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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人都是你的,你还想要什么犒劳……


    离声向来直言, 坦然走近,不拘而坐,将她倏然一拥:“我想和阿雪行欢了。”


    “奏折还未批阅完呢……”目不转睛地盯着案上奏本, 她迟疑指了指映入眼中的几行字, 娇声问道, “有关阆州水患治理一事, 我还不是很明晰, 你再与我讲解一番。”


    她所道的话语却为一字不假,可是天地之鉴。


    自登基以来, 用了诸多时日来学执政之道, 可她终究是风尘之女,至今也只知一些凤毛麟角,其余的还是要靠他几回。


    帝王之位本就来之不易, 她若想安稳坐得,必须要依靠他人之辅。


    “先听听犒劳。”离声淡笑而答,回得十分含糊, 意图却极尽清晰。


    “人都是你的,你还想要什么犒劳……”


    她悄声低言, 将面上的羞赧隐退而下,随后遣下了两旁的宫卫:“你们退了, 朕有朝务与九千岁商谈。”


    直至宫殿内再无人瞧见, 沈夜雪才松了口气, 一念过后,容色凝肃道:“水患频年,若不整治, 我可真会被说成昏君。”


    眸前公子朗声一笑,全然不顾是否会被旁人窃听了去, 悠然闲适地回应着:“阿雪有我,不必惊慌。待至明日一早,我会献出计策。”


    “令父有教过你?”


    她双目顿然清亮,心念他为前朝第一谋臣之子,应是受教过许些权术之策。


    “阿雪称帝,我自是要尽心尽力辅佐,”玉指再抚女子墨发,他举止若为卑劣,触及发簪时,将其遽然抽出,“但在之前,我需向美人讨赏一些。”


    青丝如瀑垂落,怀中姝色秋眸含水,语笑嫣然,皎若秋月般仰眸向他频频而望。


    离声沉不住气,心头欲念无休止,越烧越为灼烫。


    她只觉身子腾空而起,娇软身躯被放于案台,奏本掉落了一地。


    还未定神,她已被男子倾身压下,肩处薄裳顺势被轻巧扯落。


    此番来势太过汹涌,不同寻常那般温和恭顺,她措手不及,只得发出低低呜咽,泪水溢满了眸框,止不住地啜泣着。


    直至皓白锦袍的衣襟处湿了透,离声才发觉怀内娇色已哭成了泪人,颤抖着让人疼爱得紧。


    他将之紧拥在怀,让欲望宣泄殆尽,逐渐安抚起她来。


    “阿声……会没命的……”沈夜雪轻声低语,语声颤得厉害,却是极力平息着心上起伏。


    意识到适才过于急切,倒是未顾及她的感受,他心感有愧,在其额间轻落一吻,半晌开口相言:“阿雪太是乖顺,我掌控不好,是我之过。”


    拭尽面颊上的泪痕,她忽觉自己有些丢颜,躺于清怀不肯离退:“明日上不了早朝,都是怪你……”


    “怪我……”


    如玉般的公子柔声宽慰,方才失了度,明日便让她好生歇着:“阿雪尽管歇着,早朝我去上。”


    闻言霎时泪眼若新月弯起,沈夜雪浅笑盈盈,轻勾其脖颈的双手忽地一松,余味无穷般娇笑:“明早可有好些朝事需定夺,你当真应对得来?”


    离声作势高傲扬眉,深藏不露似的缓慢相道:“阿雪也太小瞧我了,在叶府养尊处优的那些年,我又并非是无所事事。”


    果然……


    择此人为朝中谋臣真为绝佳良策,他自小耳濡目染,被言传身教,当得起她钦定的御前谋士。


    “看来叶大公子学识渊博,能够委以治国安邦的重任。”她抬起下颔,故作瞧好戏般朝他相看。


    眼底深潭下的笑意散漫了开,离声卑躬再道:“微臣为辅佐美人而生,分担陛下之忧是本分。”


    她凝思瞬息,贪欲横生,不忘告诫着:“虽是如此,你可不得抢了我的权势……”


    “不抢,是阿雪的,我一点都不抢。”


    知晓其最为忌惮之处,他柔笑以回。


    深仇得报后,他本就对功名利禄未放在心,信誓旦旦地道下这一言,离声自若般又添一语:“微臣从不是狼子野心之人,微臣只要陛下的心。”


    早已沉沦至花颜月貌的美色中,被她的一颦一笑勾走了神魂,如今这抹艳丽心安于他身侧,他只一心将她囚困,旁的已无他意。


    “这还不够狼子野心……”沈夜雪自言自语般埋怨着,夜色还不算幽深,可倦意已席卷遍了全身。


    “阿声,我困了……”


    她阖目轻道,娇身一股力道轻盈一带,便被男子打横抱了起。


    只忆得自己太过乏累,如何被他抱回的寝殿,一路是否有宫人望见,以及他后续所道之言皆记不得,沈夜雪睡得香沉,当夜无梦。


    翌日醒觉,已过了早朝之时,枕边无人,皇宫内也无异样波澜,她便知离声独自去了朝堂。


    他既有把握能稳固朝局,她便放纵让其为之。


    于朝中百官面前,添些九千岁的名望与威仪,只要不功高盖主,不失为有利之举。


    “陛下,赵宫令求见。”


    一宫女前来禀报,她清闲地披上锦绣宫装,挥袖命宫令入此殿来。


    赵宫令从命眉欢眼笑地走了进,似对今早所听的传闻尤为震撼,喜笑了好一会儿,才庄肃了起。


    令侍从端上几盏清茶,沈夜雪闲然饮上一口,正色相问:“一大清早的便来寻朕,赵宫令是为哪般?”


    “微臣终于知晓陛下何故独宠九千岁,”赵宫令感慨万分,像是听了天大的奇闻轶事,不禁啧啧称赞,“今早陛下是未见着,那九千岁在朝堂之上乃是威震天下,令满朝百官为之拜服。”


    觉陛下与自己格外亲近,宫令道得大言不惭:“三言两语便定下了治国之策,九千岁不愧为陛下最是得力的谋臣。此公子若非是陛下的人,微臣定是要将他揽于心上的。”


    若早些时日就知他有诸多谋策藏于心底,她便让这疯子应付朝廷去,哪还需这般费心。


    “朕从不知,他能神成这样……”


    惊愕之余,她蓦然轻笑,想此谋臣是不可或缺的:“罢了,近来治理水患之事交由他打点,朕也有了不少闲心,可思虑与西域槐安的和亲事宜。”


    说起与西域和亲一事,赵宫令近来也有所听闻,凝紧了眉眼,恭然待命道:“陛下还有何等烦扰,微臣可竭力效劳。”


    “贺将军即将返朝,朕命你促成他与槐岚公主的婚事,”沈夜雪见秦公公恭肃立于一侧,心知有事启禀,让宫令暂且退下,“若是成了,大功一件,朕重重有赏。”


    “微臣不负隆恩,此事便包在微臣身上。”赵宫令欣喜万般,俯了俯身,忙恭敬告退。


    年迈的御前宦官随之与她言道,贺寻安已然归朝,听得了和亲事宜颇感不满,正于大殿之上待陛下前去定夺此事。


    闻讯前往的,还有槐岚公主金素缈。


    于此局面,九千岁便是有三头六臂也应对不得。


    贺将军即便冒着大不敬的死罪,也只想见陛下一面。


    贺寻安如此非她不娶的心思,还真让她伤了神,原觉着那贺家小公子对她的觊觎之心会随韶华淡去,而今却纷乱成这局势。


    大殿一片肃静,沈夜雪步入之际,望着贺寻安俯首而立,闻她步调庄重而来,叩首一拜。


    金阶上的清冷身姿谦卑退于旁,肃穆地为她让开龙椅之位。


    贺寻安眉间愁绪未散,叩拜良久,迟迟不起身:“听闻陛下有意要赐婚,末将若是公然抗旨不遵,是否会被问斩,甚至连累整个贺府?”


    此言是明知故问,她撩袍而坐,欲掀起一方威严:“爱卿既知后果,又何必问朕。”


    “贺将军是不愿与槐岚共结连理?”


    金素缈上前一步,默然稍许,恳切地跪拜了下:“既然如此,槐岚不强人所难,还望陛下收回旨意。”


    见这西域公主也是晓情通理之人,贺寻安滞了滞身,道起了谢意:“多谢槐岚公主成全。并非末将不满此桩婚事,是因末将已有了心上人。”


    风月情长不便拿于朝堂上细说,此话言说了开来,引得四周窃语声更是不断。


    金素缈闻语却未惊讶,似乎已从书信中知得了这一事,忆起了所念之信:“心上人?可是信中所书的京城花魁玉裳姑娘?”


    “信?槐岚公主是……”


    这下,贺寻安顿时瞠目结舌,猛地往旁侧趔趄地退了退,直瞪着眼前的女子。


    金素缈扬声爽直一笑,朝其行上一揖,眉宇间满是欢愉:“云鹤终是有幸见着了子翎。”


    “公主是……云鹤兄?”


    待听得落笔之名,贺寻安不由自主地上下而观,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轻呼出声:“可与末将往来书信之人……不是一名男子?”


    “子翎兄误会了,槐岚仅是性子直了些,却为实实在在的女儿身。”书信挚友竟真将她视作男子,金素缈哭笑不得,轻摇着头缓缓相诉。


    “云鹤原为女子……”


    贺寻安恍然大悟,却又立马想起这些年道出的重重心事,羞愧得欲逃离这座大殿:“是贺某糊涂了,竟与一姑娘书信三年五载,还言道了许些不堪过往……”


    第102章  我想予阿雪一个家。


    若知书信者是为一姑娘, 便不会那般知无不言,还是他大意了……


    贺寻安此时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和亲的圣意摆于面前, 令他难以抉择。


    “贺将军心有所属, 槐岚不夺人所好, ”金素缈见此景, 想替这小将军分担些愁闷,忙阻下此道婚旨, 为自己的鲁莽赔上罪过, “将军不喜这婚旨,槐岚也不愿和此亲,辜负陛下一番好意, 槐岚承担此罪。”


    都已相认到了这一步,怎般也不可再断了这姻缘。


    槐岚公主对贺将军有着赏识与爱慕之心,是满朝文武有目共睹, 沈夜雪眸光冰冷,欲再推上一把。


    她莞尔启唇, 柔语道得云淡风轻,却是别有深意地提点着:“爱卿所说的京城花魁, 朕恰巧熟识。爱卿应知那姑娘已不入风尘, 于花月坊择了金主而嫁……”


    “好巧, 微臣也识得玉裳姑娘。”在旁一直少言寡语的素雪玉影就此迈出了三两步,离声从容一止,有意将其劝诫。


    “作为他人的手下败将, 将军应以国事为重,切忌因美色乱了心, 徒生出祸端来。”


    几语落下,朝中议论四起,目光皆聚在了这位贺氏将军身上。


    堂堂一国之将,怎能为一风尘女子而违抗当今圣上所下懿旨,简直糊涂至极。


    有朝臣瞧望不下,上前斥责起这位小将军的所作所为来:“贺将军是被外边的莺莺燕燕蒙昏了眼,为一青楼女子抗旨,真当陛下有着好脾性,任由将军罔顾皇威,无法无天?”


    “将军再不接旨,便是有辱了贺氏的名声!”又有朝官难以容忍此情形,欲为陛下谄媚献言。


    于此,一人的情愫便毫无保留地铺展在了金殿之中,被在场众臣嗤笑与呵责。


    为守贺府名声,这玉面公子无路可退,只得接下婚旨。


    “末将遵旨,随圣意而为。”


    贺寻安沉思了好一阵,像是狠心舍弃了什么,微红了眼眶,终是跪拜着接下了旨意。


    此番伤人伤得紧,沈夜雪只道是最下等之策,若能拖其出苦海,伤个彻底也罢:“很好,朕甚感欢喜,槐岚公主为贺爱卿的上等之选,那不该有的妄念,便将它断了吧。”


    群臣散去,金殿徒留几道影子,由日晖斜照,莫名透出一分凄清。


    跪于中央的贺寻安落寞地起了身,落下一声叹息,未说一字,缓步走出大殿。


    无人看清了他的神色,可皆是明了在心。


    金素缈看着实在心疼,不惧皇威地回望起殿上身着龙袍的明丽女子:“槐岚不解,陛下何故逼迫贺将军应下和亲一事?陛下是想得槐安势力?”


    “公主不愧是直爽之性,敢这样与一国之君言道,”淡笑着行下金阶,沈夜雪褪下些许威凛之风,与其娓娓而道,“公主既是无拘之人,我就寸心不昧地直言了。”


    “槐安的势力确是我欲得之势,可借此让贺将军断了心念,是为行此举的另一缘由。”亦无惧将野心暴露,她坦然携以诚意而答。


    离声信步跟于身后,冷声作笑,眸中升起几许玩味:“公主可大胆地猜一猜,那花魁姑娘如今身在何处?”


    此二人说得极为神秘,恍若那玉裳姑娘和陛下颇有干系,金素缈迟疑思忖,不为笃定而问。


    “那姑娘居住皇宫内,是宫中人?”


    “可再胆敢猜测一些。”离声浅笑再道,清眸浮现的笑意更深。


    “看来九千岁与此花魁交情颇深……”思索至此处,这位槐岚公主猛地一惊,慌忙捂上朱唇,惊愕得难以言表,“是……陛下?”


    他轻微颔首,算是默认了:“这回公主可知,陛下用意安在。”


    沈夜雪借此一叹,忆着与那风流小公子于花月坊中初相识之景,只感岁月倥偬:“贺将军多年不婚娶,不惜以抗旨为代价,只因爱慕之人遥不可得……”


    “朕为救九千岁,曾应过与他的成婚之约,是朕负了答允之事。”


    当初是她随性应允,误了其一生,眼下当断则断,不欲再行差踏错了。


    “槐岚对贺将军深藏心悦之情,朕能看得出,”若能带贺寻安走出这一执念,可算是对那翩然公子的丝许补偿,她沉稳而道,“公主可得所爱,朕也不必再心感负累,此举乃是你我的两全之法。”


    “虽对贺将军是残忍了些,然……朕不会与他有任何风月之系,长痛不如短痛,让他认清这单相思是无望之局。”


    金素缈知晓了缘由,想来陛下已被困扰多时,如若获贺将军深情切意,亦是心中所愿。


    “槐岚明白了。陛下可安下这份心,此事交由槐岚,是为一妙计。”


    槐岚公主应下和亲,仿佛一切皆为尘埃落定。


    她带着离声漫步至宫道旁,虽未入春,却感日光明媚,暖意融融。


    遥望道边有一榕树,树梢上长了少许新叶,于微风中徐缓摆动,沈夜雪忽感舒心惬意,攥上男子衣袂,便向那榕树欢步而去。


    “给陛下,九千岁请安。”偶有宫人经过,望见此二人,赶忙行礼而退。


    往树干旁倚坐了下,她抬手轻拍一旁空地,嫣然娇笑:“阿声,来这边坐着。”


    离声见势从然而坐,瞧空中飞絮漫天,日光川上动,扶光惹得人睁不开眼眸。


    “我今日怎觉着,你很是乖顺。”她微而挪动身子,靠于清雪之怀,低喃出声。


    听罢,离声不解挑眉,失笑作问:“朝堂之上,我那般对贺寻安口无遮拦,阿雪还觉得服顺?”


    “较以往你那性子,自当是乖顺了很多,”此言是日月可表,天地为证,她才未道假话,沈夜雪闷声低语,话语轻得不知道与谁听,“至少是未说些让我无可应对之语……”


    他敛眉低笑,深觉所过之日如梦似幻,让他受宠若惊了:“这日日夜夜的,陛下太宠微臣了。”


    “九千岁独占圣上恩宠,可是满朝皆知的事,”沈夜雪越道越为得意,直想着自己君临天下的身份,言笑得合不拢丹唇,“我宠幸美人又如何,何人敢言我的不是。”


    岂想这疯子忽地俯身,轻啄上她的娇艳樱唇,又淡然直身而起,恍若平静无澜。


    “这可是殿外,路过的宫女可都瞧着……”


    哪有男子这样明目张胆的,何况她还是这天下不可侵犯的帝王。


    沈夜雪忙作张望,确认未有宫人瞧来,才安然回于怀中。


    抬手接了接漫舞的飞絮,她忆起旧年时他对其余女子的狠劲,手上沾得的鲜血无数,不由地轻问:“我一直困惑,为何你对别家姑娘能心狠成那样,却唯对我好……”


    离声闻声一顿,随后应声而语:“阿雪无依靠,我想予阿雪一个家。”


    “家?”


    这一词于她而言既陌生又熟悉,早在流落街头,无处可安时,她便一直想要个家。


    远望各处万家灯火,千门万户烛火通明,窗上映出的皆是其乐无穷之景。


    昔时她想着,若真夺得荣华,夺得想要的权势地位,这些她都会有的。


    见她游神了半刻,离声低眉而问:“阿雪不喜欢?”


    “我都不知,在这世上有家可归,是何等感受……”


    她苦笑作罢,未想时过境迁,她拥得了这世上最无上的荣华,却依旧未有家可安。


    “我知,”他轻笑着将她揽紧,仿佛昔年居于叶府中的画面现于思绪中,“阿雪想要的,我都会给。”


    君王与一谋臣成婚本就是荒谬之事,如今他还想予她这帝王一个家,任谁听了皆会难以置信。


    也不知他打的怎般主意,只觉他行事愈发疯狂,她深知问不出个所以然,便随他忙碌去了。


    几日后的当午日明,丽日临空,初春终是到来,窗外春花遍地,染得微许姹紫嫣红。


    绛明宫外跫音阵阵,忽有玄衣少年奔入殿中,望案旁娇明之色正专注翻阅着书卷,又止下步子于一边耐心而候。


    可无樾哪有性子安静等候,未过上几霎,他便隐忍不得,偏是要开口打搅:“贺公子真与西域公主和了亲,不作闹腾了。”


    “此般最好,我总不能成了婚还伴着他一世,槐岚公主是他的归宿。”沈夜雪静翻手中书册,一面翻着卷册,一面回言。


    昨日有人来禀,槐岚公主以和亲之名嫁入了贺府,从此成了当朝将军夫人。


    据线人暗中来报,自朝堂上被迫接下婚旨后,贺将军将自己关至府邸内五日五夜。


    待府殿大门再度被打开时,将军已是一脸清明,俯首望着蹲坐于门旁的槐岚公主,面露无尽疼惜之色。


    于是二人促膝长谈了几晚,加之赵宫令从中牵线搭桥,这一来二去的,风流小将军真就生了情愫,现下对这位和亲来的西域公主可谓是情深似海。


    “你该不会想着让我娶妻吧?”


    心知这一切皆是她之意,无樾抿紧了唇,几念后郑重开口,倔强道:“我是坚决不从的,我就想安稳地护着你,你可休想弃了我。”


    都已过了诸些年,此少年还在担忧被抛弃之患,沈夜雪险些噗嗤笑出声,眉目含笑着:“弃谁我也不会弃你,可安心了?”


    “此话当真?”无樾似是而非地狐疑一瞥,随之正容亢色道。


    “我不信,我要你发誓。”


    “爱信不信,”手上举止并未停歇,她随然以回,“让君王发誓,你还真有这胆……”


    言语至此处,一侍从气喘吁吁地从外头奔来,伸手拭去额上细汗,冷静半晌才高喊一声。


    “陛下,大事不好了!”


    那侍从肃然拧紧眉心,极是着急地禀报:“方才有人来报,九千岁旧疾复发,病倒于城中一巷陌内。陛下可要去瞧一瞧?”


    闻言霎那,书册猛然掉落,沈夜雪蓦地起身,一遍遍断定着此消息的真假。


    “此等大事,怎现下才来禀报?”


    可她如何能平息翻涌而起的心绪,仅是止了一顿,便使她愤然不可遏制:“倘若他有何闪失,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全都给他陪葬去!”


    “陛下息怒,属下也是刚听闻此讯……”从未见陛下生过此番怒意,侍从吓坏了胆,连连瞧向地上被扔落的奏本,急忙跟上其步子。


    她已然无心再去暗忖宫中琐事,照着随侍指引之路让马夫再行得快一些,心上凌乱不堪。


    寒风呼啸,马车穿过八街九巷,最终停至一宅院前。


    宅院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飞檐翘角,花香隐隐飘荡,屋舍一旁淡雅。


    她已然顾不上端量四周,院中寻不见人影,唯有几名宫侍待于旁侧。


    快步踏入屋内,屋中摆设尤为雅致,她却仍旧未见那清冷身影,心下慌乱未止。


    “他身在何处?”沈夜雪瞥望身边伫立的侍从,忽而醒悟是她大意被诱引了来,赫然而怒,“你们在欺君?引朕来此是何用意?”


    一道清逸之影悠步走来,侍从不约而同地退于两旁,沉默未语。


    “都退了吧,”离声负手而立,示意随侍皆退去,深邃眸光轻落于她眼底,笑意浅浅而望,“微臣想与陛下独处。”


    待周围宫侍离去,她连忙将他打量,确为无恙后,才悄然松了气:“阿声,他们说你旧病复发,倒在深巷……”


    “我这就去治他们的罪。”


    这些侍卫是越发无法无天了,欺君乃是死罪,也敢行此冒犯之举……


    沈夜雪正欲迈步,便带入了清怀。


    “是我引阿雪来的,”她听着男子于耳畔轻言,语声低哑,透着轻浅的蛊惑之意,“阿雪心思缜密,若非这般,如何能让阿雪瞧见我们的家。”


    恍惚间一怔,她这才四顾起这座庭院与宅邸,后知后觉地感这府宅煞是雅观。


    “此地是……”沈夜雪如梦初醒,倏然意识到这便是他曾允诺的一处府殿。


    眸底氤氲退散,他轻抚怀内娇色青丝,望周遭风水大好,晏然一笑。


    “宫阙太是宽阔庄严,怕你待久了会感无趣,便想着在此处安一个家。”


    家……


    她竟是……有了个家?


    曾经梦寐以求的事当真落在了她头上,旧日所羡旁人的点滴,一一实现了。


    “我也有家了?”


    杏眸淌过缕缕清亮,她回眸一望,双目映入的皆是他的影子:“我再也不必羡他人,我有夫君,也有家了……”


    离声望出姝色欢欣之绪,深眸荡开了微澜:“往后粗活累活,皆由我来做,夫人只需……”


    “只需养足精气,与我承欢便可。”


    她面色一红,听这沉音字字落下,清影毫不避及地将她紧拥。


    “随从千千万万,哪轮得到夫君做粗活,”想那宫中万千侍从任她差遣,怎般也轮不到让他干粗活,沈夜雪闻语离了怀抱,凛声偏袒,“他们若敢累到你一丝一毫,格杀勿论。”


    “好……我听夫人的。”他听得不自觉轻笑,深感她偏宠的模样着实有趣。


    软榻上的床幔随风轻摆,无意间撩拨起人心,而此刻春色逐渐笼罩于庭园,更是挠得心火蔓延。


    离声望了床榻良久,眸色一沉:“春水惹人醉,春意不等人,夫人可要入帐休憩一番?”


    霎时惊诧了稍许,她顺其目光瞧去,见那温香软帐旖旎弥漫,不禁闪过一幕幕鱼水贪欢之夜。


    可这青天白日,外头还有宫侍候着,她这一昏君就是被美色迷得彻底,才几番耽误了料理朝务……


    这罪魁祸首竟还欲与她共沉沦于新邸府院,贪念无休,对她的觊觎之心丝毫未减。


    然而转念一想,倘若他能尽心辅佐在侧,那些朝中政务皆由他打点,她可省下不少心思。


    沈夜雪故作愤恨地切齿,良晌道出一言:“大白日的,被人知了多羞人……”


    “若被百姓知晓,当今圣上在九千岁怀中这般没骨气,那才是羞了人。”离声满面肃穆,双眸却渗出了狡黠,继续蛊诱着。


    “何人敢说我没骨气?”


    此语像是触上了底线,她愤懑抬眸,不甘地将面前清绝身姿攥向软榻:“上榻就上榻,我还担忧你身子骨因伤虚弱,经不起折腾呢。”


    方才无故升起的羞涩被瞬息间熄灭,她凤眸微扬,势必要让其甘拜下风。


    “旁事可以输,至于这合欢寻乐,我自当不会输给阿雪。”


    他了然作笑,而后一揽其细腰,再一使力,二人双双跌入被褥中。


    沈夜雪娇然扬唇,轻扯着锦袍暗扣,声色隐匿于销魂午后。


    “那夫君可要拭目以待……”


    一人,一屋,一荣华,正是她此生所求。


    而她已得一切,一世再是无憾。


    —完—


    第103章  兴致正浓?


    春日迟迟, 杨柳新晴,皇城中一片繁花似锦,韶光淑气, 宫内一角的花苑灿烂宁和。


    暖日当暄, 几片桃瓣随清风吹落, 来者瞧见叶嫩花初, 皆会驻足于此赏几瞬争妍春花。


    正下了早朝, 路过此处宫苑,被这春和之景迷了眼, 便闲庭信步于明媚花间, 沈夜雪闲适而游,想着邀了那一人去殿内品茶,让其候些时刻也不为过。


    “今年的春花开得真好, 你看这柳绿花红,让人见了心绪舒畅。”她一望庭间花木,回首问向一直随行的玄衣少年。


    满目忧心忡忡地瞧向外头宫道, 无樾已无暇顾及赏花一事,语焉不详地撇着唇, 似在为她打抱不平。


    “我方才瞧见,他和那槐岚公主并肩而行, 正于另一处宫苑赏花呢。”


    她闻言步履一滞, 闲散之心霎时全无, 诧然问道:“什么?你未曾瞧错?”


    “错不了,我适才路过,瞧得千真万确, ”无樾笃定地颔首,顺手还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处宫苑, “你若不信,可去亲眼一见。”


    那人竟敢瞒着她与旁的女子私会于宫城花苑,简直胆大包天。


    况且与何人幽会不好,非要和曾对他怀有丝许情思的槐岚公主一道同行。


    这将她的龙威置于何处……


    沈夜雪心感烦乱,忽觉自己莫名成了个笑话。


    而此为难局面皆因他而起,她怒意微盛,极力镇静着凌乱意绪。


    她随之一瞥,恰于此时见着一熟悉身影从然经过,二话不说,立马唤人将其拦下。


    那疯子曾对贺寻安记恨在心,正好可趁此良机杀一杀他的锐气,让他也感受她素来烦闷的滋味。


    “贺将军怎有闲心来此地赏春花?”杏眸含了粼粼春意,她轻抬玉指,扯上其衣袖,悠然朝园内走去,“正好朕闲来无事,不如一同来赏赏春景。”


    “可是陛下……末将……”


    贺寻安一头雾水,半晌不解圣上何故邀他赏花,慌乱无措地跟随着,目光却直望宫道尽头。


    “莫非贺将军与他人有了约?”见这贺小将军极是不情愿的模样,沈夜雪便来了一肚子气,面色一沉,冷声道着,“又想将朕的圣意违抗,将军真是好大的胆。”


    龙颜微怒,自不敢再多说一语。


    贺寻安小心翼翼地紧随其后,垂目抱拳,不作吱声:“末将听命,陛下莫动了怒。”


    她悠闲自如地行步于长廊,思来想去,仍觉心有不甘。


    不惧皇威,还与成了婚的姑娘游园赏景,这般无视君王之人也只有随她左右那一谋臣。


    绝不可让此人愈发逍遥法外,此回她定要予他难堪。


    正思索着,沈夜雪再望隔着几步之远的玉面公子,沉声问道:“朕问你,你今日可是与槐岚一同入的宫?”


    “末将方才去寻九千岁,垣岭一战欲听其献计献策,”贺寻安忙恭敬作答,容色中仍有迷茫未解,如实回禀着,“可栖羽殿内不见九千岁,便想着与槐岚归府,改日再来拜访。”


    原是如此……


    若知晓槐岚此刻正和九千岁于园中散步,这位翩然公子恐是要闹腾起来。


    她莞尔浅笑,柔声反问:“贺将军不必着急离宫,与朕观赏春花不好吗?”


    “末将只是怕……怕槐岚会错了意。”


    欲言又止了良晌,贺寻安迟迟未走近,仅是与她隔着安分的距离。


    “无需惊慌,朕对你不着兴趣,此前就和你说得透彻了,”她见势回得直截了当,眉眼就此一凝,“朕只想惩处九千岁,需要你逢场作戏。”


    陛下未有他意,只是欲恳请相助一番,贺寻安犹豫未定,恭顺问道:“末将听从陛下吩咐,如何作这场戏?”


    沈夜雪勾唇高深般冷笑,见那清影稳步行了来,赶忙压低语调,小声吩咐:“装作若无其事,扶着朕赏花便可,有心之人自会乱了方寸。”


    泰然自若地经于此地,离声不经意止步而下,冷眸静望花丛间寸步不离的二道背影,逐渐黯淡了下。


    一缕缕阴戾之色散于深眸内,顿时冰冷可怖。


    他欲上前一步,却被那作为皇城使的少年赫然拦下。


    无樾肃然立于跟前,正色地将一把长剑横于其面前,凝肃道:“陛下正与贺将军在赏花观景,不可前去打搅。”


    “贺将军?”


    闻语嗤笑一声,离声随即转眸望向一旁的丽影:“槐岚公主可知,自家的夫君入宫,是为与陛下在宫苑赏花?”


    金素缈亦是云里雾里,不知贺将军是如何与陛下相遇,还观园赏起了花……


    不过眼下这一切皆不为紧要之事,宫里的人都知玉尘公子和陛下之间的情愫羁绊,九千岁似是当真发了怒。


    槐岚默然一拜,忙道了几语:“九千岁莫恼怒,槐岚亦不知情。待槐岚将贺将军唤出,一问便知。”


    “麻烦通传一声,就说本公主候着将军回府。”匆忙向无樾使起了眼色,金素缈轻咳一声,欲带将军快些归府去。


    哪知九千岁置若罔闻,不听这几人谈论,步步阴沉地走近了去,像是无人能将他阻着。


    无樾不悦地蹙了蹙眉,总觉他太过藐视龙威,不可一世的模样令所见之人看惯不得:“我不是说了,陛下此刻兴致正浓,你们不可多作打扰。”


    可这一清绝皓影并未偏移眸光分毫,直望着园中姝色,少年微怒着憋红了脸。


    “你……你也太肆意妄为了……”


    待这抹阴鸷之色凑近时,沈夜雪正踮脚摘了朵桃花,忽感玉腕被握得生疼,桃枝顺势掉落。


    贺寻安惊吓得连步后退,不明所以地回眸看着槐岚公主阴着脸,急忙回于其身侧小声作解,无辜又委屈地悄然相言。


    “兴致正浓?”


    离声不觉冷哼,眸底漾开的却是她曾见过数次的杀意:“微臣殊不知陛下心悦的是贺将军,陛下……真是将微臣瞒了许久。”


    可他敢对她起杀心,这疯子仅是想吓唬她罢了。


    沈夜雪很是不服气,攥上男子衣襟怒目而回,心知他便是欲杀得天下人,也不敢伤她分毫。


    “彼此彼此,九千岁亦然。朕今日才知,九千岁的心上之人却是另有美色,”她冷冷回望,似要将方才燃起的愤恨一齐宣泄,“欺君罔上的罪过,倒是让九千岁揽了尽。”


    眼底流动的阴狠之意仍不减,离声缓慢相道,嗓音低哑得可怕:“陛下是怀疑微臣有不二之心?何以见得?”


    本就是他的不是,怎还怪罪起她来……


    沈夜雪冷言不止,丹唇凑上男子耳廓,冷声反问:“让朕独自于园中赏花,却与他处秀色游园观湖,这般不臣,朕留你有何用?”


    猛地放开了皓腕,深邃眸色若明若暗,他抬手朝观望的二人作上一揖:“微臣怕二位见了笑话,还请将军和槐岚公主退避片刻。”


    “不必避讳,有话直言便是。”


    有何事不可敞开了说,非要让槐岚避开,她愤意未消,只觉他是强词夺理,欲沉稳回言:“朕自诩于情念一事上光明磊落……”


    然而话语不曾道尽,痛感还未褪尽的手腕再度传来疼痛。


    她想挣扎上几番,却被硬生生地带到了假山后。


    槐岚沉默几念,疑惑地与贺小将军频频相望,一时不知是去还是留。


    从假山深处从容走出,离声恭肃作拜,随后又悠缓地走进:“诸位对不住了,微臣要安抚陛下一会儿。”


    此景像极了夫君欲教训自家的小娘子。


    可他们深知,九千岁向来对陛下无可奈何,虽有戾气难以发泄,却绝不敢怠慢陛下。


    “你身为朕的谋臣,凭什么狂妄至此,朕要赐你死罪,朕心意已决!”沈夜雪嚷嚷出声,仇愤高喊,眼见着面前之人将她抵至假山隐蔽之处,令她动弹不得,“你快放开朕,你这是……”


    离声浅浅低笑,俯身于耳畔,薄唇轻掠过耳根,引得她浑身不自觉地颤动。


    “他们可都在外边听着,陛下可敢喊出一字?”


    “唔……”她陡然微睁双眸,感受唇瓣已紧紧贴合,全身娇软地使不上力,不由地惊呼着,“你疯了……”


    庭园中的随侍与槐岚并未离去,还有贺寻安伫立在旁,倘若真被人听得了娇吟,那她这帝王的颜面该存放至何地……


    实在抵抗不了铺面来的攻势,她越是挣脱便越被禁锢得紧,于是酥软至他薄冷凉寒的气息中,忍着浅吟,被攫取了个彻底。


    见他仅是浅尝就止,欲抽身而退,沈夜雪忽地攥紧了男子肩处锦袍,断然加深了绵柔之吻。


    分明是他先点燃的欲念,才轻啄几霎便想逃?


    她自不会予他可退之机,假山一带泛起浓烈春意,令花木上破土而出的春色更为撩人。


    离声泛红着眼梢,直直与怀中似猫儿般的娇媚之色瞧望。


    只手掐上其娇嫩玉颈,他倾身再吻,失了控般的侵占。


    怀内呜咽声渐起,他才觉许是吻疼了她,徐缓松开掐着脖颈的手。


    待气息稳了些,他想了一阵,双手又紧握上女子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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