯定不同意她不间断地为女儿出钱出力。
思及此,孟蕾心里酸酸的。
“妈年岁又不大,好日子还长着呢。”苏衡揽了揽她的肩。
“嗯!”
雅间里,苏伯海和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妇正在说笑。
看到小儿子、小儿媳妇,苏伯海笑眯眯地招一招手,“快来,趁着捧场的机会,咱们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苏远、向红是苏家长子长媳,同时出声打招呼、倒茶。
苏阳和董腊月也满脸是笑。
苏衡和大哥二哥坐一起没什么话说,但相互有个什么事,都会无条件帮衬。
孟蕾和两个妯娌没有利益矛盾,什么时候碰面,都是和和气气的,再加上三个人有同仇敌忾的婆婆齐友兰,给彼此的从来只有宽慰和同情。
这次,最擅长搅局的齐友兰不在,一家人的氛围特别融洽,只孟蕾、苏衡放弃工作、日后打算的事就能聊许久。
过了一阵子,苏衡和孟蕾以前的同事、朋友相继到来,两个人轮番前去打招呼、致谢,期间发现,来的顾客比预想中还多。
那边的向红则在问公公:“我婆婆是不是快回来了?”
苏伯海语气淡淡的:“钱花完了,可不就得回来。”
向红和董腊月交换了个眼神,表情明显不像之前那么轻松。
“甭担心。”苏伯海说,“等她回来,要是跟你们要钱,一分都没有;使唤你们,就当刮了阵风;除了她同意跟我离婚,你们表示支持,其他的事情都当她不存在。”
妯娌两个听着自然是心花怒放,却不好喜形于色。
“这都是我的心里话。”苏伯海视线在儿子儿媳面上游转,“回头你们要是架不住她左一出右一出地唱戏,又把她当一家人,回头吃了大亏,可不关我的事儿。”
苏远忍不住问:“妈到底又干了什么离谱的事儿,才把您气成了这样?”至于老四,已经把母亲和老三一并收拾了一把,根本不用上火。
苏伯海再没脸说,也得提一句:“要逼着老四跟蕾蕾离婚,上次老四要是不下狠手,她不定还有什么损招儿……实在是没法儿要了。要不然,我干嘛到这年月张罗离婚?”
两兄弟和两妯娌瞠目,面面相觑。
片刻后,苏阳郑重表态:“往后我都听您的。”
董腊月立刻点头,“我也是。”
苏远和向红亦连忙附和。
怎么样的夫妻,架得住长辈蓄意破坏?这会儿不重视老四和孟蕾的遭遇,下一次要倒霉的兴许就是他们。
他们可不是苏衡那么彪悍的作风。
就这样,一家人在饭桌上达成了默契。
这天晚上,餐厅的雅间全部客满,大堂也有八成的上座率,其中一部分顾客是特地过来尝鲜的。
杨清竹和孟蕾又添几分心安,应承完一些重要的来客,母女两个分别去找自己的朋友。
苏衡、孟蕾和张然、商小莺在一个小雅间用餐。
商小莺已经知道,自己那份钱,只这段时间就赚了两三千,满脸写着春风得意。
“我一个月才赚一百来块,现在已经赚出了两三年的工资,赶明儿我就辞职。”她说。
“啊?”孟蕾和张然异口同声。
饶是苏衡,也撑不住,笑出来,“冷静点儿,别想一出是一出。”
“我没开玩笑。”商小莺起身,给他和好友倒酒,“当主演的时候,没完没了地排练,累得要吐血;不当主演的时候,总在心里骂团长眼瞎,选的主角水平太次。而且这一行基本上吃青春饭,多的是小丫头片子跟我争机会,争不过就给我造谣。四哥,你也不想早早儿地到八宝山给我烧纸吧?”
苏衡逸出清朗的笑声,“少乌鸦嘴。”
孟蕾和张然已经笑得端不稳杯子。
“往后我就跟你们三个混了,你们带着我多赚点儿钱。”
孟蕾想一想,倒是挺赞成的。毕竟,小莺上辈子也是说辞职就辞职。她爱表演,但讨厌演艺圈。
商小莺说到做到,第二天就请母亲帮自己跟团里打招呼,给的理由是:“蕾蕾在考驾照,我也要考。”
把商太太气得当即拧住她耳朵,“蕾蕾还在上夜大呢,你怎么不去上?”
商小莺很委屈,“我要是有念书的脑子,还用等到现在?”
“所以,我又得帮你扔掉铁饭碗,又得给你报名考驾照?”
商小莺笑得没心没肺的,“还是您聪明。”
“不上班也行,以后干什么都向蕾蕾看齐,最先解决的是婚姻问题,赶紧找个像样的人领家里来,能有苏衡一半儿我就烧高香了。”
“成,我找,您慢慢儿等。”商小莺瞅准机会,撒腿就跑。
商太太其实一直不大喜欢表演行当,这次小莺主动放弃,对她来说,未尝不是好消息。
缓了会儿,她才意识到另一个问题,独自犯嘀咕:“又没车,这俩孩子考什么驾照?”倒也没纠结,俩傻闺女只要不学坏,学什么她都喜闻乐见。
学开车的事,张然没参与,仍是大小姐思维:自己开车干嘛呢?发财后买车雇个司机不就得了?一个不够使唤,那就雇两个。
不过她也没闲着,空闲时全用来研究西餐,从烹饪、餐具到用餐礼仪、运作流程,一一深入了解。
她和蕾蕾很看好西餐厅,经营得当的话,怎么也能有十年八年的钱可赚。横竖她没什么出息,这辈子只希望手里有几个高档优雅的店面,进项够她混吃等死就行。
杨清竹、苏衡和孟蕾的动向,陆续传到孟家:
香锅鱼餐厅的情形颇为可喜,孟蕾学这学那期间,时不时与苏衡结伴外出,有时商小莺和张然还会随行。
杨清竹倒也罢了,毕竟有在外闯荡多年的根基,苏衡和孟蕾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有人说他们正在四处看店面?
刚不上班了,就有本钱创业?
杨清竹到底给了孟蕾多少钱,苏衡从上大学到如今,又到底赚下了多少钱?
纵然如今已是暗无天日的情形,孟连江和李玉萍还是酸的整口牙险些倒掉。
而随着警方越来越详细缜密的走访调查,只要稍微有些脑子,就能判断出明娇和李素馨惹到的人是孟蕾。
孟连江和李玉萍大眼瞪小眼,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早就有预感,案情和孟蕾有关,却没想到,以前那个没脑子、最容易哄骗的女孩子,已经从小奶猫变成了小狼崽子,居然一发狠就把李素馨送进了拘留所。
“现在还能找谁?”良久,李玉萍沙哑着声音,问孟连江,“杨清竹还是苏伯海?他们毕竟不是小年轻,总要考虑一下负面影响。”
“有什么好考虑的?”孟连江已经没力气再拿她撒气,“人家女儿、儿子压根儿不在乎,他们为什么多事?再说了,孟家老三进去过,现在好像二进宫了,苏伯海不照样儿每天笑呵呵的?”
“那要怎么办?”李玉萍带了哭腔,“素馨要是真被判刑,这一辈子可怎么过?有个犯事的姐姐,重阳以后怎么娶媳妇儿?”
孟连江笑了,“想的可真长远。”望着斑驳失色的墙壁出了会儿神,“等案子了了,不管什么结果,我们带着重阳去郊区吧?你娘家的老宅子还空着,那边的学校也凑合……”
“什么!?”李玉萍霍然起身,瞬时激动起来,“我千辛万苦地来到城里,现在你要我回到郊区?做梦!”
孟连江玩味地看着她,“那怎么着?我带着重阳投靠亲友,你自己留在城里,每天让人戳脊梁骨?”
“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过了?”李玉萍双眉向上挑,面容几近扭曲,“孟连江,平常你打骂我跟素馨就算了,要是敢打别的主意,那就别怪我破罐儿破摔。
“你前脚带着孩子走,我后脚就去报社,把素馨的身世登报。
“对了,杨清竹就算已经听孟蕾说过,也不知道详细的经过吧?我要不要这就去找她,原原本本告诉她?”
孟连江瞪住她,却真没胆子拱火,良久,他叹了口气,“行,听你的,留在这儿丢人现眼。但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当年为什么死乞白赖地缠着我?为什么一定要毁掉我跟杨清竹的婚姻?”
李玉萍目光微闪,但是保持了缄默。
时隔多年,那些过往,早已经没有提及的必要,哪怕只是回想,都是自取其辱。
孟蕾站在格外宽敞的二层店面中,展开手里的布局设计图。
苏衡拥着她,敛目细看,“所以,这儿做大型商店?”
孟蕾点头,“楼上楼下的商品种类划分清楚,争取顾客一走进来,平时需要的东西就能买齐。”
“想法不错,但需要不少店员,不然你得整天挥着小爪子抓贼。”
孟蕾又气又笑,“你这是不是幸灾乐祸?不过放心,监控设备是不是去年到国内的?我找找门路,哪怕只是唬人呢,也得弄过来摆足架势。当然,要是太贵就算了。”
“你找门路?”苏衡掐一把她的小细腰,“又不想让我参与了?”
孟蕾转身,笑盈盈看着他,“意思是你愿意给我想法子?”
“我正在考虑。”苏衡笑微微地凝着她,“有些人这几天晚上忒不听话,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我心里舒坦点儿?”
孟蕾横他一眼,转身就走。
就他那个得寸进尺的德行,让他舒坦,她不定被收拾成什么样。
苏衡适时地带住她,揽回臂弯,轻轻地笑,“总这样,开不起玩笑。”
“……上次也不知道是谁,说我总是把不搭边的事情放一起说,你还不是更不着调?”孟蕾数落他。
“我着调的时候,你不喜欢。”苏衡哄着她,“难得今天事情少,我们试试跟别人似的约会?”
明明已经结婚了,可她明显更想跟他做情侣,也许多余,但他乐意试试,万一能彻底把她的毛捋顺呢?
“约会?”孟蕾明眸熠熠生辉,“你有什么安排?”
第37章 搞事业
京市郊区有山有水,如今正值五月中旬,恰是出门散心的季节。
上午,苏衡开着车,带孟蕾去他认为景致过得去的地方。
孟蕾坐在副驾座,一面吃他特地给自己买的汉堡薯条鸡翅,一面跟他闲聊:
“上次你找我,到底是请谁帮的忙?我们真的不用一起去正经道谢吗?”
对这类事耿耿于怀,何尝不是为他着想。苏衡和声说:“真不用,是老两口,阴差阳错的,你们见过。
“年轻时他们跟爷爷奶奶成为最好的朋友,到爷爷奶奶去世,事业生活方面相辅相成。
“上次我打电话的时候,他们正准备出门旅游,一听你没事就放心了,立马跑去外地玩儿,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但是跟我说了,回来后会打电话。
“到时候我再带你去看他们。”
孟蕾释然,将一根薯条送到他口中,随即跟他扯起长辈的八卦:“梁叔叔这次回来,是什么情况?他还走吗?要是不走,准备做哪一行?”
那是众所周知的母亲的追求者,外人跟她念叨两句很正常,她要是主动打听,容易让人想太多。
苏衡偶尔要回单位帮老李处理业务,梁处长总会跟他聊一阵,间或提及梁东越的情况,“他在南方做酒店行业,现在手里有几家分店,回来也不会换行业,估摸着得继续开连锁店。”
“好事啊,要是能做成高档连锁酒店,他往后可就赚大发了。”孟蕾指的是星级酒店,眼下却不清楚这称谓有没有传开。
苏衡一乐,“年月好,赚钱的行业太多。”
“这倒是。”
车子驶出城区,进入宽阔却清净的路段,林荫路转为有山有水。
天空是澄澈的蔚蓝,潺潺流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另一侧的山壁几乎与地面垂直,生性坚韧的野花野草生长在石缝中,鲜亮或柔嫩的色彩妆点着过客的视野。
久在城里住着,并没多少机会领略真正的山野之美。孟蕾由衷叹息:“真美。”
“那我运气不错,蒙对了。”苏衡说。
孟蕾莞尔。
她就知道,看电影、喝咖啡、吃西餐那类常见的约会路数,他基本上不会考虑,大概是天生对一些情形心生抵触。
想起一件事,她问:“为什么要带上备用的衣服鞋子?”
苏衡难得跟她卖了个关子,“下午就知道了。”
“好吧。不过,什么时候回去,总得告诉我吧?”
“明天。”苏衡揉了揉她的长发,“能玩儿的,你应该会感兴趣,住的地方,应该也能满意。”
李素馨被拘留之后,孟家除了按照规定送了些衣物用品,无计可施,可明娇不一样。
明娇家也在本市,只是所在位置比较偏,她读高中大学都需要住宿。
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警方自然要及时通知她的亲人。
明家的家教如何,有没有做过成为明娇这次发疯的诱因的事,谁都说不准,可以确定的是,比起孟连江和李玉萍,他们算是很识数,采取的方式都是通过公检法人员代替己方出面,了解详细案情。
这日上午,明娇再次见到了与父亲有些交情的老杨。
初次探视时,老杨只觉匪夷所思,满脸都写着一句话:你怎么突然就疯了似的?这次倒是还好,恢复了惯有的不动声色。
“快到你接受审判的日子了,有没有想跟我或家人说的?”老杨问她。
“可我已经说过无数次了,我没想撞孟蕾。”明娇眼中有血丝,双唇干燥得起皮,“你们还没去找过她和苏衡吗?为什么不能私了?”
“警方办案,最重要的不是你怎么说,而是实打实的证据。”老杨给她摆事实讲道理,“当天的事发现场,警方封锁了一段时间,反复侦察过,结果是你蓄意撞向受害者,如果她躲避的速度稍微慢一些,一定会重伤甚至……
“你得明白,实际上你做了后果可能很恐怖的事。而且你一定想不到,当时受害者雇的司机特别机灵,当时就攀爬到了高处看着。
“最要命的是,他不是唯一的目击者,事发地周围还有一个,当天就主动找到了警方。
“说心里话,我要不是跟你们家这么熟,听你说没想伤害、绑架受害者,只会在心里说一句‘扯淡’。”
明娇眼中仅存的光芒,渐渐寂灭成灰。
为防她又钻进什么牛角尖,老杨进一步说:“整件事说起来,好比你到了一户人家,本来只想带走一些救急的零钱,但你没禁住同伙怂恿,导致人家差点儿倾家荡产,换位思考一下,你也会特别愤怒,只要可能,就会追究到底。”
明娇唇边逸出一抹自嘲地笑。
他说的没错,原本她只是想让苏衡与孟蕾反目,从而得到趁虚而入的机会。
哪里想的到,破坏他人婚姻的过错,骤然演变成了人证物证录音俱在的罪案。
怎么会走到了这一步?已不知是多少次了,她这样问自己。
而在此刻,心念一动,她死气沉沉的眼眸又迸射出了光芒,“伯父,我之所以一步错步步错,原因全在于齐友兰,就是苏衡的妈妈、孟蕾的婆婆。开庭审理之前,您能不能再帮我争取一下?
“您只要把这些话告诉齐友兰,她就明白了。
“再有,别让我爸妈出面了,他们不擅长跟人打交道,总是词不达意。”
如果真正帮到她,老杨当然乐见其成,忙说:“我帮忙打听过,孟蕾的婆婆前一阵出门,昨天回来的。如果她能成为转机是最好,你跟我仔细说说情况。”
明娇用力点头,把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我工作调动回来之前,听说苏衡和孟蕾大概要离婚,特意给齐友兰打过电话,为的是侧面打听一下。
“没两天,齐友兰主动联系我,说只要我对苏衡的心思没变,她一定尽全力帮我,因为孟蕾不论本人还是家庭,都没法儿要,谁跟她过日子谁倒霉。
“我听了,怎么能不多想?……”
老杨再一次无语至极。
私人感情方面,他不应该对苏衡和孟蕾有额外的情绪,但了解的越多,越是心疼那对夫妻。
闹到现在,总结起来就是:三个二百五导致了一场偌大风浪的闹剧。
那俩孩子真够倒霉的。老杨转念一想,又觉得年轻时遇到这样的人也有好处,练手练出经验来,足够往后什么都不惧。
正被翻旧账的齐友兰,这会儿身在香锅鱼餐厅。
昨天回来之后,才发现老大老二两小家搬回了老宅,占据了厢房。
但这仍旧不妨碍苏伯海跟她分居,已经把她的东西全搬到了正房的西梢间。
这也算了,哪一个都对她爱答不理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苏伯海捣的鬼。
可现下只能忍着,她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为此,她才过来找杨清竹。
餐厅比她想象中要大,且上档次。
走进大堂,齐友兰一眼望见了杨清竹、对方正站在柜台后方,和近前几个员工说着什么。仍旧是记忆中过分高雅的气质,仍旧是令人一见便自惭形秽的夺目容颜。
她勉力扯出久别再见该有的笑容,唤道:“清竹。”
杨清竹循声望她一眼,略略点头,神色淡淡。又低声交待了几句话,绕过柜台,打个手势。
齐友兰忙跟上去,随她到办公室。
喝着茶,不咸不淡地寒暄两句,杨清竹说:“找我有事?”
齐友兰深知对方不是她能口无遮拦的人,开门见山的方式也不合适,于是用小儿媳妇做引子:“我怎么听说,孟蕾辞职了?”
“怎么了?”
“那份工作多好啊,好端端地怎么不干了?以后可怎么办?常年待在家里做家务?”
“你想多了。”提到女儿,杨清竹神色不自觉地和缓许多,“这个餐厅,是蕾蕾帮我开起来的,她给的很多建议,现在都用到了实处,顾客反映很好。当然这不是她的主业,现在正在准备创业。”
“准、准备创业?”猝不及防之下,齐友兰磕巴了一下,“她要做什么?创业的资金又打哪儿来?”
“你的问题真奇怪。”杨清竹视线灼灼,“对你小儿子都只干添乱添堵的事儿,现在又关心起我闺女来了,你想干嘛?”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齐友兰挪动一下身形,低了低头,“我又遇到坎儿了,情况跟上次求你差不多,听到跟钱有关的事情就紧张。既然孟蕾要创业,我肯定不会找她和苏衡帮忙,可我家里又实在紧张……你能不能,借我一些钱?”
杨清竹歉然一笑,“我现在的情况你已经看到了,餐厅刚开业,没有多余的钱。”
“那你的朋友呢?”
杨清竹哑然挑眉。
“我真的难住了,老三又出事儿了,现在连定期给他送生活用品的钱都没有。你也是当妈的人,肯定理解我的心情……”
“说这话之前,你有没有理解过我的心情?”杨清竹语气变得很清冷,“你对我的蕾蕾做过什么?为了你们苏家那么多人,我与你明面上保持基本的礼貌,这有必要明说么?
“你心里只有苏辰一个儿子,而我只有蕾蕾一个孩子。
“既然说到这儿了,我请你记住:你敢再说蕾蕾一句不是,再对她打任何歪主意,不管是玩儿阴的,还是玩儿命,我陪你到底。”
第38章 搞事业
“别别别,你别激动。”齐友兰赶紧为自己开脱,“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容易钻牛角尖,你是知道的。
“上次我犯糊涂,主要是因为李素馨丢了大人,别说亲戚,就算是她那边的街坊四邻,都觉得灰头土脸……”
杨清竹一摆手,“现在我很忙,没空留你。”
就这样,齐友兰被请出餐厅。
回到家里,她失落沮丧到极点,可是再多的话不敢说,再多的事不敢做。
杨清竹那个人,平时她回想起来,总是分外决绝的神色,亦或背影。
那种人,平时对你客气得很,心里的不满再多,也是只字不提。而到了她忍无可忍时,即为完全翻脸的时刻,真能做到这辈子都把你当棵草。
唯一可能为着女儿的情面松一松手的人,都是这种态度,其他亲友更不用想。有苏伯海那个老来作怪的东西,她如今恐怕已经是人嫌狗不待见。
万幸,她这次为老三打点期间,的确花光了自己的存款,但也没真到山穷水尽之日。
再怎么样,还有退休金。等拿到手了,写信跟老三解释一下,相信他能谅解。
不论打点狱警还是狱友的烟酒,过得去就可以了,横竖他享受不到多少。
午间,苏伯海出去串门,苏远苏扬吃食堂。
向红和董腊月匆匆忙忙赶回家,一起做饭。
住在一起好歹有点儿好处,齐友兰想着,坐在客厅看报纸。
饭菜摆上餐桌,妯娌两个直接落座,一面吃饭,一面放松地闲聊。
齐友兰气不打一处来,走到餐桌前,说:“信不信我掀桌?”
向红、董腊月齐齐看她一眼,又同时低头吃饭,不应声。掀桌就掀桌,大不了公公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她们不回来。
她们既没有过往中的立马认错,也没呛声,倒让齐友兰难以下台了。幸好,两个儿媳妇盛了她的饭。
她坐下,吃了两口饭菜,视线在两人面上来回打转,“说说吧,以后你们是不是都要这样,对我视而不见?”
回应她的仍旧是沉默。
齐友兰冷笑,“不管怎么说,苏远苏扬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到什么时候,他们也得对我负责任。你们要是铁了心,跟苏伯海一个鼻孔出气,让我每天心里不痛快,我不是干不出告你们不孝顺的事儿。”
“您随意。”向红讽刺地笑了笑,“反正老三又进去了,您又觉得日子没法儿过了,怎么可能让我们好过?”
董腊月则非常直接,“您想干嘛就干嘛,但我们不管倒霉到什么份儿上,告诉老四的时间总能腾出来。这是他的意思,亲口跟我们说的。”
齐友兰瞬间暴怒,这会儿真想掀桌砸东西了,然而,只能忍着。
吃完饭,向红、董腊月结伴出门,赶去上班。
苏伯海哼着小调回来,在客厅看电视打电话,心情不知道多好。
齐友兰坐在西梢间,实在气得不轻。本以为过得够憋屈了,没成想,三点来钟有客来,点名要见她。
苏伯海扬声喊她到客厅。
来客当然是老杨,自报家门后,直接对她说起来意:“明娇反复强调,要是没有你的明示暗示,她不可能有一系列过于激进的行为,比如一再想创造与苏衡独处的机会,还住到了苏衡附近。”
齐友兰听了,整个人都要木住了。
苏伯海和蔼的面容板起来,眼神阴沉。
老杨对齐友兰欠一欠身,“明娇的案情不怎么乐观,可她毕竟还年轻,你作为长辈,能不能帮她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
她帮明娇不难,但别人会怎么看她?她以后还要不要见人?苏衡被下了面子,会不会又出损招为难老三?
思及此,齐友兰下意识地摇头否认,“没有,她胡说,我从没授意她破坏我儿子儿媳妇的婚姻!你们为什么拉我下水?凭什么?”
老杨在心里叹了口气。早该考虑到,这种混不吝,对谁都难有同情和仁慈心。
他牵出一抹冷笑,“刚刚我所说的情况,找人证并不难。本来我并没下定决心,但你既然是这个态度,我会全力利用你那些行为,为明娇辩护。”说完放下一张写着联系方式的字条,起身走人,“打扰了。”
“嗳……”齐友兰随之起身,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下一刻,她对上苏伯海厌恶的视线,心里一阵发寒。
“我要离婚。”苏伯海拉开茶几下方的抽屉,取出早已拟好的离婚协议,“你要是不签字,不跟我办手续,我跟你打离婚官司。”
他语气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对她宣布这一事实。
苏衡和孟蕾心情大好地享受休闲时光。
两人坐在简易小巧的皮划艇上,平缓的路段,可以悠闲地欣赏周遭景色;水势湍急时,要抓牢划艇,以防落水。
他们所在的这一段水路算是巧夺天工,不论竹筏、小艇、小船入水,都只能顺流而下,大方向错不了。
当然,也存在一些危险:水流湍急的路段,偶尔会撞上堆垒在水下的岩石,皮艇会晃得厉害,要是抓不牢,人会落到水中。
对于喜欢水上运动的人来说,这消遣不过差强人意,对孟蕾则是刚刚好,比在公园划小船有趣刺激不少,而实际挑战又有限,不至于玩儿一次就打怵。
孟蕾始终兴致勃勃。
趋近水岸时,水流很平缓,她和苏衡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小桨划着水。
“以后有时间就来,我平时基本没有运动的机会。”她说。
“自己开车带朋友来。”平时有意无意的,苏衡总会变相督促她考驾照要尽全力。
“好。”孟蕾笑得现出小白牙。
阵阵清风袭来。
山间的风,明显比市内清凉几分。
苏衡看一眼彼此被飞溅的水花打湿的衣服,担心她感冒,“抓紧上岸,换衣服。”
“嗯。”
他们的落脚处,是王学坤跟父母要到手里的一所宅院。
早在他们读大二时,宅子修整,后院格局改为近似旅馆的样式。
在那时候,很多在校生家境还很拮据,每到寒暑假,都有人心疼往返路费,忍着不回家。
可毕竟是活力四射的年轻人,不可能一点儿乐趣都不想找。
王学坤从中看到商机,持续在几大名校贴广告做宣传,苏衡、成煜无偿赞助一些水上工具。近几年,进项一直算得不错。
回宅子的路上,苏衡与孟蕾聊起这些,告诉她:“最早只有竹筏,有人到水上玩儿,得专门雇人在后头跟着。毕竟落水后的情况,谁也说不准。”
孟蕾由衷认可,又因为这是以前从不知晓的,好奇的点不少,“那时候怎么收费?谁照顾过来玩儿的人的饭菜、卫生问题?”
“一天给三两块钱,就能好吃好喝好住。那时候的钱更禁花。”苏衡说,“帮忙照看的人,就是现在住前院那两口子。学坤从不收租金,每月给他们一些伙食贴补,他们要在有人入住时照顾好。”
孟蕾释然,想到中午吃的四菜一汤,明眸微眯,“他们厨艺真好,明明是特别普通的青菜鸡蛋鱼虾,做的特别香,那种味道,很容易让人记住。”
“也许,跟他们用自己垒的灶台做饭有关系。”
孟蕾想想,“还真有可能。”又凝他一眼,“到现在也只会洗菜切菜熬粥,分析起来倒头头是道的。”
“这话说的,会查案的人多了去了,难道要先学会做坏事?”
“……说话真噎人。”
苏衡一笑。
进到前院,孟蕾立刻发现,笑容淳朴的夫妻二人,正在准备烧烤的煤炭和用具。
“晚上要吃烤串儿吗?”她喜出望外。
“是啊丫头,”男人笑眯眯应声,“小苏出的主意,喜欢?”
“喜欢!”
女人接话道:“喜欢就成,保证让你吃饱还吃好。”
苏衡则拎一拎媳妇儿的衣领,“去换衣服,快。”
孟蕾小跑着去了后院的房间。
苏衡到了外面,是很挑剔的人,但他轻易不会麻烦别人,比如这次,特地带了家里的床单枕套毛巾被毛毯等物,根本用不到房间里备着的床品。
孟蕾换上衣服,苏衡才进门,麻利地换穿戴的时候,说:“这儿最近添了台洗衣机,衣服顺手洗了得了,刚刚消过毒。”
她又怎么会反对,凑过去亲他面颊一下,“跟你出来最省心。”
苏衡笑微微的。他要是不让她省心,得气得眼冒金星,算算账,还是他张罗一切比较划算。
晚间,餐桌摆在前面庭院中,孟蕾加了件厚实的外套,和苏衡、那对夫妇一起烤肉串、蔬菜串,再围坐在一起享用,喝了些暖胃的白酒。
吃饭这回事,有时吃的是厨艺,有时吃的是氛围,这一餐,恰如杨清竹回来那天,厨艺和氛围俱佳。
酒足饭饱之后,苏衡携孟蕾到庭院外围散步,走到地势高的地方,让她抬头看。
湛蓝的天幕上,星河璀璨。
这年代,明明市里的空气污染程度有限,可是此间的星光,就是比市区的更清晰耀目,离人间似乎更近。
那一颗颗星子,一闪一闪,令人生出诸多遐思,包括不切实际的传说、对神秘的浩瀚星空及至宇宙的猜想。
苏衡把她揽到身前,与她同看眼前美景。
良久,孟蕾才轻声感慨:“太美了。”
“夏天要是有空,我们去海边,在海上看星空,感觉又不一样。”
“那到秋冬呢?”
“秋天看红叶,冬天冬眠比较好。”
孟蕾逸出欢快的笑声,转身环住他,“我怎么才发现,跟你在一起,可以这么开心。”
“现在也不晚。”苏衡俯身,吻一吻她的唇,“你知道,我最喜欢看你笑。”
喜欢她的笑,就是不说喜欢她。孟蕾腹诽一句,却没任何不满。
整日的好心情,晚间映射到了床笫间。
虽然明知道后院只有他们两个住客,孟蕾仍旧存着一份本能的戒备,如果可以控制,她真的连一点声息都不愿发出。
开灯更是想都别想。
然而乡野间的夜色格外深浓,室内全不似家中那种昏暗的光线,一片漆黑。
这样的黑暗,反而让她渐渐地全情投入。
因为她知道,她在他怀里。
这样的时刻,他们只有彼此。
终究她耐不住他的研磨亦或停顿,声声轻唤他:“苏衡。”
苏衡捞起她深吻,在一定的范围内为所欲为。
这是他的蕾蕾,尚不能全然盛放的最美的花蕾。
他处之安然,因为多的是悠长岁月,用来等待。
至于是否能等到,无关紧要。
说起来,只不过是完全放松了一天,回到家里,孟蕾却俨然变成了电力十足的小马达,读书学车倒国库券筹备开店兼顾得当,还能每隔三两天就到母亲的餐厅盘桓不短的时间。
偶尔,她会遇到梁东越。
那样赏心悦目的成熟男子,因着爱屋及乌,对她有着由衷的认可,言行间总透着点儿宠溺的意思。
对苏衡的态度亦是分外鲜明,有着发现人才的喜悦和欣赏。
特定情况下,孟蕾对某个人的态度,和无辜的孩童、小猫没什么区别,凭直觉就能判断对方是否可以信任。对梁东越就是这样。
其次,这是很多年来默默陪伴扶持母亲的男子,只为这一点,孟蕾就想和他走得近些,看有没有找到回报一些的机会。
但在此之前,她先问母亲的态度:“平时要是没什么事了,我和苏衡想跟梁叔叔一起坐坐,吃个饭,您同意吗?”
“当然同意。”杨清竹说,“他是能力很强的人,只是到不了我女婿那地步,但和这样的人聊聊生意经很有好处,他能把自身的前车之鉴告诉你们,让你们规避一些风险。”
“也就是说,您很欣赏他?”孟蕾挽住母亲的手。
“鬼丫头,想说什么?”杨清竹拍拍女儿的背,“现在我得把餐厅打理好,开得红红火火,而且认为这是最重要的。”
“我想说的,只是希望您过得顺心,不管您选择怎样的生活,我都无条件支持您。”孟蕾语气诚挚,“妈妈,从您回来之后,我真在尽力证明我长大了。现在和以后,我需要您爱我关心我,但是不想您再为我放弃、牺牲什么,好不好?”
杨清竹动容,秀美的手揉着女儿的小脑瓜,“记住了,也明白你的意思,但你也别自作多情,我并没为你放弃什么。”
孟蕾莞尔,“但愿您说着不亏心。”
“还真不亏心。”杨清竹语气特别柔和,“蕾蕾,我跟你的命运不一样,从离婚到现在,我每次展望再次进入婚姻生活时,都会想,多一个男人、融入一个家庭,比我自己生活能好多少?
“每一次,我得到的答案都是,不会更好,更糟的可能倒是很大。
“我不承认我自私,但我想活得自我,不能确保得到回馈的话,再没耐心为哪个男人付出时间精力感情。”
孟蕾沉思片刻,缓缓点头,“这是事业财产独立的女性的优势,以后我也不自私,但要自我地生活。”
杨清竹宠溺地点一点她白里透红的面颊,“与此同时,麻烦你也给我女婿点儿自我的空间。”
孟蕾笑得不轻,旋即用力点头。
这次谈心的第二天,她和苏衡一起请梁东越吃饭,席间真就如母亲所说过的那样,得到了这位商界前辈的诸多宝贵经验。
没两天,梁东越回请这对小夫妻,就此正式进入常来常往的状态。
至于苏家那边的事,向红、董腊月总会及时告诉孟蕾。
于是,孟蕾和苏衡得知:公检法的人常找齐友兰谈及一些事,而在家里,她正在跟苏伯海磨叽离婚事宜。
“咱们那个婆婆现在应该也看清楚了,要是不离婚,得长期在家里坐冷板凳,谁都不会给她好脸色,那还不如离了的好。但是,在她看,为咱爸生了四个孩子、浪费青春之后继续浪费了很多年,咱爸必须给她一定的补偿。”电话里,董腊月如是说。
孟蕾毫不意外,苏衡听她转述之后,只是似是而非地笑一笑。两人都是只听一听而已,不予置评。
同时进行的开店的事,对夫妻两个来说比较简单:
店面只需简单装修,墙壁雪白、门窗宽大、地板防滑、外部醒目而美观就可以;
需要招聘的职员的确不少,但是工作内容固定而简单,多的是学历一般的人应聘;
至于内部隐患,只要稍稍运用下制衡策略,就能让他们上下级之间、同级之间相互监督,轻易出不了窝里斗的情形,甚至于,都不用苏衡出力,孟蕾就能依据前世的管理手段,定下一目了然的店规;
此外所需的柜台、书架、商品陈列架、冰箱冰柜等等,只要手头的前充裕,三两天添置齐全不在话下。
至于孟蕾、苏衡谈及过的监控设备,三两台对苏衡来说容易,批量到位却不是短时间能够到位,于是,两个人又正经地坐在一起,商量应对之策。
得到的实际解决措施是:不论书店、大型商店,都设立储物柜。
顾客进门后,如果携带包裹、手袋、公文包等物品,专门配备的服务人员立刻上前,引顾客到单独落锁的储物柜前,将除去钱包的随身物品存入后,领取一个号牌,购物结账后,凭号码牌取回存入的物品。
这或许会让一些敏感的客人不悦,认为店家把自己当贼防,却也至多是在心里嘀咕一下,不会形成负面影响。毕竟,这是防小人的手段,过些年之后的常态。
孟蕾对苏衡钦佩而又引以为荣的点在于:她正琢磨着怎样抛砖引玉呢,他已经有了这想法的大致轮廓。
她只能说,能成为日后大佬的人,那个脑筋,偶尔真的近乎邪门儿的敏锐。
亦因此,忙碌之间,她没忘记问他:“你到底要做哪一行?这一阵帮了我这么多,我也想给你出点儿力,哪怕只是卖苦力呢。”今生和前世的情况不一样,她也就拿不准他把哪个行业作为商界的奠基石。
苏衡却没正形,玩味地凝着她,“卖苦力?我要你出力的事儿,早就告诉过你。”
“……你怎么这么气人呢?”孟蕾恨不得扑上去掐他一把再狠咬他一口。
苏衡逸出夏日阳光般璀璨的笑容,“说正事儿,你猜猜看。”
孟蕾长睫忽闪两下,“全心全意地炒股?”
苏衡无奈了,“除了倒腾券、票,你就不能想点儿别的?”
“那些目前就是特别赚钱的。”孟蕾弱弱地反驳。
“炒股风险大,我最多留出十分之一的钱玩儿。”苏衡说,“别急,等你的店开张之后,就知道了。”她先一步知道,说不定就会为了他的事业分心,忙这忙那,何苦来的。
孟蕾品得出他的好意,也就按捺下好奇心。
筹备为店铺开张造势的活动时,夫妻两个得到消息:明娇、李素馨一案即将开庭。
让苏家上下啼笑皆非的是,齐友兰也被要求届时出庭。
不管她怎么说,当庭的反应、供词,都具备一定的参考价值。
孟蕾无法猜测,齐友兰会不会在法庭上失去理智,把她和苏衡数落得体无完肤。
刚要犯愁,脑筋已转,她想到了苏衡能随意收拾的苏辰,一颗心稳稳落地。
第39章 搞事业
对即将开庭的案子,商小莺和张然一直很关注,毕竟,这是三个小虎妞中的两个亲身参与的。
商小莺抓着张然,仔仔细细了解过数次详细情况,直懊恼当时自己还在话剧团赚那仨瓜俩枣,没能陪着两个好友历险。
张然理解那种心情,总是稍微带着点儿嘚瑟的意思跟她说:“说起来还真是够可惜的,那种机会,可不是想有就有的。”
惹得商小莺鄙视了她一下,“好像你有多大功劳似的,计划难道不是蕾蕾定的?你只是凑了凑热闹而已。”
张然不以为意,眉飞色舞,“我是凑热闹的,但我亲手给了那个神经病一巴掌啊,这种机会可不多。”
商小莺想了想,“也对哦,我现在要是想揍那俩神经病,基本上不可能。得了,我找找家里的人,帮着蕾蕾把她们犯罪的事摁死,比起打一巴掌踹一脚,让她们正经蹲一阵监狱才是正经的。”
“嗯……你还是先问问四哥什么想法吧,”张然说,“我早跟我爸妈说了,他们早就看出苗头了,说瞧着这趋势,一准儿是四哥打过招呼了。”
“他打过招呼就管用?”比起张然近乎天然地对苏衡又敬又怕又觉得可亲的心理,商小莺只把苏衡当做走得很近的同辈人。
“这不是废话嘛,四哥爷爷奶奶在世的那些年里,积累的那么多人脉,不见得给苏家伯父,但肯定全交给四哥运用了。”对着小莺,张然有时候不得不动脑子,比如此刻,“你看他三哥,说又进去就进去了,难道真的是他说句话就能成的事儿?没人脉怎么可能办到?”
商小莺歪了歪头,“也是。那好吧,我们去问问他什么意思。”反正这一阵她们有事没事都常见到苏衡,多说几句话的事,谁也不会嫌麻烦。
路上,张然记起她考驾照的事,问进度怎么样。
“哪壶不开提哪壶。”商小莺颓然,“不结合实践的话,交通规则很难记住,凭那个死板的大爷辈儿的人教,拿到驾照真的有难度。”
张然说:“就说你跟蕾蕾是吃撑了,多余学,等发大财之后,雇司机不就得了?”
商小莺斜睨着她,“你上辈子一准儿是什么宠妃宠妾,天生好吃懒做的命。”
“滚吧你。”张然笑骂。
“本来就是,一天天一年年的,总恨不得有人把钱和漂亮衣服、好吃的捧到你跟前儿。”商小莺煞有介事地叹口气,“我跟蕾蕾可没那种底气,而且,一想到自个儿开着车,带着另外俩小虎妞出去玩儿,就激动得不行不行的。”
张然试着憧憬了一下,兴致缺缺,“我雇司机带你们出去,心情应该更激动。”
商小莺大笑,“服气了。”
张然也笑,“说正经的,你借辆车练手不就得了?你看蕾蕾,平时经常让四哥做陪练。”
“正找着呢。”商小莺说,“普通的面包车开着不像回事,轿车又不大好找,我妈说还得等一阵。”
“我也问问亲友,看能不能连人带车地给你借来。”
“那最好。”
两个人在大型商店找到了苏衡和孟蕾,算是赶得巧,夫妻两个正在闹别扭——她们一看孟蕾的表情就知道。
张然径自跑去找孟蕾。
商小莺皱了皱眉,招手把苏衡唤到面前,“你又怎么惹我们家蕾蕾了?”
苏衡睨着她,“我一天惹她八十回,你问的是哪一次?”他要是跟媳妇儿每天从早到晚和和睦睦浓情蜜意,又干嘛特地费脑筋跟她约会?
明摆着,他心情也不大美丽。商小莺反而笑出来,“得啦四哥,你比蕾蕾大四岁,可别忘了这一茬。到底怎么回事?”
苏衡环顾一下店面,“布局有分歧,不知道她哪根儿筋又拧住了。”
商小莺是外行人,也就没再继续问,认认真真地说了来意。
苏衡知道她是好心,笑一笑,“不用管了。这事儿早跟蕾蕾谈过,她意思是顺其自然,说那俩神经病就算只在里面待几个月,也够用了,况且她们的前景没那么乐观。”
商小莺点头,“行,我心里有数了,不跟着掺和了。”
“心意我领了,谢谢。”苏衡对她微一颔首,转身去往别处,“帮我哄哄那个脑袋抽筋儿的。”
商小莺啼笑皆非,转身走到孟蕾和张然那边。
孟蕾把布局图拿出来给她们看,“你们帮我看看,就是这儿,我要用来做熟食柜台,苏衡偏说不合适,要把熟食柜台放到……这儿,还直接打好招呼让人照他意思办了,哪儿有他这种人?”
张然和商小莺仔仔细细看着布局图,好不容易看出门道之后,齐齐瞄一眼气鼓鼓的孟蕾蕾,不敢吱声。
这小妞儿的脑筋是真拧住了,明摆着是苏衡的安排更便利也更合理。商小莺腹诽着,强行揽住孟蕾,“现在上火也没用了,就算要照你的意思改回去,也是下午再调整更合适,走着,咱仨先出去喝杯咖啡,顺道聊聊李素馨那个案子的事儿。”
这次,张然凭借本能,选择对小莺盲从,“是这么回事儿。”
闺蜜给的理由合情合理,孟蕾也就暂且搁下小脾气,跟她们到就近的咖啡厅消磨时间。
她和苏衡一拍即合的概率,和有分歧的情况一样多,只是一时半晌的脾气,并不会真当个事儿计较。
喝完一杯咖啡,听两个闺蜜很委婉地表示支持苏衡,孟蕾又把布局图拿出来看了一阵子,末了挠了挠额角,“我又缺心眼儿了。”
张然和商小莺齐齐笑出来,顾忌着环境,笑得非常克制。
“中午我请你们和他吃饭。”孟蕾当即有了感谢闺蜜、向苏衡认错的法子。
“好呀。”和商小莺异口同声之后,张然提出诉求,“到阿姨的香锅鱼餐厅吃吧?我简直要吃上瘾了,等下我来打预定雅间的电话,好吗?结账的时候,我也替你拿着钱到柜台。”
孟蕾的心情立马变得分外明朗,用眼神征询过小莺的意思之后,说:“就照你说的办。”
于是,到了午间,三个小虎妞和苏衡相形到了杨清竹的餐厅吃饭,见杨清竹不在,都微微地松了口气。要是老板亲眼看到他们,结账真的有难度。
去往雅间的间隙,孟蕾走到苏衡身侧,主动握一握他的手,挠一挠他手心。
这就是主动认错的态度了。
苏衡心生笑意,转头看她一眼,目光有着不自知的宠溺。
到眼下,他也有点儿先婚后恋的感觉了——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小兔崽子气得五迷三道的,但不同于以往的是,她犯浑的时间只有一阵子,而且事过之后就翻篇儿,下次再犯的话,就是另一笔小账了,不会形成心理负担,哪怕一点点。
席间,四个人敲定了书店、商店开业活动的一些环节。
随后,苏衡给孟蕾泼冷水:“开张后要是销售情况好,不出一个月就得有人跟风,到时候可不准闹脾气。”
他说的算是必然的情况,也是孟蕾早有准备的,由此,自然是乖乖地点头一笑,“我知道,没事会多想想良性竞争的办法,本来就不是吃独食的事儿。”
书店商店不同于其他,例如母亲的香锅鱼餐厅,生意红火的根本之一,是母亲手里独到的烹饪秘方,而她要做的是面向大众的行业,别人只要留心,就能照猫画虎。
真良性竞争,其实是好事,要是恶意竞争的话,她也欢迎,又不是没对付的法子。
说来说去,前世今生相加,带给孟蕾的好处是,大事上的方针方向都能牢牢把控。坏处是她真被苏衡惯坏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惯于和他耍性子。
她也想改,但真需要时间。
这次聚餐的两天后,明娇、李素馨的案件开庭审理。
作为控告方,在苏衡的运作下,孟蕾和张然并不需要出席。
孟蕾完全置身事外,继续忙碌手边的事,张然却特别好奇开庭的情况,自己备好帽子、口罩,扯着商小莺前去观望。
她们在法庭上看到了明娇、李素馨、大尧、二顺……很多知情人和作为提供佐证的人。
明娇该是被特意提醒过,这天显露出来的气质、谈吐,完全符合她名牌大学毕业、就职于知名企业的经历,恰到好处地展现了她对于案发当日行为的真正懊悔之情。
张然、商小莺冷眼旁观,能予以的只有不屑。
商小莺凑到张然耳边,微声嘀咕:“幸好这玩意儿在这年纪摔了跟头,要不然,妥妥一下半辈子随时做第三者的玩意儿。”
张然用力点头,“我也这么想。”
午间休庭,到了下午,两个人看到了作为辩护方请求传唤的齐友兰。
齐友兰最初的反应是木然,矢口否认授意明娇勾引自己小儿子,被辩护方一些犀利的问题激怒后,态度激烈地再度否认与明娇有牵扯,并用歹毒的言语攻击明娇,借此宣泄满腔火气。
商小莺和张然叹为观止,后者更是生出一肚子无名火,跟前者咬耳朵:“四哥怎么会是她的儿子?她简直是四哥的耻辱!
“这得亏是四哥把她治的死死的,不然她还不可着劲儿地骂四哥和蕾蕾?——别跟我说不可能,真没她办不出的缺德的事儿!
“她奶奶的,我想揍她一顿!太欠抽了好吗!?”
商小莺顿了顿,“揍一顿就算了,毕竟年纪也不小了,等到一审判决后,咱俩再想招儿收拾她。”
她们的蕾蕾和四哥,有些事只能想不能做,但她们可以。
第40章 赚大钱
杨清竹特地腾出时间,和女儿一起到两个店转了转。
书店取的名字是“京市书局”,琳琅满目的书籍已经送到,分门别类地摆放到书架上,高处有一个个醒目的提示牌,写着书籍类型。
“这根本是个小型图书馆。”杨清竹手指轻柔地滑过簇新的书籍,“全是正规渠道来的吧?”
“当然是了,”孟蕾笑盈盈的,“全部都是批了书号的,我和苏衡跟出版社、印刷厂的人吃过几次饭,签了长期合作的协议。”
杨清竹放下心来,视线瞥过进门处的储物箱,“得有百十来个吧?”
“一百二十个,”孟蕾说,“商店那边更多。虽然一本书的进价没多少,也不想做冤大头,让人白拿。再说了,越是大的书店,越有人蹭书看。您瞧着吧,等到天热的时候,跑进来吹着风扇睡一觉的都不少。”
“这是避免不了的,新华书店里都常有那种情况。”
“是呢,无所谓。”
母女两个讨论着,转去商店那边。
上下两层楼,格局清晰,货物还没到位,但一个个白底红字的标识牌已经各就各位。
杨清竹在心里默默清点着物品种类,随后感慨:“这整个儿是一个小百货商场,只要是生活用品、食材,走进来就能买齐吧?”
“应该是。”孟蕾笑了,“连棉被、床单被罩那些都进货了。”
杨清竹莞尔,“书店的名字很气派,商店取的利友就很亲民了,是该这么着。”
孟蕾无意居功,“书店名儿是苏衡取的,商店的名字是我取的。文化人太可怕了,高雅大气上档次的词儿张嘴就来,但商店是接地气儿的行业,没让他做这么俗的事儿。”
杨清竹又被女儿逗笑了,伸手掐了掐她的小脸儿,“你可别忘了,我女婿是文化人,我也是。”
“知道,您当年在这一区,简直有点儿传奇性,十八考进当时最好的大学,分数高的简直离谱。”孟蕾跟母亲撒娇,“您那读书的脑子怎么没遗传给我?凑合着上了中专,现在读的只是夜大——没事的时候您想到我这些破事儿,会不会觉得很没面子?”
“瞎说什么呢?”杨清竹瞪她一眼,“读书只是一辈子里的一件事而已,别的方面成功或者顺利就行。你结婚前,我的计划是我保证你这辈子小富即安,知道你跟苏衡结婚后,我心里就踏实了,看准他能好好儿地照顾你一辈子。”
“为什么能看准?”
“他喜欢你。”杨清竹想到了一些事,委婉地说,“有些事,以后你就知道了,再不会有人比他对你更好。”
孟蕾听出弦外之音,却也知道母亲不想提及,也就尽快忽略掉好奇心,“说起来,他倒更像是您儿子,读书工作方面,简直是您当年的翻版。”
“没错。你给我找了个这么出色的女婿,是我目前最得意的事。”
孟蕾笑得现出小白牙,倒也很有自知之明,“这得感谢您和姥姥,遗传给了我这长相,走哪儿都是校花厂花级别,要不然,苏衡才看不上我。”
杨清竹忍俊不禁,“你这个小活宝。”
苏衡走进来,笑微微地喊了声“妈”,递给孟蕾一个信封和几张票据,“卷帘门窗定好了,明儿上午送来,付过钱了。”
孟蕾掂了掂信封,知道里面的钱根本没动,“你又没用我的钱,帮我付账了?”
“什么你的我的,一天天的总要跟我分家似的。妈,说说您闺女,她现在就没不跟我找茬的时候。”苏衡说着,走到收款台后方,找出需要尽快派发的宣传单,步履如风出门去,交给雇的人手。
杨清竹笑吟吟地望着他,很常见的白衬衫黑长裤,到了他身上,效果和模特一样悦目。不是她自夸,这女婿真是得天独厚的一个人,想挑剔都找不到不足之处。
孟蕾跟母亲告丈夫的小状:“最近可把他牛坏了,国库券那么赚钱的事,他说没挑战,没意思,来来回回倒腾,跟搬运工没区别。人怎么能狂这份儿上的?”
杨清竹笑不可支,逗留到傍晚,叮嘱女儿女婿好好儿吃饭,自己回了餐厅。
回到家里,孟蕾做了煎牛排、生菜沙拉和蘑菇汤。
张然做西餐的手艺日益精湛,要么口头分享心得,要么手把手教两个好友,孟蕾也真学到了精髓。
苏衡帮媳妇儿铺了雪白的餐布,找出酒柜里存着的红酒,倒入醒酒器,末了摆上西式餐具。
两个人倒也不见得真喜欢西餐,只是有必要时不时换一换菜式,避免吃饭变成毫无新意的事。
菜品上桌后,苏衡将红酒倒入高脚杯,递给孟蕾,“你可以多喝点儿。”他要开车,意思意思就得。
孟蕾笑得甜甜的,“这些餐具、酒具,是什么时候买的?”
“同学送的结婚礼物。”
“女同学?”
苏衡嘴角一抽,“夫妻两个,还在留学读博。”
“哦。”孟蕾又问,“人家结婚的时候,你送了什么?”
苏衡想了想,“送的中式餐具,还有不少在国外买不到的调料、泡发后就能做菜的食材。”
“还挺体贴的。”孟蕾和他碰了碰杯,抿一口酒。
牛排煎得恰到好处,沙拉和汤也胜过一般西餐厅的味道,苏衡不得不夸奖张然,“原来她的天赋是做菜。”
孟蕾笑开来,“又能享受又能赚钱的事,她都有天赋。”
苏衡一乐,“还真是。”
张然是个不禁念叨的,没多久,打电话过来。
苏衡问她是不是找蕾蕾,她说:“跟你说也一样,明娇和李素馨一审判决了。四哥,你原先估算的刑期是多久?”
“两年左右。”
“天啊,你真神了,两个人的实际服刑期就是两年,毕竟,辩护方揪着你妈妈怂恿明娇的事不放,还有其他一些针对有情可原做的辩护,要不然,怎么也能照前例判个三五年。”
苏衡微笑,“两年正合适,人进去太久也不好,出来后更容易走极端。”
“也对。”张然说,“你告诉蕾蕾一声,我还得告诉我爸妈,他们挺关注这案子的。”
“成,回见。”
孟蕾听说之后,没什么感触。
如果明娇只是想破坏她和苏衡的婚姻,她能给的只有鄙视和谴责,但在事发当天,她的确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威胁,真就是跑慢一些、脚下意外一滑就可能被撞得重伤甚至当场没命。
然而在局外人看来,想的是她毕竟没出事,两个嫌犯终究没构成犯罪事实。
这些都是她早就考虑得很清楚的,对结果倒真能做到无所谓。
但这件事也真勾起了她的后怕,随后的时间,显得有些沉默。
饭后,孟蕾准备好书本,到卧室换衣服。
苏衡走进来,坐在床上审视着她,“案子的结果,你是不是不满意?”
“满意。”孟蕾赶紧解释,“我只是又有点儿后怕了。那天要是真出了事,你多不划算啊,我还没对你好几天,你就得伺候我,甚至要去八宝山给我烧纸。”
苏衡又是感动又是笑,招一招手。
孟蕾走到他面前。
他让她坐到自己身上,温温柔柔地吻她,“蕾蕾,我喜欢你。”
孟蕾听了,满目惊喜。
“很早就喜欢。”苏衡和她拉开一点距离,目光缱绻,“我会尽全力,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知道么?我不能接受没有你在的生活。”
心里明明该甜甜蜜蜜,可是念及前世,孟蕾唯有满腹酸楚,她勾住他,揽紧他,“我会的。”说完,主动亲吻他。
缠绵悱恻很快转为如火如荼,因为她罕见地撩拨起他来。
“蕾蕾。”苏衡尽力克制着。
“今晚不去学校了。”
“不去学校,要做什么?”
“要……你……要我。”她磨磨蹭蹭地说着,不老实的小手慢慢吞吞地游转着,“我也喜欢你……很喜欢。”
确切地说,是她史无前例的,想要这个男人,想要与他融为一体,密不可分。
更要他分外清晰地明白、享有,这是相互喜欢乃至相爱的时刻。
“小兔崽子,招人喜欢起来,真是要命。”他呼吸转为灼热,放下所有克制,恣意索要她的甘美。
孟蕾的书店、商店相继开业,皆是最初三天全场让利,随后再陆续推出某个种类让利的活动。
书店情况只能说一句情况可喜,毕竟不是谁都需要。而商店那边,则是客似云来,营业时间内没有冷清的时刻。
因为不论哪种出售的商品,都能给顾客提供几种选择:在乎价钱的,能找到低于供销社、小市场价位的;在乎质量的,能找到与市中心商场出售的一模一样的;只想保持随大流的生活品质的,采买起来轻松得很。
而最让人们喜欢的,是店里大多数商品都可以自己反复挑选,这是供销社没办法提供的,而在小市场里挑挑拣拣的话,被摊贩甩脸色的情形不少,在这里绝不会发生。
只要顾客不偷东西,爽快付账,就是所有服务人员的上宾。
当然了,不讲价心里就不舒坦的人到何处都有,孟蕾事先就有了应对之策:在店中醒目的位置、收款台上放了告示牌:谢绝讲价。
这样一来,一般想要讲价的人会拉不下脸,收款人员也可以用告示牌说事,表明自己不能违反规定。
书店、商店的员工比起同行要多,孟蕾在两个店里都聘请了经理,正式签订协议:经理负责督管员工及销售情况,表现良好,月底拿分红和奖金;敷衍导致大小事故,扣分红奖金,假如错误严重,连工资都没得拿。
总之就是,尽职尽责的话,月薪不会低于大厂的高级职员;态度懈怠的话,不出一个月就要被开除。
谁又跟钱有仇?
苏衡全程跟进,没什么不放心的,开业后观望了几天,开始着手自己创业的事儿。
说起来,他的计划还是孟蕾给的灵感。
他由此想到了流传颇广的老话儿:家和万事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虽然小家只有他们两个,虽然他们时不时拌嘴掐个小架,但相守的时光格外鲜活多姿,联手过上更富裕的日子是共同目的。
于是,小妻子成了他事业上的小福星。
天气越来越炎热。
齐友兰愈发觉得日子水深火热。
出庭那次之后,她回想起来,实在是无地自容,出门总感觉有人在议论、鄙视她,渐渐地形成整天闷在家里的习惯。
只要在家,就要面对离婚的事。
她已经不再反对离婚,始终坚持的是苏伯海给她补偿:要么给她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要么给她六万块补偿金。
就算打死苏伯海,也没办法满足她的要求,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他不是还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媳妇么?
尤其苏衡和孟蕾,开的书店、大型商店生意不知多红火,只要苏伯海张嘴,他们就会替他付这笔费用,反正用不了一两年就能赚回来。
苏伯海总说往后只图个清净,清净也得用代价来换取。
——齐友兰是这么想的,也这么提醒苏伯海了。
苏伯海一味冷笑,“可真会做梦。老四和蕾蕾钱再多,也是凭本事赚的,凭什么便宜你?你算哪根儿葱?你为人家小两口做过什么?”
“那你就别想离婚。”齐友兰眼中闪烁着怨毒,“你不用看得起我,清高、有骨气那一套,我永远做不来。而且明摆着,你们一家子想把我跟老三甩出去,我怎么能不为我们娘儿俩做些打算?而且,老三也有继承家产的资格,你必须得把他那一份儿提前分给他。”
“你跟我的退休金差不多,你爸妈也给你留了住的地方,我只能给你一千块钱,算是给你搬家滚蛋的赞助费。再多的,你就别做梦了。”苏伯海说,“我爹妈留下的钱、房产,早就立了遗嘱,我只负责保管,等到快死了,转交给老四,由他随意分配。”
提到公公婆婆,齐友兰就一肚子气,“没见过偏心成这样的人!”
“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谈。”苏伯海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要是死活不肯离,我除了诉讼,还要把你那些事告诉记者。不让我舒坦,你也别想好过。”
齐友兰干脆破罐破摔,“随便你,我丢人,你就长脸?”
苏伯海气闷地发现,自己可能真要打耗时良久的离婚官司了。
只是,第二天,有救星找上门来,是他小儿媳妇的两个好朋友。
上次没能陪着孟蕾历险,商小莺的理由再充分,也有些过意不去。那件事已经了了,她就从别处下手,帮孟蕾过得更顺心一些。
苏伯海和齐友兰离婚的事,早成了这一带的乐子。
恶婆婆离开之后,苏衡和孟蕾就能经常回苏家,和兄弟妯娌的感情有望慢慢加深。
谁不想要相亲相爱的家人呢?就算不为自己,也一定想给迟早来到的宝宝一个温暖的大家庭。
商小莺把这些有的没的全跟自己老爸老妈说了。
见女儿少见地琢磨人情世故,商先生和商太太挺高兴的。
下一刻,商太太就意识到,“你又要给我们找事儿,是不是?”
商小莺笑得像无辜的小猫,“是呀,齐友兰以前单位里的领导,有两个是咱家的亲戚。我不是想让你们求亲戚,只是要用这事儿扯大旗,压一压齐友兰,让她趁早走人,别一天天的膈应苏伯父,小老爷子要是郁闷病了,蕾蕾和我四哥又多一件糟心事儿。”
商太太失笑。
商先生大手一挥,“成,别说只是当幌子,就算真让我去求人也没事。你跟然然、蕾蕾跟亲姐妹似的,是好事,尤其蕾蕾带着你赚了那么多钱,应该多帮帮她。”
商小莺给了父亲一个大大的拥抱,“爸爸真好!”
商先生哈哈地笑。
“还有个事儿,您得帮我调查一下,也是用来吓唬人的。”
“说说看。”
父女两个好一阵嘀嘀咕咕。
做好前期准备,商小莺立马通知张然,两人结伴来找齐友兰谈。
齐友兰见到两个女孩,本着厌屋及乌的心态,表情不阴不阳的,“孟蕾不在这边住,你们要是找她,来错地方了。”
“我们是来找您的。”商小莺开门见山,“您尽快跟苏伯父离婚吧,要不然,我会让您以后没脸再去领退休金,或者,不能再领到手。”
张然接道:“您单位里姓张的、姓邱的领导,都是小莺的亲戚。”
“没错。”商小莺说,“我了解过您单位发放退休金的规定,知道怎么让您失去养老资格。比如,您的收入超过规定额度,就不再符合领取条件,我如果告诉你单位里的人,每个月给您二百块钱,请您做我和然然的工作生意顾问,他们就算半信半疑,也得暂停发放养老金,深入调查吧?
“再有,您的存款全给坐牢的苏辰花了吧?单位要是知道您这么个花钱的方式,会不会觉得太冤枉?”
齐友兰跳脚,“你们……真是莫名其妙!我就是不离,随便你们怎么算计我!”
商小莺不慌不忙,从挎包里拿出一张字条,放到齐友兰面前,“这是苏辰所在的监狱,那三个名字,是他的狱友。您听听看,有没有这种可能:
“我和然然去看苏辰那三个狱友,答应每个月给他们指定的亲友一百块钱,他们只需要做到一件事,只要有机会,就往死里打苏辰,打一次我多给一笔劳务费,算是补偿他们可能没办法提前释放。”
张然听得眉开眼笑,酒窝里似乎盛满了蜜糖似的,“说心里话,这个我特想试试。就算拿不到探视资格,我们也能找他们的亲友帮忙传话,没错吧?”
“没错。”
齐友兰的脸都要绿了。退休金的事,她有恃无恐:退休后犯事的人,也只是在刑期内停止发放,何况她这种没真正犯罪的人,但俩死丫头要是由着性子胡闹,真能出些波折,害得她再也抬不起头。
而真正戳她软肋的,是关乎苏辰那些话。
坐牢的人,有的人是诚心改造,有的根本不觉得自己有罪,甚至还有并不想刑满释放的——出去也找不到工作,那还不如在监狱做一霸,加刑期也无所谓。
这都是苏辰亲口跟她说过的。
俩死丫头变着法儿雇俩动不动打苏辰的人,也真不是多难的事。
她双腿一软,跌坐到地上,好半晌,落了两滴泪,低声说:“你们走吧,我离婚还不行么?”
商小莺、张然欢天喜地走出去,转头就告诉了苏伯海。
苏伯海拿着离婚协议给齐友兰的时候,脸上那份儿喜气洋洋,跟马上就能二婚再娶似的。
他倒也没趁机为难她,许下的一千块钱,签字办完手续后,当场点给她。
她手头实在拮据,肯定要磨烦老大老二,那就还是他出点儿钱比较划算,而且也能真的心安理得,再不欠她什么。
夏天里这些事,一件比一件顺心。
进到八月中旬,苏衡要停止国库券牟利的事,正式告诉孟蕾的时候,递给她几份办好的文件。
孟蕾看了,望着他发了会儿懵,明亮亮的眼眸才迸射出惊喜的光芒,“天啊,证券交易所?你开证券交易所?”
苏衡笑着把她搂到怀里,用力亲一口,“你给我的提示,我得谢谢你。”
有一度,她满脑子国库券、股票,恰好他又了解到,这两年本市一直有人想开证券交易所,但一直没人做成。
那些人不下决心张罗,他张罗还不成么?
如今的京市不比以往,实业不少,周边省市也不乏适合合作的大型企业。
不论个人还是企业、银行,谁参与其中,都能分一杯羹,他需要做的,只是用数据、事实、专业评估的前景,说服相关政府部门和意向合作者。
“我真是对你心服口服了。”孟蕾也用力亲了他一下,“你真是天生暴富的脑子。”
前世,苏衡给她讲买股票的心得时,挺惋惜地说过:“本来以为,市里会成立证券交易所,结果总是嚷嚷一阵完事,等别的地方开起来再想跟风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而在这一世的这一年,他因为她选择的赚钱方式,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证券交易,并以此作为他投身商界的重要事业。
至于通过证券交易所获得的钱财,是大小富豪再度暴富的程度。个人通过国库券、股票赚到的钱,比起来不值一提。
而且,不管政府还是政策,都会给予支持。每个人都喜欢钱,每个城市都欢迎利润可观的行业及从业者。
苏衡笑着揉了揉她长发,“等开张之后,该通知的亲友全通知到,让他们跟着发点儿小财。”
“嗯!”孟蕾很认真地问他,“开张之前,我能帮你做点儿什么?”
“花钱,还要跟妈和商小莺、张然一起,学着怎么花大钱。”他说,“以后你赚多少,她们就跟着赚多少。”
岳母是他和蕾蕾必须孝敬照顾的。
而三个小虎妞,恨不得倒霉的事都要一起,好事更不会落下任何一个。
他愿意帮蕾蕾更好的维系友情,横竖钱是赚不完的,她们之间也没必要拉开贫富差距。
他希望多年之后,她们三个还像如今,没心没肺又快快乐乐地相互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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