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片场短暂的混乱平息下来。
苏尘通过询问确认掉下去的演员没有受伤,几个工作人员立刻放下绳子拉人上来。
坑口太小,人们想挖大点方便底下的人出来,被苏尘制止了。
苏尘担心乱挖坑口会导致整座坟墓坍塌,反倒会给下面的人带去危险。
再三确认下面的人将绳子系在腰间,上面的人合力拽绳。
那人似是卡在了坑口,拉绳的人脸憋通红愣是没拉上来。
尤浩戈挤进人群,朝工作人员摆摆手:“你们都去歇会,让我来。”
工作人员互相看看,他们这么壮汉都没拉上来,这个细高挑小青年能行?
沈青杨又找了根绳子过来:“尤老师你也系上吧,我怕你也掉下去。”
尤浩戈挽起袖子:“你怎么能瞧不起人呢,我怎么就掉下……”
他脚下的土地秒变深坑,尤浩戈话都没说完,人就没影了。
沈青杨:“……我说什么来着。”
苏尘接过绳子放到坑里:“尤老师你没事吧?”
半晌,尤浩戈闷闷的声音传上来:“好像,有事。”
秦悠扛起大包分开人群走过来:“你们在上面守着,我下去瞧瞧。”
苏尘:“还是我下去吧。”
秦悠没让:“你在上面统领全局,我……”
她的话没都说完,人就从坑旁边裂开的缝隙里出溜进去了。
沈青杨比量着那小孩都不见得能钻下去的缝:“小秦老板你还是增点肥吧。”
一簇幽幽火光亮起,秦悠的脸出现在缝隙里。
沈青杨吓得“嗷”一嗓子坐到地上,气都不会喘了。
秦悠探头出土看看尤老师掉下去的方位,又钻到下面,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挖土声。
~
别看地面只隔几步,地下却是两座坟墓。
秦悠从这边挖到那边,成功捡拾摔废的尤老师一个。
尤浩戈歪坐在地上,屁股底下压着一堆破烂木头。
秦悠:“扎着哪了?”
尤浩戈指指两条腿。
秦悠先用手电从腿根到脚踝照一片,没见血。
秦悠的心放下一半,从天上掉下来都摔不坏的尤老师不大可能摔断骨头……吧?
安全起见,秦悠决定上手。
尤老师的腿看着像两根竹筷子,摸起来那是肌肉感十足。
秦悠糊弄事似的在他大腿上划拉两下,小手直奔膝盖,提着他小腿尝试打弯。
尤浩戈满脑门是汗,下唇都快咬出血了。
秦悠也冒汗了:“这么疼啊?”
尤浩戈有气无力哼哼两声。
秦悠剥了颗她自己鼓捣的大药丸子塞尤浩戈嘴里:“止痛的,咽下去别噎着。”
尤浩戈含糊半天。
秦悠越听越不对劲,便将手电光移到尤老师脸上。
尤浩戈嘴巴一张,喷出一坨黑乎乎的东西。
秦悠的心咯噔忽悠天塌地陷。
却听尤浩戈气若游丝道:“这是你第二次谋害我了。下回给我塞糖就行,塞普洱茶我实在消化不了。”
秦悠去看包装纸,顿时心虚了。
这是后勤老大哥给她的茶叶,说是家乡特产很好喝。
许是被茶叶刺激了味觉,进而刺激了神经,尤浩戈扒开秦悠又想去他腿上点火的手,自己扣住腿窝的麻筋用狠劲捏了几下,立马就能站起来了。
然后他一脑袋撞土坑上头,又摔回到烂棺材堆里。
秦悠:“……”
这次秦悠没管尤老师,她的注意力全被稀碎的棺材吸引了。
“棺材在这了,睡棺材的人呢?”
尤浩戈指指秦悠身后。
秦悠毛骨悚然猛地转身,只见一具发黄的人体骨架立在墙边,掉下来那演员被骨架挤在土墙上。
而上面顺下来那根绳子下面系着的,是一具半腐未腐的死人,这会儿正吊在半空朝他俩龇牙咧嘴呢。
秦悠看向骨架:“它谁?”
骨架摊手,再做个噤声的动作。
秦悠和尤浩戈难得听劝,往角落里一缩不吭声了。
底下的动静突然就没了,上面的人慌了。
闻讯赶来的导演抹一把汗:“苏大师,要不咱还是挖坟救人吧?”
苏尘摆手:“挖有主的坟是大忌,我们再等等看。”
导演:“等什么?”
沈青杨:“等后下去那二位把底下的妖魔鬼怪都吸引走。”
导演转向沈青杨正要说什么,正巧瞧见一只手从土里伸了出来。
导演眼睛瞪得溜圆:“手,手!”
沈青杨:“没错,我们守着就……”
那只手扣住沈青杨的脚踝,把他也拽下去了。
现场又是一阵大乱。
苏尘反倒是安心了:“都撤开吧,没事的。”
剧组把众人面面相觑:“那这绳我们还拉不拉啊?”
苏尘:“想拉就拉,不想拉就放那。”
掉下去那位演员的助理就在现场,急得眼圈通红。
几位壮汉见状哪好意思放手,只好再做一次尝试。
这次拉扯十分顺利,破洞边沿松垮下去,一坨烂糊的“人”被拽了上来。
众人惊呼着四散奔逃。
苏尘叹了口气:“他们三个都下去了,你还上来干嘛。”
然后一脚将这位又踹回到坟坑里。
趁死人被拉上去的工夫,那位演员在白骨的掩护下逃到尤浩戈这边。
秦悠正从塌半截的土堆里刨尤老师拽下来的沈青杨。
沈青杨划拉开脸上的土,没看清秦悠呢先看见那位被踹下来的死人。
死人手脚并用爬起来,冲上面咆哮两声,随即便将怒气集中到他们几个身上。
沈青杨:“你俩这么半天没上去我就该躲远点的。”
尤浩戈朝他乐:“后悔解决不了实际问题,来吧玄易少年,战斗起来。”
沈青杨接过秦悠的菜刀冲了上去。
那死人一脚给他踹躺下了。
沈青杨没等爬起来,只觉身下一软,人又掉进更深的地下。
秦悠抽空爬过去往下瞅瞅,问那白骨:“你们乱葬岗是楼房啊?”
跟着活人被追得到处跑的白骨一个劲点头。
哗啦一下,骨头架散一地。
地下空间有限,几个活人本就挤不开,再有个乱窜的死人简直是要把他们变成破壁机里的烂水果。
先一步解脱的沈青杨悠闲地伸出一只手,随机抽取一个陪他开发新楼层的队友。
大明星手气就是不一般,一把揪住那死人给拖下去了。
上面这些位长舒口气。
秦悠把白骨拾到一堆,给人家拼接回去。
苏尘从上面探下头来:“怎么样啦?”
秦悠:“挺好。”
尤浩戈:“没事。”
最先掉下来的演员:“就是沈老师貌似够呛。”
回应他的,是从地底下传来的沈青杨的怒号:“你撒手,信不信我砍了你!”
那演员:“……我重说,沈老师挺好,我们都没事。”
临近天黑,这群人折腾够了爬回地面。
小助理喜极而泣,领着他家哥哥找地方洗澡换衣服。
秦悠嫌拼好的白骨搬来搬去太麻烦,又给人家拆零碎了。
白骨的骷髅脸上有种悲怆的寂寥。
尤浩戈最后一个出土,一个背摔先将累够呛的沈青杨扔上来,再把那死人丢出来。
沈青杨扑到地上,摔得直哼唧。
死人好巧不巧砸他身上。
沈青杨四腿一蹬,可以重新入土了。
~
剧组驻扎在乱葬岗附近的村子里。
村子半数以上人家早已搬走,留下许多破烂房屋。
秦悠几个分到了村里新修好的一间,两室一厅带室外厕所。
沈青杨原是住在他男主角的豪华小院里,今天在坟里一通乱钻有点后怕,卷起铺盖非要跟尤老师睡一个炕头。
尤浩戈一指刚拼好的白骨:“你睡炕头它睡哪?”
沈青杨的头皮又麻了:“为什么把它也带回来,让它躺回自己的坟头不好么。”
尤浩戈:“拜你所赐,它那坟变成烂尾楼了,棺材也烂了,你让它躺哪?”
沈青杨一想到明天又要到乱葬岗上拍戏,整个人都不好了:“那坟地不会出别的问题吧?”
洗完澡的苏尘甩着滴答水的长头发走进来:“你们平时踩来踩去的坟没什么事,再下一层就不好说了。”
乱葬岗,主打就是无规律瞎埋。
埋来埋去谁都闹不清楚哪块地是空的。
反正都是没人管的死人,真埋到别人坟里也无人在意。
这就导致了表面的坟包之下还有很多层死人。
建坟最忌讳上下叠层,因此最上面的死人们看似安详,实则成天被下面那些早死的同类们谩骂。
底下的死人们怨气与日俱增,时刻都想把压住自己的死人挪开,自己独占一个穴位。
它们的争斗主要集中在地下,对周围的活人没影响。
但谁让导演非要去乱葬岗上拍戏呢。
个别抢占了上面坟坑的底层死人们还没闭眼呢就被活人在坟头上来来回回踩不停,这不得闹一闹以表抗议?
闹归闹,它们并非怨念深重者,对剧组的拍摄不会造成致命影响。
转过天来,拍摄照常进行。
只是坐镇的从三个人变成了苏尘一个。
导演战战兢兢询问尤大师和秦大师去哪了,是不是觉得剧组待遇不好不高兴了。
苏尘老神在在答复:“你们昨天踩塌了死人的安眠地,惹怒了整块坟地的所有逝者。尤大师和秦大师去附近山上为你们祈福去了。”
导演立刻包了几个大红包,给苏尘一个,余下的请她转交给那二位。
苏尘摸摸红包的厚度,有点明白为什么社会上的大师都喜欢接剧组坐镇的活儿了。
与此同时,秦悠和尤浩戈扛着那具再次拆零碎的白骨,赶着那不停跳脚的死人直奔乱葬岗旁边的缓坡。
那边有几块适合建阴宅的地儿,相逢便是有缘,秦悠和尤浩戈打算给这俩几百年都没“安”过的冤家重新入个土。
挖坟的时候,秦悠突然冒出来个念头:“你说这下面不能已经埋过别的死人了吧?”
第302章
有那么一瞬,空气安静到几乎凝固。
白骨默默给自己组装,跟昨天还打得不可开交的死人相互搀扶着要回原来那地儿。
尤浩戈像个拦路抢劫的流氓硬把它俩拦回来:“你俩先进去躺几天,底下真有人的话咱再换地方。”
骷髅脑袋肉眼可见变成了个哭丧的画风。
死人懊悔万分:它原先那楼房其实挺不错的。
秦悠熟练地挖好坑,再把拆成木料的棺材重新组装,给它俩一人分配一副。
它俩看在棺材还不错的份上,勉为其难躺了进去。
秦悠往它俩的新坟头上各插一把香,跟尤浩戈两个在山上闲逛。
春末夏初,万物复苏。
放眼山上,绿得令人心醉。
秦悠依照炼丹系老师给的草药图鉴在草丛里寻找可用药材,不期然地对上一双黑豆豆眼。
秦悠眨眨眼。
对方歪过脑袋,劈叉的黑舌头伸缩个不停。
秦悠:“给你个逃生的机会赶紧走,不然我就抓你回去泡药酒。”
那蛇似是听懂了,晃晃尾巴溜得飞快。
秦悠长长吐出口气,后背衣服都被汗浸透了。
谁知那蛇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秦悠一转身又跟它看了个对眼。
那蛇呲出尖牙,嘴巴咧得比脑袋都大。
秦悠一木棍塞它嘴里,一把揪住那蛇的七寸。
那蛇咬人无数从未遇过对手,如今一秒被擒,懵了。
秦悠把它揪起来使劲晃晃:“看来你很想变成药酒造福人类嘛。”
那蛇期期艾艾,小眼睛水汪汪透着可怜。
秦悠单手掏手机找她家蛇精的照片给那蛇看。
那蛇颤巍巍将尾巴缠到秦悠手臂上。
秦悠给家里打视频电话,让这位不听劝的咬人蛇接受一下她家蛇精的思想教育。
蛇精跟蜘蛛嘀咕半天。
蜘蛛代为写字:烤蛇挺好吃的。
咬人蛇快吓哭了。
摘了一把野花回来的尤老师弹弹那蛇的小脑袋。
那蛇立马咧开大嘴凶得像要吃人。
尤浩戈把野花塞给秦悠,拎着蛇尾巴给它来了个疯狂摩天轮。
那蛇七寸重获自由,却依旧没有还手之力。
尤浩戈再弹它的小脑袋。
那蛇跟死了一样,舌头吐出老长。
尤浩戈:“人又不在你的食谱上,你总憋着咬人要干嘛?再让我逮着一次我就在你身上刻‘我爱咬人’四个字,看以后谁还跟你玩。”
那蛇无力地摇晃快要充血的小脑袋。
尤浩戈随手一甩。
那蛇落进草丛,见鬼一样溜没影了。
尤浩戈转回身,他摘的野花被丢在杂草丛里。
尤老师的心哗啦啦碎了一地。
他探身捡起那花。
跟野花一起出现的还有秦悠的炸毛。
秦悠还以为“花冠”被风吹跑了,两手在头顶使劲划拉,好巧不巧正抓在尤浩戈捡花的手上。
尤浩戈俯身低头。
秦悠后仰抬头。
四目相对,四手握花。
气氛没等往旖旎那边发展,就变成了双声道的尖叫。
尤浩戈向后跳开:“你干嘛呢?”
秦悠一个翻身坐到草丛里:“我挖参呢,你干嘛呢?”
尤浩戈:“我……你挖啥呢?”
秦悠:“参。”
秦悠揪起一撮极像人参的叶子,下面隐隐露着点白嫩嫩的参。
尤浩戈:“这山上能长出人参?”
秦悠:“是不是的,挖出来就知道了。”
两个财迷四目放光,顾不上挖参的诸多禁忌,怎么挖得快怎么来。
秦悠几铲子下去,参还是只露出一小块来。
尤浩戈接过铲子,三两下便挖出个近半米的坑。
那参一个劲往下缩。
秦悠急了,一上吊绳给它捆结实了。
她在上面拔,尤浩戈在下面挖。
很快便挖出来个圆滚滚的大宝贝。
秦悠笑眯了眼:“我还没见过长这么圆的参。”
她把参翻过来,当时就笑不出来了。
那参的正面居然是一张龇牙咧嘴的人脸。
尤浩戈戳戳那脸,还能变换表情,越变越凶。
秦悠把上面的叶子拍下来发到玄易教师群里,问:这是人参吧?
在线的老师统一回答:是,小秦老板要发财了!
秦悠又拍了一张正脸照:这也是人参?
回答“是”的老师们默默撤回上一条回复,用缄默坐等一个真相。
章老师发了个才睡醒的表情包:你这不会是把人家长草的坟头给刨开了吧?
秦悠和尤浩戈交换眼神,赶紧去挖人参下面的坑。
幸也不幸,坑里空空,没有尸身,没有棺材。
秦悠试图自我安慰:“我听说人参长到一定年限就会化成人形。”
尤浩戈托着腮帮子,一副牙疼模样:“是会化人形,可不会化成死人形,人参也是有审美的。”
正如章老师的描述,这一颗更像是人头上面长了草。
秦悠摆正那张脸:“要不你给它相相面?”
尤浩戈:“对,我会相面来着。”
秦悠:“……”
尤浩戈对着这张脸看了又看:“它是不是整过容啊?骨骼和面相不太配套呢。”
那张脸轻蔑一笑,呲出尖牙若干。
尤浩戈两指一掐就把它牙给掰下来了。
秦悠看看断口:“真牙啊?”
尤浩戈嫌弃地把那牙塞了回去。
人参再怎么变异也变不成人,这显然是个人头。
秦悠用渔网将那人头挂在树上,她跟尤浩戈把整片草地都挖开了也没瞧见其余身体部位。
秦悠搓搓快磨起泡的手:“如果只有一个脑袋,咱这是发现凶案抛尸地了吧?”
~
长草的人头被警方带走。
秦悠和尤浩戈活像两个霜打的茄子。
他们头一次来这座城市,头一次跟本地警察打交道,警察竟然一见面就叫出了他俩的名字。
秦悠表示:“这是顶级通缉犯才有的待遇吧?”
尤浩戈:“要相信咱俩的等级在顶级通缉犯的前面。”
秦悠更蔫了。
好在收工回来的苏尘带来了红包。
秦悠捧着厚厚一沓钱数了一遍又一遍,深受打击的内心得到了慰藉。
入夜十分,村子静得仿若荒村。
连蛙叫虫鸣都听不到。
秦悠吃完晚饭就迷糊过去,这会儿突然坐起来。
看似睡得很熟的苏尘睁开眼:“小秦姐姐?”
秦悠:“你睡你的,我做噩梦了,出去溜达一会。”
没什么人气儿的村庄夜里清凉得很。
秦悠披着外套推门出来,就见尤老师已经坐在门口的草垛前面。
他身边还有两个瑟瑟发抖的人影。
一个半腐不腐,一个森森白骨。
这不是她白天埋山上那俩么。
它俩人手一根香,边吸边抖。
秦悠:“咋地,那下面真埋别人了?”
它俩一起点头。
秦悠仰头望天。
漫天眨呀眨的星星全是对她的嘲讽。
一般来讲,埋死人必立坟,即便古早时埋死囚也会象征性地堆个小土包。
秦悠给它俩挑那块地平得甚至有点凹,底下怎么能埋着人呢?
尤浩戈叼着根草,表情那叫个惆怅:“你莫不是忘了人参。”
秦悠:“……”
警察来得飞快,好像时刻在等他俩通报白天那人头的余下部位。
秦悠实在没忍住,问挖坑的警员:“你怎么会认识我们?”
警员:“我们其实不是很想认识你们。”
他给秦悠看工作群,她和尤老师的照片挂在群通知那一栏,上面标注两个大字:瘟神。
秦悠:“……”
很好,这是通缉犯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两副新入土的棺材被搬到旁边。
两个死人乖巧地躺进去。
这让警员们很为难:“还没有排除它们是证物,我们得先带回去。”
两个死人油盐不进。
尤浩戈:“你把它俩都带回去,解剖看看是怎么死的。”
俩死人立马爬出来,蹲在角落里画圈圈。
最终,棺材还是还给了这二位,由秦悠和尤浩戈重新给它们挑选下葬地点。
秦悠看看正从挖到三米多深才瞧见尸骨的警员:“等你们把受害人取走了,再把它俩埋回去不就行了。”
警员义正言辞拒绝:“这是埋尸现场,破案前不能破坏。”
秦悠:“那你们把它俩也带回去吧,什么时候破案什么时候把它俩埋回来。”
警员:“这不是占用公共资源么,你俩随便找地埋了多省事。”
秦悠:“你就不怕我把这山挖的千疮百孔,你们警局尸满为患?”
警员:“不至于不至于,我们这座城市总共也没多少人。”
人家都这么说了,秦悠只得另选坟地。
这次她挑中斜对面的一块平地。
尤浩戈确认风水适合埋死人之后,俩人抡起膀子开挖。
俩死人蹲坑边看着,白骨在地上写道:要不你俩挖深点?
秦悠把手指头掰得咔咔响:“挖深就挖深,谁怕谁啊。”
两小时后。
“这个坑也是埋尸现场了,你俩再换个地儿?”
第303章
秦悠把铁锹一扔,撂挑子不干了。
警员颇为遗憾,跟局里打电话:“把警犬带过来吧,瘟神气跑了。”
那俩死人跟秦悠一道回了村子。
它们原是想把棺材也带回来,还在挖尸的警察说棺材放在山上不会有人偷,它们也就不费这个劲了。
苏尘再次睁眼:“小秦姐姐怎么去了那么久?”
秦悠气鼓鼓往床上一躺:“为了睡得更好,我去做了个运动。”
苏尘听见对面那屋响起的开关门声,默默拉高被子盖住自己不再问了。
转过天来,整个剧组都在传山上挖出尸体这事。
有人不解:“那地儿离这不远,凶手怎么不把尸体埋到乱葬岗来?这里到处都是死人,真被挖出来也分辨不出是凶杀还是原本就埋在乱葬岗的尸首。”
另一人说:“你猜咱们哪天来这的。”
那人看了看日历,不禁毛骨悚然。
剧组正式驻扎过来的时间并不长,可自打导演选定这片坟地做片场就陆陆续续有工作人员来踩点。
那凶手搞不好就是想把尸体埋进乱葬岗,却不曾想有人先一步在这扎了大本营,凶手被逼无奈才把尸体埋进了无人的深山。
相比于那些埋在地下的死人,大伙对杀人凶手的恐惧明显更多。
导演专门派人去警局蹲守破案进度,在凶手落网之前,剧组所有人不得落单,野外撒尿都得三人组团一起去。
秦悠作为凶案发现人,每天被动更新着案件调查进度。
比如两具尸体的死亡时间都不超过一个月。
比如第二具尸体的头颅至今没有找到。
又过了两天,去警局蹲守消息的人带话回来:“警方想请尤大师和小秦老板帮个忙。”
天还没黑,秦悠和尤浩戈就被两条警犬撵着上了山。
警犬一扫工作时的严谨模样,粉红舌头伸出老长。
秦悠要下山。
警犬拦路不让走。
秦悠非走不可。
警犬看看左右无人,目光变得凶狠,皱起鼻子呲出尖牙。
秦悠掐腰怒道:“这就是你们请人帮忙的态度?”
警犬扬起豆豆眉,一副听不懂人话的样子。
秦悠:“……”
警犬这种生物,要脑子有心眼,要耍赖有武力。
秦悠和尤浩戈不能真把两条警犬按地上揍一顿,只得吩咐一同上山那俩死人继续蹲旁边画圈,他俩游山玩水似的到处找人头。
两条警犬在后头跟着,时不时钻到草丛里嗅一嗅。
警方要请秦悠和尤浩戈帮找警犬搜山都没找到的第二个头颅,因此跟他俩透露了很多案件细节。
秦悠当人参挖出来那人头的脑袋里面真的有一颗人参。
死者头盖骨上有个小洞,人参的叶子便是从小洞里长出来的。
秦悠挖出来那人参比野生十年的老参都要大得多。
人脸仿若整容的不和谐感也是因为人参过度生长导致了头骨轻微变形。
法医尝试过各种办法都没能将那颗参从头颅中取出来,最后只得将头骨切开。
脱离头骨的人参依旧长着张扭曲变形的脸,犹如千百年的参王被采参人强行挖出来的满满不甘和愤怒。
秦悠扫开一片草丛,没瞧见长得像人参的叶子:“凶手不会是想用人头速成人参吧?”
尤浩戈去翻另一片草丛:“你别说,人脑确实是很多奇药的速成肥料。红衣僵尸若是把章老师埋到她那棵被挖坏的草药下面,那药可能会比预计中长得更快更好。”
秦悠想象了下章老师脑袋上长根草药的模样:“呃,那药吃下去会影响智商吧?”
尤浩戈:“所以红衣僵尸没埋嘛。”
秦悠恍然大悟。
警犬的鼻子比他俩的眼睛好使,尤其是在太阳落山之后。
秦悠一手举手电一手扒拉草,身上沾了草叶上的露水,湿哒哒很不舒服。
警犬从一人多高的草丛里跑出来,一个风火轮无敌甩,给秦悠来了个透心凉。
秦悠揪一根草要跟警犬玩命。
警犬撒腿就跑。
秦悠紧追不舍。
警犬仗着身形灵活,几个箭步钻进草丛。
秦悠不想再沾一身湿,挥舞草棍在外面等它出来。
突然,草丛里的警犬狂吠起来。
跟尤老师组队那只警犬立刻跑过来。
两只警犬快把秦悠的天灵盖吼飞了。
警员闻声迅速冲上山。
确认那颗头颅就在草丛里,警员使劲握住秦悠的手:“辛苦你们了瘟,啊不是,小秦老板。”
秦悠面无表情甩开他:“不用客气,人头是你家警犬发现的,以后给它改名叫瘟神,准保没有你们找不到的受害人。”
这第二颗人头跟之前那个高度相似,只是它头上长得是个秦悠叫不出名字的草。
尤浩戈眉毛挑起老高:“这一株再改良一下就跟灵草差不多了。”
灵草是古早灵气充沛时期最珍贵那部分的药草统称,种类说多不多,细分一下也能写本字典。
后来灵气衰败,依托灵气生长的野生药草渐渐绝迹,只在各修行世家中有少量种植,品质更是跟野生品没得比。
细算下来,超过一百年却没有成精的人参也算灵药。
人参本身并不是。
长在第二个人头里的草药跟人参是同一原理,进一步则有利修行,退一步只是寻常补药。
进退之间,隔着百年的漫长生长期。
放在人头里就只用了一个月。
秦悠:“速成初见成效,就是这药谁敢吃啊?”
靠灵气滋养而成才叫灵药。
这两株要叫人头药。
尤浩戈哂笑:“有买才有卖,药好就行,怎么来的不重要。”
就因为尤老师这句话,秦悠看她砸家底换来这些草药都不对劲了。
尤浩戈:“要不我给你这些药挨个算算?”
秦悠:“药也能算命?”
尤浩戈:“能啊,哪天播种哪天出土,哪天被拔都是它们命中注定好的。”
秦悠给他一根枯黄草叶:“你算算吧。”
尤浩戈装模作样算半天:“这是咱住那屋门口的稻草。”
秦悠热烈鼓掌:“尤大师算真准!”
沈青杨翻着白眼路过:“大夏天除了柴草还能哪有枯草。”
尤浩戈无缝接话:“你的坟头。”
沈青杨:“……”
~
剧组拍摄周期几个月,秦悠没打算全程驻扎。
好不容易给那俩死人找地儿埋了,秦悠跟尤浩戈便打道回府。
苏尘可以在剧组待到期末,届时要带着沈青杨直奔玄易暑期夏令营。
秦悠回到垃圾山,蹲在菜园门口发呆。
尤浩戈跟她蹲一块。
秦悠:“你干嘛?”
尤浩戈:“你干嘛?”
秦悠:“我不知道啊。”
尤浩戈:“我也……”
面对秦悠亮出来的菜刀,尤老师果断改口:“我想揪两根黄瓜。”
经过前两年的播种,今年的小菜园没怎么打理却依旧收获满满。
各种蔬菜长得比农家院要快得多。
玄易师生们早早排队预定,生怕慢一点连个菜叶子都捞不到。
尤浩戈啃着黄瓜重新蹲到秦悠身边。
秦悠:“今年的蔬菜还有灵气吗?”
尤浩戈:“有啊,比前两年品质好不少呢。”
秦悠摸摸下巴:“你说这下头不会埋了无数的人头吧?”
尤浩戈啃在嘴里的黄瓜吐也不是嚼又下不去嘴。
秦悠摩拳擦掌:“要不咱挖开瞧瞧?”
尤浩戈:“你可别介,万一真挖出来,你不得把这两年的饭都吐出来。”
秦悠:“不至于,那河动不动就淹死人,也没耽误我成天吃鱼。”
尤浩戈:“……那你挖吧。”
秦悠:“你不拦着我?”
尤浩戈:“我拦过了啊。”
秦悠撂下锹镐:“不挖了。”
尤浩戈:“?”
秦悠:“这下面要真是埋了死人,长出来的菜和药肯定会有阴气。全玄易师生检验过的菜地,我放心。”
她边说边饶有深意地瞥一眼尤浩戈。
尤浩戈正在专注地拿那根黄瓜当鸡腿啃。
秦悠扛起铁锹上了垃圾山,随机挑个顺眼的地方开挖。
尤浩戈颠颠跟上来,尽职尽责扮演加油啦啦队。
秦悠挖土累成了狗。
尤浩戈把她这条死狗背到山下,安放在客厅沙发上。
秦悠一把揪住尤老师的袖子,把要走的尤老师拽个趔趄,差点栽她身上。
幸好尤老师下盘够稳,关键时刻他站住了。
他胸前的纽扣崩开了。
小宝倒腾着两条小短腿冲进敞开的屋门,先瞧见一片白花花的健壮胸肌,以及一条将脱未脱的袖子。
再看沙发上躺着那个,噫。
小宝捂着眼睛又退出去了。
过了一会他闭着眼睛回来,把房门给带上了。
尤浩戈:“……”
秦悠气定神闲爬起来,把房门打开一条缝。
小宝坐在门旁,莲藕似的小胳膊抱着自己的小短腿。
跟秦悠一对眼,小宝委屈得像个被扫地出门的倒霉孩子。
秦悠给他来了个皮笑肉不笑。
小宝捂住嘴巴,生怕哭出声被杀人灭口。
~
小宝此番登门是为了先前那杀人的狐仙。
“我做狐狸的年头比做人多多了,现如今的狐狸一族谁都别想逃开我的法眼。”
小宝坐在客厅饭桌旁,手里捧个果盘吃得特开心。
两条肉乎乎的小腿晃来晃去,离地面约等于他自己的身长。
秦悠敲敲桌子:“别光吹牛,说说实际进度。”
小宝瞄她一眼,再瞅瞅尤浩戈那扯开后就没好好整理过的衣襟,狡黠一笑。
秦悠抽走他的果盘,喂给了正巧溜达进来的鸭子。
小宝呲牙:“臭鸭子还给我,不然信不信我生吞了你。”
鸭子呲出来的尖牙比小宝那口奶牙凶多了。
小宝吸吸鼻子,泪眼汪汪望向尤浩戈:“它们欺负我!”
尤浩戈:“欺负的好。”
小宝:“……”
第304章
小宝没找到那狐仙,倒是打听到一点狐仙催熟的内幕。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造狐仙首先得有狐狸。
小宝借便宜爹妈的关系在各个狐狸养殖场打听一圈。
又通过前世的大妖关系网查了查野外狐狸是否有突然失踪的。
这一查还真有所收获。
小宝:“有个将开灵智的黄鼠狼不见了。”
秦悠搓搓耳朵:“什么不见了?”
小宝:“黄鼠狼。”
尤浩戈:“啥狼?”
小宝:“咋地,你俩未老先衰了?”
不等俩人打击报复,小宝跳下凳子转身就跑。
鸭子还挡在门口。
小宝揪起鸭脖跟他一块跑。
鸭子命门受制于人,只得翅膀呼扇着陪跑。
然后这俩就被秦悠一个远抛渔网给兜回来了。
鸭子怒了,要跟小宝玩命。
小宝掐住鸭嘴,对看热闹那俩人说:“我没开玩笑,你们遇到那个大概率是个黄鼠狼,不是狐狸。”
秦悠看看那画像。
说狐狸是有点瞧不起狐狸一族的颜值,可要说是黄鼠狼……
秦悠:“黄鼠狼脸盘子这么大吗?”
她记得黄鼠狼细长一条,跟画像上的差别不比狐狸小。
小宝被鸭子拧红了胳膊,一怒之下薅掉鸭子一把羽毛。
一只黑黢黢的蝉从他抓的地方嗡嗡飞出来。
小宝吓一哆嗦,被鸭子又钳了两嘴。
夕阳西下,一大锅肉汤结束了渔网里的多方混战。
鸭子独占一盆肉汤泡饭。
小宝对自己跟鸭子同等待遇表示不满:“我是小朋友,我在长身体,我需要营养。”
秦悠:“这已经是垃圾山顶配伙食了。”
小宝看向尤浩戈:“她就给你吃这个?”
尤浩戈吸溜一口肉汤,一脸满足:“能吃上这个就不错了,你爱吃不吃,那还有好几个没饭吃的呢。”
小宝回头,几只小妖一字排开,个顶个饿得眼冒绿光。
小宝搓搓后颈,他怎么觉着这帮小妖要拿他改善伙食呢?
饭后,小宝很正经地跟他俩说了黄鼠狼的事。
“灵智将开是临门一脚,催化起来容易得多。黄鼠狼是跟狐族同样有修行天赋的物种,还比狐狸要常见,好抓。”
黄鼠狼是动物中比较特别的一族。
不同于老牛这类长期与人生活在一起、能借人气儿修行的家养物。
也不是土拨鼠尖嘴那种常年藏身在深山,基本与世隔绝、全靠天地灵气与后天勤奋的野生种。
黄鼠狼混迹在人世,没少借人气修炼。
同时又没有跟人类建立稳定的从属依附关系,自由自在野得痛快。
小宝:“它们对人的态度很复杂,既亲人又讨厌人,如果用血腥的手段催化它们成精,它们会人类的恨意只会更强烈。至于它身上的狐狸味,出售狐仙的人一定会做足伪装。”
尤浩戈认可他这番推断。
他先前以为岳珊身上的狐狸味是狐仙道行太浅才留下的。
如今看来,是出售狐仙的人要掩盖黄鼠狼自身气味而加大了狐狸味道的存在感。
小宝神神秘秘冲他俩勾手指:“黄鼠狼和狐狸还有一个共同点,爱吃鸡。”
小宝像个要去偷鸡的老贼狐,乐颠颠走了。
秦悠和尤浩戈面面相觑。
现在的鸡数量多到可以按世界人口数量平均分配,这还不算各种野鸡和非食用类鸡。
他们去哪蹲守?
尤浩戈:“要不你自己养几只?”
秦悠:“你认真的?”
尤浩戈:“啊,招不来黄鼠狼,咱还可以留着自己吃鸡蛋。”
养鸡这件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以前没这个想法的时候,秦悠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只活鸡。
现在她刚打算去附近村子买几只鸡回来散养,就发现卖货的小学门口有卖红红绿绿的小鸡仔。
摊位就摆在她旁边。
秦悠问:“你这小鸡怎么卖啊?”
隔壁摊主:“你这手绳编得真好看。”
秦悠:“……”
为了买鸡,秦悠送给摊主一根手绳。
摊主转手系在小鸡脖子上,这只打扮过的鸡身价暴涨,受到小学生们的拍卖式叫价抢拍。
秦悠看懵了,心说:买一只鸡,再来她这买根手绳也花不了那么多钱。
就不能也光顾一下她的生意么!
终于有人发现她的手绳跟小鸡脖子上那根差不多。
没抢到打扮小鸡只好随便挑了一只的小学生左手捧小鸡,右手挑手绳:“这些手绳太普通了,都配不上我的皇家小公主,姐姐你能给我的皇家小公主定制一个项圈么,我可以加钱。”
秦悠:“……你要啥样的?”
事实证明,小学生的钱很好赚。
秦悠没好意思坑小孩,定制项圈只比手绳多加个几块钱。
小学生们反倒觉得如此廉价的项圈配不上他们的小鸡。
秦悠:“……涨价,全部涨价!”
嚷嚷着要走的小学生全跑回来排队。
尤浩戈开车来找秦悠的时候,秦悠正忙着给新一只小鸡量脖子尺寸。
小学生嗦着棒冰,笑嘻嘻地说:“姐姐你可以多给我定制几个吗,小鸡长得可快了,这个过几天就不能戴了。”
秦悠二话不说,编一组套绳给他。
尤浩戈摸摸那只毛绒绒的小鸡:“我们的小鸡呢?”
秦悠看向身旁。
卖鸡的摊主早走了。
转天一到午休,尤浩戈跟秦悠一道杀过来。
秦悠照旧摆摊。
尤浩戈负责买鸡。
今天的鸡不是染色款,而是毛色各异的农家孵化小笨鸡。
尤浩戈豪气掏钱包:“我全要了。”
摊主瞅瞅他:“我这鸡可贵。”
尤浩戈:“能贵到哪去?”
摊主递给秦悠一张钞票,买来一根手绳往鸡脖子上一系,立刻有小学生跑来叫价。
尤浩戈挪到秦悠身边:“你咋还帮他涨价?”
被新一轮定制项圈忙晕头的秦悠:“啊?”
尤老师的损招还是很多的。
眼见小鸡要被高价抢购一空,尤浩戈跑到校门口大吼一声:“教导主任来了!”
排队购鸡的小学生一哄而散。
尤浩戈又跑到街口高喊:“城管来了!”
小摊贩也都忙着收摊。
卖鸡摊主还有一半鸡苗没脱手,小鸡装在纸箱里总往外蹦。
他把这箱小鸡往秦悠摊前一放:“成本价转手给你要不?”
秦悠对他的报价很不满意:“我还是去接手免费的鸡好了。”
很多小朋友买鸡就是一时兴起,家里不让养,中午回不了家的更是没法安排小鸡的下午生活。
此时此刻,校门口探出一排小纸条:救救小鸡,免费送。
尤浩戈抢占有利地形,把所有小鸡据为己有,再给小朋友们发个勉强回本的红包。
摊主一咬牙:“我也……”
秦悠:“免费送?”
摊主:“那不行,我不能赔钱。”
满载而归的尤老师把秦悠的小摊一卷作躲城管状:“咱有鸡了,快撤。”
摊主急了:“你给这个数,全卖你了。”
~
今天的垃圾山格外热闹。
几十只鸡苗落地,叽叽喳喳,喧闹而不聒噪。
秦悠在牛棚旁边搭了个草窝。
小鸡们的日常生活全靠鸭子带头教。
鸭子头一次当老师,兴奋坏了。
它摇着肥嘟嘟的屁股在前面走。
一群小鸡吵吵闹闹在后头跟着跑。
鸭子一个起跳下了河。
正在河边打水的秦悠手疾眼快将几只真敢跳的小鸡半空捞回。
鸭子的老师资格就此被剥夺。
天黑以后,小鸡们乖乖回窝,垃圾山重归宁静。
秦悠趴在二楼窗户上,瞅瞅鸡窝,望望窗外:“半夜来敲门那哥们好久没来了,它不会敲别人家去了吧?”
尤浩戈搜网上新闻给她看。
小学旧校舍墙壁里发现尸首案件已告破。
被砌者是个外地流窜过来的小偷,进入正在建设的校园工地里行窃时遇上另一宗凶案,小偷被灭口,尸首成了墙体一部分。
一晃许多年,没人寻找过这个小偷。
由此牵扯出来的另一宗凶案也在近日得以破获。
小偷尸首全部拼回,已火化后下葬。
秦悠:“动不动就把人砌到墙里,这些凶手是真不怕受害者上门寻仇么?”
尤浩戈:“横死者向凶手复仇的先例不是没有,相比于魂魄化鬼后对凶手的先天畏惧,尸骸诈尸复仇更靠谱些。所以凶手大多会先考虑怎么处理尸体的难题,下一步才是对付鬼魂。”
他忽而诡秘一笑:“若是能将魂魄困在尸骸内,再将尸骸钉进墙里,可就一点后顾之忧都没有了。”
秦悠抖了抖,她前世世界的凶手们也最在意处理尸体这一步。
没想到妖魔鬼怪横行的世界亦是如此。
她望向天边闪烁的星斗:“不管哪个世界,不论古今,人心始终都是最难测的。”
第305章
人心有坏就有好。
玄易食堂的阿姨得知秦悠养了几十只鸡,赶紧从准备好的食材上又剥了两层新鲜叶子装进厨余垃圾袋里。
反正学校里也没几个人,每天的菜都剩一大堆。
秦悠把两大袋菜叶搬上牛车,再挨个垃圾桶检查一遍。
学生集体外出的玄易,垃圾桶空得秦悠心慌。
秦悠叫住要去吃午饭的白校长:“再这么下去,我要失业了吧?”
白校长:“收垃圾没前途,我建议你正式入职玄易。”
秦悠:“那还是让我失业吧。”
白校长:“……”
难得没事的时候碰面,白校长主动请秦悠吃午饭。
秦悠没跟他客气,点了好几个肉菜。
白校长才吃两口,秦悠一碗肉拌饭见底了。
白校长:“啧,几天没吃饭了?”
帮忙端菜的大厨路过时轻飘飘留下一句:“她刚才吃过午饭了。”
白校长:“……”
眼见秦悠第二碗也吃进去了,白校长纳闷了:“你这饭量比体能李老师都大,怎么就不长肉呢?”
秦悠嚼着瘦肉琢磨着要不要从白校长这打听点魂气相关的知识,想来想去还是算了。
她倒是不介意暴露弊端,可她的魂气跟尤老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可还记着白校长是尤老师最讨厌的校长,没有之一。
白校长又给她打了一碗饭:“想什么呢?我说话你听见没有?”
秦悠回答得理直气壮:“没有。”
白校长胡子蹦了蹦:“我说,我要去出差了。”
秦悠:“一路走好。”
白校长:“……”
秦悠眨眼表示最诚挚的祝愿。
白校长咬牙切齿:“我要带你一起上路。”
秦悠后仰靠在椅背上:“这不好吧?”
白校长一拍桌子:“不好也得好。”
白校长这趟差是个苦差,却也是个肥差。
一家小商场要清理,内里设施全部淘汰不要。
秦悠眼睛瞬间亮了:“我去。”
白校长:“……请使用文明用语。”
~
秦悠要跟白校长出差的消息震动了整个玄易。
尤其是在确定只带小秦老板不带尤老师之后。
白校长走在校园里的回头率明显增加。
秦悠也没闲着,这趟差要去挺远的城市,她可以顺道送几具尸体过去。
尤浩戈看秦悠里里外外忙活,郁闷极了:“为什么带你不带我?”
秦悠:“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白校长管不到我头上。”
尤浩戈悲愤交加:“他知道自己管不了你就先把我派到了别的地方。”
为给今年的夏令营提前做准备,尤老师开启了勤奋出差赚符咒的劳动模式。
白校长一点没跟他客气,把最难搞的几个任务都派给他。
尤浩戈整月无休都不一定忙得过来,更不可能先跟秦悠跑一趟。
秦悠很想得开:“咱两面出击赚两份钱,划算。我这趟主要是去拉小商场里不要的货品,很快就能回来。”
尤浩戈忧郁望天:“希望如此吧。”
~
白校长御剑先行一步。
商场要清货得先清理不干净的东西,白校长没指望秦悠在这方面出力。
秦悠拉上一车死人,不慌不忙上路。
白校长给她路上预留三天时间,她甚至能沿途卖点小商品。
第一具尸体按家属要求直接送去家里。
秦悠问了一圈也没人知道家属预留的地址在哪。
秦悠只好给殡仪馆打电话,让他们核实送尸地点。
殡仪馆核对后给了秦悠一个联系方式。
秦悠打电话过去,对方声音很喑哑,有种砂纸磨铁皮的听觉刺激。
对方说:“你发个定位给我……往前走两千米右拐,看到三岔路口左转,我在那里接你。”
灵车开出两千米,周围连个人类建筑都看不见了。
秦悠把菜刀拍在副驾驶上给自己壮胆气。
所谓的三岔路口,是画在地上的三分符号。
灵车左拐,没走多远就瞧见个人蹲在前头,嘴里叼着根烟。
秦悠探头出车窗:“接人的?”
对方点头,缓缓站起身。
秦悠这才看清他嘴里叼的是根细细的白色蜡烛。
对方步伐十分缓慢,走起来却是瞬移的效果,三晃两晃就跟灵车拉开了距离。
灵车想追,秦悠没让。
送尸这么多回还是头一次遇上非人类接尸的。
没有尤老师在旁边,秦悠浪不起来。
那“人”领着秦悠走过一段荒山,前面豁然开朗。
秦悠前不久才研究过哪里埋死人,一眼就看出这是个风水绝佳的阴宅。
那“人”示意秦悠停车:“就放在这吧。”
秦悠将一位老者尸首恭恭敬敬搬下来。
据殡仪馆员工说,这位老人是个很了不起的学者,生前做过很多贡献,也做过很多好事。
老人原是有意愿捐献遗体做医学研究,可惜还没签署文件就猝然长逝了。
没有捐赠文书,各个医学院都不敢贸然接手。
老人没有后辈,他的尸体便暂存在了殡仪馆。
前不久有人打电话说要接管老人的遗骸,并出具了全套对接文件。
秦悠以为会是老人的门生或是曾经合作过的伙伴,万没想到是个非人。
那“人”跪在地上,向老人的尸体磕头。
秦悠问要不要她帮忙入殓下葬。
那“人”拒绝了。
秦悠离开时向后视镜看了一眼。
陆陆续续有行动迟缓的“人”加入到跪拜的行列中。
那块地风水最好的一角,有人正在掘土。
秦悠想,他们一定是生前受过老人的恩惠,才会在死后还念着老人。
她抓了一把纸钱扬在三岔路口。
地上画出的印记卷着纸钱,随风消失了。
灵车上第二位要到“家”的逝者就在临近的城区,秦悠很顺利地找上门,却被告知这家人早上出去后就没回来。
秦悠只好再请殡仪馆帮着联络确认。
半晌,殡仪馆回过消息说这家人出事了,全家人都躺进了当地殡仪馆。
秦悠的大脑还没有解析出这话是什么意思,后车厢里猛地坐起一位,哐哐砸门。
秦悠拉开小窗。
一张美容过依旧能看出伤痕的大白脸露出半边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嚎。
秦悠心里怪不是滋味的,脸上没带一丝表情:“节哀。”
殡仪馆里,一家人血肉模糊的尸体摆在铁架床上。
美容师正在发愁。
损坏这么严重的尸身,怎么修复都会有非常扎眼的伤痕。
尸体修复通常要跟家属沟通意见,这家人的家属至今没联络上。
秦悠赶到时,美容师以为她是家属。
结果一个四肢僵硬、脸没比没修复这几位好多少的中年人踉跄着冲进来,铺在血染的尸身上呜呜哀嚎。
美容师瞬间贴墙。
秦悠让开门。
美容师跌跌撞撞跑出来才松一口气。
经过沟通,秦悠得知这一家人是被在采购过程中被从天而降的超大广告牌压成了肉饼。
广告牌很大,分摊开的力道不至于把几个人全砸成这样。
这是美容师的原话。
秦悠皱起眉头,她运送的这位貌似也是广告牌砸死的。
相隔两地的一家人,发生这种意外的概率有多少?
秦悠等那位嚎不出声、整个尸瘫在地上,主动问他家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对方无力摇头。
他在外地上班许多年,家里的人际情况他不清楚。
他自己偶尔会跟身边人有点摩擦,但绝对到不了要杀他的地步,更别说灭门了。
秦悠把这位移交给殡仪馆,她自己去了附近警局。
一进门,她先刷脸:“你认识我吗?”
值班警员看看她,再看看,眼珠子突然就瞪圆了。
秦悠说不上是何心情,她把这家人的情况跟警员做了报备。
针对这家人展开的调查还是要由警方牵头。
互留了联系方式实时沟通调查进度,秦悠驾驶灵车继续送尸。
一连两位让秦悠体会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心情,送第三具时,她请殡仪馆提前对接,确保能够顺利将尸体送出去。
殡仪馆信誓旦旦保证这次肯定没问题,因为接收方是当地的殡仪馆,签个字就能移交。
然而秦悠赶到殡仪馆时却发现这里大门紧闭,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
秦悠沿街走出老远才找到个门店打听。
老板面露惊骇之色:“殡仪馆昨天出事了。”
秦悠:“……”
每家殡仪馆都不可避免的遭遇过诈尸闹鬼这类事,本地的殡仪馆经验丰富,发现有尸体在闹腾立刻联系了相熟的大师来处理。
老板:“大师不来还没事,他一来,诈尸那位当场发飙,把大师打进医院了。”
秦悠:“大师没打过诈尸?”
老板:“可不是么,我要不是亲眼见过他的本事,非得把他当骗子不可。”
大师是有真本事的高人。
正因为他能对付诈尸,所以他成了诈尸的第一攻击目标。
秦悠去医院瞄了一眼,不用问就知道那个两条腿都打着石膏的小老头就是高人。
他手捏两张符咒,愁眉苦脸嘀咕着:“我再快一秒,躺医院的就不是我了。怎么就能贴歪了呢。”
秦悠转身正要溜走。
大师叫住她:“小秦老板?”
秦悠:“……你也认识我?”
大师:“当然认识,你的大名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可是响当当的。”
秦悠已经不想探究她这个“名”是哪方面的了。
大师不停招手。
秦悠只好到他病床前说话。
大师现场给她包了个红包。
秦悠猜到他要干嘛,先一步拒绝:“我只是顺路送尸体的,你都打不过的诈尸我也没辙。”
大师:“送尸体好啊,你把这符贴死人脑门上,你就有打手了。”
他边叹气边摇头:“我怎么就贴歪了呢,打手没站起来呢我就挨揍了。”
秦悠:“……”
第306章
秦悠是真不想管额外的闲事,直到大师放出大招:“那死人从殡仪馆里跑出来了,你也不想看到医院里出现更多我这样的伤者吧?”
秦悠敲敲大师腿上的石膏。
大师疼得龇牙咧嘴。
秦悠:“诈尸的威力没你说的那么可怕,腿都没给你掰下来。”
大师满面惊恐:“小秦老板打交道的死人都喜欢掰人腿?”
秦悠点头:“还喜欢抠人眼睛当泡踩。”
在大师的震惊与恐惧与敬佩的注视中,秦悠一把抽走大师手里的符咒,扬长而去。
找死人的去向只能靠监控。
秦悠不想再去警局刷脸,便向沿街的店铺打听。
大家对昨天的混乱都是心有余悸,很多店铺直接关门歇业,躲过这几天再说。
秦悠找了两条街才确定那死人出逃的方向。
店铺老板们似乎并没有发现那个混在人群里一路从殡仪馆撤到这附近的人就是本次事件的绝对主角。
秦悠一眼就从那双凝滞的眼珠辨别出那个不停往人群后面挤的小个子是她此次寻找的目标。
他贴着街边钻进小巷,脱离监控彻底消失。
秦悠拍下监控上那小个子的侧脸发到代购群里,问有没有本地的鬼友见过。
代购群疯狂刷屏,曾在红月对战时大展身手的凶鬼们嚷嚷着非要来给秦悠帮忙。
秦悠:帮忙可以,收费。
群鬼:……小秦老板你这生意做的也太黑了吧。
秦悠:要么交钱,要么别来。
群鬼:我们交钱,等着。
秦悠:“……”
当天夜里,秦悠坐灵车满大街碰运气。
诈尸的死人没找到。
来交钱的鬼那是一个接一个。
秦悠看看群鬼硬塞她手里的纸钱,无语望天。
车外交钱那鬼催她:“小秦老板快给我找零呀,再不快点它们该把那死人找到了。”
秦悠面无表情塞它一把纸钱。
对方:“多了,这个给你。”
秦悠机械接钱的手还没有缩回来,那鬼已经欢呼雀跃着跑没影了。
群鬼的行动力毋庸置疑,它们不仅能捕捉到空气中残留的死人味,也向街上乱飘的孤魂野鬼打听。
找来找去,群鬼得出个惊人的结论。
秦悠:“它自己回殡仪馆了?”
聚集在一块的群鬼齐刷刷点头。
那死人跟随人群一路远撤,在城中城外转了好大一圈。
可能是突然意识到天大地大也没有它的容身之所吧,它当晚又折返回殡仪馆,只不过殡仪馆因为白天的闹剧已经连看门大爷都回家了,没人发现它。
秦悠为了求证,在一大群凶鬼的簇拥下于午夜零点站在了殡仪馆的大门口。
吱呀呀。
紧闭的铁门自己开了。
群鬼后撤两步:“好可怕!”
最前面的秦悠:“……”
一门之隔,外面岁月静好,里面阴气森森。
秦悠打了个寒颤。
立刻有懂事的凶鬼为她披上外衣。
外衣的手感有种哗啦啦的脆爽。
秦悠:“纸的?”
那凶鬼:“是啊,这就只有纸的。”
秦悠顺它手指方向看去,墙边立着一排还没烧的纸扎。
其中一个丫鬟打扮的纸扎少了件马甲。
秦悠:“……”
见秦悠脸色更不好,有鬼一马当先冲去开存尸冷库的大门。
“我去给小秦老板扒两件死人衣服。”
秦悠:“……不必了。”
那鬼的动作比秦悠说话还快,嗖一下进去,嗖一下出来。
再看洞开的冷库里面,正站着个小个子。
群鬼大喜:“找到了!”
小个子嘴巴微张,喷出一口寒气。
霎时间,冷库里所有应该躺着的死人都立了起来。
死人们沆瀣一气。
死鬼们不依不饶。
对战一触即发。
最前面的凶鬼揪着秦悠往后一甩。
秦悠菜刀还没抽出来,人已经倒在院子里了。
那群一宿都在找架打的凶鬼看起来人畜无害,动起手来比谁都狠。
诈尸的死人们哪知晓它们的厉害,被打得满地找牙。
~
秦悠再来医院时,那个大师正在艰难地够着床头的水果。
秦悠好心拿给他。
大师却没接:“好重的阴气,你是去阴曹地府转了一圈还是自己变成鬼了?”
秦悠:“……”
最后还是通过这位大师,秦悠顺利跟本地殡仪馆的人员对接,将她要送的尸体交出去。
殡仪馆的人战战兢兢来给她办手续。
秦悠请他清点一下总尸体数。
殡仪馆人员:“数量是都对,不过,它们这是怎么了?”
秦悠看看尸体脸上的打斗伤痕:“可能是谁都不想让谁站着吧。”
~
重新上路的秦悠快马加鞭。
原本白校长给她的路上用时很充裕,这会儿却有种不赶趟的慌张。
最后一具尸体刚好要送到白校长出差的城市。
这次秦悠见到了接尸体的人。
“白校长?怎么是你?”
白校长抖抖胡子:“我也是没想到送尸体的会是你。”
原来这最后一具尸体正是要清理那家小商场的老板。
小商场面临倒闭,就是因为老板死了。
白校长领着秦悠去看小商场。
秦悠对一进门先往下走表示不解:“商场开在地下?”
白校长森森一笑:“你想不到的还在后头呢。”
这家小商场不只是在地下,卖的还都是些活人用不上死人看不上的物件。
比如很有年代感的二手寿衣。
再比如一张张手绘成的通灵纸钱。
秦悠:“这商场的消费群体是?”
白校长:“有缘者。”
秦悠:“……”
白校长:“据说很多很多年前有个什么都敢卖,什么买家都敢交易的商人。”
秦悠的心唰一下提起来了。
白校长:“你送来那位不知从哪听到这段传说,他觉得别人能干的买卖他也能干,正好家里做生意存下不少家底,他就开了这家店。”
秦悠:“生意好吗?”
白校长:“貌似一开始很不错,猎奇的人们来溜达,非人们也都想瞧瞧这位什么生意都敢做的老板什么样。”
秦悠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长发尤老师衣袂飘飘的身影。
再想想她送来那位……呃。
白校长:“后来就是你看到的这样,这里经营不下去,他把自己的命也赔进去了。”
正经的活人买卖尚且会遇到不讲理不给钱的顾客,非常规生意的危险性远超这位老板的想象。
白校长:“想做其他物种买卖,首先得压得住它们。这老板连孤魂野鬼都惹不起,更别说抬手就能要命的恶鬼厉魂了。”
秦悠心思一动:“压得住是指自身法力高强吗?”
白校长:“你可以这么理解。再尽职的保镖也有松懈的时候,雇一百个高人保护你也顶不上你自己就能轻松大杀四方。”
秦悠眉梢微动。
就听白校长说:“所以你别动不该有的心思,我不想下回去接你的尸体。”
秦悠摸摸衣兜里凶鬼硬塞的纸钱。
她比传说中那位商人可黑多了。
千里之外,尤浩戈打了个喷嚏。
正在跟他叫板的恶鬼森森狞笑:“就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来跟我单挑?”
尤浩戈捏捏鼻梁,一副犯困模样。
恶鬼勃然大怒:“找死!”
尤浩戈:“你都这么说了,我只好成全你了。”
他慢悠悠抬起手,结印的每一个手势之间都有明显停顿,好像刚学结印的新人根本记不得下一个要接哪个手势。
恶鬼一脸不屑。
然后它就被拔地而起的火焰吞噬了。
尤浩戈拍拍手,扬长而去。
~
地下小商场有太多非人物种出没,加上售卖的商品里有不少是从地里挖出来犯忌讳的东西,阴到活人在这多待一会都会心绪不宁浑身难受。
白校长看一眼非要跟他进来“清理”的秦悠:“受得住吗?”
秦悠正对着几块出土金砖流口水,坟砖都不要了也得先把这些最值钱的带走,压根没听见他说什么。
白校长咳嗽两声:“有句话叫人为财死,小秦老板,钱是挣不完的。”
秦悠连连点头:“钱是能花完的,我花完好几次了。”
白校长:“……想赚钱来玄易啊,我给你加工资。”
秦悠的大包被金砖坠得快破了,她捡起最后一块金砖将那试图偷袭她的鬼东西拍飞了。
秦悠甩甩差点跟鬼东西一块起飞的胳膊:“靠工资发不了大财,我更喜欢捡漏。”
白校长恨铁不成钢猛摇头,顺手扇飞一只挡路的鬼。
秦悠用上吊绳给这最后一块金砖来了个五花大绑,没事可以拖着走。
有事的时候:“白校长低头!”
白校长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下意识听话低头。
呼呼风声从他后脑扫了过去。
一只跟黑暗融为一体却没有显露半点气息的鬼被打飞出去。
第307章
白校长汗毛倒竖,暗自懊恼自己大意了。
秦悠拾起立在墙边、用于挑挂墙上物件的竹竿戳戳那被金砖糊墙上的鬼。
它身上披着件松垮垮的外衫。
白校长瞳孔骤缩:“是血衣。”
血衣是横死之人咽气时穿的衣服,通常会沾有血迹,故而得名。
血衣上尽是横死者的怨气,最好烧掉。
穿在活人身上,活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是以前用偏门害人最常见的方法。
若是穿在死人身上,再安详的死法都得诈尸。
鬼身上这件的款式,起码得有百年历史。
这使得眼前这鬼明明达不到恶鬼厉魂的级别,却给人一种它比那些鬼更难惹的错觉。
想来是这件血衣给它的加成。
白校长直指室外停尸的方向:“你小子怎么什么都敢鼓捣。”
白校长揪住鬼脖子把它从墙上薅下来。
那鬼张牙舞爪,继续装凶。
白校长一张符咒下去,鬼消停了。
秦悠赶紧把血衣扒下来,卷一卷塞大包里。
白校长看得青筋直蹦:“前车之鉴就在外面躺着,你要迎难而上步他的后尘啊?”
秦悠嘿嘿笑:“我只是给自己留个保命装备。”
白校长以为秦悠在瞎说,并没有放在心上。
秦悠买进卖出都有分寸,他偶尔念叨几句也只是担心秦悠玩大了把她自己的小命赔进去。
可又一想日常跟秦悠组队那位,白校长觉得自己的担心实在多余。
这俩人凑在一块,没准能把老天爷都克死。
~
说是小商场,其实这里空间非常大,堪比中等规模的地下停车场。
老板为了让这些“老古董”看起来更有价值,每一样都配备了展示台。
秦悠每个台子都要摸两下。
她已经能想象到用这些展示台来摆放菜园的各种蔬菜。
从垃圾山上挖出来的宝贝,她打造的骨灰盒也可以摆里头。
主打一个看起来就像是买不起的样子。
秦悠的小算盘打到起飞。
白校长看不过眼,在她头上敲敲。
秦悠当场倒地。
白校长吓得蹦起来:“我可没使劲,你别碰瓷。”
躺在地上的秦悠指指上头。
白校长抬头,一个人形物四脚扒着天花板,脑袋拧过一百八十度正冲他俩笑呢。
白校长:“你笑啥?”
上面那位伸出血红的大长舌头:略略略。
白校长跳起来揪住它的舌头。
上面那位很尴尬,舌头越扯越长,想保住舌头就得撒手。
它选择向白校长张开热情的怀抱。
白校长抬起一脚,一个横甩,撒手。
那位也贴墙上了。
怒气值暴涨的白校长再动起手明显要暴力得多。
秦悠真怕他把展示台砸坏了,赶紧爬起来抢救物资。
妖魔鬼怪没肃清,这些本就信邪的器物怕是不干净,暂且不能往外搬。
秦悠将展示台全推到墙角,其他东西塞在展示台里。
她拍拍跟展示台挂成一排的那位:“有事叫我。”
秦悠刚一转身,那位就咿咿呜呜叫唤起来。
秦悠赶忙跑回来,发现虚惊一场。
她用刀背拍拍那位的脸。
那位看似惊恐,实则眼里满是戏谑。
秦悠瞅瞅它那舌头,捡起了拖在地上的金砖。
那位眼睛瞪溜圆,怕得相当真实。
上吊绳是吊死鬼的天克。
秦悠:“再敢乱叫,我就把你挂展示台里游街示众。”
那位忙不迭点头。
秦悠:“我这点家底全靠你照看了。”
打算把嘴闭个彻底的那位:“QAQ”
白校长那边又遇到了新的鬼魅。
秦悠看他腹背受敌,拖着金砖前去支援。
白校长越战越勇。
鬼是越打越多。
有两具作为标本出售的干尸挣脱固定的绳索加入战团。
有的鬼似是发现了制胜的关键,附身到干尸身上。
干尸不怎么麻利的四肢立刻升级为杀人的利器。
白校长见这些邪物下了死手,他也不再手下留情,凌空结印浮起金光,整个空间仿佛都震荡起来。
鬼魅见势不妙急往外撤。
秦悠一个人根本拦不住,情急之下,她把那件血衣披在身上。
一股凉气直窜天灵盖,热血下行,灌向双眸。
秦悠翻翻眼皮。
几个故意跑向她,想偷袭她的鬼魅猛地顿住。
秦悠:“眼睛怎么这么不舒服呢。”
群鬼交换眼色。
白校长的大阵即将结成,两者相权,还是红眼秦悠更像软柿子。
群鬼一拥而上,要从秦悠这边强行突围。
秦悠一树枝鞭子甩出去。
鞭身上的符箓隐隐闪亮,将那几个试图躲闪的鬼魅卷回来。
秦悠往回一扯一甩。
鬼魅齐刷刷跌进白校长的结印大阵里。
白校长用玉瓶收鬼魂的同时,几个僵尸偷偷摸摸贴墙往外挪。
看门那位见了,下意识张嘴要叫。
为首僵尸恶狠狠瞪它。
那位乖乖噤声。秦悠让它保管财务,可没说要看大门。
就在那位给自己找了个合情合理闭上嘴的理由的时候,僵尸中有个手欠的,在门边的展示台上敲了敲。
看门那位:“……啊!”
群尸:“!”
秦悠的眼更红了。
白校长听见门口乱响,还以为秦悠让邪祟欺负了,气势汹汹奔过去替秦悠出气。
来到近前,白校长傻眼了。
只见偷溜的僵尸被渔网兜得动弹不得,秦悠正抡金砖挨个僵尸敲头。
被砸的僵尸嗷嗷惨叫。
秦悠一副土匪派头:“你从这拿什么了?”
僵尸一个劲摇头。
秦悠一砖摔在地上,吓得那僵尸抖如筛糠。
秦悠换上菜刀:“把你们从这拿的东西都交出来。”
几个僵尸捂住自己的衣兜:“我们都是付了钱买的,不是偷的。”
秦悠把菜刀挥出了残影。
僵尸肿着泪眼泡,惨兮兮接受被抢的残酷现实。
白校长:“……”
秦悠把搜刮来的阴物装进一个包里。
白校长看见她身上的血:“你受伤了?”
秦悠站起身,长衫下摆快拖地了:“没有啊。”
白校长大惊:“你嫌自己命大啊穿血衣?还有你那眼睛怎么回事?”
秦悠:“它们要挖我眼睛,我为了保命只能穿血衣跟它们血战到底。”
被白校长又揍一遍的僵尸们:“……”
白校长布置的阵法将盘亘在小商场里的邪祟驱除得七七八八,聚集的阴气过些日子自然就散了。
秦悠乐颠颠往外搬东西。
白校长看着都嫌累,指使那几个僵尸去帮干苦力。
僵尸顶着一脑袋金砖拍出来的包,将一人高的展示台搬到地面上,等待接货的居然是一辆警车。
僵尸们默契地将这些东西都规整在一面,全部搬完,它们乖乖躺进了另一边。
秦悠对它们的识时务很满意,车门一关提前回家。
白校长忧心秦悠的状态,却也没法跟着一道回去。
这商场开起来好几个月,前后卖出不少有的没的,玄易得善后。
白校长思前想后,给尤浩戈发消息,允许他将手头的出差任务延后,先回垃圾山陪陪小秦老板。
尤浩戈回:那几个出差任务我都做完了。
白校长:做完了??
尤浩戈:啊。
白校长不信,跟校方核实。
还真是都做完了,干净利落绝无后患。
白校长捋着胡子:下次最难的出差任务都是你的。
尤浩戈:差旅费加倍。
白校长:……
~
秦悠回来的时候,尤浩戈已经把晚饭都做好了。
见秦悠拉回来一车好东西,尤浩戈也很兴奋。
“这个好,可以当展台;这个也不错,挂门口当招牌;这几个是你请的免费销售代表吗?”
几个灰头土脸的僵尸排队下车,找个僻静的角落一蹲,假装自己不存在。
~
秦悠原想白天照常收垃圾卖货,晚上整理新收回来的家当,可惜事与愿违,她才把积攒了几天的垃圾收完,尤老师那边收到消息:有人请了狐仙。
发来消息的是得过尤老师救命之恩的那个跳楼选秀选手小皇。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休养,小皇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演艺事业在强大粉丝群的力挺下渐渐有了起色,除了舞台演出,也涉足了影视拍摄。
不过跟沈青杨,岳珊这种头部明星没得比。
小皇接触的都是些小成本的资源,合作对象大多是想一飞冲天变身大明星的新人。
养小鬼请狐仙在他们这个中底层圈子里是很流行的。
请狐仙这位是小皇新入剧组的男主角。
这部戏原定了小皇做男主,开拍当天新人空降,小皇只能去演镶边男二。
小皇作为一个没有背景的新人,临时被顶替是常事,他没当回事,直到听剧组流传起的说法:新人傍上富婆才拿到了这个男主,而他能傍上富婆全靠大师指点。
从娱乐圈查无此人到压番人气爱豆,新人的存在感急速上升,最近连后援会都建起来了。他尝到了甜头决定要抱紧富婆大腿,于是打算请个狐仙增强他这方面的运势。
小皇不确定这些传闻的真假,以他的处境也不方便打听得太详细,好像他想抓个把柄报复抢他主角的新人一样。
尤浩戈表示理解,他要了整个剧组的名单,有个演长辈的演员请他算过运势。
尤浩戈请老演员帮忙确认一下消息是否可靠。
隔天老演员回话:狐仙应该是请回来了,今天对戏时我瞧见他戴了个狐狸吊坠。
尤浩戈和秦悠立刻出发,半路去社会班接走了小宝。
老演员托关系给小宝安排了个角色。
秦悠和尤浩戈伪装成他助理。
谁知导演一见面就说:“孩子父母是吧,带着孩子去那边等着,待会让副导演给孩子说说戏。”
小宝眨巴着水汪汪大眼睛:“我不是他们的……”
尤浩戈捂住他的嘴把他抱走。
第308章
小宝凭借那张欺骗度满点的脸,只用半天时间就升级为了剧组的团宠。
导演和编辑追着他要给他加戏。
小宝嗦着女主小姐姐投喂的小零食:“这可不行,我爸妈不让我在外面多待,要回学校学习。”
于是导演和编剧转向秦悠和尤浩戈,极力说服他俩留孩子多拍几天,剧组可以请人来给孩子补课。
不明原委的秦悠和尤浩戈一脑门问号。
啥剧组啊,玄易社会班的课都能补?
在小宝的以退为进和一对年轻父母的“不懂事”中,这三人算是在剧组扎根了。
小宝跟男主有不少对手戏,因此探查狐仙真伪的活儿就归他了。
秦悠和尤浩戈充分发挥“不懂事”家长的特长——把孩子自己扔剧组,他俩出去玩。
小宝每天获得的投喂和关爱更多了。
秦悠和尤浩戈不是真的去闲逛,他俩是临时接了个好活儿,帮医院转运逝者和垃圾。
本地一家医院翻新楼舍,临时落脚地点面积太小,不得已暂时取消太平间。每天过世的病人分两批运至位于郊区的殡仪馆。
秦悠这趟开来的是小破车,车后挂几个棺材斗,小破车自己就能干这活。
至于垃圾,原是本地垃圾站定时定点来清理,可自从医院传出闹鬼的消息后,工人就再没来过了。
秦悠清理垃圾时向来扔垃圾的患者家属打听闹鬼的事。
家属说打从上个月开始,每一间厕所夜里都能听到古怪的响声,像老人喉咙里卡了痰。
连单人病房的小厕所都没能幸免。
医院以为是下水堵了,请人通完之后响动更大了。
有个心脏不太好的病人上完起身时听见这动静吓坏了,不小心将他从小佩戴的护身玉坠掉进了蹲便池里。
病人下意识弯腰想捡。
一股绿油油的火焰从坑里窜出来,直接把人吓进了急救室。
厕所闹鬼的说法算正式传开了。
医院一直有扩建翻新的计划,便趁这次舆论发酵起来之前搬离了旧址。
厕所里具体什么问题,翻修时肯定能弄清楚。
不过这么大一家医院想搬家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那些病情较重的病患。
秦悠他们来的就是旧址。
秦悠和尤浩戈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有过路过不能错过”的信号。
医院搬得七七八八,偌大的门诊楼里看不到几个人影。
秦悠和尤浩戈每层楼蹭一会成功挨到天黑。
旧址不再接待挂号问诊,天一黑,大门就落锁了。
等保安检查完,秦悠和尤浩戈从厕所里转出来,蹑手蹑脚在走廊里遛了一圈才想起来他们的目的地就在厕所。
秦悠看看男厕所。
尤浩戈看看女厕所。
俩人:“呃。”
最终,俩人在顶楼的厕所里找到一块维修的牌子。把这牌子往门口一挂,两边厕所都可以放心进了。
尤浩戈建议去男厕所,因为坑位种类丰富。
秦悠二话没说,扛起她在垃圾站捡的小板凳走进男厕,她负责盯蹲便,尤老师守小便池。
午夜时分,秦悠有点犯困。
她拍拍自己的脸,可不能摔蹲便里,她不想成为这里的下一个恐怖传说。
可困意是在你越不想睡的时候越有奇效,秦悠推门出来打算洗把脸,却没在小便区看到尤浩戈。
尤老师是转移阵地了呢,还是找其他厕所解决放水问题呢?
秦悠这么想着,打开了水龙头。
排气声呜呜作响,水压似是不够,水上不来。
秦悠有点郁闷,她有理由认为尤老师是去低楼层找水洗脸了。
她正要关上水龙头,排气声突然加大。
貌似水要上来了。
秦悠缩回手,下一秒,从水龙头里流出小股黑水。
秦悠纳闷了,按照闹鬼的一般原理,不应该是血水吗?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质疑太早了。
水龙头流出来的不是水,而是极细的丝。
像是,头发。
秦悠没少跟头发打交道,借由出水管道登场的这还是头一次见。
秦悠掏出生锈大剪刀挑起一缕蠕动的头发:“你还敢出来呢?”
那头发:“……”
出都出来了,它是不可能轻易回去的。
等它想回去时,也就回不去了。
秦悠戴上捡破烂专用手套,一把揪住头发。
她也不扯不拽,就只是不让它跑。
那头发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试图用夸张的造型恫吓秦悠。
秦悠掏出手机录像:“再多来几个造型。”
那头发:“?”
秦悠拍完发给尤浩戈。
尤浩戈回复个更劲爆的:头发从小便池的冲水孔里喷出来。
冲水的力道有多大,那头发喷的就有多给力。
秦悠:“……”
她扯扯还卡在水龙头里的头发:“你给我整个更厉害的呗。”
她边说边给头发播放它同伴的际遇。
头发似是被刺激到了,散落的发丝卷住秦悠纤细的手腕往水龙头里扯。
秦悠:“你想拉我入伙啊?我出场费可是很贵的。”
她把手机一揣,掏出打火机。
火光一起,那头发扭动得更剧烈了。
秦悠的小身板还真扯不过它,只好把那乱糟糟的头发用细线绑菜刀上。
这下整栋楼的厕所都能听见金属磕碰管道的巨响。
尤浩戈回来得飞快,见秦悠正单手掐腰给那跟菜刀拔河的头发拍照才放下心来。
秦悠差异了:“你那边的勇士跑了?”
尤浩戈含含糊糊应了声。
秦悠把上吊绳掏出来:“不能让这个也跑了,咱俩合力给它薅出来。”
尤浩戈把头发系结实了,牵着绳子来到窗边,用手势示意秦悠离远点。
秦悠不明所以乖乖退后。
尤浩戈突然大叫一声:“我不活了!”
随即翻出窗外跳了下去。
秦悠一个激灵冲到窗边。
把自己吊在那头发上的尤浩戈在半空中晃了几下突然下落。
那头发见挣脱不开,打算跟尤浩戈来一场极速的坠落。
反正它又摔不死。
秦悠下意识要去抓上吊绳。
尤浩戈扔了个当夜宵的包子上来,刚好击中秦悠的右肩。
秦悠犹如被大钟摆砸中,连退好几步。
上吊绳从窗口消失。
没等秦悠有啥想法,她的脚踝被一股巨力拉扯,一瞬而已,她的人已倒吊在半空,她的头上是缩得像模型的街道。
“小秦同学。”
一张同样倒吊的脸出现在秦悠的视野里。
秦悠想不出他是怎么把攥在手里的上吊绳绑脚上的。
尤浩戈荡过来荡过去,要不是怕扰民,他非得嗷嗷叫几嗓子不可。
秦悠低头,惊讶地发现她和尤老师之间除了上吊绳和头发就没别的了。
上吊绳好像挂在一个看不见的东西上,阻止了他俩的坠落。
尤浩戈又荡过来:“把手给我。”
秦悠握住他伸开的温暖大手,习惯性捏捏。
尤浩戈:“……”
与此同时,施加在秦悠脚踝上的力道消失,那头发发现自己充当了这俩人的自救工具,果断松开了秦悠,摔死一个算一个。
上吊绳仍悬在半空。
秦悠头朝上了。
她瞄一眼空空的脚下,说不害怕是假的,高处的凉风一刮,直吹灵魂。
她颤栗着仰起脸,比起她自己掉下去,她更怕尤老师跟她一块变肉饼。
尤浩戈也仰着脸,冲她微微一笑:“小秦同学,我们来学习御剑好不好呀?”
秦悠:“……”
小命捏在人家手里,学不学哪是秦悠能做主的。
尤浩戈空着那只手凌空一划,秦悠大包里的树枝鞭子飞了出来。
秦悠惊了:“鞭子也可以御?”
尤浩戈:“只要足够强大,你可以直接起飞。”
秦悠忽然对那悬空的上吊绳充满了好奇。
在她看来,这比人自己飞要更难。
尤浩戈摆手,树枝飞到秦悠脚边。
秦悠试着站上去,稳得像现在钢筋上。
尤浩戈:“找到感觉了吗?”
秦悠:“如果你问的是作死的感觉,我找到了。”
尤浩戈:“什么作死,你在御剑。”
秦悠:“我没练过杂技,在钢丝上站不住。”
尤浩戈:“你那比钢丝粗多了。”
秦悠:“对我来说没区别。”
尤浩戈:“那我给你换个有区别的。”
那把缠在头发里的菜刀劈砍着挣脱出来飞到秦悠脚下。
秦悠这次倒是能站稳了,但:“金鸡独立我只能坚持一小会。”
尤浩戈瞄瞄秦悠那包,好像没有更宽的工具了。
尤老师颇为无奈:“那没有办法了,你只能用这个了。”
那超长的头发在尤浩戈的一挥手间掉了下来,在秦悠脚下铺成了一张厚实的毯子。
秦悠:“……”属实有点下不去脚呢?
那头发:什么?我也是你们教学里的一环吗?
第309章
秦悠还是不太能接触这团头发的脚感。
她可还记着头发非主流的出场方式呢。
尤浩戈:“你准备好了吗?”
秦悠:“没有。”
尤浩戈:“那就边飞边准备吧。”
他突然撒手。
秦悠踩着那团头发掉了下去。
头发挣扎的幅度比秦悠更大。
自由落体猝然终止。
头发靠它灵活的发丝吊住了楼外的空调外机。
秦悠的脚面勾住了乱糟糟的头发。
尤浩戈控制上吊绳慢悠悠挪下来的时候,秦悠的脸通红,眼睛更红。
尤浩戈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指指秦悠的红眼:“找到自由飞翔的感觉了吗?”
秦悠双臂松弛地耷拉着,要死不活“嗯”了声:“我马上就要经历一场飞翔,然后就彻底自由了。”
响应她这话似的,头发悄咪咪抽走发丝。
秦悠大头朝下摔下去,正砸到御上吊绳的尤浩戈身上。
俩人成功获得扑街这一殊荣。
被迫当了肉垫的尤浩戈惨哼几声。
秦悠没事人似的爬起来,不可思议地检查自己完好的四肢:“我还活着?!”
尤浩戈剧烈咳嗽几声:“我快死了,快送我去医院。”
秦悠领他去的还是闹鬼这医院。
门诊正门锁了,秦悠只好借着快贴地的头发当绳梯,爬上没有护栏的三楼翻窗进去。
尤浩戈站在楼下,满脸委屈:“不是说带我去医院吗?我怎么办?”
秦悠扯掉的那几根非要跟她手腕缠缠绵绵的头发:“你看着办吧。”
头发:“……”
重新回到楼内的二人又开始了新一轮艰辛的爬楼。
尤浩戈拖着助他爬窗的头发:“我为什么要爬楼梯,我明明可以御剑的。”
秦悠贴墙给他让路:“你现在也可以御那头发贴地飞上去。”
尤浩戈:“好主意。”
下一秒,尤浩戈铺到台阶上,再一点点出溜下去。
头发死死扒住台阶抵御御剑的术法。
秦悠一脚把它踩到地上:“谁让你摔尤老师的。”
头发扑到台阶上:不是你叫我看着办的么。
秦悠把尤浩戈扶起来。
尤浩戈的眼镜框被台阶磕得变了形,他索性摘掉碍事的伪装,那双深邃的眼眸朝秦悠幽怨一望。
秦悠捂着心口靠着墙滑坐到地上。
尤浩戈大惊:“你咋了?”
秦悠面无表情起身便走,边说:“没事。”
尤浩戈:“……”
顶楼厕所里,秦悠把所有水龙头都打开也没见再有头发出来。
她不死心又去试了试厕所冲水,水流完全正常。
她踹踹那坨头发:“医院里就你一个在闹,还是过了午夜它们都下班了?”
头发一动不动。
秦悠掏出打火机作势要点。
那头发依旧没有反应。
秦悠一把火就把它烧了。
头发燃烧得飞快,空气中除了烧蛋白质的那股气味之外,还有一股弄人作恶的腥臭味。
秦悠和尤浩戈捂着鼻子躲到窗口。
那头发被付之一炬,地上连点黑灰都没有留下。
除了呛人的气味久久不散,一切都好像是他俩产生的幻觉。
今夜再无收获,二人返回剧组下榻酒店。
由导演亲自送回来的小宝正在看电视。
秦悠无意瞄了眼栏目名称。
动物世界。
秦悠:“……”
小宝皱起鼻子,对他俩嫌弃极了:“你们钻粪坑去了?”
秦悠嗅嗅自己身上。
除了那股挥之不去的头发焚烧后的腥臭味,她没闻出别的味道啊。
再看尤浩戈,已经抢占卫生间先去洗澡了。
~
针对那坨头发,秦悠和尤浩戈开了个睡前讨论会。
小宝抱来一盒冰淇淋旁听。
尤浩戈抢过冰淇淋,开盖,插棍:“你还记得怨丝棉被吗?”
秦悠点头,将死之人的最后一口气,充满了对生命逝去的不甘,是为“怨”。
尤浩戈笑眯了眼:“小秦同学记性真好,这是奖励你的。”
他把冰淇淋递了过去。
小宝的嘴噘得能栓驴了。
秦悠舀一大口冰淇淋,口齿不清地说:“你认为那些头发都是怨丝?”
尤浩戈:“肯定是,医院每天有那么多离世的人,怨气没能及时散掉就会在阴暗的角落里凝结成怨丝。”
与怨丝棉被里那种接了死人最后一口气的复生怨丝不同,这就只是普通逝者的怨积蓄太多形成的普通怨丝,虽然大量聚集到活人身上也能要命,但它们并没有那么重的杀性,更没多少力量,只能在夜半时分阴气最重的时辰出来活动一会儿。
秦悠烧掉那坨怨丝在他俩这半宿的折腾中消耗掉了全部怨念,子时一过,烟消云散。
不烧也不会再作祟了。
秦悠:“医院里还有吗?”
尤浩戈:“肯定还有,只是数量大概不能成气候了。”
很快医院旧址就要新建,老旧的管道扒开在阳光下一晒,残余那点怨丝也就散了。
话虽这么说,秦悠洗澡时还是忍不住紧盯莲蓬头,生怕细密的水线突然变成头发样的怨丝。
若是怨丝如水这样滑遍全身……
秦悠狠狠打个寒颤,画面太恶心,她得再来个冰淇淋压压惊。
~
转过天来,秦悠和尤浩戈连送“孩子”去剧组这活都不做了。
来接小宝的导演助理没少骂骂咧咧。
小宝骂得比助理还起劲,他攒了两天的冰淇淋,今早起来都没有了!
助理以为小宝是被不靠谱爹妈轻视才如此低落,赶紧去路边小店买零食哄孩子。
小宝捧着超大桶的冰淇淋,嘴角微微上挑,眼里却满是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与落寞:“我只是个意外,他俩才是真爱。”
与此同时,“真爱父母”正在医院新址任劳任怨搬尸体。
小破车能自己运尸,可搬尸它不行。
殡仪馆的搬尸工每天工作排满,没人上这来干没红包赚的体力活。
于是这活儿只能由小破车的所有者来做。
秦悠将这位两百多斤的逝者挪进棺材斗,眼前全是小星星。
她擦擦脸上全泉涌似的热汗,坐在台阶上喘成了狗。
尤浩戈跑去给她买冰棍。
秦悠连吃两根才瞧见尤老师气定神闲,别说出汗,呼吸频率都没变过。
秦悠大受打击:“你变了,说好一起当菜狗,你却偷偷升了级。”
尤浩戈摸摸她长长不少、十分不利越来越热天气的炸毛:“都说了我先教你御剑,学会了再教别的。”
秦悠秒变冷漠脸,拍开他摸宠物似的爪子:“我是菜狗我有狂犬病,离我远点。”
尤浩戈语重心长:“狂犬病是病,得治。”
秦悠:“你能治啊?”
尤浩戈:“能啊。”
他掏出一把刀:“我会帮你下辈子投个爱学习的好胎。”
秦悠:“……”
尤浩戈又掏出个苹果,小刀一晃,一圈薄薄的苹果皮漂亮落地。
他切一半给秦悠。
秦悠表示:“你有这样的刀工,不如咱俩改行去卖冰镇水果饮料吧。”
这俩人向来说干就干,这车逝者才拉走,医院门旁边的阴影里便撑起个潦草的水果饮料小摊。
生意那叫个火爆。
没有顾客的时候,秦悠坐在医院垃圾站里捡回来的塑料凳子上,给进进出出的人们相面。
一辆救护车闪烁车灯停在大门口,医护将病人从车上运下来。
那是个年逾古稀的老头,干瘦的脸上布满皱纹。
秦悠刚要低头,余光瞥见那老头的脸由外向内凹陷下去。
秦悠一个激灵定睛细看,老人已经被推进医院抢救了。
她问尤浩戈看没看到。
正在发信息的尤浩戈:“看什么?”
秦悠想把刚才所见尽量描述得还原,她拿起个倒果汁的纸漏斗,舀一大勺新榨好的西瓜汁倒进去。
红红的液体打着旋儿流了出去。
秦悠指着外延:“这是他的脸颊,旋涡中心是面中,他的脸被吸了进去。”
来买饮料的人:“……”
秦悠再舀一勺西瓜汁,满满一大杯递给对方。
那人接杯的手在颤抖:“你们这是果汁吧?不是什么黑魔法诅咒套餐吧?”
尤浩戈抄起他的小刀:“你放心,我们灭口从来都是直接捅。”
那人丢下饮料钱撒腿就跑。
尤浩戈作变态状摸摸刀刃:“我们马上要接大生意了。”
秦悠满脑子老头那张被吸进去的脸,下意识以为尤浩戈说的是这事。
直到一群警察把他们围了,理由是有人举报他们从事危险活动。
秦悠:“……”
领队警员看看他俩看看手机上的瘟神照片:“你俩改行了?”
尤浩戈:“新摊开张第一天,你们来都来了,每人来一杯捧个场吧。”
被强买强卖了的警员们面面相觑。
~
难得跟传说中的瘟神碰面,没有急活儿的几个警员都没走。
尤浩戈:“是不是太好喝了,打算喝完这杯再来一杯?”
警员:“……其实我们是想看看有没有案子。”
尤浩戈:“你这话说的,我们又不是凶手,哪能到哪都有案子。”
警员:“你们不是凶手,可你们是瘟神啊。再凶残的凶犯遇见你俩都得甘拜下风。”
秦悠无言以对之余又想起了那老头。
她往漏斗里舀一勺果汁当作提醒尤浩戈的暗示。
警员以为这是强卖给他们的第二杯饮料,赶紧接了过去。
尤浩戈看着那警员拿掉漏斗仰头就喝,忽然说:“他应该是被附身了。”
警员手一抖,差点把果汁泼出去。
他的同事顿时警惕起来,目光在该警员和尤浩戈间看来看去。
秦悠知道这话是对她说的:“被附身的话,急救也救不回来吧?”
尤浩戈诡异地挑起唇角:“恰恰相反,他会创造医学奇迹,被医护从死亡线上拉回来,身体快速恢复健康,还会活许多许多年。”
第310章
大限将至者,自身阳气日渐衰败,阴气上行,是最容易附身的人类。
只是年迈的身躯对妖魔鬼怪没多少吸引力,因此鲜少有将死的老人被附身。
尤浩戈所言的情况是另一种极端,邪祟附身在体质好的老人身上,彼此磨合时老人会出现很严重的不适。
若是健康的年轻人,人们不一定会先往医院送。
老人就不一样了,再健康的老人也可能突然倒下,亲友肯定会第一时间将其送医。
只要进了医院,附身者就可以上演一出生死极限。
老人危在旦夕,医生要立刻施救。
而这被“救”回来的可就不是老人了。
很多附身的邪祟不会一上来就对本体魂魄赶尽杀绝,以免肉身承受不住猝死。
而由此引发的猝死在医学领域并不是多大的难题,趁医生抢救本体时吃掉或“杀掉”原身魂魄,取而代之。
完美的换身计划。
秦悠的心提到嗓子眼:“不用去救人吗?”
警员们全都严阵以待。
尤浩戈却是摇了摇头:“人直接推进急救室,谁能闯得进去。再说你看到老者脸上的变化,说明他已经被吞噬得差不多了,就差最后一口气。”
秦悠的心揪得更紧了。
尤浩戈安慰道:“人在将死之时,魂魄常常会先一步离体。老人身子骨再硬朗也禁不住邪祟附体的冲击,魂魄会外溢出来。只要他这最后一口气给力,即便这辈子救不回来,也不会耽误他转世投胎。”
秦悠:“最后一口气?怨丝?”
尤浩戈:“对,就是怨丝。”
警员们听得一愣一愣的::“谁给我们讲讲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真有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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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悠和尤浩戈收了小摊,跟几位警员混进医院。
警员经验丰富,没亮身份也打听到了老人在哪。
急救刚刚结束,被推出来的老人面色惨白,气若游丝。
参与抢救的医生都说老人能挺过来是个奇迹,他的心脏曾停止跳动很长时间,身体各项指标也都跌到了非常危险的数值。
老人被推进icu单间病房。
他们几个谁都进不去。
隔着门上的小窗户,尤浩戈给那老人相面:“是个长寿的人,寿元还有挺长呢。”
警员听得稀奇:“你只看看就能知道一个人能活多少岁?”
尤浩戈:“本来是不能的,不过他刚被邪祟侵体夺舍,命数正在剧烈波动,面相上显露的会比较明显。”
他请警员去找老人家属,务必要弄清楚老人出现不适症状时的具体位置。
老人的被冲出体外的魂魄很可能还逗留在那里。
至于老人的身体,根本没必要盯着。
邪祟好不容易抢到一具肉身,哪敢轻易表露出不符常理之处。
未来几天,他只会在医院里乖乖躺着。
等警察都走了,秦悠才问:“怨丝在这事里的作用是?”
尤浩戈:“呼朋唤友,以暴制暴。”
医院旧址里那大把的头发是无数逝者的怨气聚集在一处的表现。
如今医院才搬到这来,逝去的病人那最后一口气尚且不成气候,各自分散着在医院里游荡。
老人并未真正死去,但在他的身体被邪祟彻底占据那一刻,他呼出那口气中的怨气不比咽气少多少。加之他被邪祟附身,全身沾染阴邪之气,他吐出来的这口气会成为其他逝者的怨丝跟随的目标。
这口气的怨气越强,召集起来的怨丝越多。
达到一定程度,就会受老人潜意识的影响对那附身者发动猛攻。
尤浩戈:“只要我们找回老人的魂魄,就可以趁机帮他夺回肉身主动权。被邪祟吞噬的部分魂魄它怎么吃进去的就得怎么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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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员办事效率神速,很快便给二人发来一个地址。
生怕两个外来人员找不着北,警员还配了一张实景地图。
老人是傍晚在家附近的公园下棋时突发不适,人是几位同龄的棋友搀扶回家的。
老人常年坚持锻炼,身体比年轻人都好,他拒绝了子女当夜要送医的提议硬挺了一宿。
今早状况愈发不好,子女做主把他送到了医院。
上救护车时还清醒着,下车就直接进急救室了。
秦悠和尤浩戈立马赶去公园。
傍晚时分,很多中老年人带着孩子在这玩,人气很旺。
河边树下有几个老人在下棋。
秦悠戴上墨镜再看。
一道模糊的人影立在树下,正专注地看人下棋呢。
秦悠装作在捡破烂,慢慢凑到树旁,用魂瓶将老人的魂魄收走。
小宝回到酒店,惊讶地发现屋里不光有他“爹妈”,还有个爷爷。
小宝由衷建议道:“打明天起你俩跟我去剧组吧,咱别模糊焦点忘了自己是干嘛来的。”
尤浩戈斜睨他一眼:“区区狐仙而已,你搞不定?”
小宝秒怂闭嘴。
老人看到小宝,紧绷的肩颈有所放松。
他对被附身有一点模糊的记忆:“上个月公园旁边那条小河淹死个人,听说是几个人喝多了在河边边走边推搡,有个人掉下去了都没人发现。”
公园联合当地有关部门将公园这段河水全部抽干,捞尸后特意清理了一遍。
不知内情的人以为是公园在做常规维护。
只有每天都去公园的老人们才清楚是怎么回事。
不过人到了一定年纪,对鬼神之事就没那么惧怕了。
近来气温一天比一天高,也就河边树下能坐住人。
老人那天睡得不好,精神怎么都集中不起来,接连走错两步棋的他心绪愈发烦乱。
突然一阵强烈的心悸,他的神智变得模糊起来。
“依稀间,我瞧见个人从树后绕出来,走进了我的身体。”
老人这番描述略显诡异,只因那时被挤出身体的他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
在秦悠跟他说了后面那些事后,老人重重叹气:“公园里有那么多孩子,万一他挑中的是孩子就糟了,幸好是我。”
小宝被老人望过来的眼神看得直发毛。
即使自己做了好几年人,他依旧无法理解人类为什么时而比洪水猛兽更凶残,时而又愿意为不认识不相关的人奋不顾身。
老人收回目光,表情变得落寞:“我这是成了溺死那人的替死鬼了?”
尤浩戈:“不是替死鬼,那条河抽干清理过,溺死者的亡灵便解脱出来了。”
老人:“那他为什么要害我?”
尤浩戈沉吟半晌:“也许是死得稀里糊涂太不甘心,想重回人间吧。”
~
医院里的怨丝凝结速度比尤浩戈预想中更快。
老人残留在身体里那点魂魄以为附身者是找替身的水鬼,被吞噬的瞬间释放出浓烈的怨气。
秦悠一进医院就嗅到了空气中那股阴阴的气息。
她揉揉鼻子,坟地钻多了,她也是经验丰富的人了。
尤浩戈让老人紧跟秦悠,他去引怨丝到病房。
全身插满管子和仪器的老人乍然睁眼。
黑灯瞎火仅靠仪器上的红绿小灯那点光,这一幕着实比诈尸更具惊悚效果。
老人魂魄被“他自己”吓一哆嗦。
床上的老人抬起布满皱纹的手,凶光四射的眼里满是嫌弃。
他想坐起来,奈何插在他身上的管子太多,他动作大点就会扯掉几根。
他不得已只能继续挺尸似的躺着。
恒温的病房里慢慢变得阴冷,老人拉高被子却没能获得温暖。
他嘴巴动了动,应该是在骂脏话。
丝丝缕缕的“头发”从门缝里钻进去,攀着床腿上了床。
秦悠洗澡时想象那一幕在这个被附身的老人身上成真了。
床上的人再顾不得会不会露馅,剧烈挣扎着想要起身。
“头发”随着他的动作越箍越紧,直到他再也动不得分毫。
最粗的一根怨丝游走在老人沟壑纵横的脸上。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死死盯着那要往他身体里钻的诡物。
尤浩戈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口。
被病房里那一幕惊得呆滞的老人被他一把推了进去。
老人穿过紧闭的房门,踉跄着摔在床上。
怨丝疯狂舞动起来,将那随着老人被肉身自动吸收回去而挤出来的黑影牢牢束缚住。
不断有黑气从黑影上剥离,一块颜色浅到几乎透明的碎块没入老人身体。
那最粗的怨丝顷刻间消失不见。
没了主心骨,其他怨丝不足以困住黑影,被黑影三两下挣脱开来,重新化为一缕缕肉眼不可见的怨丝飘散在空气中。
黑影狠狠地盯着老人,却没有再硬挤回去。
这里是医院,有很多更年轻更适合它的备选。
黑影得意狞笑,一闪便来至门外。
秦悠一张符贴它脑门上,魂瓶开启,黑影被吸了进去。
第311章
监测仪器上的数字剧烈波动一阵,逐渐趋于平静。
赶来的医生为老人做了初步检查,没有生命危险,也没有明显好转的迹象。
参与全程的警员偷偷问秦悠和尤浩戈:“他能活过来吗?”
尤浩戈:“能,就是得慢慢养了。”
年轻人被邪祟侵体都要修养好一阵,老人那么大年纪,寿数再长也难免体质下降。
几人悄悄从医院里退出来。
警员望一眼跟平常没两样的医院,对那些缠住老人的头发心有余悸。
“那些东西不清理不会出问题吗?”
尤浩戈伸了个懒腰:“医院只在这短暂经营一阵,怨丝不会积累到能害人的数量。”
警员:“可……”
小破车在这时拉着几口空棺材赶回医院。
尤浩戈:“行了别瞎操心了,你们还是身体力行为老百姓干点实事吧。”
警员摩拳擦掌干劲十足。
片刻后。
警员:“你说的实事就是搬尸体啊?”
尤浩戈双手背在身后:“他不是老百姓么?你们送他最后一程不是实事么。”
警员无法反驳,可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尤其是医院按搬尸数给尤浩戈结账的时候。
尤浩戈在他们面前晃晃今日收入:“分你们一份?”
警员连连摆手。
尤浩戈叫上秦悠:“请你吃宵夜去。”
他俩在前面走,警员们在后头跟。
尤浩戈:“你们真就没点别的事吗?”
警员再三确认工作群里没有新任务:“盯着你俩就是我们眼下最重要的事。”
于是这顿两个人吃的宵夜成了一桌小型宴席。
结账的尤老师捂紧钱包,肉痛得紧。
两天后,正在医院搬尸的尤浩戈和秦悠收到小宝的消息,让他俩立刻回酒店。
俩人瞅瞅医院后门排队要往棺材里安放的尸体。
尤浩戈把站在街对面假装暗中盯梢的警员叫过来:“我们有急事要先走,老百姓就交给你了。”
警员:“真有事还是想找免费苦力?”
尤浩戈:“你还算免费苦力啊,上回宵夜就你吃最多。”
警员向对讲机汇报:“瘟神有事急着要走,我走不开,派个兄弟立刻跟上。”
尤浩戈:“……”
二人回到酒店时,小宝已经在房间里了。
导演助理一见他俩就发火了:“你怎么当父母的?孩子生病也不当回事。”
尤浩戈:“他?生病?”
缩在沙发上的小宝强撑着坐起来:“我没事的。”
助理赶忙扶着他躺下,柔声安慰道:“你别乱动,乖。”
再一转头,对秦悠和尤浩戈使出狮吼神功:“从来没见过你们这么差劲的父母!”
秦悠莫名其妙挨顿骂,居然还能贱兮兮笑出来:“要不这孩子您抱走,我们绝不拦着,以后让他跟你姓。”
助理面红耳赤:“你!”
才到门口的两个警员互相看看,有种冲进去抓人贩子的冲动。
助理气咻咻走了,出门时恶狠狠瞪两个就爱看热闹的老爷们一眼。
两个警员又冤又懵,在门口探头探脑想搞清楚里面到底什么情况。
小宝一骨碌身从沙发上跳下来,矮冬瓜似的跑到门口,确认助理走远了,他把两个警察拉进屋,轻手轻脚关上门。
“我今天跟男主角对上戏了,顺手把他的狐仙拿回来了。”
小宝边说边从裤兜里摸出个玉雕的狐狸。
两个警员同时皱眉:“你几岁?”
小宝:“马上七岁了。”
警员看向秦悠和尤浩戈:“七岁的孩子就会偷东西了,你们怎么当人父母的?”
秦悠:“……你知道我几岁吗?”
警员:“嗯?”
秦悠掏出证件让他们看出生年月那栏。
警员看完直接掏出了手铐:“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尤浩戈:“?”
一顿越解释越乱的澄清过后,警员把手铐放起来。
尤浩戈让小宝赶紧说重点。
小宝把玉雕放在桌上,小肉手快速结印,隐隐有金光在他手掌间流动。
警员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小宝将这印记落到玉雕上,一个狗头大的毛揉揉脑袋从小小的狐狸吊坠中探了出来。
秦悠怎么看都觉得这就是个狐狸,跟画像上那个一点都不一样。
小宝稚嫩的嗓音里透着股强大的威压:“你是何妖,为何混迹人间,从实招来。”
毛脑袋瑟缩着想钻回吊坠,奈何印记牢牢卡着它的颈项,它动一下都困难。
意识到彼此实力差距之大,那小妖只得乖乖回答:“我乃狐妖,想在人间混些烟火供奉。”
它是个实打实的狐妖,所有修为一半用在了与人沟通上,另一半用在了给人牵红线上。
自身修为停滞不前,身材倒是越吃越胖。
小宝恨铁不成钢地瞪它一眼。
狐妖抖了抖。
秦悠问它认不认识其他同行。
狐妖实话实说:“其实我们这行里正经的狐妖很罕见,大多都是冒牌货。”
秦悠给它看画像。
狐妖一个劲点头:“它就是我说的冒牌货之一,我上个雇主在我之前请了它,我俩没打过照面,但我听雇主说了好些它的事。”
狐仙也好,小鬼也罢,都是要替雇主实现愿望的,因此它们会时刻倾听雇主说的每一句话,久而久之扩展到认真听每一句落进它们耳朵里的话。
人说话会背着旁人,却不会背着吊坠。
它们这种常年游走在各个雇主间的妖啊鬼啊的成了消息最灵通的小群体。
承载狐仙的玉雕大同小异,效果却是千差万别。
眼前这只狐仙虽然不成器,却也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
它跟售卖它的人是长期合作关系,每次出售都会跟买家规定期限和所求事务,完活后必须将狐仙归还。若是不还,狐仙便会作祟令买家频频倒霉。
这是正统狐仙小鬼供奉市场的规矩。
然而劣币驱逐良币是每个行业都没法避免的。
狐妖证实了小宝关于精怪催熟的猜测,唯一的区别是催熟并没有预想中成功率高,催十难成其一,成本太高。
后来催熟就成了碰运气的产业,碰上将开灵智的动物再抓来催化。
而供不应求的巨大缺口则由鬼魅填补。
秦悠:“鬼魅不是养小鬼那一支么?”
狐妖摇头:“养小鬼是养小孩子鬼,我说的鬼魅是大人。”
用其他物种催熟后冒充狐仙还得先遮掩其本体的气味,再抹上狐狸的味道。
用鬼魅可以省略前面那一步。
再说将开灵智的生灵大多藏在荒山野岭中,那可是大妖盘踞的地盘,谁敢去作死。
狐妖:“鬼多好抓,闭着眼甩出去一张符都能贴中好几个。”
两个警员鸡皮疙瘩直冒,这年头的鬼魂密度这么大了么?
除了来源充足,鬼魅在“善解人意”上也有着精怪不可比拟的先天优势。
更为重要的一点,人类的欲望远比动物要多得多。
鬼魅冒充狐仙替人办事,既能为自己换来上好的供奉,又有利于自身法力提升。
运气好的话还能替自己攒点功德,为以后修行或是来世投个好胎做铺垫。
听狐妖这么说,秦悠的心反倒踏实了点。
鬼魅数量多意味着想上岗就得拼表现,用它们冒充狐仙的人制约它们的手段肯定比对付精怪要更严苛,它们轻易不会害人。
总比到现在都没找到那个催熟黄鼠狼的危险性要低一些。
警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算诈骗了吧?”
狐仙望天:“你们有证据么?”
警员:“……”
涉及非人因素,警方可介入的余地有限,主要得靠玄易和各个玄门世家。
警员看向尤浩戈。
尤老师摊手:“养鬼本身是合规的。”
谁没有父母祖宗,谁家不供牌位。
按这个范畴划分,人人都是养鬼者。
即便没有亲缘,也可以是生前死后的因缘际会成为供奉者与被供奉者。
养妖也是同样的道理。
用鬼和催熟精怪冒充狐仙确实该管,可谁都不会承认自己干的是违规的买卖,想查得有切入点。
玄易目前就只有黄鼠狼这一个切入点,这不是连半点眉目都还没查到么。
男主角的狐仙没问题,他们就没有继续逗留的必要了。
小宝装作病得愈发严重,为了不耽误剧组拍摄,他硬撑着去拍了最后一天戏。
编剧连夜改剧本,把后加那些小孩戏份全部删掉。
小宝则借着跟男主二度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将吊坠还回去。
他之前瞄见过吊坠什么样,特意准备了个替换品。
男主角并没有发现狐仙曾被调包过。
小宝戏份正式杀青,全剧组都很舍不得他。
小宝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顶着张“发烧”的通红脸蛋跟全剧组挨个告别。
每个人都给他塞了个红包。
导演助理给红包时叮嘱他:“千万别让你爸妈知道我们给你红包了。”
小宝歪着脑袋,大眼睛里满是迷惑:“为什么呀?”
助理噎住,那对小年轻再怎么不靠谱,终究还是孩子的父母。
“我苦命的小宝哟。”
~
隔空又挨一顿骂的秦悠和尤浩戈正在医院兢兢业业搬尸体。
警员们双手插兜,口头表达对两位瘟神的不舍。
尤浩戈反手掐腰,像个沧桑的老大爷:“小秦同学,咱是不是该发个大瘟,让他们好好记住咱俩?”
不等秦悠回答,警员们纷纷摆手:“别介呀,这样就挺好。”
刚刚被秦悠放进棺材里的死人突然直挺挺站了起来,闭合的双目瞪得溜圆,两行血泪淌得触目惊心,在他胸前汇聚成了一个大大的“冤”字。
警员:“……”
尤浩戈:“你起来早了,我还没发功呢。”
警员按住他的手:“求瘟神收了神通吧。”
第312章
根据医院提供的信息,该病患死于急性心肌梗塞,送到医院时就没气了,所有抢救手段都没能把人救回来。
中年人猝死的情况时有发生,该病患并没有任何人的多余联想。
直到他自己站起来喊冤。
警方迅速介入,顺着他生前轨迹一查。
这是个胆子很小的人,恐怖片都不敢正眼看。
结合他的死因,莫非是被鬼吓死的?
可他工作生活的环境里并没有鬼魅出没,理论上不该见鬼。
那鬼会不会是想害他的人故意弄到他面前的?
警员们丰富的办案经验在此时发挥了作用,他们联想到昨天听说的鬼魅冒充狐仙。
那玉雕狐狸吊坠前两年挺流行的,要是有人拿个藏有鬼魅的吊坠当饰品送给他,夜里鬼魅现身把人吓死是非常有可能的。
顺着这个思路一查果然有了进展。
死者前几天过生日,生日礼物里有个玉质吊坠。
虽然不是狐狸形状,但警员怎么看都觉得可疑,赶紧请尤老师和小秦老板给鉴定一下。
两位瘟神没来,来的是个小矮冬瓜。
小宝隔着证物袋摸了摸便说这玉石近几日被鬼魅碰触过。
他特意强调:“这鬼魅很凶哦。”
警员:“很凶的鬼会继续害人吗?要不请两位瘟神,哦不是两位大师帮着收了?”
小宝:“他俩回家了。”
警员:“啊?”
小宝:“你雇我吧,我比他俩便宜。”
警员很为难:请小宝捉鬼,算雇佣童工知法犯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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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悠回到垃圾山的第一件事是数小鸡数量。
虽然家里有几只小妖坐镇,但她还是怕那黄鼠狼趁其不备偷偷来吃大餐。
好在小鸡都在,就是进入了换毛尴尬期,个顶个贼丑。
来买菜的老师们很兴奋:“小秦老板你这要卖肉食了吗?我预定十只鸡!”
秦悠瞅瞅那群在垃圾山下撒花的秃鸡:“暂时没有卖鸡的打算,等它们长大了应该会卖鸡蛋。”
连那群鸡里有几只母鸡都不确定,鸡蛋就成了垃圾山本季最畅销的预定商品。
秦悠没空在家卖菜,便让这些老主顾们自己采摘,按分量留现金或手机转账。
秦悠正打算去收垃圾,出发时收到了某个垃圾站老板的电话,说是今天收回去的垃圾里有个完好的浴缸,问她要不要。
秦悠:“要,我这就派车去接。”
灵车在忙着运尸,小破车要跟她去收垃圾。
于是取浴缸这活儿落到了老牛身上。
老牛刚走,秦悠的电话又响了。
这次是白校长打来的:“你是不是挖出过两个长了草药的人头?”
秦悠察觉白校长语气有点不善:“我只挖出过一个,那个是警犬发现的。”
白校长:“你没必要强调这个,人家办案警员说了,你不追警犬的话警犬也不会跑进那片草丛里。”
秦悠:“……行吧,你问这个干嘛?”
白校长:“我在查小商场老板卖出去的货,其中就有一棵起死回生的人参。”
秦悠倒抽冷气:“已经卖出去了?”
白校长:“有人预定的,这几天是约定的取货时间,买家联系不上老板就找到了店里,被我堵个正着。”
去那种小商场买货的非人类都很明目张胆,人却都很默契地遮遮掩掩。
白校长查起来很费劲,谁让那位早已死去的老板连个账簿都没留下呢。
据这个碰巧撞到白校长枪口上的买家交代,老板说手头没有现货,要过两个月才有。
买家是个富豪,想用奇药救家族的当家人。
若是买家能为当家人成功续命,往后分给他的家产肯定会比别人多得多。
当家人有病在身却也不至于一时三刻就断气,买家爽快付下定金,越好取货时间。
结合种人参那颗人头和尸身的验尸结果,买家前脚下单,那人后脚就被杀害成了人参的肥料。
白校长:“我看过那棵人参和人头了,如果没被挖出来,人参现在会有两倍大,反过来将那人头包裹在里面,假以时日,人头会被人参全部消化掉,成为人参的一部分。”
秦悠脊背直冒凉气:“能确定人参是商城老板种的吗?”
白校长叹气:“就是把不能才糟心。”
敢做那种生意的人,多少都懂点乱七八糟的术法。
搞不好也会有见不得光的门路。
老板已死,鬼知道那人头是老板自己种的,还是会种的人接了他的订单才种的。
秦悠:“另一颗人头里的药材有人认领吗?”
白校长:“暂时没有,等等看吧。”
白校长的调查卡了壳,却给警方提供了全新的调查方向。
警方顺着商城老板生前轨迹调查,在两位死者遇害的时间段里,他在当地出现过。
由此可见,那两人是老板亲手杀害并埋进山里的可能性极大。
白校长气得直跳脚,恨不能送那老板一个地狱下油锅套餐。
秦悠也没想到人头种药能和商场联系起来,再看她从商场搬回来的这些物件,她多少有点闹心。
从坟墓里挖出来的老物件就算了,这里头会不会还有害人所得啊?
越想越不安,秦悠请相熟的警员上门帮着检查一遍。
鉴证部门的警员集体出动,得出的结论让秦悠多少踏实了点。
除了展示台是新的,其他最少也有五十年历史了。
既然这批物品没问题,秦悠按照计划将展示台摆在垃圾山最外面,里面分别放上蔬菜,法器,符咒等物,拍照发朋友圈。
玄易师生们还算淡定,艺人和有钱人们都以为这是小秦老板新推出的升级版高端货,纷纷留言预定自己想买的商品。
秦悠要签名时答应给岳珊定做的护身符牌手串这些小物件都做好了,秦悠打包时在里面塞了几样菜园里的小菜,发信息叮嘱岳珊收到后吃掉,能补一补她被假狐妖纠缠的亏损。
她又请来买菜的老师帮给那位已经出院回家休养的救人助理送点菜。
对好人,她向来很大方。
这些杂事全部忙完,秦悠可算想起来那个至今仍绑在牛车上的浴缸。
表面脏得没法看,用水一冲干干净净,跟新得差不多。
秦悠把浴缸推到河边仔仔细细洗刷一遍,再推回到太阳最好的地方,装一缸水。
一个中午,水就温热到可以进去泡着洗的温度了。
秦悠打算用棺材板搭个隔挡。
她正忙活着,鸭子先替她体验了一把泡澡的快乐。
秦悠警告它:“不许在里面拉屎。”
鸭子甩甩秃了的肥屁股,小眼睛笑弯成个月牙。
然后它就被翻涌的热水吞没了。
秦悠立好一块棺材板再看浴缸,平静的水面上就只剩下一根羽毛。
那是鸭子从小鸡刚长出来的尾羽上薅下来插自己身上的。
秦悠探头往浴缸底下瞅。
鸭子两脚朝天疯狂蹬着,小眼睛里满是惊恐。
秦悠伸手要捞鸭子。
浴缸里的水再度翻涌起来。
秦悠前几天被尤老师锻炼出了敏锐地反应能力,及时撤手。
浴缸中的水顷刻间归于平静。
秦悠挠挠脸颊:她这是收了个迷你版大西洋?
鸭子都被按在水底动弹不得,她这小身板被按进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秦悠把家里这些位看了个遍,最后将水缸搬到浴缸旁边,水缸有手,正适合捞鸭子。
两缸相遇,狭路相逢的气氛瞬间拉满。
水缸率先伸出手,成年人粗细长短的手臂拉伸成细长的两条,精准地揪住鸭子两条小短腿。
浴缸哪能轻易让它将自己逮住的猎物救走,水面打旋吸力拉满。
水缸自身吨位在那摆着,根本不在乎浴缸里那点水的力道,仍在玩命往外拽鸭子。
鸭子两条腿被拽得老长,后背仍死死被吸在浴缸底部。
从秦悠的角度看去跟火烈鸟似的。
鸭子呲出尖牙:你俩能不能管管我的死活!
跑来围观的蜘蛛在地上写道:鸭子问你能不能把浴缸敲碎了。
秦悠很感动,危难关头鸭子首先想到的不是自身安危而是她的家产。
秦悠冲鸭子握拳:“敲碎吧。”
鸭子眨巴眨巴眼。
蜘蛛写道:你倒是敲啊。
秦悠:“……啊,等我动手呢。”
她掏出坟砖,照着浴缸底部就是一下。
浴缸连个裂纹都没有。
水缸松开一根手指头摇了摇。
蜘蛛翻译:成精的浴缸敲不碎。
秦悠:“……”
怪不得倒腾好几手,到她这还是完好的一整个。
眼见鸭子快被两个缸拔河成了两半,秦悠掏出了渔网。
尤浩戈好不容易从玄易的压榨中逃脱出来,一回来就瞧见这一幕:“小秦同学倒是清闲,在浴缸里捞鱼玩。”
秦悠:“你要不要一起玩?”
尤浩戈:“好呀好呀。”
第313章
在这场我众敌寡的较量中,浴缸除了手握鸭质,再无其他优势。
眼见鸭子的腿又拽长了不少,秦悠果断叫停,去垃圾堆里找了几个破盆破瓢。
数条胳膊疯狂舀水。
浴缸很快见底。
鸭子没了溺水风险,水缸不再拔河。
似是察觉到自己把鸭子腿拽变形了,它好心地往里怼怼。
鸭子扑棱着翅膀来了个鲤鱼打挺,再一个大跳飞出浴缸,落在好奇围观的小鸡仔里。
小鸡们全都仰起了小脑袋。
尤浩戈:“我想到了个成语。”
秦悠:“鹤立鸡群。”
尤浩戈:“小秦同学真聪明。咱晚上就吃鸡腿吧,剁之前让俩缸拉扯一下。”
他边说边对着鸭子的修长美腿咽了咽口水。
鸭子炸着毛飞没影了。
尤老师对吃鸡腿的热情空前高涨,亲自开小破车去买食材,回来后将满满一大兜鸡腿倒进浴缸。
浴缸一点反应都没有。
尤浩戈往里倒了点水。
浴缸仍是一动不动。
尤浩戈有点扫兴:“你把鸡腿都捡出来。”
被分派了任务的水缸探手进浴缸捞食材。
然后这俩缸就正式“握手”了。
这天晚上,摆上餐桌的鸡腿个顶个像减肥版的火鸡腿。
吃饱喝足的俩人又蹲到浴缸旁边。
水缸功成身退,自己骨碌到角落里,生怕再被他俩想起来。
秦悠往浴缸里倒了点水:“浴缸为什么会成精呢?它这里头不会死过人吧?”
尤浩戈轻嗤:“说不定还杀过人呢。”
秦悠头发发麻,今天若不是鸭子先进了水,被按在浴缸底部摩擦的就是她了。
尤浩戈把一桶水都倒进浴缸里,起身开始脱衣服。
秦悠正扒着浴缸边沿想象自己被俩缸拔河强行增高三十公分呢,一抬头,尤老师上身光溜溜了。
秦悠的眼睛立马就挪不动了。
尤浩戈的手放到腰间。
秦悠的眼睛不自觉睁大三分。
脱裤子什么的可就太刺激了啊。
谁知尤浩戈只是紧了紧抽绳的裤带,系了个死扣,抬腿迈进浴缸里。
秦悠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你干嘛?你这身高不用增高了。”
尤浩戈莞尔一笑:“我只是想试试看它有没有我的命硬。”
秦悠表示:“作死的我见多了,你永远是最清新脱俗那一个。”
尤浩戈绅士鞠躬:“多谢夸奖。”
水花一翻,尤浩戈坐进盛满水的浴缸里。
浴缸水面立时化为汹涌江河,誓要将擅闯者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尤浩戈舒服地往浴缸边沿一靠:“腿有点酸,再使点劲。”
浴缸卯足劲也没能将尤老师溺进水里。
尤浩戈轻拍水面:“没吃饭是怎么着,使劲啊。”
浴缸突然侧倒,连水带尤浩戈都给泼了出去。
沾一身泥巴的尤浩戈怒了:“是不是玩不起?小秦同学给我加水!小秦同学?”
因近距离围观尤老师沐浴而被浴缸或有意或故意压在底下的秦悠颤巍巍探出一只手:“你现在从浴缸出去我说不定还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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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浴缸喜怒无常,秦悠将它闲置在河边,什么时候想到它的用途再说。
同时,她向捡到浴缸的垃圾站打听浴缸的来历。
据工人说,这浴缸是一户人家清理出来的建筑垃圾。
秦悠趁机打入该小区的饭后八卦闲聊群,得知小区里前阵子死了个人。
就死在浴缸里。
秦悠的心凉得透透的,她问尤浩戈:“不会真是浴缸杀人了吧?”
赶来吃瓜的尤浩戈掰了一半西瓜给秦悠:“现代器物成精门槛说高不低,上来先杀人的很罕见。”
日常器物都是普通材料批量生产的商品,成精全靠蹭人气儿。
它们对人类的好恶全看它蹭的那个人是善是恶。
大多器灵都没什么恶意。
也有少部分是借由主人的凶煞之气成精,这类器灵堪比恶鬼。
尤浩戈说那浴缸里有死气,也就是说一定有人死在了那里面。
而且死者怨气极重。
浴缸便是借了死者死时的怨气成了器灵。
尤浩戈:“先不说那人是怎么死的,你觉得有人敢在死过人的浴缸里洗澡吗?”
秦悠:“有啊。”
尤浩戈:“……你看我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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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缸所带死气不可能是器灵自身的,那么它是否杀过人取决于在它成为器灵之后是否有人在里面泡过澡。
有个老人是出事那家的邻居,他说事发那天死者在家泡澡,遭遇了入室行窃。
具体过程不得而知,总之那家主人惨死在浴缸里,身上挨了几十刀。
同事联系不上这位便报了警,警察登门才发现人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听法医说人被捅之后还活着,看浴缸边上的痕迹,他曾不止一次想爬出浴缸去够洗手台上的手机,可惜……唉。”
生的希望就在眼前,重伤者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生命的温度随水温一并冷却。
他心中的怨恨可想而知。
秦悠:“死在浴缸里,算水鬼吗?”
尤浩戈:“再普通的亡灵也有能量,不至于被那点水困住。”
秦悠的心稍微好受了点。
老人还在讲凶案之后的事。
“他家里人过来时看见那场面吓晕好几个,现在的天气这么热,那一缸血水也不可能在家里长时间放着,最后是办案的警员将那浴缸搬走了。”
秦悠立刻请相熟的警员打听这案子。
警员回信息:浴缸在你那?
秦悠:啊。
警员:你的胆子是真大,证物都敢偷。
秦悠:……有没有可能是它自己长腿跑了,歪打正着到了我手里?
警员:哦,那麻烦你让它用自己的腿跑回警局签个字再回你那。
秦悠:“……”
警方到垃圾山核实浴缸确为案件相关物品,但没有取走。
一是浴缸成了精,放在警局太危险。
二是秦悠刷得太干净,浴缸上根本不可能再提取到任何线索。
警员快把脑门搓掉皮了:“小秦老板你是不是接了帮凶手脱罪的生意了?”
秦悠:“我更乐意接抓逃犯的活儿。”
警员:“为啥?”
秦悠:“给钱多。”
警员:“……”
浴缸倒过好几手,一查就知道这里头没秦悠什么事。
警员临走时递给秦悠一叠照片。
秦悠:“这啥?”
警员:“都是值钱的通缉犯,你发家致富的门路给你铺好了,就看你如何表现了。”
秦悠望着警车绝尘而去的尾气,无力挥手。
她只是随口一说啊喂。
尤浩戈倒是对通缉犯们很感兴趣:“这一张张脸简直是相面教学的绝佳教材,你等着,我这就开一节相面网课,号召分散各地的玄易师生帮你赚钱。”
尤老师的网课向来是玄易最具人气的,别人的课开放一百个名额还得有几个误闯进来的浏览者充数,尤老师的课开放三百名额仍然要打破头碰运气才抢得到“座位”。
此时正是吃午饭的时间,尤浩戈连预告都没有直接开课。
不到一分钟,三百个“座位”坐满了。
弹幕满屏都是“尤老师好”。
尤浩戈举起一张照片:“今天给大家讲讲恶人的面相,你们看这个人……”
学生们奋笔疾书,个别记脸费劲的直接截屏方便课后复习。
尤浩戈将所有照片过了一遍,接下来是学生提问环节。
上次买了倒霉符咒而住院却阴差阳错跟秦悠和尤浩戈短暂组团那学生举手。
屏幕上出现一行蚂蚁大的小字:坐我对面那俩人长得很像照片上的人。
弹幕瞬间静止。
连尤老师都不知该如何回复了。
几分钟后,那学生又发:啊,我又要去住院了。
尤浩戈:“……”
坐学生对面桌那俩人确实是通缉犯,而且是易容过的,平常人对比照片绝对认不出他俩。
可尤浩戈是从骨相剖析到面相最后说人品,这二位又没磨骨整容,该学生多看几眼便认出来了。
尤浩戈以为该学生是一打二没打过才进了医院,可等到他赶到当地医院才知道事发地点是一家路边面馆,该学生好巧不巧点了一碗加麻加辣的热汤面。
他们那桌支在路边。
学生端起刚上桌的滚烫面碗扣了对面其中一人满头满脸。
他自己也被烫伤了。
他换了没伤那只手抄起醋瓶子给另一位来了个爆头。
那只手也被碎玻璃扎伤了。
同来的秦悠问:“那俩人呢?”
学生:“跑了啊。”
秦悠:“……”
学生:“我追了他们两条街呢。”
秦悠:“没追上?”
学生:“原本再追一条街就能追上他俩了,可我先一步被面馆老板追上了。”
秦悠:“啊?”
学生:“老板让我赔他面碗和醋瓶子。”
秦悠&尤浩戈:“……”
第314章
学生两条手臂两样伤,包得跟木乃伊似的还非要诈尸跟秦悠和尤浩戈二度组团。
学生激情表态:“请二位再给我一个表现自我的机会,我一定能抓住他俩。”
尤浩戈:“你抓住,那悬赏金不就进你口袋了?”
学生:“悬赏金我一分不要,我只想跟二位学习丰富的对付坏人经验。”
人是学生偶遇的,秦悠实在抹不开面子绕开他,只得同意他加入。
学生激动坏了,下楼梯的步伐过于活跃,一脚踏空,人像个球一样滚了下去。
这下真成木乃伊了。
饶是如此,他仍要跟去抓坏人。
尤浩戈当即给该学生的班主任发信息,极力推荐期末给他颁一个身残志坚奖。
附赠蹲级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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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面馆老板回忆,跟学生拼桌那俩人不是一块来的。
他们仨赶在饭点刚好坐成了一桌。
这运气,两位瘟神都自愧不如。
不过白天这么一闹,那俩人指定成了惊弓之鸟,大概率离开了这座城市。
秦悠用龟甲占卜,得到的却是相反结果。
二人不光在本地,还扎得很深。
秦悠以为是自己对卦象理解不深才得出这个结论。
直到他们顺着监控出了城区,在一片茂密的树林里,那行动不怎么利索的学生被绊了个跟头,踢开的浮土下面露出一只惨白的手,秦悠才意识到这一卦其实是写实派。
埋在土里的是被泼面汤那位。
死不瞑目的脸上仍残留着红到发黑的烫伤。
那学生高举双手:“我都伤成这样了,杀人埋尸不是我做的。”
尤浩戈瞅瞅他:“手还能举那么高,别是装出来的伤吧。”
学生立马放下手,一副两只胳膊都报废了的凄惨模样。
秦悠正要报警。
那大半截身躯仍埋在土里的死人突然站了起来。
树林里霎时间刮起阴风。
死人双眼暴凸,青筋根根暴起。
学生第一时间爬上树,坚决不参与这场肉搏。
秦悠抽出菜刀。
尤浩戈掏出她兜里的坟砖。
双方尚未交手,一道浓墨身影从死人身上分离出来,拦在二人身后。
竟是这死人化为恶鬼的亡灵。
秦悠瞅瞅尸体看看恶鬼,很是不可思议。
尤浩戈也觉得稀奇:“都已成了恶鬼还能诈尸,你是有多大委屈?”
尸骸仰天咆哮。
恶鬼阴恻恻狞笑。
尤浩戈恍然:“亡命之徒各凶各的,看来你是烂到骨子里了。”
尸身和恶鬼同时尖啸着冲上来,对二人下了死手。
尤浩戈一砖头拍死人脸上。
尸体怎么站起来的就怎么倒了下去,再没能站起来。
恶鬼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这么厉害,双目中的凶光转移到了秦悠身上。
然后它就被秦悠那双血红的眼睛吓一哆嗦。
秦悠不知何时披上了血衣,武器也切换成了树枝鞭子。
尤浩戈后撤几步,给她腾出战场。
秦悠一鞭子甩过去。
恶鬼闪现躲避到秦悠身后,十指如钩打算戳死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
秦悠背后长眼似的,反手就是一菜刀。
面门被砍的恶鬼:“……”
秦悠回身给它补了一鞭子。
恶鬼扑倒在地,瑟缩成一团,黑气不断从它身上剥离。
树上的学生看傻了:“这就结束了?”
秦悠把恶鬼收进魂瓶,报警。
警方忙着调查现场,秦悠三人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秦悠:“通缉犯死了还能领到赏金吗?”
学生:“肯定不能,咱现在是凶案发现人,这算另一桩案子。”
秦悠蔫了:“另一个不会也死了吧?”
尤浩戈拿着这俩通缉犯的照片反复对比:“这两人面相呈严重刑克,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是被那个弄死的。”
两个通缉犯刚巧坐在一桌,逃跑时俩人慌不择路之下跑向了同一方向。
真正要抓他俩的人被老板抓回去赔偿损失。
这俩就以为对方是专门来抓自己的,到了无人之地便大打出手。
这个死了,那个应该还活着。
附近都是泥土地,痕迹鉴定人员成功采集到另一个逃犯的足迹。
秦悠三人上车直追。
警车紧紧跟在小破车后面:“抓贼是我们的工作,瘟神现在是连我们的饭碗都要抢吗?”
秦悠和尤浩戈没吱声。
学生探出头去喊话:“我们不抢饭碗只抢钱!”
警车明显加速,看样子是打算把这仨疑似劫匪带回去好好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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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缉犯分很多种,在逃这位身背几条人命,很擅长隐匿踪迹。
足迹到了城区便消失不见。
警方去查监控。
秦悠三人在街巷间穿梭碰运气。
一个被醋瓶子砸破头的人不仅醒目,也很醒鼻子。
学生笃定地说:“他一定会找地方洗掉自己身上的气味,搞不好还有血迹。”
从树林到城区这段路没有水源,学生认为他会找公园湖泊喷泉一类的地方清理自己。
尤浩戈却是领着他直奔最近的男浴池。
正值盛夏,浴池生意说好也不好,人们一天在家冲好几遍,很少有人会来泡热水澡。
因此老板对那位一身黑衣戴帽子的客人印象很深。
更别说他身上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醋味。
令人激动的是,这人才进去十分钟,还没出来。
学生三两下扯掉手上绷带,蹦跶着冲了进去。
尤浩戈追到门口的时候,学生刚好被人一脚踹飞出来。
尤浩戈拧起眉毛:“要不你从大一体能体术重修吧。”
学生倔强地从兜里掏出一把图钉撒到地上。
这下别说光脚的逃犯不敢乱动。
穿鞋的尤浩戈也怕扎脚。
浴池里仅有几位客人,听见动静都往门口挤。
尤浩戈提醒他们离远点却已晚了。
光溜溜的通缉犯伸手抓向离他最近的胖胳膊小童。
这个个儿高体重的男人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六七岁的小孩撂倒。
小孩将通缉犯摔在图钉上,在通缉犯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中,轻蔑地拍拍小手:“我最瞧不起对女人和小孩动手的混蛋了。”
在门口把守的秦悠听这声音耳熟:“小宝?”
小宝笑眯了眼就往外冲:“小秦姐姐!”
尤浩戈一把将他捞回澡堂子:“穿衣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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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宝承接了那宗诈尸喊冤的灵异委托。
他来这座城市是查送吊坠的主人。
天实在太热,他路过浴池就想进来洗个澡。
秦悠忽然有点同情那逃犯的运气了。
小宝嗦着秦悠请他吃的冰棍,笑嘻嘻说:“我替你们赚了悬赏,你们是不是也该帮我查委托啊?这活儿本来就是要给你们的。”
那几位目睹尸体诈起的警员也来这边出差,他们在明,调查送礼人的社会身份一记吊坠来源。
小宝在暗,查他是否懂玄术。
若是懂,那害人的鬼魅吓死目标人物后很可能回到他这边。
秦悠确定这笔赏金落进口袋,几个人分分也是好大一笔钱,心情大好便同意协助小宝调查。
小宝领他们来到一处别墅区,虽比不得那些豪宅,却也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
小宝说送吊坠的人跟死者是大学同学,关系挺不错的。
可二人还有个很隐秘的关系,都曾追过同一位女神。
女神谁都没选,但他俩总觉得是对方搅和才使得自己没能跟女神修成正果。
事情过去许多年,看上去早翻篇了。
小宝却认定是这个同学害死了死者:“他们大学交好,彼此知根知底。曾经的暗中结怨可能随着时间淡去,也可能在各自的心里长成一根拔不掉的钉子。”
警方针对这个人的调查很客观。
那枚吊坠是他在网上买的,收件方填写死者,他从始至终没见过实物。
死者遇害前后,他都在照常上班,也不可能跑到很远之外的城市往玉坠里装鬼。
秦悠去那人买吊坠的店铺看了看:“就是家很普通的祈福吊坠。”
跟祈福娃娃类似,但因为玉石贵重,价位标得很高,更符合事业有成的中老年人相互送祝福。
这两个生活在两座城市的曾经好友联系并不紧密,却也没到交恶的地步,死者在同学过生日时也有送礼,如今同学送吊坠纯属礼尚往来。
最大的嫌疑人基本排除了作案嫌疑,鬼魂也不像是卖家出售的。
重新包成木乃伊的学生大胆猜测:“会不会是巧合啊?”
尤浩戈:“比如?”
学生:“比如我跟你有一样的吊坠,住在我这吊坠里的恶鬼是个路痴,出门办事后找错了回家的路,误把你的吊坠当成了藏身之物。恶鬼看到触碰吊坠的并不是我而是陌生的你,意识到自己走错门了,现身也不是想吓死你,而是单纯想回家。这也解释了那枚吊坠为什么在死者死亡后就空了。”
秦悠脑洞向来很大,此刻也不得不佩服该学生的想象力有够丰富。
尤浩戈也点了点头:“要不我推荐你去娱乐圈当恐怖片编剧吧,你比现存那些有逻辑多了。”
随即他掏出小本子,在上面给学生的评价上又叠加了一项“不尊重师长”。
学生:“QAQ”
小宝将学生的猜测告知警方,警员立刻请留守本地的同事按照这个方向拓展调查。
没想到还真有了意外收获。
死者楼上那家有个死对头,前几天暴毙而亡,疑似被恶鬼杀死。
被恶鬼所杀,在这个世界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死法。
没人认为是死者楼上的人在报复。
警方借着死对头之死对楼上那人展开调查,竟真的在他的购买记录里找到了一条被抹掉的痕迹。
经过技术人员复原,是个很隐秘的网络商店。
专卖实现人们心愿的狐仙。
除了那学生,其他三人都兴奋了。
第315章
调查此案的警方都已知晓狐仙害人的前因后果,因此立刻假扮买家进店询问。
谁知卖家始终没有回消息。
网店仍在,却给大伙一种人去楼空的感觉。
尤浩戈要求见见死者楼上那位买家,务必要快。
警方见他说得郑重,立刻安排。
尤浩戈几人也连夜赶到了那座“无痛当爹妈”的城市。
买家耷拉着脑袋。
警员敲敲桌子。
买家抬头,眼里满是惶恐。
很多坏人落网后都有类似反应,但秦悠却觉得他这份惊恐格外真实,好像天上随时下刀子就为了扎他个透心凉。
尤浩戈懒洋洋靠在座位上,似笑非笑晲着对方。
买家似是感应到他的注视,将注意力偏移到他身上。
尤浩戈:“你快死了。”
买家喉头快速滚动,脑门的冷汗唰一下淌了下来。
尤浩戈:“咱们做个交易如何?你对我有问必答,我保你在挨枪子之前死不了。”
买家两眼一亮:“当真?”
尤浩戈:“你不妨赌赌看。”
买家只思索了一瞬便点头:“我赌了。”
陪同警员听懵了:“你俩打什么暗语呢?在警局里当着警察的面做违法交易是不是?”
尤浩戈:“啊?我违法了?”
警员:“你赌博了。”
尤浩戈:“……”
警员:“你还是发起赌博的庄家,罪过更大。”
尤浩戈往桌上一趴:“我知错我迷途知返,这事我不管了让他去死吧。”
这下换买家不干了,哭天抢地求着警方开恩救他一命,他愿意挨枪子。
硬挤进来旁听的学生挠着腮帮子小声问秦悠:“他不会是精神错乱了吧?都知道要挨枪子了还怕死?”
秦悠抿了抿唇,挨枪子是为他雇鬼杀人的行为偿罪,是个很痛快的死法。
他能吓成这样,说明等待他的是比死亡本身更可怕的“酷刑”。
买家不停吞咽口水,两只手紧张地搓来搓去。
“你们已经知道我的吊坠是从哪里买的了,可你们不知道那家店的规矩。”
那家神秘的网店有个必须遵守的规矩:买家绝不可以对任何人提及这家店的存在。
不论主动还是被迫。
警员:“提了会怎样?”
买家更惊惧了:“会死得很惨。”
尤浩戈让他详细说说那家店。
买家说那家店会询问你的诉求,想报仇想发财想要姻缘或是其他。
卖家会根据买家所求来规定吊坠使用期限。
到这一步,跟男主角请那狐仙大差不差。
唯一的区别是男主角到了约定时间要将吊坠原样还回。
这家店不用,吊坠归购买人所有,住在吊坠里的东西会自行离去。
学生恍然:“怪不得那鬼连寄居的吊坠都会找错,原来是总换地方啊。”
买家:“啊?”
学生:“不用管我,你继续说。”
买家狐疑着打量对面这几个人。
尤浩戈修长的手指时不时在桌上敲两下。
秦悠已经猜到后面的走向,右手不自觉握上菜刀。
学生按住她:“小秦老板你冷静,我知道你嫉恶如仇最见不得这种恶人,可这里是警局,你为那种坏蛋赔上自己不划算呐。”
秦悠面无表情对尤浩戈说:“还是建议玄易直接开除吧。”
尤浩戈掏出小本本就要书写。
学生急忙跑过去抱住尤老师的手,死活不让他落笔。
买家急了:“能不能先听我说,你们有什么私人恩怨出去之后再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警员:“……最后那句好像是我的台词。”
买家生怕这几根救命稻草漂到别的小河汊,一股脑全部交代。
“跟吊坠一起到我手里的还有一张符,如果我身边的人也有这种需求就把这张符赠给对方,对方烧掉符咒后,卖家就会知晓新顾客有所求,店家会先评估新顾客是否有诚意,有的话店家会主动联系。”
警员的心一沉,原来店家是靠老客带新客来拓展市场。
他们先前直接在网上联络,店家必定意识到有买家触犯了店铺的规矩。
一个打着请狐仙,实际妖魔鬼怪什么都敢卖的店铺,惩罚不守规矩顾客的手段亦可想而知。
警员:“是谁给你那张符的?”
买家的话尚未出口,头顶的大灯泡突然闪烁起来,室内气温骤降,几乎能将人的血液冻停。
一只墨黑的手从虚空中探出,掐住了买家的脖子。
看那手的动作,是想将买家提起来。
学生冻得手都不听使唤了,他艰难地从兜里摸出一把符咒撒过去。
怎奈力道不足,有的符咒掉到地上,有的被乍然刮大的阴风吹得到处乱飞。
尤浩戈挡住要抽他脸上的符咒,展开观看上面的符文:“啧,真不咋地。”
买家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一个劲往他这边瞅。
尤浩戈把那张符团起来随手一丢。
纸团随阴风绕屋一周,中途不知怎么拐了个弯正在那只黑手上。
符咒立时燃起明黄色火焰。
黑手转瞬化为飞灰。
阴风短暂停顿,紧接着刮得更猛烈了。
警员将跌倒在地的买家拖到他们这边。
买家嘴巴翕动,想叫却叫不出声,也不晓得是被掐得还是被吓得。
学生手忙脚乱捡混在风中堪比刀片的符纸们。
秦悠费好大劲顶风点燃一把香。
香气一起,阴风即止。
学生耸耸鼻子:“什么味,怎么这么臭呢?”
秦悠在他鼻子下面晃晃那香。
学生的脸肉眼可见熏黑了。
尤浩戈拍拍那缩在角落里捂着脖子抖如筛糠的买家。
买家一个激灵。
尤浩戈:“我都说保你活到挨枪子,你怕什么?”
买家:“我,我……”
尤浩戈的手在买家身上比划半天,最后拿起买家的手,拾一张符咒在他食指尖上一划。
血珠涌了出来。
买家的脸更白了。
尤浩戈用买家的手在买家敞开的胸前划拉着:“我这个人向来说到做到,我说你能活到挨枪子你就得活着挨那一下,提前一秒都不行,吓死更不行。”
学生好奇地凑过来看。
尤浩戈写的不过是些最普通的护身安心符文。
最后一笔落下,尤浩戈扬手在买家胸前拍了两下。
那血字符文全数消失。
学生差点咬到自己舌头:“符文呢?”
尤浩戈拍手起身:“绑定到他这条命里了。”
学生从未听过这种说法:“什么叫绑定到命里了?”
尤浩戈:“他挨枪子是既定事实,也是写在他命里的终结,除此之外,其他一切死法都会跟他这条命绑定的符文起冲突。”
符咒护身的本质是看符文以及绘符者的力量与入侵邪祟谁更强。
学生直咧嘴,很怀疑尤老师绘的符能不能扛得住。
尤浩戈拍开他痴呆的脸:“等你能把符咒打进别人的命数里再来质疑我吧。”
~
买家手上那张符咒还在。
尤浩戈拿在手里甩了甩:“这不就是张加密版的传音符么。”
普通的传音符只能传递信号,这边一烧,那边就知道这边有事。
可用于两个固定地点,也可用于已知的两个人。
前者可以及时增援,后者就有点报丧那味了。
毕竟无法锁定烧符之人的位置,对方真有危难也没法及时救援。
跟吊坠一并卖出来的这张符在此之外增加了个定位功能。
获赠符咒的人在哪烧,店铺都能找得到,进而对烧符者展开详尽调查。
学生听得脊背直冒凉气:“这得是个多么庞大的可怕组织啊。”
秦悠:“我倒觉得这是个人所为。”
被狐仙杀死那老板的吊坠是手动投递的快递,说明卖家这是送货上门了。
卖家如何得知买家有没有出卖自己,全靠吊坠中的鬼或妖通风报信。
鬼和妖又不能用符,它们只能口头传递或在某个约定地点留下暗号。
待完成买家的诉求,店家会带上找回来的鬼和妖神不知鬼不觉离开。
卖家并不怕没了监视的买家不守诺言。
相比于卖家出售鬼妖,买家借鬼妖之手所办的那些事才是更见不得光的。
买家比卖家更巴不得就此翻篇,绝口不提。
尤浩戈:“这么说来,那伪装成狐仙的黄鼠狼杀掉雇主后被卖家收回了?”
秦悠:“收没收回的,把人抓回来一问就知道。”
尤浩戈:“有道理。”
学生:“……说的好像你们知道卖家在哪一样。”
~
秦悠和尤浩戈都认为卖家不会再来找买家的麻烦。
买家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已经没有了灭口的意义。
如果只为执行店铺规矩,实在没必要冒险。
那可是个很快要吃枪子的人。
秦悠把那只黑手烧成的灰扫成一小堆,给小宝闻。
小宝鼻子都气歪了:“我不是狗,不是!”
秦悠把灰往他小手里一塞:“能不能找到卖家全看你了。”
小宝表情扭曲了几下,还是不情愿地闻了闻。
跟喊冤死者那块吊坠上的气息很像。
想来今日硬闯进警局的正是买家购买那只鬼。
秦悠:“用卖出去的邪祟杀违规雇主,难道那个老板也是透露了店铺的秘密才被黄鼠狼杀的?”
尤浩戈:“你别忘了还有个助理呢,店主总不会允许它随便杀人吧?”
秦悠:“万一是老板要杀助理呢?”
尤浩戈:“……还是先把人抓住再问吧。”
小宝不是狗,寻气味却比狗都灵。
秦悠怕他一个人寂寞,从警局借了两条灵性的警犬给他作伴。
俩警犬往小宝身边一坐,比小宝还高点。
小宝:“……在野外,狐狸和狗算对家来着。”
秦悠揉揉他的小脑袋:“狗是人类的好朋友,你是人不是?”
俩警犬吐着红舌头,眼巴巴盯着小宝。
小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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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快乐鸭~
第316章
兹事体大,尤浩戈据实上报玄易。
玄易将所有没有外出的师生都派了过来。
卖家手上不只一两样邪祟,真冲突起来,人少怕是会吃亏。
如此一来,秦悠和尤浩戈就显得有点多余了。
尤浩戈:“要不咱还是去抓通缉犯吧?起码有钱赚。”
钱这个字对秦悠的诱惑力非常大,当即拍板按学生们近来汇总给尤老师的疑似逃犯信息按图索骥。
他俩要走,那学生为难了。
身为玄易人,他理应留在此地跟大部队并肩作战。
可他更舍不得跟秦悠和尤浩戈拆伙。
最重要的是,他得把尤老师记他的小本本毁尸灭迹啊!
秦悠看出他的纠结,决定给他个机会:“你来猜这几条线索哪个靠谱。”
学生瞅瞅倒扣在桌上的纸条:“上面写的什么啊?”
尤浩戈:“让你知道写的是什么还用你挑?”
学生:“……”
他纠结半晌,最后闭上眼随手一指。
有个上过网课的学生说他在某个火葬场见过一个长相差不多的烧纸工。
但他不记得是哪个火葬场了。
这些纸条上写的就是该学生这几个月来到访过的所有备选火葬场,每个隔得都挺远。
尤浩戈看着纸条上的地点,感叹:“小秦同学,以前碰运气的活儿可都是咱俩干的,咱俩算不算被后浪拍在了沙滩上?”
学生的腿有点软,他怀疑尤老师给他的评语又要升级了。
秦悠也长长叹了口气。
学生盲选的地点跟她抽的不一样。
接下来就看他俩能不能二中一了。
秦悠抽到的火葬场离着近些,三人即刻启程赶过去。
火葬场有一个单独的祭祀区域,葬礼当天会有亲属在这里焚烧大量纸人纸马纸钱等物。
旁边几个小号炉子是为日常祭祀的人准备的,可以烧纸钱元宝这类小件。
在这烧纸不比街头,普通人把控不好全天不停燃烧的炉子的火候。
烧纸工不是火葬场的职工,却是个肥差,没点人脉关系根本捞不到这职位。
谁来祭祀请人帮忙烧纸不得塞个红包呢。
三人一进祭祀区,差点被飘着黑灰的热浪掀个跟头。
一排四个小号炉子,每个都排着队。
四个包头包脸长衣长裤的烧纸工挥舞长长的大铁钩搅动着满是火焰的炉膛。
秦悠一眼看去,心凉一半。
他们要找的通缉犯是个瘦高个。
胖瘦会变,身高却不会有太大变化。
这四个烧纸工都是小个子,比她高不了多少。
去葬礼祭祀那片转了一圈的学生绕了回来,摇摇头:“要不我去问问这的烧纸工有没有轮休的?”
尤浩戈把他拽回来:“不用费事了,咱们要找那个不在这。”
秦悠抹一把飞满脸的纸灰:“唉,我以后就在沙滩上老老实实趴着了。”
学生烟熏火燎的汗更汹涌了。
尤浩戈微微一笑:“你趴沙滩上多少有点浪费人才,你看那个。”
他指指正在最里面的炉子烧纸的祭祀者。
秦悠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越看越觉得面熟:“另一个?”
尤浩戈打个响指:“身价比咱要找那个还高呢。”
尤浩戈和学生藏在角落里监视那人。
秦悠去打电话报警。
祭祀者出了火葬场直接上警车,速度快到他压根没反应过来。
直到被戴上手铐,他才恍然惊醒,仰头冲窗外大吼:“老子给你们烧了那么多钱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尤浩戈溜达到他跟前:“下回记得把钱给我们。”
那人目眦欲裂:“是你!”
尤浩戈贱贱一笑:“怎么着,你要咬人呐?”
那人当真一口咬了过来。
结结实实咬在秦悠递过来的菜刀背上。
秦悠都替他疼得慌。
有了保底收入,秦悠三人再上路时信心满满,谁知到了学生选中的那家火葬场依旧是扑了个空。
火葬场说从来没有高个子的烧纸工在这工作过,他们最近两年都没有过人员变动。
不用尤浩戈和秦悠说什么,学生自己趴到地上:“我把自己拍死在沙滩上了。”
秦悠和尤浩戈没有怪他的意思,碰运气嘛,哪能每回都灵验。
三人当即重新抽纸条。
神奇的是三人抽到的都是同一家火葬场。
学生直吞口水:“这回准了!”
尤浩戈搓搓后颈:“准是准了,我怎么有股背后冒凉风的不好预感呢?”
秦悠人狠话不多,直接亮菜刀。
这家火葬场不算太远,小破车却跑了大半天。
其中大半时间都堵在了一条小路上——娶亲的车队遇上了送殡的车队,谁都不肯让步。
这是个T形路口,两边对头碰上,都要往小路上拐。
娶亲一方担心被白事冲撞了喜气。
送殡一方看见满眼的红红绿绿就闹心。
他们两边互不相让,把这条不怎么正规的小路彻底堵死。
小破车等得火气噌噌冒,恨不能冲过去从两个车队中间撞出一条路。
秦悠倒是挺能理解两边心情的。
即便在前世,红白事撞在一起都挺犯忌讳的。
何况是妖魔鬼怪横行的世界呢。
喜事被丧事冲撞会有损喜气,对新人不利。
死者为大,哪有死人给活人让路的道理。
这种事谁来调节都白扯,就看哪边拖不起了。
事实证明,婚可以明天再结,死人可不能明天再葬。
送殡车队无奈将拦住路口的车开走,让接亲车队先过去。
接亲车队欢呼着开了过去。
靠在车门上昏昏欲睡的尤浩戈蹙起眉头,对那学生说:“记下车牌号,这就是咱下一个赚钱的门路。”
~
路上这一耽搁,三人赶到目标火葬场时天都黑了。
火葬场大门紧闭,早没人了。
图方便,仨人就近找了个民宿。
用泥土砌成的墙,稻草搭成的房顶,篱笆围成的院墙。
美其名曰:乡土特色。
秦悠咂咂嘴:“这高低得是个危房吧?”
学生一手指头插到泥土墙上干化形成的缝隙里,好悬没把房子整塌了。
屋里两间房,秦悠一间,尤浩戈和学生一间。
秦悠往木板床上一躺,都不如睡棺材舒服。
棺材好歹底儿是平的。
这床凹凸有致,立起来能当人体模型。
秦悠翻来覆去好半天勉强酝酿出一点睡意,刚要睡过去就听那屋的学生鬼吼鬼叫起来。
秦悠诈尸似的爬起来过去一瞧。
学生坐在地上,手指着窗外。
一看就不结实的木质窗框歪在一边,飕飕的小风一个劲往里灌。
秦悠:“尤老师呢?”
学生:“被抓走了!”
秦悠:“谁抓走的?”
学生:“……床!”
秦悠:“?”
这屋的床跟秦悠那屋的大同小异,树木把自己劈两半都比它齐整。
眼下放床的地方就只剩下个支撑木板的框架,床板不翼而飞。
秦悠返身回屋,她那张床还在。
秦悠试探着重新躺上去,闭眼。
一双手猛地扣在她腰间。
秦悠只觉耳边生风,再睁眼时她人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身后是学生撕心裂肺的叫喊:“你俩等等我啊,谁给我也来个床板!”
秦悠的腰被那双手箍得死紧,她喘气都有点费劲。
好在她有一只手可以自由活动。
她艰难地从后腰拔出菜刀。
没了这玩意硌着,秦悠腰上压力骤减。
她没急着动手,她得看看这床要把她搬到哪去。
民宿后面是个小山坡,上面杂草丛生。
两米长的床板钻进草丛便等同于隐去了身形,追在后面的学生更绝望了。
床板左晃右闪躲避着杂草。
秦悠沾了一身露水不说,还被韧草割出好几处伤口。
秦悠望天,上回造成这样还是在山里抓变态杀手呢。
草丛仿佛没有尽头。
秦悠百无聊赖,从兜里摸出手机模仿一曲唢呐独奏。
很快,前面传来配套的弦乐。
尤浩戈的声音远远传来:“小秦同学你也被捕了?”
秦悠:“是啊是啊,咱这是要去哪受审啊?”
尤浩戈:“不知道啊,哎呦你轻点,刮死我了。”
尤浩戈的声音越来越近。
秦悠这才瞧见尤老师揪住了一撮杂草,硬是别停了床板。
前面那床卡住去路,秦悠这头也不得不“停车”。
俩人对视都笑了。
尤浩戈:“白天堵车晚上堵床,缘分呐。”
秦悠:“可不是么,你猜咱俩谁先过去?”
尤浩戈瞧见秦悠身上的血痕,笑意变凉:“谁都别过去了,咱就这下车吧。”
随着这话,他那双垂在身侧被扣住的手臂猛地用力,竟将腰上那双“手”绷断了。
秦悠也在同时举起菜刀,为自己争取了自由身。
尤浩戈一脚将他那块床板踹飞。
秦悠闪身。
两块床板撞在一处,重重跌进草丛,压塌杂草一片。
第317章
那学生御剑追来,瞄见杂草倒了一片,兴奋不已。
可他那点修为也就只在着急时能爆发出点作用,如今这一松懈,宝剑立时横平变竖直。
学生比剑落地还快,险些被他自己的宝剑扎个透心凉。
尤浩戈蹲在他身侧,关切地问:“有什么感觉吗?”
学生摸摸自己,还是囫囵个的:“没感觉啊。”
尤浩戈:“那就好。”
他站起身,拔下插在学生身侧的宝剑。
学生没等有所反应,整个人忽地立起来。
跟他一起立起来的还有那两个叠在一处的床板。
床板狂奔而去。
学生惊叫连连:“什么情况?救命啊?你把我翻过来行不?我头朝下呢!”
尤浩戈不紧不慢挽了个剑花,御剑而出。
学生大脑正充血,偶然瞄见点点寒芒,定睛一瞧,尤老师和小秦老板横坐在宝剑上,就飞在床板旁边。
学生:“救,救……”
宝剑转过一百八十度,那俩人变成背对他。
从他视角望去,那俩更像花前月下约会抱一块的小情侣——压根不顾他死活。
学生两眼一闭,用后脑勺死命撞床板:“给我来个同归于尽套餐,我……”
门板很给面子地拍在地上。
学生快成相片了。
秦悠好心地用驱鬼手杖将绊倒门板的石块扒拉走。
门板一跃而起,跑得更快了。
脑袋恢复向上的学生顶着个红红的鼻子,有种爱咋咋地的无所畏惧。
门板越过小山坡,打横出溜进一条长长的地沟里。
秦悠和尤浩戈从宝剑上下来,各持武器小心地溜了进去。
通过窄窄的地缝,里面是很宽敞也很阴冷的空间。
秦悠临时被绑出来没带手电,摸遍衣兜找出个打火机。
火光一起,漆黑的地沟亮了起来。
秦悠眯起眼睛,待看清楚这里的情况,手一抖,打火机灭了。
一只温热的大手摸到她的手上,拿走了打火机。
火光重新亮起,映照出地沟贴墙一侧齐刷刷躺着一排人。
从那看似不一样其实很统一的服装风格判断,他们都来自殡仪馆或太平间。
这里头就只有一个不一样的。
被床板卸货的学生穿一身背心大裤衩躺在穿寿衣的死人中间,多少有点格格不入。
死人们似乎也觉得他不太一样,全都扭过头来直勾勾盯他。
学生噤若寒蝉一动不敢动,只能不停转动眼睛向直立那二位求救。
床板功成身退,已经不在地沟里了。
估计是在火光亮起之前离开了。
尤浩戈举高打火机:“伤着了?”
那学生眼珠左右晃动。
尤浩戈:“没伤就自己起来,喜欢跟死人躺一块啊。”
学生一副要哭不敢哭的模样,实力诠释什么叫“不敢”。
尤浩戈:“那他躺着吧。”
他边说边叫秦悠,两人挨个检查死人。
这地沟位于地面以下,又是土坡之底,终日不见阳光,是个罕见的天然阴气聚集地。
死人们摆放在这里,竟没有丝毫腐朽迹象。
它们每个都戴着手牌,上面是几串数字。
秦悠在火葬场见过类似的标记,数字是逝者的离世时间,火化日期以及用哪个焚化炉第几个烧。
这些尸骨是半年多前就该火化的。
有了这个发现,天刚见亮,秦悠和尤浩戈就赶去了本地火葬场。
那学生可不敢一个人躺在群尸中间。
他顶着群尸的注目礼爬起来,灰溜溜跑了。
火葬场已经开始了今日工作,陆续有送葬的车队来至门口。
秦悠和尤浩戈都认为火葬场不可能对他们几个外人承认丢尸这种事,所以他们将询问对象锁定在周边的殡葬用品商店。
秦悠谎称半年多前离世亲戚给她托梦,说自己至今没能入土很是不安。
店老板不疑有他,跟他俩聊起了火葬场的八卦。
“你们是不知道,火葬场去年底丢了好些个尸体呢。最开始丢的是个有钱有势人家的老人,葬礼当天得知尸首不见了,家属差点把火葬场和员工全给拆了。这事闹得很大,都立案了,可咱这殡葬街区谁家敢安监控啊,老人的尸首到现在也没能找回来。”
炼人的火葬场不是私人买卖,不会因为丢尸体就关门大吉。
大多城市的火葬场只接受本地尸体火化业务,人们也没法将自家过世的亲人送到外地去。
因此别看丢尸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火葬场每天仍是要预约才排得上号。
“好景不长,才过了两天吧,又丢了个尸体。火葬场怕担责任,偷偷从其他当天炼化的骨灰里挑拣出一部分当成丢了那位的骨灰交给家属。后面丢了尸体他们就这么干,那些丢尸体的家属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领走的骨灰不是自家亲人的,跟他们同一天举办葬礼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拿到手的亲人骨灰是不完整的。”
秦悠听得后颈直冒凉气:“糊弄活人就算了,涉及死人,他们就不怕出问题么?”
店老板:“死人敢闹可以说它们是邪祟,要害人。活人闹起来他们只能受着。是你,你怎么选?”
秦悠咂咂嘴,谁都想保自己的饭碗,她能理解火葬场这么做的苦衷。
可那么多尸体不见了,就不怕它们诈尸在外头伤人?
或是有不法组织偷盗尸体另作他用?
掩盖解决不了根本。
是她的话,丢第一具尸体之后就住停尸房守着了。
秦悠又问火葬场现在还丢不丢尸体。
老板说这半年都没听说丢过,也可能是火葬场内部下了封口令,即使还在丢也不允许职工对外说了。
从店铺出来,秦悠有点发愁。
以火葬场解决问题的方式,他们绝对不会承认这些尸身的存在。
地沟里那些死人都是骨灰入了土的。
尤浩戈:“也不是全部吧,那不是还有一个没入土的么。”
最早丢的那个老人至今没找回来,他会成为这件事的突破口。
丢尸事件闹得很大,秦悠上网一搜就能对得上号。
二人又返回地沟,确认老人的尸身就在其中。
尤浩戈通过玄易的人脉网联系上老人家属。
家属确认尤浩戈的身份之后跟随他和秦悠去了那地沟。
乍见一长排尸首,家属失声尖叫,直接盖章尤浩戈和秦悠是杀人狂魔。
秦悠把老人尸体扶坐起来。
家属才知道他们没说瞎话。
老人昏黄的双眼看到亲人时绽放光芒。
家属集体跪拜,哭喊着对不起老人。
老人圆睁的双目缓缓闭合,因丢尸而憋在胸口的那股怨气彻底散了。
尤浩戈对家属讲了这些尸首的来历,还给他们看了尸体上的手牌。
家属不可置信:“火葬场弄丢了这么多尸体?不是说只丢了我家老爷子一个么。”
秦悠说了说打听来的小道消息。
家属气得七窍生烟:“这事您二位甭操心了,我们准保办得漂漂亮亮。”
当天下午,当地新闻便把这事爆了出来。
老人家属亲自出面指控火葬场管理层的罪状。
家属声称这半年多来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老人尸骨,近日机缘巧合下偶遇来本地历练的玄易学子。在该学子的玄术帮助下,家属成功寻回老人尸骨,还找到了许多早已火化下葬的逝者尸骸。
镜头一晃,给那鼻子上贴创可贴的学生来了个剪影特写。
家属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带着记者去到那地沟里现场拍摄。
为了尊重死者,镜头没有拍尸体,只展示了它们的手牌。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手牌日期举行过葬礼的人家集体登门,向火葬场讨要说法。
火葬场管理层一开始抵死不认。
几家同一天火化的家属联合起来,在媒体监督下起坟。
一个人无论胖瘦,炼化后的骨灰总归差不太多。
几家人请了专业人士做见证,依据各位逝者的身高和过世时的年龄估算出骨灰应有分量,再把骨灰盒里的骨灰倒出来称重。
无一例外全部比预估重量少。
合在一起刚好差出一人份骨灰。
其他涉事家属坐不住了,纷纷开坟查验。
结果可想而知。
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火葬场单方面抵赖。
尤其是那批丢尸的尸体在警方和媒体的见证下全部摆在火葬场门口。
管理层再怎么狡辩都没用了。
有关部门立刻派新的管理层来接手善后。
找回来这些尸身归还各自的家属,家属大多信不过火葬场,决定改为土葬。
那些已经埋了的骨灰成了最难处理的。
为了不被家属发现骨灰缺失,火葬场方面是从当天火化的每具尸体里偷出一点骨灰来。
有些丢失的尸体炼化序号排在前面,他们甚至会用其他逝者当成丢失者火化,之后再凑骨灰给后面那些逝者的家属。
那几天,甚至前后几天的逝者,谁是谁的骨灰早已分不清了。
家属们气愤不已,有索要赔偿的,有讨要说法的,有声称逝者托梦哭诉的。
这件事进一步发酵,引得玄易不得不介入。
玄易给出了个算不上解决办法的办法——用拼图的方式拼接骨灰。
有人质疑骨灰烧成那样,怎么可能拼得回去。
玄易老神在在表示:“只要技术够好,拼起来不成问题。”
秦悠接到白校长关于拼骨灰的委托时,心态瞬间就炸了。
白校长:“只有你有这技术。”
秦悠:“可我没这个闲工夫。”
白校长:“你忙啥呢?”
秦悠:“……咱们上这干啥来着?”
尤浩戈和那学生都沉默了。
他们来火葬场找伪装成烧纸工的通缉犯。
现在动静闹这么大,通缉犯真在这的话恐怕也早跑了。
秦悠狠抹一把脸:“要不咱拼骨灰,能补赚一点算一点?”
第318章
火葬场正值人员变动,烧纸工是不是原来那几个根本没人关注。
再说这种肥差都是走人情关系才拿到手的,管理层都换了,烧纸工自然也得全换。
秦悠试图跟逝者家属们打听。
可家属来这都是专心祭祀的,谁会留意烧纸工呢。
不过很多人都说不记得有个子很高的烧纸工。
秦悠揪起来的心才踏实点。
眼见众多家属因亲人尸骨不全而痛不欲生,秦悠和尤浩戈商量之后决定先尝试拼一部分。
若是真有拼回原样的希望,他们就请玄易多召集点外出历练的学生过来。
学生精力充沛眼神好使,最适合干这活儿。
还能借此磨一磨年轻人急躁的心性。
~
秦悠拼骨骼有经验,拼骨灰还是头一回。
一盒骨灰倒出来,看哪块都陌生。
尤浩戈捡出一块最圆的:“这个我认识,头盖骨。”
秦悠把那天火化的几张照片摆他眼前:“你猜这是谁的头盖骨?”
尤浩戈:“……”
拼还不是最难的,拼成之后谁是谁才是最难琢磨的。
骨灰大半真的是灰,根本没法拼,这就导致了拼出来的大框架跟逝者实际身高身材有很大误差。
尤浩戈拼骨灰已经是一肚子火气,哪还辨得出谁是谁。
他向家属要来各位逝者的生辰和死忌,搭配直系亲属的八字,倒也能从算命角度推断一二。
拼骨灰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工作。
为了方便,他们仍住在那间破烂民宿。
床板是不敢再用了,秦悠去火葬场借了几个棺材盖。
学生战战兢兢躺在上头,瞄一眼立在墙角的床板,人哆嗦得快抽筋了。
“尤老师,我怎么觉着那床板的材质跟咱躺这棺材盖差不多呢?”
尤浩戈翘着二郎腿躺在棺材板上,两只手分别掐算一死一活两人的命理,还有精力跟学生胡侃:“你这眼力不行啊,咱躺这是最差的合成木板,别说背着你跑几十里地,你翻身的时候使点劲都能把它压折了。那床板可是块正经棺材木料,就是打磨有点问题,那弧度,死人躺上头都能诈尸。”
他说完最后一句,直不楞登坐了起来。
学生吓一跳:“尤尤尤老师诈尸啦!”
正在那屋拼骨灰的的秦悠手一抖,好悬没把几掺的骨灰给扬了。
她急吼吼跑到这屋一瞧。
尤老师跟个变态似的正在抚摸床板。
“小秦同学你来看看,这是不是棺材板改的?”
秦悠都不用上手:“肯定是。”
无论厚度还是材质,包括木料里面散发出来的淡淡陈腐气味,都说明它曾经是个棺材。
装过死人入过土那种。
看看这家民宿的濒危程度,用死人棺材板当床板好像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尤浩戈摩挲下巴:“它们昨晚把咱们抱出去了,要是换到火葬场里,它们是不是就要抱死人走了?”
秦悠怔了怔,很多想不通的细节一下就通顺了。
偷尸体在这个世界是很罕见的事,除了修习歪门邪道的邪术师,大概就只有害了人怕遭报复的人会铤而走险。
那么多尸体丢了半年,却又完好地出现在同一个地沟里。
意味着以上两种偷尸可能性基本都可以排除。
那就只剩非人所为这一种情况了。
秦悠立刻联系民宿主人,以民宿用死人棺材板当床作要挟,逼对方实话实说。
对方支吾了半天,只得据实相告:“那棺材板是我从火葬场接手过来的。”
这间民宿其实就是个空置的危房,主人见经常有远道而来参加葬礼的宾客当天来不及返程,便把它改为了民宿。
主人心知这房子挺不了多久,不舍得花钱装饰修整,便只放了两张折叠床和几张塑料凳。
折叠床哪是民宿里能用得住的东西,没多久就坏了。
正好火葬场要烧一批停放尸体的木板,他跟其中一个烧纸工有点喝酒的交情,就请对方给他弄两块出来当床,他请对方喝酒。
秦悠问:“这事是在丢尸之前还是之后?”
老板回答得十分肯定:“之后。丢尸闹得很大,很多人都不愿意在这家火葬场焚化,这半年选择火化的人明显比去年少得多,我这民宿也就没什么人来住了。”
秦悠心想:得亏没人来住,不然大半夜被床板搬走,一睁眼在死人堆里,还不得吓死几个。
她又问:“火葬场用木板停尸?”
老板:“对,我们这种小地方,推尸用的都是木头做的手推车。”
秦悠:“你知道他们用的木料是哪来的吗?”
老板:“有些是二手市场低价买的旧家具,也有从山沟沟里挖出来的棺材拆出来的木头。”
一个连死人棺材都敢拿回来改造成手推车的火葬场,秦悠是不指望他们能把棺材里的原主好好安置了。
原主在地底下睡得好好的,突然被挖坟不说,还被曝尸荒野,心里能舒服?
它的棺材吸收了原主全部的怨气,将所有“睡在”棺材上的人埋进土里就成了一种执念。
而之所以将所有尸骸和活人都搬到地沟里,尤浩戈认为是那棺材原本就被停放在那里头。
原主说不定能借那里浑然天成的阴气和地气修成僵尸,却被火葬场的人破坏了。
如此一来,原主怨气更重,棺材板也就更闹腾了。
秦悠:“不是说离僵尸只差临门一脚会变成咬人的行尸么?”
尤浩戈愉悦耸肩:“你猜那几个始作俑者被撤职之后的日子消停得了么?”
冤有头债有主,行尸爱咬人不假,不过总归要从仇怨最大的人开始咬起。
尤浩戈象征性地将床板的来历上报玄易。
玄易同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行尸不能在人类聚集地区长期逗留,但若只是咬几个仇人就收手,玄易也不能干涉不是?
因着民宿主人跟烧纸工有交情,秦悠趁机又问了问通缉犯那事。
民宿主人肯定地说没有高个儿烧纸工,刚被换掉的烧纸工都跟前管理层沾亲带故,身份不会有问题。
秦悠彻底踏实了。
~
玄易最终派来几位占卜系老师来做骨灰拼图。
缺少细节部位的辨识,秦悠也没法百分百准确地将它们“物归原主”。
技术不管用时,就只能靠玄学了。
占卜系老师给每一块能辨别出部位的骨灰做归属占卜,余下灰渣统一撒进河海或是葬入山林,再做个超度就不会有后患。
家属们也都认可这一解决方案。
于是秦悠和尤浩戈正式从这事里脱出身来。
下一步,还是找通缉犯。
这次仨人又抽到了同一家火葬场。
离开之前,秦悠请占卜系老师回去时帮她把那两块床板带回去。
民宿主人得知床板会半夜抱着人乱跑,吓得不知所措。
秦悠趁机要了过来。
至于能用来干嘛,她也没想好,先搁垃圾山放着吧。
尤浩戈也没闲着,他正在查那日路上造成拥堵的婚车。
有句话经常用于骂人:你赶着去投胎啊!
活人跟活人挤是无所谓,活人跟死人挤可就真应了这话。
死人大度的话至多让那对新人倒几天霉。
死人是个小心眼的话,别说新人会有血光之灾,娶亲车队的所有人都会受到牵连,轻则霉运不断,重则殒命。
学生难得靠谱,堵车那天得了尤浩戈的指令之后,每天都有跟进那对新人的情况。
学生:“截止目前,俩人都还活着,再过几天就不好说了。”
新人结婚当天入住新房,那是个新建成没两年的小区,算不得多好,但绝对“干净”。
可自打他俩住进去,小区里就有了闹鬼的传闻。
一开始,小区居民都当茶余饭后的笑话,说一说就过去了。
后来不知道是谁说小区确实闹鬼,而那鬼正是那对新人招惹来的。
不断有早起晚归的人看到鬼影,还有老人和孩子受惊摔伤。
小区居民们紧张起来,跟这对新人邻居之间的矛盾也渐渐形成了。
这对新人从未见过鬼,自然不会承认鬼是他们招过来的。
双方矛盾进一步激化,昨天才有老人孩子摔伤住院的邻居找上新人家门让他们赶紧搬走。
新人不肯搬,双方当场动手,最后是派出所来人调节才算暂告一段落。
学生感叹:“他们不给逝者让路,逝者就让他俩成为全世界的敌人,这招很高明呐。”
尤浩戈回想那日新人“得胜”时的得意张扬,表情变得玩味起来:“你去那小区转一圈,就说你处理丢尸事件时听说小区闹鬼了。”
学生激动地搓手:“然后那对新人就会委托我捉鬼,我们就赚钱了!”
尤浩戈哂笑:“赚钱是一定的,不过他们的委托可不一定是捉鬼。”
第319章
那学生进小区没有刻意暴露身份,居民们却仍是认出他就是那个在火葬场丢尸新闻中一晃而过的玄易学生。
立刻有受到鬼魅骚扰的居民围拢上来,请他收走闹事的邪祟。
学生装模作样了一番,闲聊似的询问鬼魅由来。
大伙或含蓄或直接,矛头全都指向那对新人。
人群后面传来破口大骂,是那个新婚的男人。
他跟几个脾气火爆的邻居对骂了几句,来到学生近前扯起他就走。
学生被男人扯得一个趔趄,心头火气。
他再怎么不成器也是在玄易的魔鬼训练下熬过几年的人,对方这一下是用了多大的劲?跟他有仇吗?
居民们也不高兴了,几个壮汉跟男人当场起了冲突。
嘴上也没闲着,污言秽语满天飞。
学生表示他还是个孩子,不该受此精神污染。
众人吵着吵着话题就集中在了闹鬼上。
新婚男人大吼:“凭什么说闹鬼是我家引起的!那谁,你把闹事的鬼宰喽,我给你钱!”
学生的心一哆嗦,这才明白尤老师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人死化魂,有怨有恨即化为鬼。
谁都不敢保证自己死后是魂是鬼,这就使得人们对魂对鬼都有着最基本的敬畏之心。
除非遇上以杀人为乐的恶鬼厉魂,人们通常不会对生活中遇到的鬼魅有太大敌意。
请走就行了。
杀鬼?
在普通人眼里,这可是比杀人更大的罪过。
那鬼扰得这对新人成了新房所在小区的公敌,男人恨怨是人之常情。
可张嘴就让杀鬼,还是过于炸裂了。
学生板起面孔:“小区里的鬼魅并非恶鬼,而是由因果而来。你种下了因结了怨,解开此结才是正途。”
男人:“什么叫我结怨?我什么时候跟鬼结过怨?你能干就干,不能干别再这危言耸听给老子滚蛋!”
学生面红耳赤,很想先在嘴上痛快两句,又想起自己此行代表着玄易。
跟疯狗对咬,跌份儿。
居民们可不惯着他,几个壮汉又跟他撕打起来。
学生正在思考要怎么把眼前这个彻底跑偏的局面拉回正轨,一个花盆从天而降,正砸男人脑袋上。
花盆落地摔碎,跟它一起倒地的是刚刚还飞扬跋扈、口口声声要杀这个杀那个的男人。
跟他扭打的壮汉们面面相觑,而后又齐刷刷望向上面。
小区养花的人不少,但没人把花盆摆在外窗台上。
有人“咦”了声:“那是不是他自己家?”
楼上家家户户都开窗,中高层有一户窗户里摆着一盆花。
跟地上这盆差不多。
正是倒地男人自己家。
他被自家摆在窗户里面的花盆砸倒在地,谁看了不说一句“报应”?
别管大伙心里怎么想,还是报了警叫了救护车。
学生也沉下面色,会推花盆砸人的鬼,总归是越线了。
他进到楼道里,贴了几张符。
再在地上绘制阵法,硬逼那躲在这栋楼里的鬼现身。
他以为会是个年迈的鬼——那日送葬的死者是个老人。
没想到出来的是个跟新婚男人年纪差不多的鬼。
对方双目赤红,周身隐隐有黑气环绕。
学生后撤半步,心中骇然。
这鬼怕是要化成厉鬼了。
想到小秦老板叮嘱他遇鬼千万不能怂,学生挺起胸膛,摆出宗师的派头质问那鬼为何逗留在此,为何害人。
那鬼垂下血泪:“他害我至如此境地,我找他寻仇有何不可?”
~
新婚男人是个霸道的主儿,平素没少欺负人。
把他的所作所为摆一摆好像也没有多过分,但对那些被他欺负了的人而言,他比杀人放火的凶徒更可恶。
眼前这鬼不是男人亲手所杀,却是因那男人的造谣惨死。
它恨极了那男人。
可有句话叫“神鬼怕恶人”。
男人算不上穷凶极恶。
死鬼也并非肆意杀戮的恶鬼厉魂。
它对他,始终无可奈何。
“他搬到这里以后有个老鬼缠上他,老鬼削弱了他的阳气,我才得了今日报仇的机会。”
平时在小区里闹腾的确实是那日送殡逝者的亡灵。
它不想伤害小区里的其他居民,只想让这对不懂生死之礼的新人吃点苦头。
它最初是想半夜吓唬这对新人。
可那男人身上有煞气,它一个普通鬼魂在他面前没法显形。
它是无意间在新人家的楼道里现身,吓到了邻居后,才想出利用邻里矛盾给那对新人添点堵。
在发现自己吓坏不少老人小孩之后,老鬼反思了下自己的行为,觉得自己比那对新人更过分。
心中有愧,老鬼便离开了。
老鬼不知道的是它多日的纠缠成功削弱了那男人身上的气场,给了藏在暗处的复仇鬼可乘之机。
“他死不了,也活不成。”
那鬼勾起嘴角,一副嘲讽模样。
“要找他报仇的人,多着呢。”
学生从楼道里出来,被等候多时的小区居民们堵个正着。
得知在小区里闹腾的鬼已经被送走,居民们长舒口气,又求着学生卖他们一些保家护身的符咒。
学生疲惫地摆摆手:“待会有人开着辆破车来门口卖符咒符牌,你们去她那买吧。”
~
秦悠这一趟赚了个盆满钵满,准备好的符咒符牌差点没够卖。
越是生活安稳的人在见过妖魔鬼怪之后就越想囤积些保家护身的东西。
鬼是真的很可怕啊!
秦悠把今日收入数了两遍,分了一份给学生。
学生没要。
尤浩戈把钱卷一卷硬塞他裤腰上:“就当是补贴给你的抓鬼酬劳。”
学生抬起生无可恋脸:“你人还怪好哩。”
秦悠看他这样,问他是不是有心事。
学生悻悻道:“如果一个鬼要找仇人报仇,我是先抓鬼呢,还是任由鬼去报仇杀人呢?”
尤浩戈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学生疼得龇牙咧嘴,抱着脑袋缩在墙角,一副受气包模样。
尤老师:“鬼杀人跟人杀人一样,你不是法官更不是判官,是非对错用不着你去评判衡量。你要尽量阻止悲剧,阻止鬼魅化为恶鬼厉魂。你要救的不仅仅是人,更是那些被仇恨冲昏头的鬼,别让脏人的脏血污了它们来世的前程。至于那些逍遥法外的坏种,找证据送他去坐牢挨枪子。”
他顿了顿:“面对杀人不眨眼的恶鬼邪魔,你是守护苍生的天师,非死必战。对上其他鬼魅妖邪,听话讲道理的,你要当它们的代言人,替它们发声。”
学生:“要是不听话不讲道理呢?”
尤浩戈:“那就打到它们听话讲道理,再替它们伸张正义。”
学生:“……”
尤浩戈攥起拳头砸在墙上:“谁拳头硬谁就是道理,记住了吗?”
学生肃然起敬,连连点头。
尤浩戈突然触电似的狂甩砸墙这只手,声调也变了:“小秦同学我的手好像骨折了呜呜呜。”
学生:“……”
转天一早,三人启程赶奔下一家火葬场。
这次路程较远,小破车开足马力也要在途中过上一夜。
才赚了钱的秦悠很大方地订了个海滨酒店,出门就能看见海。
学生趴着窗台一脸遗憾:“黑灯瞎火啥也看不见啊。”
尤浩戈:“你可以多住一天,什么都能看见了。”
学生:“算了,我更想去抓通缉犯。”
客房是个小套间,洗漱完毕的秦悠打着哈气要回卧室睡觉。
学生忽然叫了一声:“那是什么东西?”
秦悠拐到窗边瞄了一眼,黑得相当纯粹,啥也没瞧见。
学生搔搔后脑勺:“是我眼花了吗,怎么不见了呢?”
秦悠让他去休息,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
然而刚到半夜,秦悠猛地坐起来。
她好像听见有人在哭。
声音还挺耳熟。
她起身下床,寻着声音找过去。
面朝大海的客厅落地玻璃窗外,一张惨白惨白的脸正在嚎哭。
秦悠揉揉眼睛,是她起猛了吗?她怎么觉着这张鬼脸那么像那学生呢?
尤浩戈听见动静也从屋里出来,看见窗外那身影,脸唰一下就黑了。
他结了个印,虚空探手一抓。
学生的魂儿被他掐着脖子抓进来。
尤浩戈鲜少这么凶:“你怎么把自己玩死的?”
学生哭得快断气了,哼唧半天一个字没说出来。
秦悠:“……要不你松松手劲儿?”
尤浩戈甩手将学生扔到沙发上。
学生顺势缩成个球,哭唧唧道:“我看到外面有个光点,好奇之下出去看了看,结果遇到海怪,被它一口吞了。”
尤浩戈一手揉眉心,一手快速掐算。
秦悠问:“海怪吞你的时候没嚼吧?”
学生哭得更凶了:“我,我都被吞了,我也不知道啊。”
第320章
秦悠瞅瞅他的魂儿上没什么伤,也没有血:“你知道海怪现在在哪么?”
学生:“还在窗外海边晃悠呢。”
尤浩戈突然在他天灵盖上狠拍两掌。
学生的眼泪被拍回去,噎得不停打嗝。
尤浩戈提起他就往外走。
秦悠提起大包跟上。
学生现在的状态算濒死,但他飘出来的魂儿已经不属于生魂了,也就是说马上就要凉凉了。
尤浩戈把他仅存的一点生机拍回魂魄里,能让他多挺一时三刻。
学生听说自己还有机会活过来,飘得轻快了不少。
他领着尤浩戈和秦悠来到海边。
今夜无星无月,四周无灯,肉眼连哪是海水哪是海滩都分辨不出来。
秦悠正掏包找手电,余光瞄见一点亮光,急忙转头去看。
那是一盏悬空的暖黄色调灯笼,比她脑袋大不少。
秦悠一手电光照过去:“就你是海怪啊?”
灯笼闭合,一个体积堪比一间房的巨物显露出来。
长相类似河马,没有腿。
那大嘴若是张开,吞人很轻松。
秦悠瞅瞅它那身铠甲似的硬皮:“菜刀好像劈不开。”
学生垮着个脸:“咱先想点实际的呗,比如别被团灭了。”
秦悠没理他,朝那海怪走了两步:“你能把它吐出来吗?”
海怪歪着脑袋盯着秦悠瞅半天,咧开巨口低吼一声。
学生瑟瑟发抖:“小秦老板你往后点,别也被它吞了。”
秦悠对这海怪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也看得出海怪对她并无恶意。
她又往前走两步,抬手在海怪的硬皮上摸摸。
海怪眯起灯笼独眼,似是很舒服地哼哼。
秦悠还在搜索记忆中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手感从何而来,她的手已经重重在海怪头上连拍了好几巴掌。
海怪蛄蛹着后退,很委屈似的。
尤浩戈把秦悠拽到身后,他蹲下来在沙滩上奋笔疾书。
学生“咦”了声:“这是什么?我好像能看懂,又好像看不懂。”
秦悠手电光扫过去。
尤浩戈写的是阴殄。
流畅熟练得好像在写普通文字。
秦悠自打从海岛回来之后便把家里有关阴殄的那些竹简内容重新整理,连蒙带猜,竟也能看出个大概意思。
尤浩戈在质问海怪为什么吃人。
海怪更委屈了,硕大的身躯扭来扭去,留下的痕迹居然也是阴殄。
它说:我在海边吸收天地灵气,那傻小子自己走到我嘴里,我都没来得及吐,他就出溜进我肚子里了。
秦悠&尤浩戈:“……”
海怪还在扭:我也想把他吐出来,可我不会吐啊。
秦悠下意识又去看海怪的硬皮。
海怪那么大的体格子竟然显露出弱小无助的神情:你们不会真要剖开我吧?
秦悠挠挠腮帮子:“等你排泄出来他就死透了,要不咱折中一下,我进去捞他?”
尤浩戈看向她:“你能看懂我们写的什么?”
秦悠:“勉强看个大概意思吧。”
尤浩戈:“……早说啊。”
他站起身,照着那海怪的大脸盘子就是两巴掌:“让你跑酒店门口来,让你张个破嘴。”
海怪嗷嗷低吼,似在讨饶。
学生看不下去了:“别打了。”
尤浩戈反手敲他一巴掌:“说它没说你是吧,你自己走人家嘴里,被吃活该。”
学生呆滞了好一会才喃喃道:“啊,我说怎么走着走着沙滩变软了,原来是踩人家舌头上了。”
秦悠&尤浩戈:“……”
海怪又扭出一行阴殄:我是嗅到你们……
尤浩戈转回来再给它一下。
海怪不动弹了。
秦悠很好奇海怪想写什么,直觉告诉她,这货认识她也认识尤老师。
莫非是上辈子的老熟怪?
然而学生那愈发鲜明的死鬼相说明他快被海怪消化没了。
啥嗑都不能在这会儿唠。
秦悠掏出上吊绳:“张嘴。”
海怪乖乖张开血盆巨口。
秦悠把上吊绳一头系在海怪的大板牙上,另一头系自己脚踝上。
尤浩戈拧着眉毛:“还是我去吧。”
秦悠已经爬到海怪嘴里去了:“你在外面协助我,我一个人可拽不动他那么大个子。”
学生紧张得不停吞咽口水,瞪溜圆的眼里又泛起泪花:“小秦老板这太危险了,要不就算了吧。”
尤浩戈一张符贴他嘴上。
学生成功静音。
秦悠爬得很快,仗着身形干瘪瘦小,很顺利地通过了海怪的嗓子眼。
海怪眨巴着灯笼独眼,很想咽一口被刺激出来的口水,硬是忍住了。
秦悠打着手电,依稀瞄见了学生软趴趴的身躯。
身上没伤,衣服完好,没被消化系统腐蚀。
看这样,更像是窒息憋晕了。
秦悠一渔网把他兜住,四角用绳索系住,然后后撤着退出来。
尤浩戈见上吊绳绷得没那么紧了,急忙上前拉扯,先把秦悠拽出来,再跟秦悠合力将学生的肉身拖出来。
海怪嗓子眼够粗,秦悠进出它没什么感觉,那学生出来时它着实恶心了一把。
一口将学生吐在地上,海怪瘫在沙滩上,恹恹的。
尤浩戈一边给学生做心肺复苏一边打趣它:“吐的滋味不错吧。”
海怪舌头伸出老长,可怜极了。
秦悠拿了两颗自己做的药丸喂给它。
海怪眯起灯笼眼,像个吃糖豆的乖小孩。
尤浩戈将手掌垫在学生心口用力捶了几拳。
学生胸膛起伏的弧度变大,人却没醒。
尤浩戈:“怎么还不醒呢?不会变成植物人了吧?”
他郁闷地回过头。
那学生嘴上贴符,动弹不得。
尤浩戈:“……”
他撕掉符咒,一脚将学生踹回他的肉身。
学生腾楞坐起来,身上粘嗒嗒的。他嗅了嗅,脸拧成了个苦瓜,火烧屁股似的往酒店房间跑。
秦悠很想从海怪这问点靠谱的消息,可她身上也沾到不少口水,得先回去清洗换衣服。
秦悠拍拍海怪:“你不准走啊,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
她确实很快就折返回来,海边却只剩尤老师一个。
秦悠:“海怪呢?”
尤浩戈:“回海里去了。”
秦悠怒了:“不是让它等我么!”
尤浩戈摊手:“它非要走,我留不住。”
秦悠眯起眼睛,危险地盯住尤浩戈。
尤浩戈一副无辜模样,指指天上:“天快亮了。”
海怪出现在人群聚集的海滨会造成很严重的骚乱。
秦悠明白这个道理,可她就是觉得是尤老师从中作梗,故意让海怪提早离开。
尤浩戈忧郁望天:“我在你这连这点信誉度都没了吗?”
秦悠指指地上被擦去的阴殄痕迹:“给你个涨信誉度的机会。”
尤浩戈:“阴殄啊,我认识。”
秦悠:“你怎么不早说?”
尤浩戈:“你也没问过我啊。”
秦悠回想了一下,每次有阴殄出现的场合,她好像确实没问过尤老师认不认识。
尤浩戈暗搓搓蹭到她身边:“那个……”
秦悠:“你是不是认识那海怪?”
尤浩戈:“认识啊。”
秦悠:“我是不是也认识它?”
尤浩戈:“这要问你自己,问我干嘛。你认不认识它你自己不知道么?”
秦悠:“……”
~
这一整天,秦悠都没搭理尤浩戈。
尤浩戈怎么讨好都没用。
虚弱的学生缩在车后座上,还以为这压抑的气氛是由他而起,愣是一声没敢吭。
吃午饭时,尤浩戈趁学生不在,可怜巴巴趴秦悠眼前眨眼卖萌。
秦悠其实没生尤老师的气,尤老师在她前世今生这件事上有所隐瞒,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自从做了那个骨肉皮分离的梦,她依稀觉得,尤老师是在等她魂气回归。
也许提前告知她真相会有负面影响?
可人都有好奇心,秦悠今天这一路就是在抓脑海里那些若隐若现的记忆,过于专注,显得她好像在生闷气不理人。
尤浩戈下巴抵在饭桌上,脚不安分地在桌下轻踢秦悠的脚。
秦悠夹起一筷子苦瓜:“张嘴。”
尤浩戈乖乖张嘴。
秦悠把苦瓜投喂进去。
尤浩戈的脸皱成一团。
秦悠记忆中有一副画面闪现——人头这么大的小海怪张大嘴巴,像个等待投喂的雏燕。
它背上有个大大的破洞,像是巨兽的牙印。
一把药片被塞进小海怪嘴里。
小海怪被苦得更丑了。
“再忍忍,我们很快就要到了。听说那个商人什么都卖,他定有办法救你。”
跟她一样的声线在脑海中响起。
秦悠的心突突狂跳几下。
接上了!跟她上上次要卖她自己的梦接上了!
她为救那只小海怪去找了那个神秘的商人。
海怪得救了,她见色起意了。
后来,貌似起意成功了?
秦悠摸摸手上那条编织时混了狗尾巴草、如今只剩下绳的卖身手绳。
那么问题来了,她和他,到底谁买谁卖呢?
尤浩戈见她眼神又飘远了,赶紧在她眼前摆手。
秦悠一把握住他的手,在他手背上摩挲几下。
尤浩戈像是被吓呆了的仓鼠,呆立不动。
学生回来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呃,要不我再去趟厕所?”
秦悠两把眼刀子甩过去。
学生转身跑回卫生间。
尤浩戈无奈了:“你吓唬他干嘛。”
秦悠:“要不我吓唬吓唬你?”
尤浩戈眨眼:“吓唬我什么?”
秦悠像个要施黑魔法的老巫婆,笑得很是渗人。
尤浩戈想把手缩回来。
秦悠却是顺势将自己手腕上的红绳放大圈口,传到尤老师手腕上。
趁尤老师注意力放到手绳上,秦悠托起他的下巴。
尤浩戈视线猝不及防对上秦悠的,脸上不自觉透出红晕。
这一幕,也跟秦悠脑海中闪现的片段重合了。
唯一的区别是记忆中的那张脸是模糊的。
秦悠:“你……”
街对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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