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裕带着刘詹姗姗来迟,只一眼刘詹便瞧出了那药物的厉害,他不敢耽搁,即刻上前查看宋奕的症状。
“骨春......”
刘詹蹙眉叹了口气,开了张药方交给高裕让其煎药。
“殿下,这方子只可稍稍缓解,若要根治,只有......”
刘詹未将后话说完,然而在场的人皆知他的意思。
宋奕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旋即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
昨日他还欺骗她,说她中的春药无药可解,没承想今日便在自己身上应验了。
果然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不多时,高裕端来浓浓一碗药,宋奕接过一饮而尽,方觉稍稍缓解了些,却始终是杯水车薪。
“殿下,您可想好召哪位侍寝了么?”高裕出声询问。
“不必!”宋奕恨声道。
她都能生生熬过去,自己凭什么不能?!
宋奕只顾着跟计云舒较劲,却全然忘了二人中的春药的药劲却是天差地别。
在场三人闻言,皆是一怔。
高裕急得直跺脚,担忧道:“殿下!您这是何苦啊?!做什么跟自个儿身子过不去呢?”
刘詹倒是沉稳许多,却也是面色凝重地开口提醒。
“殿下,若要硬抗也不是不行,只是......恐怕会损伤筋脉。”
此话一出,宋奕和凌煜俱是脸色一变,二人皆习武,自然知晓筋脉对习武之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殿下,您练功不易......”一向沉默寡言的凌煜也开口劝解道。
宋奕沉默良久,他自幼开始习武,不论酷暑严寒,始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若是因这种下作手段而损伤筋脉,实在可惜。
然而在召幸其他人之前,他仍然不死心地想知道计云舒对他是否有半点情意,即使心里已有答案,却仍对她有所期待。
“将她带到孤的寝宫来,不必进内殿。”
宋奕并不想被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除非她愿意留下。
一旁的高裕立时便反应过来这个“她”是谁,他忙不迭答道:“欸!奴才这就去。”
偏殿这边,计云舒方吹熄了蜡烛准备就寝,便听见一阵异常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她并未急着开门,而是警惕地问了一句。
“我!高内监,姑娘快开门!出大事儿了!”
高内监?
计云舒蹙了蹙眉,急忙穿好衣服开门询问。
“出什么事儿了?”
“太子殿下中毒了!快,快跟我走!”
话音刚落,高裕便不由分说地拉着计云舒往前狂奔。
“哎!中毒了找太医啊!我又不会治病!”
计云舒梗着嗓子喊了一声,高裕无动于衷。
她暗下思忖,难道是因为她昨日说了那个治高热的古法,让宋奕以为自己精通医术了?
到了广阳宫,她也并没有见着宋奕,而是透过那扇雕花的梨木屏风,听见了他有些暗哑的声音。
“孤最后再问你一遍,留在孤身边侍奉,赐你正五品良媛的位份,你可愿意?”
额角满是细汗的宋奕透过屏风看着眼前人的衣角轮廓,语气中蕴藏了一丝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希冀。
高裕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是纳罕不已。
这不是都成事儿了么?瞧着殿下还挺喜欢她的,竟给了良媛的位份,怎还问什么愿不愿意?
然而,待他听见计云舒的回答后,他面上的淡定终于维持不住了。
“殿下金尊玉贵,奴婢身份卑贱,不敢染指。”
计云舒虽有些疑惑,这中毒的宋奕不去找太医,却偏偏把她找来,问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但她还是坚定地遵从自己的本心。
呵......又是这句话。
宋奕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体内的药性已渐渐压制不住,他攥紧了双手。
“你这女子也忒不知好歹了!你人都是殿下的了,怎还有脸说出这种话?!”不知内情的高裕有些气不过,指着计云舒开口就骂。
听见高裕这污蔑人的话,计云舒也变得凌厉了起来。
“公公慎言!我清者自清,还请公公莫要空口白牙说些污糟话,毁我清白!”
“清白什么清白!你...”
“高裕!”
宋奕愤懑出声,打断了高裕接下来的话,他看着眼前据理力争,势要与自己划清界限的女子,内心涌起一股莫名的悲愤。
罢了!罢了!
挣扎半晌,宋奕咬牙切齿道:“你回去罢!”
嗓音低沉,语气却是掩饰不住的落寞,听得高裕心里难受得不行。
他狠狠剜了一眼行礼告退的计云舒,又暗啐了她一句不知好歹。
关门声响起,宋奕心中一片涩然,然危机当前,他别无选择。
“召芳宝林。”他闭上了双眼,冷淡的语气不带一丝情绪。
芳苏初听得宋奕召幸时惊喜万分,然而等她到了广阳宫,便渐渐嗅出一丝不对劲儿来。
她在教坊司待过一段时日,一眼便瞧出宋奕的异常乃是药物所导致,只是不知中的是什么药。
“殿下?”她娇怯地唤了一声。
宋奕紧闭的双眸陡然睁开,深不可测的眸底,满是欲念与挣扎,似乎......还带了一丝不甘。
芳苏看得惊怔,她不明白自己就在眼前,饱受药物折磨的宋奕为何迟迟不动作。
二人对峙片刻,她率先宽了衣带,主动抱了上去。
广阳宫内再次亮起烛光已是后半夜,宋奕自殿内走出,中衣略有些松垮,微微露出了一小片光洁的胸膛。
他长长呼出一口胸中的郁气,略掀了眼皮,望着台阶下的三人冷冷开口:“孤中毒一事,不可对外泄漏半字。”
......
翌日一大早,计云舒马不停蹄地开始收拾离宫的包袱,除了赵音仪赏的东西,其他的她一律不带。
刚收拾好,就见琳琅提着早膳,一脸神秘地从外走来。
“出什么事了?”计云舒轻声询问。
琳琅闻言,赶忙关上了殿门,压低了声音对着计云舒耳语道:“姑娘,冬雪你还记得么?”
冬雪?太子妃身边那个张狂的大宫女?
“记得,她怎么了?”计云舒点点头,内心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获罪流放了......”
流放?在古代流放可是仅次于死刑的刑罚,她犯了何罪?
似乎是知道计云舒想要问什么,琳琅把她听到的,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冬霜姐姐说,她毒害太子殿下,要被处死。太子妃求情未果,还是赵太傅出面,殿下才从轻发落让她流放西南。”
毒害宋奕?
这冬雪跟随太子妃多年,她为何要毒害太子?
计云舒直觉这里头怕没这么简单,然而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眼下,她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罢。
她没说话,默默用着早膳,琳琅却还在喋喋不休。
“冬雪可真是糊涂,殿下不喜欢她她也不能这样罢!还下毒害人性命,当真是活该!”
计云舒夹了一个包子塞到她嘴里,道:“行了行了,莫要再说她了,快用膳,待会儿送我出宫。”
琳琅看了眼榻上的包袱,这才反应过来计云舒是今日出宫,遂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了。
二人刚跨出殿门,便迎面撞上了一队生面孔。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呢?”
领头的嬷嬷眯着眼,嘴角虽带着笑,可说话的语气略带刻薄,让人听了极不舒服。
计云舒心下一咯噔,在心中隐隐猜测对方为何而来。
“回嬷嬷,奴婢进宫帮太子妃作画,现已作完,正要出宫呢。”
“哦,那可巧了。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太子妃正好也在呢。”
那位嬷嬷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再配上那阴凉的语调,看得人心里发毛。
计云舒心下沉了几分,暗暗打量眼前几人。
除了领头的那个嬷嬷,后头还有两个低头听吩咐的太监,看着倒像是来押人的。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嬷嬷稍等,我回去放下包袱。”
说罢,她立即带着琳琅转身回屋。
在后面几人看不见的地方,计云舒紧紧握住了琳琅的手。
联想起昨晚宋奕问她的话,她似乎知道皇后要找她干什么了。
她狠狠闭了闭眼,而后猛然睁开,眸底只剩平静与坚定。
“琳琅,等我回来。”
......
凤仪宫。
计云舒静静地跪在内殿中央,上座的人没有发话,她便不能擅自起来。
“母后,这茶您再不喝都冷了。”
赵音仪看了眼计云舒,出声打破了殿内的死寂,本是想给计云舒解围,却不料把祸引到了自己身上。
“冷?哼,再冷有本宫的心冷么?入宫五年无所出,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奕儿造了什么孽,竟要断子绝孙呢!”
皇后毫不客气当着奴才的面数落太子妃,可想而知,赵音仪在宫里的日子有多难过。
“母后息怒,是儿臣无能,望母后责罚。”
赵音仪惶恐地下跪请罪,那皇后却连看也未看她一眼。
计云舒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后便察觉一道锐利的视线射在自己身上。
“你叫云荷?”
“回皇后娘娘,奴婢云荷。”
听得这不卑不亢的语气,皇后颇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把头抬起来。”
计云舒依言抬头,却听得上面传来一声谑笑。
“本宫还以为,是什么沉鱼落雁的美人儿呢。”
计云舒恍若未闻,只淡然地盯着面前的鎏金浮雕香炉,沉默不语地任眼前的美妇人打量。
“行了,都起来罢。”皇后睥睨了一眼跪着的二人,漫不经心地开口。
计云舒堪堪站定,便听见殿外太监尖细的传话声。
是宋奕来请安了。
宋奕一进内殿,幽深的眼神便落在眼前给自己行礼的人身上,似乎是没料到计云舒也在这,他脚步微顿了顿。
感受到自前方投来的探究视线,他敛了神色,收了眼神,如往常一样问安。
“奕儿来了,快坐罢。”皇后亲昵地招呼着宋奕,眼神却是落在计云舒身上。
如果说之前她还觉得那些传言纯属是无稽之谈,那么从她看见宋奕进门时,那罕见的神情起,她心下便有了几分成算,对着计云舒也和善了起来。
“听说你是太子妃带进宫的?”
“回皇后娘娘,正是。”
计云舒自然也听出来了皇后语气的转变,她一边恭谨地回答,一边暗暗猜测皇后接下来的动作。
“看着倒是颇为娴静,待日后入了宫,你定要好好侍奉太子,争取早日诞下皇嗣。”
一语毕,满堂惊。
皇后只自顾自地开口,似全然未注意到三人的反应。
宋奕低头啜饮的动作只轻微滞了一瞬,随即很快便恢复自然,继续姿态矜雅地品着茶。
而计云舒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
昨日宋奕好歹只是询问她是否愿意,并未强求。
而皇后却是直接拍板决定,不给她留丝毫的退路,这可如何破局?
“母后,您怕是误会...”
“住口!太子妃若是累了,便回去歇着罢。”
赵音仪率先反应过来,刚想解释,却被皇后的警告打断。
她动了动唇瓣,最终无声地叹了口气,不知是在叹计云舒,还是在叹自己。
“奕儿,你觉得呢?这姑娘如何?”
皇后转过头询问旁座的宋奕,虽心下估摸了个大概,然而猜测和确定毕竟是两回事儿。
宋奕用余光瞥了眼脸色发白的计云舒,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母后看中的人,自然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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