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连鸳走到离周宗南远一点的地方,接通了电话,但是没有说话。
他和孟放已经结束了关系。
再不是一接电话就随便什么都可以说的关系。
电话那头,孟放捏了捏鼻梁。
忙昏头了。
看着快到中午吃饭的点,下意识给连鸳打了电话,问他中午吃什么。
打都打了。
孟放将错就错,像往常一样问连鸳:“干什么呢?”
连鸳看了眼不远处的周宗南。
周宗南也正看着他,挺拔又帅气,还有几分说不出的……凝重,仿佛连鸳一招手就会过来。
但连鸳没有提周宗南。
换成别人也不会提,他没有对孟放交代这些的义务。
其实本不必这么疏远,但连鸳记性很好,清楚的记得孟放那种无所谓的语气。
就说:“出来转转。”
孟放看向窗外。
大落地窗外是连绵的高楼,他这里视野很好,看得见高悬的太阳和清朗的天空。
是连鸳会喜欢的天气。
总要有个正经理由。
他说:“还有些东西在你那,晚上我去取?”
连鸳:“嗯。”
孟放感觉出连鸳的冷淡,很想说点什么,到底没说。
电话很快挂断。
周宗南大步过来:“什么事?”
这没什么可隐瞒的,连鸳就说了。
周宗南:“孟哥说他来取……衣服?还有别的吗,文件或者什么重要的东西?”
连鸳想了想。
家里的卫生之前一直是孟放负责,不是他懒,是孟放太勤快,所以也说不准。
末了道:“不清楚。”
这会儿水族馆已经转的差不多,两人中午一起吃了饭。
周宗南提前说好他请客。
连鸳没意见。
吃完饭后周宗南开车送连鸳回去,路上表情还有些沉。
连鸳心道看来家庭的事对周宗南影响真的很大,自我开解方面他还算有些经验,尤其周宗南现在已经自立。
就给他出主意:“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后发制人?”
周宗南感兴趣的道:“说说。”
不是词的事,而是连鸳主动和他说话,这是个可喜的进步。
连鸳:“不管是亲朋好友还是别人,关心这种东西都强求不来,不如放开手,看别人给你多少,量入为出,这样就不会太过痛苦。”
前二十年他一直在试图引起养父母的注意。
最终也没得到。
但他有别人没有的,比如真的试图以死亡做终结,然后重启了对生活的热爱,虽然不多,但目前还算不错。
周宗南看着连鸳认真的样子,下意识想,以前的连鸳,很痛苦吗?
他点点头:“有道理,我想想。”
心里其实并不认同。
大家族枝繁叶茂是真,但关系错综复杂弱肉强食胜过普通家庭千百倍也是真。
周宗南走到今天这一步,强求的事多了去。
但他明白连鸳一些了。
即使在这世上禹禹独行,即使因为钱和旁人在一起过,但连鸳却的的确确是一个干净又柔软的人。
真的像露珠。
一眼看上去透明又冷清,碰一碰却是软的。
今天是个好的开始。
他在连鸳下车时道谢,说心情好多了,也嘱咐连鸳有事就叫他。
不知道孟放是真的来拿东西,还是后悔了。
周宗南祈祷是前者。
如果是后者,以他的判断,连鸳应当不会轻易复合。
而他,只能提前和孟放开诚布公。
连鸳答应了,想起左聿明也说过类似的话。
心道物以类聚也有一定的道理,像周宗南和左聿明还有孟放,都是挺不错的人。
一定程度上的不错,人无完人么。
下午连鸳整理了孟放的东西,还去楼下买了两个装东西的箱子。
收拾起来才知道,孟放居然放了这么多东西在这。
衣服、鞋子之外还有好几本书,一副蓝牙耳机,两块手表和好几个袖口、胸针,还有好几盒没拆封的……
这些东西他都妥帖收拾好,小东西另装了一个手提袋。
林林总总收拾完都堆在门口的位置,方便孟放拿。
那几盒没拆封的东西连鸳当然没放进去,找了个隐蔽的抽屉丢了进去。
收拾完是下午四点。
四点半孟放来了短信:[晚上不要吃饭,我六点到,给你带晚饭]。
连鸳想了想回他:[不用了,我订个外卖就行]。
孟放看着连鸳的信息楞神,连鸳生气了,还在怨他。
可这是没法子的事。
如果连鸳是个女孩子,他愿意立即求婚,一辈子都呵护他珍爱他,可现在,他连将他带给亲朋好友都做不到。
孟放提前结束工作,去休息室换了新的衣服,还打理了头发,拎着吩咐助理订的外送下楼。
他离开后,助理办的员工悄悄聊天。
所有人都觉得孟放今天肯定有重要的约会,本来就够英俊的孟总,特意收拾后简直要让人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孟放是业主,他的车能直入小区的地库(连鸳从不注意这些,只以为是他租了房子的缘故)。
开车入地库后他又返回了一层,到小区门口的鸭货小店买了一份鸭爪和一份鸭脖。
这种感觉熟悉又踏实。
但很快孟放就收敛心神。
在电梯里,对着明亮的电梯壁,他还练了练表情。
要平常的温和的,不能有丝毫不妥当的情绪泄露出来,孟放想。
孟放敲门的时候将近六点,连鸳还没有吃饭。
晚上他准备煮一包泡面,等孟放走了后再煮,这样还不用下楼。
开门后两人都有一瞬的怔仲。
其实并没有很久没见,甚至不到一周,而上次见面,他们的亲密只是简单形容都会让人脸红心跳。
但散了是个神奇的词,让人无端尴尬。
连鸳回神要早一些。
尽管他还是又一次惊叹孟放的好看,大长腿、挺直的鼻梁,腰带圈着的地方他印象很深刻,特别有劲儿。
但分开就是分开了。
连鸳把孟放的拖鞋都包了塑料袋放箱子里了。
于是孟放进门后顺手开了鞋柜的门,就没找到他的鞋,他看连鸳。
连鸳:“没事,不用换鞋。”
示意孟放看另一边:“你的东西我都整理好了,衣服还有手表、耳机这些,反正都在里面,如果还缺什么,回头我再找。”
孟放将手里的袋子递给连鸳:“带了点你喜欢的东西。”
不动声色的打量。
精神状态是还不错,但也许是分开的缘故,隔着什么了似的。
要照着以前,进门那一瞬小仙鹤就扑他怀里了,或者不客气的拿过袋子在里面搜刮。
连鸳接过来:“谢谢。”
他把袋子放在桌子上,又去换鞋:“我帮你送下去,东西有点多。”
两个大箱子,正好一人一个。
孟放还站在门口的地垫上,这和他潜意识的不一样,但到底要什么样,他也不知道。
但显而易见,连鸳变了。
即使是第一次见面,孟放也没有见过连鸳这样冷淡的样子。
很排外。
好像他们是什么陌生人。
这感觉很不好。
孟放不知道的是,左聿明和周宗南眼里的连鸳,最开始就是这样的,也就是现在才开始露出点让人受宠若惊的温情。
而孟放第一次见连鸳,连鸳不冷淡,是因为在和武连庆聊天。
后来他们就上了床。
很长一段时间,对连鸳来说孟放是完全冷淡不起来的人,他们第一晚,连鸳就被搞哭了。
哭都哭了,后来的事不提也罢。
但现在,在连鸳这里,他和孟放的关系已经结束。
他一向喜欢清清楚楚。
清楚到知道孟放只是孟放,他们的混乱关系终结在那个电话,而时光绝不会回溯。
孟放没忍住,握住连鸳的肩去看他的脸:“怪我呢?”
连鸳没有躲开孟放的触碰和观察,摇头道:“没有,我懂的,以后不给你添麻烦,不纠缠,对不对?”
这些都是桃桃闲聊时说的,告诉他有钱人最讨厌纠缠。
连鸳也想着好聚好散。
孟放的眼睛漆黑又深邃,他好像有些生气,又似乎松了口气,点点头:“是这样,真聪明。”
连鸳到底没有帮孟放搬箱子。
孟放把两个箱子摞在一起,那么重的东西,他双手一抱就起来了。
就是看着有些搞笑。
大概孟总一打眼就是那种很高高在上的人,抱着两个不那么高贵的塑料箱子,很不协调。
连鸳跟孟放一起下去。
他接到武连庆的电话,对方拜托他去学校接一下萱萱,还和以前一样,夫妻两个都加班呢。
连鸳跟到了地库,帮孟放按电梯,也想着孟放抱不住箱子了能帮一把。
但孟放一直抱的很稳。
想想也是,他们在一起时孟放总能把他抱起来,抱很久都没问题,力气很大。
力气很大的孟总,心里憋着气。
这样子很挫,他想。
很像那种被老婆赶出门的落魄男人。
但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在将东西放好后叫住了连鸳:“上车,我送你去。”
刚才的电话他听到了。
话说完就上车发动车子,但连鸳没上车。
孟放降下车窗:“鸳鸳……”
连鸳还站在原地:“不用了,不远,我想走着去。”
他下楼的时候就穿好外出的衣服了。
长款羽绒服,保暖的鞋子,像和孟放以前那样,但却没有像孟放熟门熟路找拖鞋那样熟门熟路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孟放眉宇压低,这是他不高兴时的细微表现。
连鸳还是没动。
他其实很想问问孟放那句话什么意思,他很在意,因为他把孟放当朋友,偷偷的当朋友。
但他没问。
总要给自己留点自尊,总要成长。
一年前那个深夜,他问养父母到底有没有爱过他,结果得到一顿嘲笑。
自取其辱这回事,一次就够了。
他温和的望着孟放:“真的不用了,再见。”
还抬手,友好的挥了挥。
第52章
孟放心里梗的慌,连鸳比他以为的做的更好,但怎么就这么让人难受呢。
难受到恨不能立即把人塞进车里。
或者说直接提溜上楼,去卧室,或者直接在客厅……
他最终什么也没做。
车窗没升上去,淡淡的说了句“随你”,然后开车走了。
孟放的车很快离开地库。
连鸳正要离开,忽然听到一声汽车鸣笛,不远处一辆车上下来个极俊美的男人,是左聿明。
左聿明走到连鸳面前:“你和孟放……他把他赶走了?”
他也不知道用什么心情说出的这句话。
目睹了全程。
隔着点距离,加上连鸳和孟放说话的声音不大,刚停好车的左聿明听不到什么,只能看图猜测。
反正看起来孟放恋恋不舍,连鸳冷淡疏远。
连鸳:“……他来取东西。”
左聿明肩颈一松,不是孟放后悔了就好:“是我误会了。”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
看连鸳按的一楼,左聿明问了句,得知连鸳要去接小朋友:“天都黑了,我开车送你。”
连鸳拒绝:“太麻烦了。”
左聿明:“不麻烦,就算不为你,小孩子大冷天冻一冻也容易生病。”
连鸳知道平常武连庆夫妻接萱萱都骑电动车,晚上确实挺冷的,这么一想不由有些犹豫。
左聿明在他犹豫时就按了负一层:“一块儿去一块儿回来。还是你还在怪我,或者我还不够格当你的朋友?”
人都这么说了,连鸳哪能再拒绝。
有车就是比较快。
萱萱看到左聿明就呆住了,本来就很文静的性格,这下更文静了,在连鸳送她上楼时才悄悄对连鸳说,那个叔叔真好看。
连鸳很赞同这个话。
用微波炉给萱萱热了饭,嘱咐她反锁门,之后离开。
下楼时走的比较快,怕让左聿明等太久。
楼道老旧,有层灯坏了,连鸳走的又急,一不留神踏空,下意识握住扶手才没滚下去,但脚腕好像扭了。
连鸳单脚跳着出的单元门。
这个是个老校区,积雪化掉一些后又结了冰,必经之路上一大片冰面,单脚跳实在没勇气过去。
只能打电话:“那个,明哥,你能来一下吗?”
急匆匆赶来的左聿明,看到的就是昏暗灯光下扶着门框的连鸳,一只脚缩抬着,明明疼的眉心都皱着,还对他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
左聿明几步过去,蹲在地上查看连鸳的脚踝。
连鸳吓得往后缩,他挺讲卫生的,但这不是讲不讲卫生的事,让他去碰别人的脚,那心里也得膈应。
左聿明一手攥着连鸳的脚踝,抬眼看他:“扶好了,别动!”
这话并不疾言厉色,但无端有些分量,让连鸳觉得他乱动是在胡闹,讷讷道:“真没事,就是扭了一下……”
左聿明小心活动连鸳的脚踝,确认骨头应当没受损伤,但还是道:“得去医院。”
连鸳不想去。
有段时间他神志恍惚,磕磕碰碰的,也崴过脚,休息几天就好了。
打商量:“这个我有经验,我可以在家休息,如果不好再去医院也来得及。”
左聿明拉好连鸳的裤脚:“你不可以。”
话说的不容反驳。
不过很快着急上火的情绪压了下去,一如既往的平和宽容:“我该陪你上楼的,听话,关节的问题不是小事。”
话说完,干脆利落的将连鸳横抱起来了。
连鸳吓了一跳,下意识抱住左聿明的肩膀,几秒后又赶紧松开。
左聿明看了他一眼。
光线昏暗,连鸳说不清这一眼什么意思,反正大概不是不满。
连鸳很尴尬,不习惯被人这么近的接触:“我能走,你扶我一下就行,挺重的。”
左聿明抱的很稳,走过冰塘时也很稳:“不重。”
月色淡薄,他只有过于高挺的鼻梁那里承接了一段月华,眉目在半明不暗中深邃又可靠,似乎个破旧的环境格格不入,又似乎自在从容。
太近了,连鸳看的有点入神。
冷不丁左聿明问他:“看什么呢?”
连鸳移开目光:“没什么。”
左聿明也没再问,但那种因为连鸳受伤的焦躁就被抚平了很多,一张不错的脸一向让他比较烦恼,如今却觉得也还不错。
左聿明带连鸳去的私立医院,路上他已经打过电话,连鸳一去就得到接待。
没什么大事,就是崴脚了。
医生仔细交代了一些事,先冷敷,四十八时后热敷,尽量不要活动,还有不适再过来。
连鸳记住了,又问:“平常走两步没事吧?”
医生看了看左聿明,专业的回复:“最好不要走路,没人照顾的话可以雇个短工,不注意休养会加重疼痛和肿胀,还会习惯性崴脚……”
能在这接待贵客,他是技术和情商都出众的那类人。
看贵客小心翼翼的样子,再看两人之间熟悉但不亲密,就知道升职加薪的机会来了。
连鸳没想到崴个脚居然这么严重,心有戚戚。
左聿明打断医生的话:“他有人照顾,这些问题会注意的。”
医生讪讪:“那就好,那就好。”
连鸳赶紧道:“谢谢医生。”
离开的时候就不再抗拒左聿明抱着他了:“麻烦你了。”
左聿明说不麻烦。
他心里的各种念头早就疯狂生长,只勉强披着朋友的礼貌的皮而已,连鸳比他想象的还要轻的多,温顺的让人难以自制。
连鸳想着别的事:“有件事我说了你别生气。”
左聿明慢慢往前走:“不生气。”
连鸳低声道:“你刚刚对医生,有一点不客气,这样不好。”
左聿明就也低声问他:“怎么不好?”
连鸳:“最好不要得罪医生还有厨师,人总要生病,吃饭的话厨师心情不好,做的东西就会难吃,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
如果是别人,他肯定不说这些话。
但左聿明一晚上都被他带累,刚才也是为他着急。
左聿明那会儿是看出医生的心机,烦他吓着了连鸳,但这些话不好对连鸳说。
他这样高大,抱着人也步履稳健。
此刻却微垂着头,很受教似的道:“有道理,我下次注意。”
他们声音都很小,像在说悄悄话。
左聿明看着乖乖把脑袋靠在他胸口的青年,这是他从未体味过的亲近和安稳,尤其连鸳在为他考虑。
意犹未尽的问:“还有吗?”
连鸳摇头,他有些累。
上午去海洋馆精力都用完了,下午又收拾东西,晚上又受伤,晚饭也没吃。
这一天过的……就很活泼。
私立医院人很少,但地方特别大。
连鸳记得来的时候找医生很快,没想到出去的路线不一样,要走很久。
他想下来。
左聿明把他抱的更稳当了:“马上就到。”
果然几分钟后就到停车场了。
风很大,
出大楼前左聿明就让连鸳把羽绒服的帽子拉好了,又让连鸳从他兜里掏出车钥匙。
连鸳被放在副驾驶上。
在左聿明倾身要给他系安全带时,连鸳抬手撑住他胸口,左聿明太高大了,靠过来像山压下来,让人有种莫名的压力。
连鸳无奈:“我是脚伤了,不是手。”
左聿明也回过神,照顾上瘾了,忘记这一茬。
不禁笑起来:“还真是。”
他笑起来眼睛微弯,能透过成熟文雅的男人的形貌看到少年时的一点影子,纯真清朗。
连鸳不禁赞叹,真好看。
不过好看是一回事,他还是拒绝了左聿明提议的让他住在他家,这样方便照顾的提议。
不方便,也不自在。
拒绝的时候,连鸳坐在左聿明家的沙发上。
他光着脚,脚踝隔着毛巾敷着冰袋。
连鸳家没有冰袋,左聿明上楼直接把他带到了自己家,给他冷敷。
脚上敷着冰袋,手边还有水果和各种小零食,连鸳有种他不是受伤而是在度假的感觉。
享受是挺享受的。
但他回去还想洗个澡,毕竟去过医院,而且他也更喜欢一个人呆着的感觉。
虽然左聿明人很好,照顾的也很周全,但他是个将近一米九的成年男人,存在感真的很强。
连鸳有些被压着的感觉。
左聿明知道连鸳不会接受同居一室,退而求其次:“你需要照顾,和我出去受的伤,我是第一责任人,我得负责。”
他是个优秀的谈判者,远不是连鸳可招架。
谈判的结果是一周内连鸳一日三餐都由他负责,他上班中午也会让人送来健康的饮食,至于打扫卫生这些,则在下班后看实际情况帮助连鸳。
医院时,连鸳被医生严肃的说辞吓到,但回到家这种感觉又淡了。
还是有些不同意。
他在左聿明去切水果的时候试过,勉强能走,单脚跳也行,除了暂时不出门,其他都不影响什么。
外卖能直接送到门口。
至于家务,他一个人住,没什么家务。
就算有,洗衣服擦桌子擦地这些,攒一周再做也行。
左聿明一一反驳,外卖油大盐大不适合受伤的人,好的居住环境更有利于恢复,而且早晚冰敷或者热敷都需要人帮忙。
连鸳无力招架:“……那就麻烦你了。”
左聿明眼底温柔:“不麻烦。”
两个人都没吃晚饭。
他煮了米饭,现炒了三个小菜,看着灯光下连鸳专心致志吃饭的样子,心软的一塌糊涂。
饭后送连鸳回去。
走廊不冷,左聿明让连鸳抱着脱下来的羽绒服,连人带衣服抱起来送过去。
顺理成章要到连鸳家门锁密码。
以后天天过来照顾人,总不能让连鸳跑来开门。
左聿明离开后,连鸳靠在沙发上轻轻吐了口气。
他真正的放松下来。
不是左聿明不好,是照顾的太好了,而且左聿明看着好看还好说话,让人如沐春风,但做决定时又很果断。
说抱他就抱起来,说去医院就去医院,一日三餐也包揽了。
连鸳只在孟放身边时被这么照顾过,但那是他被孟放睡的总起不来床,所以心里还算坦然。
但左聿明的照顾,要怎么还?
连鸳左思右想,发现他真是身无长物,要不然等好了请人吃饭吧,吃贵的,好的。
第53章
想好怎么感谢左聿明,连鸳心里就渐渐坦然了。
想洗个澡。
虽然左聿明带他去的私立医院豪华又干净,但到底去的是医院,而且这一天没少折腾。
拉窗帘、脱外出的厚衣服,找换洗衣服……
对脚受伤的人来说这一趟活不少。
连鸳最开始单脚跳。
跳两下总觉得动静大,怕惊扰到邻居,就小心翼翼的走,还好受伤的脚腕疼的不厉害。
才要进浴室,接到左聿明的电话。
左聿明提醒道:“医院细菌多,记得洗澡。”
连鸳没想到左聿明细心到这个份上:“嗯,正要去洗。”
能想象到连鸳认真应他的样子,左聿明声音越发低柔:“那就好,小心地滑,这样吧,半个小时后我给你电话,要是没接,我去看你。”
到底还只是朋友,他就是想也没法做更多。
而且洗澡这种事,左聿明心思不纯,提起来就都觉得不自然,只能尽量找借口。
原本连鸳就有些怕摔倒,为了减少脚的受力,他走路都扶着墙的。
就应了。
索性拿着手机进了浴室。
洗到一半忽然灵光一闪,左聿明不是提醒他去洗澡,是怕他滑倒吧。
挺陌生的感觉,但的确是真诚又周全的关怀。
默默的记住了。
温热的水流从头顶冲刷下来,思维在不知不觉中放松,连鸳想了很多。
想周宗南居然会向他倾诉苦恼,想左聿明以前和现在的照顾,讨厌他或者想远离他的人现在能接纳他,难免让人禁不住感觉良好。
他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至少目前不是。
不过也只是自我感觉良好了一小段时间,连鸳又暗自告诫自己,不要奢求太多,顺其自然等等。
也想到孟放。
不过想到孟放,连鸳的记忆大多是充满情欲的画面。
浴室发生的事也不少。
每次他累到走不动路或洗不了澡,孟放都干脆利落的代劳,精力多到用不完。
其实除了这些,孟放在日常生活中也很照顾他。
这些连鸳都记着。
不过现在已经明白,孟放照顾人只是顺带手,是他自己的修养,该看不起人还是看不起,只是不说而已。
连鸳乱七八糟的想,但还是在半小时内洗完了澡,时间长了站不住。
裹上浴袍出来,第一时间给左聿明发了信息。
又闲聊了几句。
还有周宗南的信息,问他孟放来拿东西的事:[顺利吗?]
连鸳回他:[嗯,挺顺利的]。
其实没有。
他看出来孟放有些生气,因为他拒绝上车,这人,总是说一不二的。
不过人是好心。
这时候想起来,就觉得孟放也挺可爱的。
周宗南松了口气,约连鸳去打球。
羽毛球。
当初他们一起去山里钓鱼,别墅里有个羽毛球馆。
那时连鸳也玩过。
一向安静内敛的人,动作最开始还有些笨拙,但眼睛亮晶晶的,笑的很好看,可见喜欢。
连鸳拒绝了,说要工作。
周宗南这下好奇起来,他以为连鸳没工作呢,听连鸳一说,就说要连鸳写的书看看。
连鸳没答应。
解释说给熟悉的人看了就写不出来了。
这是真话。
写一些东西时想到熟人在看,难免束手束脚。
周宗南表示理解,又询问连鸳什么时候休息,休息的时候总能出门了吧。
连鸳想揉揉脚腕疼的地方,但还是忍住了。
医生让他四十八小时内不要做这些会活血化瘀的事,免得肿的更厉害。
想了想说:“这几天要赶稿,会很忙。”
脚伤了么,也出不去。
还好不出门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如果条件允许,他可以十天半月不出门。
尤其现在的房子可以晒到阳光,很明亮。
周宗南:[那行吧,改天再约]。
连鸳回了个“好”字,坐在床边吹头发,吹风机也不想收,吹完直接钻进被窝。
睡前订了个闹钟。
按照今天这种活动量,他明天肯定睡到自然醒。
但左聿明要过来。
家里来客人,总不能赖床或者衣衫不整,不礼貌,而且也莫名的有些尴尬,毕竟不是特别熟的人。
连鸳不确定左聿明几点过来,参照孟放起床的时间,定的七点钟的闹铃。
起早就太困了。
洗漱后穿好衣服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过了一会儿就歪到抱枕上睡着了。
左聿明八点钟来的,想着连鸳起不来,来太迟又怕他饿。
也没敲门,直接输的密码。
进来就看到连鸳歪抱枕上睡的很沉。
昨晚没上床睡?
歪沙发上能有多舒服,左聿明想把人抱到床上去。
没想到他才伸手将人肩膀和腿弯都揽住,连鸳已经自发自觉的蹭过来了,环上他的肩,连在他脖颈蹭了蹭。
左聿明一下子就僵住了,一动不敢动。
连鸳声音都还迷糊着,小声的,似怨似求:“我困,你别动我了……”
尾音拖的很长。
轻飘飘的,又似乎打着旋儿,让人脊骨都松懈了。
左聿明下意识哄他:“不动你,去床上睡。”
几秒钟后,怀里的人骨骼僵硬起来,那是种很明显的僵硬。
左聿明也意识到了一些东西,比如刚才的连鸳,亲近又依恋的连鸳,不是对他。
气氛很尴尬,至少连鸳很尴尬。
睡懵了。
很想就此晕过去,但没有晕过去的理由。
左聿明先回过神:“吵醒你了?原本想抱你去床上。”
他自然而然的松开手。
往后退了退。
一手还按在沙发上,不赞同道:“怎么睡这儿了?”
几秒前发生的事仿佛是幻觉。
心绪复杂
既回味刚才连鸳的亲近,那样绵软温柔,像一掬水,又有些嫉妒 ,嫉妒得到这些的是孟放。
连鸳连忙道:“没有,我起来了,早上没精神,就靠了一会儿。”
左聿明当然不会拆穿连鸳可不是靠会儿,而是睡的都快从沙发上出溜下去了。
暗道疏忽。
没和连鸳商量时间,连鸳这是因为他早起了。
他检查连鸳的脚踝:“比昨天肿了。”
来的时候拎着两个袋子。
从其中一个袋子拿出冰袋和昨天连鸳用的毛巾,照旧用毛巾裹着冰袋敷在连鸳脚腕上。
另一个袋子是早餐。
有些是家里做的半成品,有些是外头送来的。
半个小时后,连鸳敷好了脚,和左聿明头对着头在沙发的茶几上吃早餐。
之前那点尴尬在左聿明的忙碌下早散了。
连鸳注意着时间:“快九点了,你上班会不会迟到?”
左聿明:“不会,正常上班是十点。”顿了顿,玩笑道:“而且老板上班,看心情。”
连鸳看他神态轻松,确实不着急,也放松了:“那就好。”
左氏集团员工上班是十点,这是考虑到通勤。
左聿明自己,以前都是九点前到公司,很多事要处理,不过偶尔不去也不会怎么样。
像孟放,也是这样。
他不可避免的想起孟放,想起和孟放在一起时的连鸳。
懊悔从心底滋生。
如果一年前那天早上他不是掉头就走,而是再耐心一些,是不是连鸳就不会和孟放有一段。
人的记忆就在那里。
左聿明理解连鸳,毕竟分开没多久,却难免无可奈何酸楚追悔。
只能暗道来日方长。
九点半,左聿明收拾完桌面离开。
告诉连鸳中午十二点有人送饭过来,晚上五点半他下班,保证连鸳六点半能吃到晚饭。
他回自己家换了上班的衣服。
西装革履,外面是长款的蓝色大衣,身高腿长面容俊美,整个人堪称丰神俊朗。
照镜子看的满意,这才端着一盆洗好的水果送去连鸳家,并没有错过连鸳眼里的惊艳,纯粹又明亮。
连鸳的眼神太好懂了。
左聿明在这眼神下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甚至构思了明天穿什么衣服。
连鸳在左聿明走后也开始工作。
偷偷记录下了一点点灵感,关于左聿明给人的那种风度和悦目的感觉,回头可以写到下一本书里去。
水果很好吃。
除了脚腕隐隐的痛,再没有什么不好。
上午十点半,连鸳收到左聿明的短信。
左聿明发过来份表格,里面是五种不同的午餐组合,每一种都是两荤两素一个汤的标准:[选一个]。
两荤两素一个汤,这也太多了。
连鸳想。
还没来得及说,左聿明下一条信息就到了:[都是小份,不会吃不完]。
连鸳就选了一份。
菜的味道很好,都是那种小盅,吃完会有点撑,但不会撑太厉害。
吃过之后满足的瘫在沙发上不想动。
晚上五点半,左聿明果然来了。
他穿着早上出门时的衣服,手里拎着菜和水果,进门后询问连鸳可不可以把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连鸳还没忙完,随口道:“你挂吧,我一会儿就好。”
有点别扭的感觉。
过了会儿才意识到左聿明有点太客气了,明明之前直接开他家灶台的火,落落大方的。
不过这种小事,他就是随便想想。
左聿明挂好大衣,把水果蔬菜都拎到厨房,然后熟练的给连鸳冷敷:“不用动,忙你的,一会儿等吃就行了。”
最近他和连鸳接触的时间多了,自然知道连鸳在做什么。
连鸳只得看着左聿明忙碌。
由于他工作要坐着,电脑在膝盖上呢,左聿明单膝点地给他包的冰袋,这样的视角,能看到左聿明浓密的头发和被衬衫裹着的宽阔的脊背。
连鸳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只能道谢。
左聿明攥了下连鸳的小腿肚,算是回应,然后把连鸳睡裤的裤脚重新拉好。
他自去厨房忙碌。
就在五位数的挺括衬衫外熟练的系上围裙,偶尔看一眼忙碌的连鸳。
没见过这样的连鸳。
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手指敲字的速度很快,偶尔表情会很生动,很可爱。
楼下,拎着一兜精心挑选小零食的周宗南,跟着刷卡开了单元门的住户混了进来。
他在这小区有房子,虽然没来住过,但进小区门禁很容易。
单元门就只能等人了。
也不是不能叫人,比如也住在这一楼的左聿明。
但兄弟归兄弟,想要的往怀里搂实确了再公开,这是自家族厮杀到现在独占鳌头得来的经验和习惯。
他穿戴不俗人长的又好,蹭了个门禁并没有被怀疑。
电梯直上八楼。
大步走到连鸳家门口后止住,深吸一口气,停下来整理了衣服才敲门。
心道上班不让来,下班点来总行吧。
周宗南没想过他会有这种迫不及待的时候,但真是想的慌,哪怕只是见一面,晚上好歹能睡得着。
门后,
听到动静的左聿明让连鸳别动,房子又不大,几步过去就能开门。
这个点,外面天都黑了。
来的会是谁?
有一刹那左聿明想到孟放,心难免一虚,但分都分开了。
他定定神,按下门把手。
第54章
门打开,门里门外的人都是一愣。
周宗南看看左聿明的脸,再看看左聿明腰间围着的围裙,往后退了一步确认门牌号。
没走错啊。
这良家妇男的样儿,是他明哥?
以前不是没一块儿做过饭,但围裙好歹是限量版,简洁干净又大气,这会儿上面一个可爱的黑色猫猫头,几个意思?
左聿明扫了眼周宗南手里拎着的精美食品袋,再往上,视线在周宗南的皮夹克上顿了顿。
衣服漂亮,人也潇洒。
但大冷天的穿这么多单薄,不怕感冒?
房子格局方正,入户门进来一边是厨房连带餐厅,一边是客厅。
客厅在入户门左手边,往客厅看,入目先是一组玄关柜,柜子上面摆放一些摆件,下面连着的是鞋柜。
玄关柜后面是沙发。
柜子挡着,连鸳要是不走出去两步,看不到来的是谁。
听不到动静,就问:“明哥,谁来了?”
也想不出谁来。
交际圈就那么大,武连庆来的话肯定提前打电话,没来过,还有门禁。
听到连鸳的声音,周宗南就知道百分百没走错,但人更恍惚了。
他记得左聿明对连鸳一直很冷淡。
原本礼貌和气的人对一个人冷淡,那就是很不喜欢了。
左聿明透过玄关柜的空隔看了眼连鸳,声音熟稔而柔和:“周宗南。”
周宗南连忙道:“是我,连小鸳,你下班了吧?”
连鸳连忙道:“忙完了,不用换拖鞋,你直接进来吧。”
家里没多余的拖鞋。
原本有的一双是孟放的,连鸳给人打包也放箱子里了。
连小鸳?
左聿明听着这奇怪中又带着点宠爱的名字,心里某种预感越发明显。
不过来不及再多想。
眼看连鸳站起来了,连忙过去将人按回沙发:“别动,时间差不多了,冰袋取下来吧。”
单膝点地,熟练的将连鸳裤腿往上一推。
周宗南不明所以,但再次被震撼。
连鸳给他解释:“我脚伤了,多亏了明哥……”
周宗南心就是一提。
才要问,头也不抬忙活的左聿明安排他:“宗南,你去看眼厨房,芹菜炒牛肉,调料都放好了,差不多就出锅。”
周宗南就去厨房了。
人还懵着。
到厨房看锅是锅盆是盆,有出锅盛好的菜,也有没下锅的备菜。
整整齐齐,烟火气十足。
将芹菜炒牛肉出锅,顺手把锅刷了。
心说他厨艺也好着呢,但看人要紧,暂且按下那点攀比的心。
屋子里热得慌,将皮夹克脱了挂门口的玄关上了,顺带扒拉了下旁边的蓝色大衣,认出是左聿明最喜欢的个品牌。
连鸳被左聿明勒令不准下地,只能口头上让周宗南先坐。
周宗南没坐,眼看左聿明起来了几步过去占位置,就坐连鸳边上:“我看看你的脚。”
连鸳抬了下。
脚光着呢,没穿袜子,脚踝那儿肿的挺明显的,尤其他白,人不胖,骨架也秀气,那肿就从三分严重扩展成六分。
亮了一下又收回去:“医生说没事,休息几天就行。”
周宗南看的清楚,没敢碰,但眉头拧着了,好像连鸳脚上那疼他也感受到了一样。
连鸳看他眉目沉沉,笑了笑,语气轻松:“真没事。”
周宗南:“什么时候伤的?”
听连鸳说是昨天晚上,不乐意的道:“难怪我约你出去打球你不去,还工作忙,受伤了怎么不说?”
连鸳知道他是好意,解释道:“小伤,没必要说。”
周宗南是自己生自己的气,气他没照顾着人,又庆幸:“幸亏明哥住的近,回头我照顾你,保准给你养的白白胖胖。”
从厨房拿了瓶果汁过来的左聿明将周宗南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果汁放人跟前。
又问:“吃饭了没有,我多炒几个菜?”
周宗南没吃饭,想着没准能在连鸳这儿蹭一顿,或者两个人直接出去吃,相处的时间就又多了。
这会儿就更不能走。
但左聿明这语气这安排,跟这是他家似的。
便一撸袖子:“都自家人,那我就不见外了,加个糖醋小排,再来个清蒸鱼,连小鸳属猫的,最爱吃鱼和虾,我跟你一起去。”
至于虾,刚他看了,油焖大虾已经出锅在保温板上放着呢。
兄弟两个一前一后去厨房了。
过了几秒钟周宗南又出来,问连鸳有没有多余的围裙。
连鸳说没有。
周宗南本意也不是问这个。
提溜着拿来的零食摆连鸳跟前 ,一边儿解释这个怎么好吃那个什么味道,说连鸳肯定喜欢。
东西摆了大半张桌子。
连鸳看着跟上供似的:“谢谢。”
周宗南可喜欢他这乖乖的样子,但太客气也不好,忍不住呼噜他脑袋:“不谢。”
秀完存在感,又去厨房了。
厨房不算很大,一个人转的开,两个人就有些挤。
两个灶台,
左聿明正在准备上锅蒸鱼。
周宗南在冰箱翻了翻,找到一袋排骨,又翻出各种配菜,东西不太齐,但也差不多。
谁也没说话。
直到手里忙活的不那么紧了。
两口锅,小厨房,蒸气让温度一点点攀升。
左聿明伸手开了窗,冬天冷,只开了个缝隙:“早知道你过来,我就多买点菜了。”
周宗南:“没事,本来打算带他出去吃。”
认识好些年的朋友了,读书时候在一个宴会上见过,后来志趣相投便渐渐亲近,比家里一些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还了解对方。
左聿明想说认识连鸳更早。
可提了纵然略占上风,却又怕周宗南去问会再伤害到连鸳,不知道具体的事,但连鸳明显会被刺激。
声音低着:“我不会像孟放那样对他。”
周宗南眉宇沉静,和在连鸳前的神采飞扬大不相同,却自有一种巍然不动的决心:“我知道,我也是。”
都知道孟放和连鸳之前什么关系,也知道孟放最后对连鸳的态度,“腻了”么。
没什么可责怪的。
本来就是金钱交易,腻了就断了,很正常。
但如今自己放在心上了,想起来这些事,就替连鸳委屈,多好的一个人,一点点的轻视都让人愤怒和心疼。
再没别的话,各凭本事。
一桌子菜,又都是熟悉了的能感到善意的人,连鸳吃的很好。
饭后还有水果。
因为有主人的直觉,而客人才忙活完总不能就赶人走,连鸳就提议不如看个电影。
左聿明和周宗南都同意。
不过在这之前,饭后还有残局要收拾
连鸳也想帮忙,被周宗南塞了一个小蛋糕还有遥控板:“你找找什么好看。”
左聿明收拾桌椅碗碟。
周宗南转了一圈,去洗手间拿了拖布将几个房间都利索的拖了一遍,最开始不太熟练,很快掌握要领,手长脚长力气又足,干的虎虎生风。
干活之余假公济私。
在连鸳的卧室停留的时间略长,什么也没动,就是看了几眼,好奇。
连鸳的房间很干净,也简洁,床头柜除了上面插座有个手机充电器,再没别的,空荡荡。
饭后三个人排排坐,好在沙发还算大。
经典武打片。
连鸳以前看过,意犹未尽,想着都是男的,应该会喜欢这种。
不喜欢再换。
他还有备选,总有差不多的。
周宗南和左聿明看电影的时候不多。
从小学的东西多,大一些不得不参与进利益纷争,都不是甘心被别人踩着的人,自然要运筹帷幄以求出头。
忙活这么多年,地位有了,电影倒真没看过几场。
得过国际大奖的电影自有它的魅力之处,后来就都看进去了。
连鸳看他们专心致志,悄悄松了口气。
感觉挺不错的。
他从小到大总被养父母冷落,便以为自己不被喜欢,只有一个肖圆缠着他,便成了最好的朋友。
后来性子越发冷,更不会与人相处。
难得这种朋友聚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想让大家体验不好。
不知过了多久。
电影还没有放完,手机进了信息。
周宗南和左聿明都拿手机看,免得耽误什么事。
连鸳把电影暂停。
周宗南和左聿明看完手机,面面相觑,神情……
神情连鸳描述不出来,总之感觉怪怪的:“是不是有急事?要不然你们先去忙。”
周宗南放下手机:“没事。”
左聿明也按掉手机,一副没事的样子。
不算有事,但的确是事。
群里的消息,孟放问他们谁有时间,约着出去喝酒。
他们三个人拉了个小群,不像其他乱七八糟的群那样设置消息免打扰,总时不时在群里聊两句。
这么些年一直如此。
也约局。
但孟放不是爱热闹的人,饮酒抽烟都适度,左聿明国内国外两边跑,群里但凡组局八成是周宗南起头。
像孟放提议出去喝酒的时候,过去很少见。
要搁往常,喝不喝的总会回个话,但这会儿没法回。
怎么回?
说自己忙着,等孟放问忙什么,又得再往下编。
如果单独和连鸳在一起,编瞎话就编了,反正成年人哪天不得说两句瞎话,但还有人呢,还是群里的人。
得了,只能先沉默着。
周宗南和左聿明脸上都看不出什么,连鸳也就没再管,电影好看,小蛋糕也好吃。
这是很有意义的一天。
他从紧张到放松,到有点得意电影选的不错,还惬意的捞过个抱枕rua着。
同一时间,孟放看了好几次群,忙起来的时候他顾不上群消息的时候也有,要有急事会有电话过来。
喝酒不是急事,没空就算了。
心里空落落的。
忽然想起再往前推的那段时间,尤其他和连鸳搬了房子后,他几乎每天下班就回家,都忘了喝酒这回事。
连鸳现在,干什么了?
也就几天没见,孟放发现他又开始想连鸳。
喜欢了就想念,这很正常,但孟放以前没喜欢过人,对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思念最先有的是警惕。
但夜太深,人不知不觉就放纵。
孟放开车在街上晃悠,回过神发现已经熟门熟路的到他和连鸳的家。
这算他曾经的家。
车一路开到地下停车场,恍惚间好像看到一辆火红色的跑车离开,有些眼熟的跑车。
但车库入口和出口分开的,那车冲着出口去的,很快不见了。
孟放被思念裹挟着,没多余的精力琢磨那个车。
车利落停车位上。
刚停稳,手机响了声。
是群消息有了回应。
回到家,将大衣挂在自家衣架上的左聿明回复:[刚才在忙,今天可能没空]。
火红色跑车出了车库停在路边,周宗南:[刚在忙,改天?]
孟放不在意的回复:[那就改天]。
闷头坐车里很久。
抽了根烟,习惯性打开车窗散味儿,过了几秒又不由笑了声。
笑连鸳,长了个小狗鼻子。
一点点味道也能感觉到。
虽然不说,但会悄没声的开窗户,娇气的很。
这样娇气的人,以后会怎么过日子?
会遇到个什么样的人?
国内大环境这样,以连鸳怕被注意的性子,要么独自一个人,要么结婚……
其实连鸳大概率会再谈恋爱,和同性,但孟放潜意识就没往这头想,抗拒这种可能性。
孟放想象不出连鸳照顾别人的样子,但他记得连鸳照顾自己的样子。
很仔细的照顾。
在他下班回来前会提前烧好热水,算好时间晾的半温,他随口一句喜欢吃水果,大晚上就偷摸下楼去买。
类似的事情太多了。
像一只懵懵懂懂的小动物,但凡感受到一点点的好,马上就会不计成本的回赠。
以后连鸳也会这么对别人吗?
孟放心里渐渐漫出刹不住的酸意,自控力再次减弱,这次站在了楼下,数到八楼窗户,亮着灯,人还没睡。
夜风凛冽。
再好的衣服再强健的体格,时间久了寒意也渐渐从脚底攀爬。
十一点了。
孟放想着和连鸳在一起时的十一点。
大多数时候没睡,聊着天就会滚到一起,或者已经睡了,如果连鸳累着的话。
他抱着他去浴室,之后两个人裹进同一床被子。
真正的肌肤相亲。
那种贴合和温暖,孟放没体会过别人的,也不感兴趣,只一遍遍的回味和连鸳的。
十一点十五,孟放转身离开。
走出没几步,忽然听到身后单元门打开又啪的关上,有人出来。
孟放好奇心不重,又是大晚上的,可从连鸳住的楼里出来的人似乎也沾染了什么特殊性,让他不由自主回头去看。
那人裹的棉滚滚。
走路很慢,小心翼翼。
其实小区物业很负责,积雪打扫的干干净净,走个路不至于小心成这样,像踩在刀尖上。
孟放这样想,目光渐渐凝住,呼吸也不由自主的放轻。
连鸳不知道有人看着他,他深刻的理解了乐极生悲的含义。
本来一切都好。
客人们很满意电影,然后愉快的告别。
他瘫在沙发上歇了歇,换下白天在客厅活动的衣服准备睡觉。
睡不着,又去找吃的。
之前周宗南带来很多小零食。
贪嘴的人受到惩罚,他没站稳踢到垃圾桶,还打碎了一瓶果汁。
乱七八糟的收拾好扔垃圾桶。
屋子太热,怕果汁变味明天太难闻,明天早上左聿明过来闻到多不好,到底下楼扔垃圾来了。
连鸳小心翼翼下楼,庆幸现在住的是电梯房。
就是单元门前的台阶比较麻烦。
他更小心翼翼。
直到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黑影。
猝不及防的没看清脸,但这人很高,站台阶下和他一边儿高,一手拿过他手里的垃圾袋,一手握着他的腰,力气很大,熟练又稳固。
声音低沉而严厉:“脚怎么了?”
第55章
大晚上的,忽然被人抢了东西还抱着,挺惊悚的个事儿,连鸳吓了一跳,但被抢走的是垃圾袋,抱他起来的人说话声音很熟悉。
小区的灯在晚上十点后就会调整为暗光,很模糊。
连鸳试探的问:“孟放?”
孟放回他:“是我。”
没放下人,就那么一手抱着连鸳,一手拎着垃圾袋往不远处的垃圾箱丢。
连鸳说是被孟放抱着,其实最开始那一下就被迫坐孟放一边儿手臂上了,没少被这么抱过,倒不怕压着人。
但他们已经不是能随便搂搂抱抱的关系,又是在外面。
连鸳就说放他下来,他可以走。
孟放扔掉垃圾袋,想把人打横抱着,想想还要开门总得腾出一只手,索性没换。
至于连鸳的挣扎,没当回事。
但一个日思夜想的大活人在怀里扑腾,遭不住。
拍了他屁股一巴掌:“老实点,想把全楼的人都叫起来?”
连鸳就不敢再动,小声和他商量:“放我下来,我真没事。”
孟放没说话,这意思就是不行。
单元门跟前一扫脸,门就开了,这门刷卡也行,但连鸳肯定不乐意,他也就没废这个事。
心里急躁。
刚才扫两眼,就连鸳下台阶那两步,肯定是受伤了不方便。
到电梯里,看到连鸳一个脚光着,另一个脚挂着一只摇摇欲坠的拖鞋。
孟放又抱着人去外面捞拖鞋。
在台阶那儿捡到拖鞋,就拎手里,进门后还没来得及给人穿上,连鸳另外一只拖鞋又掉了。
孟放弯腰又捡。
连鸳:“……”
原本不乐意和孟放说话,说什么都不听,有什么办法。
但这样儿太滑稽了。
也不好意思。
再次商量,忍不住带了几分笑:“要不然,我拎着吧。”
孟放本来又是担心又是忙乱,大晚上楼里楼外捡拖鞋,不知情的人看见了没准以为他中邪了。
没好气的盯了眼连鸳:“还笑!”
连鸳就抿住嘴,眼睛却还弯着。
孟放特别喜欢他这样儿,高高兴兴的,见着了他心里也高兴。
心说笑就笑吧。
将拖鞋递给连鸳,让他用手勾着。
伸手攥了一把连鸳的脚掌,没穿袜子,冰冰凉。
脸就又挂着了。
人长的俊,挂着脸就变成冷峻,浓眉修长鼻梁高挺,嘴唇也是刚刚好的形状,哪哪儿都好看。
在电梯里还教育他:“放着我明……你明天扔不行吗?”
自从连鸳有次让孟放扔垃圾,后来家里的垃圾都是孟放扔的,不是眼里没活的人,之前是没这个意识。
知道要做这件事,再没让连鸳伸过手。
活是这样干的,在床上就做的更不收刹,在连鸳受不了哼唧时训他:“扔垃圾的时候没见叫唤,拖地做饭也没怎么着,这会儿就不行了?你就欺负我吧!”
吃人嘴短,人家干活了你享受着了也一样。
孟放部队养成的勤快这时候成了尚方宝剑,不常用,用起来连鸳多半就从了。
这会儿,连鸳听得出孟放差点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不由自主的想到之前的生活。
孟放也是。
一时间两个人倒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连鸳最受不了尴尬,也很理解孟放这种一不留神的话,之前他还将左聿明当成孟放,差点给人扑倒。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不过时间更可怕,水东流日西沉,总会过去。
也许过段时间孟放看上别人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床上床下照旧忙忙叨叨。
连鸳就主动道:“满了,放着明天就坏了,难闻。”
孟放没说什么。
到房门口,
由于连鸳一手拎着拖鞋,一手环着孟放的脖颈防止自己掉下去,孟放就问他密码。
连鸳:“001219。”
孟放输入密码,门就看了,密码他一遍就记住了,心道普通人设置密码的数字一般有特殊含义。
1219对连鸳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
本能的脑子里转了一下,也没细想,先看连鸳的脚。
脚腕肿着,扭伤,睡裤的裤腿往上攒两下,有一道指长还带着血迹的划痕,是被果汁瓶子打碎后的碎玻璃划的。
问怎么回事。
连鸳说了崴脚的事和瓶子打碎的事,又强调:“真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孟放心里揣着气,才几天不见哪哪儿都是伤,让人怎么放心。
但他这人,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尤其这事也怪不着连鸳,谁无缘无故想受伤来着。
只怪他没照看着。
转身去找医药箱,书房里立柜靠墙最下面的格子里就是。
回头就清理伤口。
先清理划伤的地方,伤口不深,消毒之后晾个一半天结痂了就好了。
脚腕看着比较严重。
孟放问清楚崴脚的时间,在连鸳说看过医生骨头没什么问题后还是仔细检查了一遍,又问连鸳冷敷的过程。
听着挺标准,这才松了口气。
连鸳看到孟放额头渗出的细密的汗,房间太热了,孟放还穿着大衣。
刚才还那么担心他。
这会儿就又有些怪自己小心眼,为着一句话耿耿于怀。
问孟放:“你怎么在这?”
孟放:“找个文件,太晚了,本来准备你要睡了我就不上来了。”
连鸳仔细收拾过孟放的东西,但书房原本就有一架子书,平常也一直是孟放用的多,也许就漏掉什么东西:“那你去找吧。”
没了亲密关系,他客气又礼貌,也感激,还有淡淡的尴尬。
孟放就去找了,虽然心里知道鬼影子都没有,还是转了好几圈,熬了五分钟才出去。
开窗户吹了吹风。
热死了。
出来的时候又把窗户关上了,免得连鸳不知道,回头屋里降温再感冒。
连鸳还坐在沙发上,看孟放空手出来,有些担心:“文件很重要吗?”
孟放眉宇微沉,点了下头。
连鸳就要站起来:“我去看看……”
之前他听孟放和人聊天,动辄很多个亿的生意,能让孟放亲自来找还这么重视的文件,找不到说不准要损失很多钱。
他是真担心,孟放却又是甜蜜又是胆战心惊。
连忙过去把连鸳按那儿了:“我再找找,找不到补一份,可能麻烦点,不过不是大问题。”
莫须有的事,他说的有理有据真实可靠。
连鸳就不动了,心里想着明天在书房细细过一遍,也许就找着了呢。
但现在。
大晚上的,马上就十二点。
那孟放是不是该……
孟放接了个电话,看了眼连鸳:“妈……有事要忙……不回去了,你早点睡。”
这头盛珍珠和孟放聊完,让厨房的佣人不用等了:“今晚大少爷不回来。”
睡不着,在客厅溜达。
前几天总回来的,都习惯了,冷不丁又不回来了,真是儿大不由娘。
不过大晚上说不回来就不回来……
某种直觉让盛珍珠女士越想越不对。
虽然儿子生意上的事她不懂,但大小伙子的,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大晚上,没准儿偷摸谈着恋爱呢。
盛珍珠越想越激动。
琢磨着直接问孟放肯定不行,这孩子事情没做成之前从来不说,你问了他反而有防备。
得暗地里查查。
别的事她插不上手,但结婚这种事就得父母把关。
过来人总归不一样。
当初她看上了那老东西的皮囊,非得结婚,没听父母说的那是个风流种子,结果后来吃尽了苦头。
这头孟放挂了电话,看连鸳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眼睛跟着他转,脚底就跟生根了一样,迈不开腿了。
嘴也是,不听使唤,说了不回去。
大衣顺手就脱了,热得慌,里头衬衫扣子也解开两颗。
站那儿大长腿直戳戳的,又长又帅的一条。
和人商量:“太晚了,我回去得一个小时,家里老太太觉轻……”
他房子多得是,孟家旗下的酒店也有预备的房间,一百个孟放也住的开,可连鸳受了伤,大晚上的也舍不得。
看连鸳犹豫,和人打商量:“虽然分开了,但我们总还是朋友……”
连鸳听着这话很熟悉,不过孟放大概瞧不上和他做朋友这种事,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也不拆穿。
人家帮了忙的,又是大晚上,事出有因。
连鸳想了想安排:“你睡……你睡卧室。”
家里卧室就一个。
孟放心头一跳,就要拒绝,但竟然张不开口。
连鸳没注意孟放想什么,规规矩矩解释:“我睡书房。”
书房也有一张供人休息的床,但说是床更是榻,不大,他睡着还凑合,像孟放这种身板还不如睡沙发舒服呢。
原来不是要和他睡一起,孟放心落了地,但落的更低,空落落的:“……不好吧。”
后来孟放重新做了安排,连鸳还睡卧室,他睡沙发,房间热,只找了一床薄毯子当被子盖。
连鸳脚不方便,孟放对这又熟,趁连鸳去洗漱,被子自己找的。
放被子的柜子在连鸳卧室。
孟放取被子,鬼使神差的在连鸳枕头下摸了一把,果然碰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是他送的夜明珠。
当初两人在一块儿,连鸳晚上就喜欢玩一会这个。
两人胡作非为的时候灯光太亮连鸳放不开,也会关灯了拿夜明珠照明,朦胧中更有情调。
摸着了心里没着没落。
连鸳不知道孟放干了什么。
他喜欢夜明珠,这样漂亮又珍贵的东西在枕边,好像也在提醒他过去的晦暗早被远远的抛在身后。
东西放着不占地方,又赏心悦目。
就这么简单。
连鸳中午睡觉起的迟,出了汗,洗过澡了,晚上就再没洗澡。
倒问孟放了。
孟放不敢洗,就说不用。
连鸳就回卧室了,等了差不多二十来分钟,估摸孟放睡着了,悄悄下地将门反锁了。
咔哒一声。
心里也彻底安稳了。
不锁门怕自己睡迷糊了干出什么不得体的事。
像今天早上……
锁了门,明天就算睡迷糊了,门直接拧打不开这个小间隔,多半能让他记起来孟放在客厅这件事。
两三秒之后,房门被敲响了。
孟放站在门口:“锁门干什么,防我呢?”
看到夜明珠心里七上八下,既甜蜜又酸涩,但连鸳反锁了门,他心里又不好受起来。
归根结底是想跟连鸳多说两句话。
今晚这样客套又生疏的和他交流的连鸳,总让人心里憋得慌。
连鸳:“……”
没说话。
假装睡着了。
孟放语气加重:“鸳鸳……”
连鸳坐起来,尴尬使人胆大:“我防我自己,行不行?”
凶起来也挺凶的。
嗓音一如既往的清澈,但音量大,很容易听出几分没好气的感觉。
孟放被怼懵了,没敢问什么叫防自己,心虚着,站了几秒钟低声道:“那……晚安。”
连鸳觉出自己过分:“……晚安。”
十二点多了,他也困,反正孟放看过他太多崩溃的样子,心里没什么压力,尴尬不一会就睡着了。
做一晚上梦。
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一会儿是变成鱼在水里游,忽然一只大鱼成精变成周宗南,一会儿是看左聿明炒菜,炒着炒着发现他是锅里的菜。
也梦到孟放,因为他锁门生气,从窗户里翻进来把他怼墙上做坏事。
孟放睡的不太安稳。
沙发到底不如床舒服,尤其他身形高大,再加上又在连鸳家。
心里也乱。
怎么还睡下了?
也想连鸳的脚,走个路都困难,得找个人来照顾。
一会儿又动摇。
就连鸳那个性子,有别人可能会不自在,不如他照顾几天得了……
想东想西,天快放亮才眯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入户门那儿有了动静,声音很轻,刻意的那种轻。
有贼?!
孟放立即就醒了。
眼睛锐利的盯了一瞬门的方向,又闭上眼装睡。
庆幸今天他在。
第56章
眼睛闭上,听力就更敏锐。
孟放原本想待君入瓮再一举拿下,以绝后患,但来人似乎在玄关处顿了几秒就走开了,去了厨房的方向。
来的是左聿明。
昨晚就和连鸳说好他早上迟一点过来,让连鸳休息自己的,不用等。
现在是早上八点半。
费事的东西在自家厨房都弄完了,来这边或蒸或炒或拌,早餐就能上桌。
进门后衣服挂起来,往客厅扫了眼看没人,知道连鸳还睡着。
也是沙发上孟放躺着的,听到动静后还刻意将薄毯往上拉了拉盖住了自己,左聿明就没发现。
孟放悄无声息的坐起来,又站起来。
厨房是玻璃门。
透过厨房玻璃,看到自家兄弟熟门熟路的戴上他以前用过多次的围裙,眼睛就微眯了起来。
难怪。
他让人装的最好的密码锁,居然这么轻易就被打开。
感情家里的小贼通敌了。
潜意识孟放已经把这里当做和连鸳的家,哪怕左聿明是再好的兄弟,大清早的往他的人还睡着的房子里来,怎么个意思?
尤其看这样来的次数还不少。
再一想连鸳那个排外劲儿,和除他之外的谁都淡淡的,能给人门锁密码,得多信任?
单防着他,昨晚卧室还反锁门。
心绪不知转了多少个弯,哪个弯儿都没转痛快。
房子热,孟放没拖鞋,赤着脚走过去,划拉开厨房玻璃门后敲了两声。
左聿明正从柜子里拿蒸锅,没回头,声音带着笑意:“起来了?去洗脸吧,早上吃小笼包,还有虾饺,皮蛋瘦肉粥好不好?”
察觉到人没走,又道:“脚还疼不疼?一会儿再敷一敷。”
虽然昨天知道了周宗南也对连鸳有想法,但左聿明觉得连鸳应该不会喜欢周宗南那种类型。
连鸳喜静,人也文气,周宗南太闹腾了。
不过有了竞争对手,总让人如芒在背……
不对,现在好像就如芒在背。
前后其实也就十来秒的功夫。
左聿明把锅放台面上,转身就看到双臂环胸神色淡淡的孟放。
心头一提。
想过和孟放因为连鸳的事总得提两句,没想过见面是这种场景。
但都是人中龙凤,情绪波动越大面上倒越稳得住,孟放是,左聿明也是。
左聿明注意到孟放凌乱的头发和起皱的衣服。
孟放也差不多,眼前人如入无人之境的样子,让人讨厌:“大早上的还以为进贼了,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
声音刻意低着。
左聿明也发现了这一点,看了眼卧室的方向。
没问。
要问也是问连鸳。
调整了下围裙边儿:“远亲不如近邻,小鸳一个人住,不容易。而且他脚的事,我也有责任。”
孟放压着的气又腾的一升。
昨晚连鸳只告诉他脚是下楼梯崴的,没提别的。
这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很不好。
左聿明不知道孟放想的什么,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又问孟放吃什么。
还小鸳,坐人家车去接小朋友……孟放微微一笑:“他喜欢的我都喜欢,照样儿来一份。”
左聿明有眼力,又和连鸳简单交流过一日三餐的问题。
就道:“他喜欢喝粥,海鲜不能再多吃,昨晚已经吃了点鱼和虾,今天虾饺只能吃四个,包子他吃素的,最好有香菇……”
自个儿给连鸳做饭时左聿明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孟放打断他:“不用说这么仔细,我都知道。”
昨晚?
所以昨晚他约酒的时候左聿明在这儿?
几句话的功夫,彼此心知肚明。
左聿明是洗漱后特意收拾了才过来的,上班的装束,西装长裤,头发打理的也有型有款。
人长的又好。
打眼一看像是T台男模走错地方。
但外表再体面,心里都七上八下的,连鸳和孟放和好了吗?
应该没有。
如果真和好了,孟放应当早宣誓主权。
可也不一定,孟放平日里是出了名的稳重内敛,很沉得住气。
说不准是想等他自己发现。
尤其孟放在连鸳家这样随意自在,看样子还留宿了,衣服头发乱七八糟,像另一个主人。
嫉妒悄然升起,让人胸口憋闷。
孟放波澜不惊的靠在玻璃门上看左聿明忙活,在人不注意时扯了扯皱巴巴的衬衫。
也许该洗个澡。
洗澡后直接围了连鸳的浴巾……
想是这么想,但事情不能这么干,否则连鸳那儿怎么交代,都分开了。
心里惶惶。
外人都登堂入室了也没见连鸳起来,进行到哪一步了?
尤其连鸳说过左聿明长的好看,不输给他的,不同类型的好看。
左聿明对连鸳来说是不是正新鲜?
乱七八糟的想法,焦躁难言的心绪。
孟放知道会失去连鸳,他们都有各自的生活,但就这么刹那的想,没料到过会这么快的失去。
很想问一句左聿明怎么个意思。
虽然意思就在那里。
但又忍住了。
敌不动我不动,打小就学会的养气功夫,在连鸳这儿就更不能有闪失。
厨房内外,隔着一道玻璃门,气氛平稳又紧绷。
正在这时候,咔哒一声。
房子不大,厨房这边声音又小,卧室那边开锁的声音就显的格外大。
孟放和左聿明都看过去。
连鸳打开门。
晚上睡的挺好,但到底算熬夜了,垂着困倦的眼睛出来的,要不是特别想放水,他还能再睡很久。
没往厨房那边看。
扫了眼沙发,心道也许孟放走了。
虽然生理需求比较着急,但昨晚已经吃过一次教训,就扶着墙慢慢轻轻的往前走。
看着跟个小瞎子一样摸索。
天蓝色的睡衣衬出他本就白皙的皮肤,头发乱蓬蓬,像只才出窝的毛茸茸小鸟。
就挪那两下,让人胆战心惊。
孟放想都没想就大步过去了,抱起人往洗漱间送,还注意着平稳,免得又满地捡拖鞋。
连鸳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送进洗漱间了。
洗漱间分前后两个空间,前面洗脸,后面是浴室,偏角落里是马桶。
孟放在门口嘱咐他:“想干嘛干嘛,好了叫我。”
一肚子气,也一肚子忐忑。
使劲揉了把连鸳乱蓬蓬的脑袋,在人反应过来扒拉他手前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关上门。
厨房这里,左聿明往前几步,既看了孟放将连鸳抱去洗漱间,也看到沙发上凌乱的毯子。
松了口气。
那动静,房门反锁了?
他了解的连鸳脾气好的过分,能让他反锁门,肯定没和好。
可刚才,连鸳就那么习惯的让孟放抱,还下意识搂着孟放的脖颈,虽然嘟囔了一句不乐意的话,到底没怎么挣扎。
左聿明又是酸又是羡慕,想起他抱连鸳去医院的那次,心道总还有机会的。
连鸳解决完生理需求,又洗漱。
这才算清醒过来。
出来后看到好高一个人在门外靠墙等着,是孟放。
连忙道:“不用,我能走。”
孟放想问连鸳很多话,但哪一句似乎都问不出来,心里别着劲儿,将人捞起来送到餐桌边。
连鸳想和他讲讲道理,冷不丁脚忽然离地,他迟早吓出心脏病。
但没空说了。
看到左聿明:“明哥,你来啦!”
他对孟放来不了这种熟稔热情的态度,上过床又分开,又撞见过人说他不好,心里刻意疏远着呢,免得让人更看不上。
但左聿明不一样,是个大好人。
看到连鸳一秒变脸的孟放:“……”
孟放脸色难看的毫不掩饰,连鸳想不注意都难,说了崴脚人家照顾的事。
是给左聿明解释。
心道孟放心里看不上他,看到他的朋友照顾自己,怕是觉得他不配。
配不配的不重要。
解释主要是怕孟放对左聿明有芥蒂,我看不上的人你主动去照顾,怎么看都有点背叛的感觉。
孟放感觉被打了一闷棍,越发不想说话,筷子塞给他:“吃你的饭,我什么不知道?”
左聿明对连鸳道:“我跟孟哥说了。”
连鸳对孟放暴躁的气场很抱歉,对左聿明抱歉,就称赞他早饭做的好,他很爱吃。
左聿明和气道:“你喜欢就好。”
孟放一口一个小包子,没再说话,尽量收敛情绪。
早饭吃的算安稳。
左聿明收拾厨房,孟放没动,爱收拾收拾去呗。
连鸳觉得三个人只有一个人干活太欺负人了,扶着餐桌站起来收拾碗碟。
孟放抬手接过去他手里的盘子:“病号就要有病号的觉悟。”
左聿明也让连鸳休息。
连鸳就道:“那我去换衣服。”
虽然一整天不出门,但他还是会换上外出的衣服,算是种仪式感。
不过换的夏天穿的衣服,免得热。
孟放就把连鸳又抱回卧室去了。
回头收拾餐桌。
免得那祖宗看到了又巴巴跑过来。
连鸳不在,被差别对待的阴影散了些,孟放情绪稳定多了,又不肯在左聿明前落下风,两人收拾东西的利落程度就不相上下。
收拾好还去把沙发上的毯子叠了。
连鸳出来就看到孟放在那叠毯子。
恍惚中想起一些场景,荤的素的都有,荤的时候大都是他手指都不想抬,看孟放在那收拾残局。
左聿明拿着冰袋和毛巾出来,就看到连鸳望着孟放的眼神。
形容不出来。
但终归于他而言,这眼神还没得到过。
孟放接过冰袋和毛巾要给连鸳敷上:“十五分钟就差不多,今天晚上就能热敷,回头我给你好好揉揉,活血化瘀,好得快。”
连鸳躲了他一下:“我自己弄就行了。”
他也要面子的。
之前和左聿明说了和孟放分开,现在和孟放这个前金主再亲近,在朋友的面前,连鸳脸上挂不住。
孟放本就憋着一股劲儿,没说话,利落的给敷好了,看左聿明:“你不是要上班,时间差不多了吧?”
连鸳讨厌孟放这样,有点……颐指气使?
这是他家,左聿明是他的朋友。
就道:“明哥,时间好像差不多了,你先忙,我这里没事的。”
又听到连鸳叫人哥,大早上的好几次,孟放眉心就是一跳,以前连鸳可一直连名带姓的叫他。
正想着,连鸳又看他。
连鸳对孟放说:“孟放,你是不是也要上班?你忙你的,我再找找你落的文件在哪儿。找到告诉你,你来取或者叫个人来取,都行。”
他并没有深沉的心思,话说的明白也是给左聿明的解释。
可过于明白的话在聪明人眼里就直白的要命,包括这么说的缘故。
一个是关心,一个是逐客。
只在餐前仓促洗漱过的孟放,就这样和左聿明一起出了门。
电梯里谁也没说话。
车库,到自己车跟前,孟放道:“聊两句?”
这是上车说的意思。
到底几秒都等不及,孟放拉开车门又回头,面色沉沉的问:“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喜欢的连鸳。
他们分手到现在不到十天,也太着急了吧。
左聿明想起一年前的相遇,遗憾至极:“很久……”
下一秒,砰的一声。
忍无可忍。
兄弟觊觎自己喜欢的人和早上被一次次冷落的怒气,还有潜意识对失去的恐惧,都在这一刻爆发。
孟放攥着左聿明的肩膀,毫不留情将人掼在了车身上。
第57章
不论是孟放还是左聿明或者周宗南,多少都会点儿拳脚功夫。
他们这样的人家,事事有人鞍前马后,遇到危险的机会很少,一旦遇到就是大风险,到时求人不如求己。
鯑峪
孟放进过对个人素质要求极高的部队,他原本也爱好这个,体格和身手就更出类拔萃。
这一下动静不小,伤害值也极高。
左聿明脸一下子就白了。
没还手。
看了眼孟放横亘在他脖颈间的手臂,还笑了笑:“孟放,惦记你的人,是我理亏,可你们已经分开了。”
孟放决定和连鸳分开自有他的道理,而同样的,左聿明更不适合连鸳。
就连鸳那个性格,去左家怕不是要被生吞活剥。
尤其左聿明那个疯子妹妹。
亲近了十来年的兄弟,各自家里有些什么乌糟事都门儿清,这会儿基本一说一个准儿。
但孟放还是忍住了。
没这么扎刀的,虽然他真的快气死了,但左聿明这些年是真不容易。
沉声道:“你们没可能,只要我在一天。”
孟放松开手,摔上车门,大步直接往电梯那边去了。
左聿明在孟放松手的一瞬就剧烈的咳嗽起来,缓过了许多后看向孟放离开的方向。
困惑。
如果孟放这么在乎连鸳,为什么又分开?
还是,孟放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连鸳面前什么样儿。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孟放一定不会伤害连鸳,所以左聿明也就没跟上去。
电梯安静上行,
孟放看到电梯壁上映出的自己,脸色很不好看,眼睛里似乎都冒火,怎么看怎么丑。
闭了闭眼又睁开。
没缓过来什么。
今早连鸳那种区别对待,让人现在想起犹自憋屈。
从没体会过的憋屈。
楼上房间,连鸳看着叠的四四方方的薄毯发呆。
也很困惑。
孟放看不起他是一定的,因此生左聿明的气也很正常,但情绪很不好的孟放,他洗把脸或者换个衣服,又还把他抱来抱去,怕他脚伤加重。
这人,到底要怎么样?
除开困惑,连鸳心头也有些歉疚。
早晨太混乱了。
他随着孟放的暴躁也很不安,很暴躁,毫不掩饰的冷着孟放,哪怕孟放又是照顾他又收拾厨房,还叠好了毯子。
是不是要道个歉?
或者再更进一步好好说一说,他会和他的朋友们保持距离。
还有左聿明。
连鸳觉得自己做事太欠考虑,昨晚就应该告诉左聿明不要过来了,孟放在,这样很多事都能避免。
他忘记了。
连鸳给左聿明发信息道歉,还撒了个小谎:[抱歉,昨天和孟放吵架了,他早上脾气就有点急,你不要介意。]
左聿明回复很快:[没关系]。
几秒后又问:[你和他,要和好了吗?]
连鸳赶紧回:[怎么会,之前是我不懂事才……以后会好好生活,不再那样了]。
之前他贪财好色,所以做了人家小情人。
不知道现在是物质不缺了还是情绪缓过来没那么孤单了,肯定不会再为了钱怎么样。
而且也是运气好。
想起桃桃说的那些圈子里的八卦,很多有钱人要求很变态,也不把人当人看。
连鸳每每都会庆幸,在他昏头昏脑时遇到的是孟放,孟放除了体力好的变态,其他方面都很正常,甚至周到体贴。
但他也低估了自己的自尊心。
只是听到孟放有些轻佻的话就耿耿于怀,更不要说别的了。
所以以后还是正经生活吧。
左聿明:[这没什么,你一直都很好]。
连鸳回了个大大的微笑,心道左聿明真是个温柔的人。
考虑该怎么和孟放说。
并不知道,孟放此刻就在他房门外。
孟放靠在门边的墙壁上,慢慢消化自己暴躁的情绪,甚至还默念了几遍小时候从老爷子那儿学到的心经。
这样之后,看向密码锁。
他记得密码。
但连鸳肯定不乐意他直来直入,敲门,那小瘸腿……
孟放翻出通讯录,点了备注“小仙鹤”的电子名片。
电话接通的很快,但那头没说话。
孟放:“我在门口,你别动,我自己开门进来,行吗?你腿不方便,文件我自己找。”
连鸳:“密码是001219。”
孟放打开门进来,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真转过脸来瞅他的连鸳。
连鸳穿着圆领白色短袖和黑色运动裤,简单又干净,像他这个人一样,他眼睫毛很长,有时候会给人一种全包眼线的错觉。
孟放看了一眼又一眼,心道也难怪左聿明喜欢,就是这么的招人稀罕么。
没有立即去书房找那什么不存在的文件。
不着急。
坐到连鸳的斜对面,和他说自己的想法:“你受伤的事我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这几天我照顾你。”
连鸳:“不用,我其实好着呢。”
孟放看了眼连鸳的脚,裤腿遮着,看不到,但那么大一片肿了:“别瞎闹,关节的事不是小事。”
连鸳不喜欢被人决定自己的事,尤其他和孟放都没关系了,不过人是好意,也不好态度太糟糕,就道:“那也不用你管。”
字面意思好像不客气,但听话听音,有点儿绵软。
孟放都听乐了:“不用我管谁管?鸳鸳,这个城市说到底我们最亲近,分开是一回事,但我是真心想照顾你,你生活你的,我生活我的,有问题了你招呼一声,我罩着你。”
连鸳明白了,孟放真的有些大男子主义。
由于他们睡过了,而且孟放应该也是第一次,所以即使觉得腻了,但孟放还是想将他放在自己的羽翼下。
这一点和不想让他接触他那个圈层的人并不冲突。
没再就这个问题说什么,孟放这个人说一不二,连鸳说不过他。
但他不准备人家说什么是什么。
得想想办法。
孟放看他不说话了,就略过这个问题,提起一直在意的个事:“左聿明才照顾你几天,人家是你明哥,我呢?”
连鸳正琢磨怎么表明自己不需要照顾的态度,听这话都不知道怎么反应。
孟放:“叫哥,中午给你做好吃的。”
连鸳眨巴眼:“……我不饿。”
他又不是没叫过。
不过这种羞耻的过往不提也罢,话是这么说,但过往的确太荒唐,画面就在那里,耳朵就悄没生息的红了。
孟放看着了,回忆也漫出来,咳了一声,起身去倒水了。
早上包子吃多了,很渴。
给自己倒一大杯,也给连鸳倒了一杯。
之后各忙各的。
连鸳捧着电脑在沙发上写东西。
孟放在书房乱翻书,回头又洗澡洗衣服,衣服烘干前没得换,就裹着连鸳的浴巾活动,肌肉轮廓健壮又漂亮。
连鸳被晃的眼晕,很想找出夏天的帽子戴上。
期间和左聿明联系了,说中午不用送饭,不知道怎么说理由,还好左聿明也没问。
这一天过的很快。
中午周宗南来电话,连鸳看了眼在厨房忙活的孟放,挂断了。
接了孟放肯定又问。
他给人发信息说忙,晚上还要加班。
周宗南:[那行吧,回头你有空了再见]。
话这么说,转头给手下人打电话催进度,他在连鸳的小区不是有套房子么,精装修,简单收拾过就能入住。
近水楼台先得月。
可惜连鸳那层楼没有房子出让,不过能近一分是一分。
那头回复:“周总,明天就能入住。”
周宗南:“明早七点半我去验收,辛苦了,回头工费双倍。”七点半收房,八点半去连鸳家一起吃早饭,完美。
如果能再邀请连鸳去他的新家参观,那就更好了。
孟放也正在考虑近水楼台的问题。
难怪左聿明最近不搬家了。
看连鸳对左聿明的态度,肯定还不知道左聿明的心思,孟放当然更不会提,但比近水楼台更近的,只有登堂入室。
可和连鸳共居一室,孟放也不敢。
退了一步。
晚上左聿明下班不久,就多了一个室友孟放。
孟放递给他助理送过来的药油:“除了连鸳,兄弟归兄弟。”
左聿明颔首,他也是这个态度。
孟放不以为意。
他已经想好了连鸳将来的路,平稳又平常的,少波荡,多富足,安安稳稳过一生。
这些东西左聿明给不了连鸳。
一时的爱恋后面若带来无尽的灾难,不如不要。
他自己,也给不了。
连鸳不知道孟放安排了他的一生,但孟放说明早再过来,让人烦恼。
第二天早上,他早早就起了。
七点半出门,买了豆浆和包子,坐在小区绿化带里的小亭子发呆,等着太阳升起来,十点左右回去,应当没问题了。
这算放孟放鸽子。
以孟放的脾气,肯定觉得他烂泥扶不上墙,再也不理他了。
八点半,连鸳喝完豆浆吃完包子。
电话响,果然是孟放。
连鸳没接,孟放生气的时候声音又低又重,很有力量感,他也会有点怵的。
发信息给他:[我好多了,出来转转,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孟放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脑袋嗡嗡的。
大早上,天寒地冻,很多商家都没开门,有些路又滑,他甚至能想象到连鸳一瘸一拐的可怜相,又怕冷……
如果人在跟前,肯定抓过来,高低屁股上来几下。
压着焦心问:[在哪儿?]
连鸳没回,亭子虽然冬天来临四周都装了玻璃,但还是冷。
手机放腿上,手揣羽绒服兜里。
早知道带耳机了,听听歌就不难熬了。
周宗南验收完新家路过亭子,随意扫了眼这种不算漂亮的小建筑,走出几步又转回来,推门进去了。
还没等打招呼,左聿明的电话就来了。
左聿明在车库看到周宗南的车:“你在哪儿?”
周宗南:……连鸳和明哥闹矛盾了?那他得想想怎么编。
没等说,那头换了人。
孟放严厉又急促:“连鸳在你身边?”
周宗南下意识:“啊……”
孟放:“地址。”
第58章
连鸳和周宗南只是打了个照面,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听周宗南一句小区东边凉亭,就有不好的预感。
周宗南挂了电话。
准确的来说是他说完地址,那边就挂了。
连鸳问:“谁的电话?”
周宗南:“孟哥。”
连鸳一下子就站起来了,左看右看,怎么样都好像没地方藏。
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原本就心虚又愧疚。
这下要被抓个正着。
虽然孟放到目前为止从没有把他怎么样过,但连鸳最先的感觉就是慌张。
周宗南原本想问连鸳和孟放怎么回事,看这样先紧着安慰:“没事,有我呢,明哥也在,你干什么了?”
连鸳不想和他说话,但周宗南一脸担心,就含混道:“没什么。”
几句话的功夫,孟放就到了,后面跟着左聿明。
孟放没穿外套,就一件黑色的贴身薄毛衫,下面是牛仔裤,更显的身形悍利。
腿很长。
连鸳眼看着他几步就过来,气势汹汹,像一只捕食的猎豹。
玻璃门豁然被拉开。
孟放一眼就看到连鸳和周宗南凑一堆站着,一个唇红齿白,一个高挑帅气,竟十分登对。
连鸳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我们刚碰到。”
周宗南往前一步站在连鸳前侧方,将人挡了一半:“孟哥,有话好好说,他脚伤着呢。”
左聿明随后进来。
四个人,小亭子满满当当。
孟放都要气笑了。
以前虽然周宗南总逗连鸳,但他一直没多想,如今看这架势,感情周宗南也早动了心思。
走过去问连鸳:“饿不饿?”
连鸳摇头,看了眼边上的垃圾桶,里面扔着早餐后的残余垃圾:“我吃过了。”
孟放原本担心连鸳饿或者冷,等看到人好生生站着,担忧就变成嫉妒。
控制不住,哪哪儿都冒酸气。
但他不愿意在人前闹矛盾,尤其当着左聿明和周宗南的面。
伸手:“外面冷,回家?”
连鸳没动,虽然之前慌张又心虚,但再往前算是孟放逼他太紧,说了不用照顾,怎么都说不通。
这样一想,情绪又很站得住脚了。
对孟放道:“不想回去,我想晒太阳。”
说着看了眼东边儿,其实就孟放背后,玻璃门上已经染上一层淡金。
孟放点了点头,甚至笑了声,什么晒太阳,和周宗南晒还是和左聿明晒?
明摆着就是抗拒他。
没再废话,想直接将人扛走。
周宗南伸手挡在孟放和连鸳之间:“孟哥,他不想回去。”
孟放倏然看向周宗南。
三个人这时候距离就特别近,连鸳清楚的看到孟放的眼神,没见过的眼神,冷冽又深沉,竟生出一种幽深的森寒。
即使这眼神不是对着他,也让连鸳禁不住生出一种畏惧。
孟放看了眼周宗南横亘着的胳膊:“是不是找揍?”
左聿明上前道:“孟放,有什么话好好说。”
孟放瞥他一眼,讽刺道:“说什么,你们和我提过一句半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劝我?不如劝劝你自己。”
兄弟之间不是没闹过矛盾,但两个人闹矛盾总有第三个人说和,可此时左聿明自己对连鸳也暗怀心思,闻言哑然。
连鸳没想到他只是没办法拒绝所以逃避,会造成这种场景。
也意外。
孟放生气倒不意外,意外的是周宗南和左聿明都是孟放的兄弟,就算是他的朋友,但朋友和朋友也分亲疏。
没想到他们会站在自己这边。
连鸳心头感激,但却无论如何不想让这兄弟三人闹矛盾。
他羡慕过他们的友情。
三个人同进同出,一个人说上句另外两个人能接下句,定时聚会,还会一起做饭、打球、钓鱼,很难得的友谊。
抬手按住周宗南抬起的胳膊。
周宗南原本都准备真和孟放打一架,虽然这么多年没赢过,那也得打。
但胳膊上多了一只手。
和他们的手明显不一样,手指细细白白,很文气。
他看连鸳。
连鸳搭着周宗南的胳膊让他放下来:“是我的错,我想出来转转,忘记和孟放约好了……”
周宗南爱运动,一向身强体壮,连鸳按他胳膊那点力气和没有差不多,但他胳膊就是不听使唤的放下了:“你们约好什么?”
心慌慌。
什么约好,什么好时候约好的,是不是要和好?
孟放盯着连鸳扒拉周宗南的那只手,倏然别开眼。
连鸳对周宗南笑了笑:“没什么。”又歉意的看了看左聿明,大早上让大家不安生,真是很不好意思。
最后和孟放说:“走吧,我……”
孟放一声不吭,利落将连鸳抱起来,警告性的盯了周宗南一眼,脚怼开玻璃门走了。
周宗南和左聿明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无声的几秒。
周宗南想起孟放刚才掠他那一眼,小时候谁不想当老大,也是被孟放收拾服的:“孟哥他,知道了?”
知道他对连鸳有意思?
左聿明后背还隐隐作痛:“现在知道了。”
周宗南:“知道你吗?”
左聿明没说话,但周宗南看出来了,这是也知道了。
周宗南感受到和左聿明同样的心虚和压力,毕竟连鸳曾经和孟放在一起,哪怕分开了,觊觎兄弟的人是板上钉钉的。
不好说,也不好听。
但在压力和心虚之外更多是放松:“知道也好,我就是喜欢他,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有意思。”
话也是说给左聿明听。
左聿明没说话,他何尝不是第一眼就看上了。
这头连鸳脸贴着孟放的毛衫,毛衫绵软但也冷冷的,忍不住问:“怎么不穿外套?”
孟放没看他,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连鸳只能看到他利落的下颌线,后知后觉想到孟放可能因为着急找他,所以连外套都来不及穿,低声道:“对不起。”
几秒后孟放停了下来,抱着连鸳换了个姿势,连鸳整个脸都埋他怀里了,两条腿在人腰两边晃荡。
抱小孩的姿势。
这样孟放一只手就能稳稳当当的托着他。
另一只手将连鸳羽绒服的帽子拉起来将人盖严实了,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连鸳什么都看不见,但脸不冷了,后来上楼、开门,还听到孟放反锁门的声音。
连鸳被放在沙发上,但孟放在放下他之后没有起身,就那样俯视着他。
孟放是个完全成熟的,在男性中也属于身形高大的那种,对比之下连鸳就清瘦多了,几乎被他完全笼罩住。
尤其他眼睛那样黑那样深,沉沉的,让人看不懂,也畏惧。
连鸳感觉呼吸困难,但也没有试图去推开孟放,知道推不开。
他垂下眼。
自我检讨道:“我知道错了,不应该放你鸽子,不过我真的自己可以,我不想你照顾我。”
孟放的确很生气,但看到连鸳站在凉亭里小心翼翼的样子,他又能做什么。
在驭人之道上,孟放完全得了家里老爷子的真传,甚至青出于蓝,三十不到的年纪,已经能把集团年龄是他两倍的老狐狸抓的稳稳当当。
但连鸳不是他的下属,不是朋友也不是兄弟,他只是连鸳。
孟放以前也收拾过连鸳,但那是情人之间的亲昵。
现在也想。
有种将人狠狠的怎么样的冲动,那种极致的崩溃和疲惫,足够让连鸳长记性,连鸳体力一向不好,耐力也不行,到最后碰一下都会打哆嗦。
可现在,他们不是那种关系了。
但再怎么样,连鸳也不该胡来,质问道:“不想我照顾,左聿明就可以?周宗南也可以?”
连鸳感觉到孟放话里的讥诮。
这人不好好说话,他也不想和他说,强调道:“这是我的事!”
说完别开脸,满是抗拒。
孟放原本压下去的火呼啦一下子就起来了,捏着连鸳的下颌让他看自己:“到底想让我怎么样?恨我,要挟我?”
连鸳被迫看着眼前这张英俊又冷冽的脸,孟放看上去很生气,又似乎无可奈何,可是这很奇怪,明明无奈的该是他。
眉头微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要挟什么了?
恨?
连鸳恨过几个人,很深刻的恨,但后来都放弃了,他选择让那些人在自己的世界里死亡,再不关心,再不挂念。
这种方式有些无能,但却也让他安然度日。
至于孟放,他很感激他,哪怕耿耿于怀只言片语,但感激就是感激。
而孟放,好像误会了什么。
连鸳也没计较他捏着自己下颌的事。
也没挣扎。
好声好气道:“我不恨你,也没有要挟你,如果我哪里让你不舒服,你说,我可以改。”
孟放拆穿他:“接近周宗南和左聿明不是为了气我,为了让我吃醋?你可以喜欢我,但不该拿你自己开玩笑。我们都不是好人,我们身边的人也不是好人,后果你承担不起,你明白吗?”
很长一段话,连鸳听懵了。
好不好人另说。
捡明白的回复:“你可能误会了,如果你说的喜欢是感情方面的话,我没有喜欢你。”
怕人不信,说的很认真,眼睛里满是真诚。
原来是怕被他缠上。
这个连鸳倒懂。
之前和桃桃聊天,桃桃说过,花钱找乐子的人最怕被人拿感情说事儿,一旦发现谁对自己动了心,会直接了断关系。
在孟放几乎凝固的目光中,再次强调:“孟放,我真的不喜欢你,比珍珠还真。就……我只爱你的钱!”
第59章
四目相对,几乎呼吸相闻。
连鸳觉得这下孟放应该信了,再不行他发个誓也行,总能让孟放相信。
挺恍惚。
原来孟放竟然会觉得他喜欢他。
喜欢……
连鸳没喜欢过谁,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什么样。
他不敢。
喜欢一个人要刨开心扉,如同河蚌打开壳露出里面最柔软的肉,那样太可怕了。
连鸳才要松口气,听孟放近乎逼问的语气:“那你喜欢谁?现在喜欢谁?”
这个问题似乎是幻觉。
因为下一瞬孟放松开了钳制,豁然起身。
他看向窗外:“不喜欢……记住你说的话。从今天开始我在这里办公,一直到你康复,除了吃什么,别的没商量,就这样。”
说罢起身离开。
孟放落荒而逃,去的方向是厨房,他还没吃早饭。
但那不是重点。
他需要一个空间消化连鸳的话。
也许该松开口,但没有想象中的轻松,更多是茫然失措,甚至……
心底更深处,竟然是恐慌。
他没有在连鸳心底留下任何痕迹,而他的心已经交了出去。
不是没有怀疑连鸳是不是说气话。
但孟放没有勇气再听一遍那句不喜欢,尤其连鸳的眼神那么清楚明白。
也许这是最好的结果。
客厅,
连鸳揉了揉脸颊,不得不接受孟放独断的要照顾他的事,也许对孟放来说他们到底发生过关系,而且都是第一次,所以有义务照看他。
他羡慕强势的雷厉风行的性格,但这种强势被施加在自己身上,感觉挺不好的。
不过想到孟放还惦记着吃的自己说了算,又生不起来气。
以前可没人管他爱吃什么。
看了看脚,几天就好了,心道好了就什么都过去了。
连鸳捞了个抱枕,抱的很舒服,困意渐生。
如果早上起太早,他这一天都会没精神,尤其今天早上不单早起,过的还很跌宕起伏。
孟放收敛情绪过来,连鸳已经抱着抱枕睡着了。
心里像流淌着岩浆,又热又疼。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质问、表白、亲近……各种情绪翻江倒海。
但冷静思考过的最佳解决方式就在那里。
他不允许别人干扰连鸳的安稳顺利,即便是他自己。
轻轻吐了口气。
想到连鸳从不穿着外出的衣服上床,就没把人抱去床上,去卧室找了毯子盖到他身上。
连鸳睡的不熟,一下就醒了。
自己拽了拽毯子。
下颌埋进去,像只躲在某个极安全温暖洞穴不肯出来的小动物。
孟放坐在连鸳身边,平心静气的道:“之前是我误会了,对不起。”
连鸳摇头:“没事。”
他们难得这样坐下来,没有迫不及待的亲密,没有语言和眼神都缠绕的气氛,安然又静谧,像老朋友一样。
心里都不由觉得这样很好。
孟放低声和他商量:“过去的事就不提了,鸳鸳,说句心里话,我一直觉得我们处的很好,你觉得呢?”
连鸳点点头,除开生理上极度的合拍,他们日常相处的也好,孟放很照顾他,还爱干净,不说其他,就是单纯的当室友,也是个特别好的室友。
他眼睫垂落又掀起,有种安然的温驯。
孟放心里便也生出一种安然和对自己决定的肯定:“那就好,也许你可以再多交几个朋友,多出去转转。”
他笑了声,尽量寻常的道:“等遇到合适的人告诉我一声,我给你把把关。”
连鸳对成家没什么兴趣:“我有朋友……”
比如左聿明和周宗南,但孟放见到他们却又不乐意。
因为不满,话音带几分薄怨。
孟放不可能勒令连鸳不跟谁来玩,连鸳是个成年人,而且也的确太孤独了。
气氛太好,又或者无名的歉疚。
纵然不情愿,他还是退让道:“嗯,你有朋友,聿明和宗南都算你的朋友,我也是。不……我和他们还不一样,我把你当弟弟看,叫哥?”
连鸳歪头看他,笑了下。
孟放摸了摸连鸳的脑袋,心里有一片地方柔软又酸涩。
人生总有许多不得已,这个道理他很小就明白。
从他知道父母在家族不受重视,从他害怕母亲哪天自我了断,从他圆了入伍梦立即回转,免得大权旁落。
计划一点点实现。
现在叔伯长辈在他父母亲面前不再轻视懒怠,母亲找到了人生的乐趣,父亲不提也罢,而孟氏在他手中一天,他就可以庇护亲人们一天……
对连鸳也是。
也许现在总会不甘,但或许有一天连鸳成家立业幸福美满,他作为他的朋友约个饭,碰个杯,那时候也自在畅快。
他不是良配。
孟放很确定这一点。
他的家族高高在上太久了,族人们各个心眼比筛子还多,容不下连鸳这样纯真柔软的人,尤其连鸳还是男人。
也不仅仅因为连鸳。
孟家的尊严,孟放自己的宗亲友朋,孟氏的稳固,这些都和社会大环境挂钩,他不能逆流而上。
成年人从来容不得任性,不管身处什么位置。
想这些的时候,孟放面对的是周宗南和左聿明。
在左聿明家。
有些事不好说,但也不得不说。
这时候孟放心态也不怎么稳固,在知道连鸳不喜欢他之后,那点微妙的优越感就消失了。
但他没显露出来。
看着他两个交情甚笃的兄弟。
哪一个看着都衣冠楚楚面目端正,堪称人中龙凤。
但他们也不是良配。
二十好几岁将近三十的男人,有个过往很正常,但左聿明的过往,有一个算一个,全被他那个妹妹左萱破坏殆尽。
那是个杀伤力巨大的姑娘,已经走火入魔。
周宗南同父异母的兄弟众多,进门的没进门的,还有堂兄弟,乱七八糟一堆人对周家最高的那个位置虎视眈眈。
如果连鸳出现,就是现成的靶子。
更不要说周宗南万花丛中过的情史,没被评价为浪荡公子哥,是他在公事上过分优秀的缘故。
孟放道:“他睡着了,这几天我照看。他拿你们当朋友,做朋友有朋友的路数,其他的,算了?”
左聿明:“你们……”
孟放大马金刀的坐了,平静道:“私事,少问。”
又看周宗南。
周宗南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此时倒也不怵。
就是总有几分心虚:“孟哥,我没撬你墙角的意思,我知道你们分开了才……我是真心喜欢连鸳。”
孟放:“你们不合适。”
三个人都不是那种会让人摆布的人,话到这儿再没说的。
时间永不停留,走着看。
孟放打这天就照看连鸳了。
不留宿。
早上来一趟,中午让人送饭,晚上再来一趟,跟不住家的保姆一样。
连鸳以正常态度和孟放相处,再没胡说八道什么喜欢之类,而且上过床到底不一样,他不知不觉就放开了。
比如孟放在时也会洗澡,浴袍松垮垮就出来了。
连鸳没觉得什么,但孟放却不敢多看,虽然晚上总会梦到。
至于左聿明和周宗南,也总来,来了就被孟放支使帮忙干活,或者一起吃饭喝点酒什么的,气氛倒也融洽。
孟放总坐连鸳身边,有时候手搭连鸳肩膀上,有时候和连鸳聊两句只有他们相处时的事,似有若无的排外气息。
左聿明和周宗南看两人气氛融洽,一时间进退不得,只能静观其变。
距离元旦还有两天,连鸳完全好了,让孟放不用再过来照顾他。
孟放就没来,电话里问连鸳元旦准备怎么过。
连鸳不准备过,节日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但他长心眼儿了,不愿意麻烦人陪自己,尤其几个朋友都是本地人,都有家人需要陪伴。
就说:“去庆哥家过,我都答应他们了。”
还传给孟放一张截图。
是武连庆约他元旦过去的聊天记录。
孟放没拆穿他:“那挺好,好好玩儿吧。”
心道小骗子。
也许聊天记录是真的,但连鸳可没截图到他答应武连庆的话。
这不符合连鸳一板一眼的性格。
而以连鸳喜欢安静不喜欢应酬的习惯,哪怕武连庆是很好的朋友,估计也不愿意去人家过节。
连鸳应了,跟孟放提前说了节日快乐。
转头左聿明和周宗南问他节日怎么过,照样把截图发给对方。
左聿明松了口气,他很想陪着连鸳过节,但妹妹左萱忽然回国找他,一时脱不开身。
周宗南有些遗憾但也松了口气。
他老子最喜欢在一些节日聚集家族成员,美其名曰联络感情,其实就是人老寂寞,元旦这种日子肯定要家族聚会,等闲脱不开身。
要真借口溜了,家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没准就盯到连鸳身上。
好在连鸳有人陪。
连鸳不知道各种情形,但人总归是孤独的,这个道理他很早就懂。
翻了翻聊天记录。
和武连庆的聊天框,最下面是他的回复:[我和朋友约好出去玩,就不过去了]。
元旦这天,连鸳一早起床,随便吃了点之后收拾好房间就出门了。
撒谎最怕被拆穿。
家里门锁的密码立即换了也不妥当,又怕朋友们冷不丁过来,到时候看他在家,多尴尬。
索性出门去。
在酒店开了个房,进入咸鱼瘫模式。
网上订的房间,打折后两百块,肯定没有孟放带他去的五星级那么豪华,但也干净安静。
连鸳打游戏、刷视频,饿了点外卖,竟也十分逍遥。
与此同时,孟放也在计划这次假期。
家里老爷子和老友去南方看兰花展览,这里头有他的手笔,那展览有孟家的投资,其中数盆名品都由孟放亲自过目。
也安排其他家庭成员。
安排母亲和她闺蜜去外地度假,意料之中,父亲听说自己落单,一怒之下带小情人去山里看雪,还是提前两天离开。
孟放起来后没出门,等着送盛珍珠女士去和闺蜜汇合。
之后他会去找连鸳。
001219。
元旦是个好日子,正好补上他缺席的连鸳的生日。
孟放打算带连鸳出海,私人飞机,航线也都申请好了,他的游轮也检修过停靠在海岸。
记得连鸳说想看海的样子。
眼睛很亮,有点羞涩,更多是向往。
孟放很内疚。
他没注意连鸳的生日,竟然和连鸳在连鸳生日这天说分开。
只能以此弥补。
连鸳设置的门锁密码是单纯的生日,还是旨在记录两人分开的日子,孟放没敢问,这或许会是个永远的秘密。
下午三点半,孟放按响连鸳家的门铃。
没人接。
打电话给连鸳:“开门。”
连鸳:“……我不在家。”
孟放懒散靠在墙边,隔着电话诱惑他的小仙鹤:“……还可以钓鱼、潜水,水里面的彩色小鱼会围着你转……叫哥就带你去。”
连鸳:“……哥,我真不在家,不然你开门进去看。”
暗自庆幸。
大学时他但凡逃课老师必定点名,果然运气不好这种事是伴随终生的。
孟放开门进去,屋子空荡荡,他的心也空荡荡。
连鸳知道孟放可怜他孤身一人,能感觉到,但他不觉得自己可怜。
至于去海边,去潜水。
他在电视上见过人在海里潜的画面,但还是很难想象彩色小鱼儿围着自己转的情形。
有那么一瞬,连鸳想告诉孟放他在家附近的酒店。
很容易想到,孟放肯定安排好了一切,他只需要享受,像过去一样。
但凭什么呢?
虽然那天孟放说他和左聿明、周宗南都是朋友,但连鸳其实感觉到了孟放的不情愿。
差距就在那里。
连鸳也没觉得什么。
就是暗暗的想,如果孟放他们过来找他玩,他会陪着,但不会主动去接触他们。
更不要说孟放单独来找他出去,肯定不去的好。
不过好意他心领了。
温和而诚挚:“哥,节日快乐。”
第60章
连鸳叫孟放这一声哥是真心的。
他倒真有过个哥哥,养父母的亲生儿子,但对方一直对他很冷淡,现在想起来,很多细节会放大。
比如不仅仅是冷淡,还有警惕和排斥。
不像孟放,实实在在照顾他,过节都惦记着。
如果他有个亲生的哥哥,也许就是孟放这样,让人想起就觉得可靠。
电话那头很安静,
几秒后,连鸳听到孟放似有若无的应了一声,又说了一句:“节日快乐。”
接完电话,连鸳又栽倒在大床上,继续咸鱼。
晚上五点,他点了一份香辣虾。
前几天脚没好,孟放说是吃什么都听他的,但做起来都往清淡了去,连鸳口味偏重,还嗜甜辣,就有点馋了。
外卖五点半送来,连鸳六点钟吃饭。
很满足。
外卖盒盖子上一堆儿虾壳,整个房间都是外卖的香辣气味。
孟放就是这时候又打过来的电话:“什么时候回来?”
没想到连鸳真去朋友家过节了,看样子是中午去的,那晚上怎么都该回来了。
连鸳:“不回去了。”
他中午订的房间,怎么都要过一晚,要不就太浪费了。
吃饱了,吃的又是自己喜欢的,说着话很容易听出声音都懒钝着。
孟放听出来了,问连鸳吃的什么。
连鸳看看面前一堆虾壳,再看看外卖盒里一层红油,斟酌了几秒后说:“挺多的,你等一下,我拍了照片。”
在相册里翻了翻,找到以前去庆哥家吃饭拍的照片。
一桌子饭菜,荤素搭配,营养又健康。
礼尚往来的问:“你吃了吗?吃的什么?”
孟放看着眼前一桌子菜,不比连鸳发过来的照片差,甚至就食材和摆盘而言,比家常更多了几分精致。
淡淡道:“吃了,你玩吧。”
连鸳松了口气,也怕孟放再问就露馅,挂断了电话。
这头孟放将手机扔桌上,盛了米饭,坐在不大的餐桌上默默吃饭。
窗外偶尔有烟花炸开。
前几年禁燃烟火爆竹,今年限制放开了,又是新旧交替之际,空气中都洋溢着热闹,尤其这附近是繁华地带。
隔壁大学元旦放假,但留校的学生不少,操场上很热闹。
一窗之隔,不大的房子却比往常还要冷清。
孟放吃过饭洗了碗筷,坐在沙发上抽了几根烟,临了又开窗放味,下楼时还觉得冷得慌。
心道大概日子过于特殊。
不是很在意节日的人,这一天却体会到很深刻的孤独感。
在孟放心里,父母那个家早就形虽在意已散,只有和连鸳这一处小小的房子还有几分家的味道。
可惜这也不过是他的妄念而已。
孟放这天晚上没回家,去了外边的一处房子。
与此同时,
周宗南喝了个半醉,在桃桃打电话祝他节日快乐后,随手给人转了个大红包。
桃桃松了口气,看来离他被踹还有一阵子。
在群里和朋友们炫耀红包。
和他关系好的人或羡慕或祝福,热热闹闹催他请客。
也有关系不睦的,比如新进群的叫北风的一个男孩,长的白净清秀,但私下脾气大心眼又多,总说酸话。
桃桃也没和他计较。
处于上风时要宽容要多伸手帮助人,免得冷不丁掉下去被人踩,也是给自己留生路,这是他做这一行总结的人生哲学。
当初他就是这么上来的。
那时在一个次一等的圈子里,被关系好的朋友介绍才有机会认识周宗南。
他们这些人沉沉浮浮也没个准儿,互相拉几把是常有的事,也分小团体,彼此有竞争。
不过桃桃没和北风计较还有别的原因,北风现在跟的人虽然圈子比周宗南他们差一等,但那个人脾气极坏,还是不招惹的好。
当然桃桃也记仇,到北风需要被拉一把的时候,他肯定不伸手。
桃桃也想起连鸳,这是他唯一想真心交往的朋友。
很奇怪,连鸳明明不爱交际话也少,但桃桃就是忍不住惦记他,也许因为连鸳自始至终都只是把他当桃桃,不是谁的小情人。
想想真是很久没见了。
桃桃一咕噜坐起来联系连鸳,心道怎么也要把人叫出来聚聚,没别的意思,就是聊两句,吃个饭,心里就熨帖了。
这头周宗南发红包被堂兄周宗东看到,调侃了几句,好奇问桃桃是何方神圣,让周宗南这么在意。
周宗南无所谓的笑:“看着顺眼,玩玩呗。”
当他不知道呢,周宗东暗地里没少调查桃桃,甚至还派人勾引,总之就是不消停,不过桃桃应对的很好,所以周宗南也乐得让他继续狐假虎威。
想和连鸳聊两句,人多眼杂,想想又算了。
随口打发了周宗东,周宗南找他祖父闲聊去了。
祖孙两个自有一种其他长辈和小辈没有的亲近和松快,俨然是有真感情。
周宗东忍不住瞥了一眼又一眼,终究没勇气过去。
明明他才是长子嫡孙,但周宗南却得了祖父的青眼,更早些年,祖父最疼的就是周宗南他爹这个小儿子……
周宗南看周宗东那眼馋又畏缩的样儿,心道狗肉上不了席面,要真正大光明的争,他也不至于看不起这个堂兄。
也不知道连小鸳现在干什么呢。
聚会忒没意思,还不如和连鸳窝着简单吃顿饭来的顺畅。
同样的想法左聿明也有。
高级餐厅,
坐在左聿明对面的左萱不满的道:“哥,你又走神!再这样我明天就不上飞机了,国内有什么好,让你好几个月都不回去……”
左萱是个漂亮的姑娘,顶尖儿漂亮,说话也娇嗔,不会显得咄咄逼人。
但左聿明只觉得心累。
只是再怎么样终究是自己带大的亲妹妹,很多事不好分割,只能安抚了一次又一次。
温和道:“年前再忙一段,过年回去能多呆些日子。”
左萱漂亮的眼睛睁的圆溜溜,看上去纯真又可爱:“真的?那可说定了!”
左聿明微笑着点点头。
晚上兄妹俩一起回的左聿明在安市的一套别墅,睡前左聿明反锁了门,在电话里和左萱的贴身保镖金全沟通了十来分钟。
沟通内容包括但不限于一定让左萱上飞机,看好她,不准偷偷回国,不准胡作非为。
做完这些后,左聿明才松散了神经坐在沙发上。
不知道连鸳在做什么。
想联系问问,但看时间不早,又忍住了。
第二天,左萱老老实实过安检,临了还和左聿明确定了一次他过年一定会回去。
进入候机室,不少人看她。
左萱平静的看回去,双眼乌黑冷峭,硬生生让惊艳于她长相的人不敢再看。
很快到登机的时候。
随行的保镖金全提醒:“大小姐,该上飞机了。”
左萱没动,手掌虚按在小腹的位置:“着什么急,我肚子不舒服,总觉得有个小家伙在踹我,你说那天晚上……”
金全又是惊又是喜,原本面无表情很冷酷的一个人,蹲在左萱面前眼巴巴看她。
左萱最烦他这副没骨气的样子,懒洋洋道:“肚子不舒服,能不能不上飞机?还是直接跟我哥说,你喝醉酒……”
金全脸色渐渐变白,事情已经发生,到底是喝醉还是被下药,辩解都没了意义。
左萱也不理他,喃喃道:“我倒要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吸引他。你跟了我这么久,别的话我不想多说,只要一次,只要让我得到他一次,我也许就腻了呢。你才是陪我最久的人,还有我们的宝宝……”
小时候没有人要她,是他哥把他带大。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他们是家人,以后也可以成为更亲密的家人,怎么就不行呢?
登机口,乘客们陆续登机,
金全先去和乘务员说明情况,他们家里老人突发疾病不能登机,让乘务员不用广播叫他们登机。
左萱百无聊赖的倚窗晒太阳。
金全站在机场落地窗前给左聿明发信息:“少爷,大小姐上飞机了。”
*
连鸳第二天中午回的家,感觉似乎有烟味儿,还有食物的香气。
再闻又没有了。
大概是错觉。
房子住久了会有家的味道,家的味道就是烟火气,他这个房子又总开火,从外面回来闻到味道很正常。
他照常工作,争取过年去南方看海。
一个人去。
这一趟旅行更像连鸳对自己生命的一次朝圣,独立又自由的,去散掉他最后一些郁气。
第二天晚上,连鸳穿戴整齐出门,路过甜品店还买了一份小蛋糕。
前天桃桃约他见面。
连鸳不想去,线下面对面交流对他来说是种压力,尤其桃桃非常话痨,但桃桃说过节了他一个人孤零零,连鸳就忍不住答应了。
小蛋糕是给桃桃的。
隔着电话他了解了桃桃很多东西,喜欢粉色,喜欢吃甜食等等。
两人约的是一家餐厅。
连鸳没去过。
好在他家地处市中心,本就是最繁华的地段,循着桃桃发的定位,发现也就一公里远,完全可以走过去。
他出门早,到地方还差二十分钟才到约好的时间。
也没催桃桃,就在一楼大厅等。
倏然听到有人叫他:“连鸳?”
连鸳转过头,看到两个年轻男人朝自己走过来,叫他的是个子矮一点的那个,皮肤细白长相清秀,看着眼熟。
不过旁边高个子那个更扎眼。
长相算得上白净帅气,主要是给人的感觉有点冷森森的,还有些高傲
高个子上下打量连鸳。
和矮个子的那个说:“这就是你说那个连鸳?看着也不怎么样么。”
话这么说,但他眼里分明充满了兴趣。
矮个子也学着高个子那样打量连鸳。
不屑中带几分骄傲:“怎么,不认识了?当初你在孟总面前告状害我丢了工作,还以为你多受宠,没想到转眼就被人抛弃了。”
连鸳没在孟放面前告过状,但他想起这个是谁了,那个古色古香的院子,那张墙壁镶嵌很多珍珠的床。
这是照顾过他的侍应生北风。
当时就见过一两面,不算愉快,后来再没见过。
北风被辞退后辗转了不少地方,也是他运气好,得益于长相无害又会来事,很快攀上了路世杰。
群里那些人没少提连鸳,北风记恨已久。
可惜他一直接触不到相关的消息。
尤其那个桃桃,嘴巴像上了锁一样,有关连鸳的事总含糊其辞,讨厌极了。
最近北风无意中知道路世杰处处模仿孟放,连看上他都是因为他和连鸳有几分相似的地方,就更怒气攻心。
可巧群里有人说连鸳和孟放分开了。
北风就有意无意的在路世杰面前提连鸳,路世杰脾气暴烈时常动手,完全不把人当人,北风早就想甩脱他。
但如果他自己想走,换来的肯定是一顿毒打。
可要是路世杰看上了别人,尤其这个别人是连鸳,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北风一直想着怎么把连鸳钓出来,没想到还没等他多打听些消息,就这么遇到了。
北风想要找茬的气息很浓烈,但连鸳不想和他吵,没意思,也没必要,就要走开。
被路世杰拦住了。
路世杰一把推开北风,几步就挡在了连鸳前面,伸手去摸连鸳的脸。
连鸳下意识打开他的手。
路世杰也不恼,兴致谙然的问:“孟放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跟我怎么样?”
他母亲是孟放母亲的远房表妹,明明是姐妹俩,但生活大不相同,生下来的孩子孟放受人追捧,他却无人问津。
外人至多提一句他和孟放是表兄弟。
路世杰对此一直很不爽。
后来演变成孟放有的他也去争取,很想压孟放一头,除了觉得孟放入伍脑子真是秀逗了,其他事都照搬。
不过不得不承认,孟放在看人这方面确实有眼光。
比起北风,连鸳明显青涩又好玩,近看皮肤更白,留下什么痕迹一定很好看。
他越想越兴奋,眼神要有力道,或许能将连鸳身上的衣服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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