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挂星(5)
百坛酒搬到府里,宋安爱不释手抱在怀里当宝贝,这下能赔师父酒,不会被逐出药谷了。
“来来来,放这放这。”
他指挥着众人摆满整整一个院子,随后又让药谷弟子挖坑把酒埋在阴凉处别坏了。
宋安一手抱酒一手捧灯,嘴角裂到太阳穴,趁着大伙都忙,他乐乐呵呵的往房中走。
沈知梨追到他门前,“你偷酒,我要和你大师兄告状。”
宋安吓一哆嗦,“你烦不烦啊,就你话多,天天就知道告状。”
沈知梨展开手心,“那你把蝴蝶灯还我。”
宋安把蝴蝶灯往后藏了些,“什么叫还你,这是我的。”
“才不是你的!”
“那也不是你的,是鹤承渊的!”宋安护着蝴蝶灯警惕着她。
沈知梨:“那你还给他,魁首是他夺的。”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
沈知梨双手抱臂靠在门框,“我有什么想法?”
“你想占为己有。”
沈知梨:“我不管,你要么还给他,要么我就和君辞说你偷酒。”
宋安嘟囔道:“那他都不要了……我捡回来,不就是我的了……”
沈知梨颇有威胁之意眯起眼,“嗯?”
“知道啦,知道啦,我一会儿给他亲自送去。”宋安摆手赶人,两手不得空便用脚关门,把沈知梨拒之门外。
“诶,你!”
门在沈知梨鼻前关紧,蝴蝶灯没拿到……她要以什么理由去找鹤承渊,空手去吗……
沈知梨往回走,路过忙碌的大院,弯弯绕绕拐到鹤承渊门前,犹豫后抬手敲了敲,里面金属刮蹭碰撞声停了下来,短暂安静后,沈知梨以为他要来开门了,站在门前理了理衣裳,等了又等……什么声音都没有。
她小心推开院门,眼睛透过细窄的门隙往里瞟去,院子昏暗安静,他的房门紧闭着。
“鹤承渊……”
无人回应,于是她偷偷摸摸走到他的门前,叩响门环。
“我来……我来答谢你。”
两手空空来答谢人。
也确实该答谢他,他屡次救她性命,她还没报答呢……不过……沈知梨犯了愁,她该用什么报答他呢……
屋内安静无声,屋门虚掩没锁,沈知梨手指勾在门环上犹豫,左思右想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鹤承渊,我们去逛夜市吧。”
没有回应。
“你今日夺魁我们去庆祝一番。”
还是没有回应。
“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那就我们几个。”
仍然……安静。
“……宋安、君辞、阿紫……”
“……”
“你和我?”
水声哗啦一响,溅在地面。
他在洗澡???
沈知梨推开门,挤个脑袋进去。屋里点了一根火烛,在黑夜中炙热又神秘摇曳,映照在浴室垂下的白帘上。
她回头看了眼周围,又盯住浴室方向,浴室门向两侧推开,只靠长帘阻挡。
一扇门都没锁?他如今对药谷弟子这么放心了?
她低声询问,“鹤承渊……我说话你听见了吗?”
水声缓慢波澜之声源源不断。
是因为她的声音被水声阻挡他没听见,还是他不想去。
沈知梨叹了口气,算了今日确实玩的有些累了,明日他还要和君辞商议除邪一事,早些休息也好。
她悄寂无声,当作没来过,把门给他关紧,退了出去。
才跨出院门,就听水声像布拍打在地,这声音像是从水中站了出来,沈知梨还没思考是否回头找他,就见君辞停在她面前,沈知梨怔了一会儿,“君辞?你找鹤承渊议事吗?今日会不会太晚。”
君辞,“我来找你。”
“找我?”沈知梨反手顺便把院门带上,他猜到她来找鹤承渊了。
君辞:“师弟歇息了?”
沈知梨点点头,“或许吧,他不理我。”
君辞给她递去一包药花袋,“师妹今日玩疲了,我让枯草堂送了袋药花来,泡入水中可舒缓疲劳,师弟歇息便不打扰了,我送你回房。”
沈知梨接过道:“谢谢了。”
“不必,日后需要可随时来找我。”
“咔嚓。”
屋门在背后落了锁。
沈知梨与君辞皆回首看向紧闭的院门。
君辞:“天色不早了。”
两人并肩而行,君辞恍然想起某事,又问,“师妹三次夺魁,都是何物?”
这问题把沈知梨问到了,她如何记得夺魁赢了何物……
“我……不记得了,许是不太重要之物。”
“是吗,不太重要……之物。”
沈知梨驻足于门前,“为何问我这事?”
君辞深不可测的目光浮出一抹遮挡的浅笑,“师妹夺过几次首?怎得都忘了赢回来了何物。”
“三、三次吧。”沈知梨忽又响起阿紫提及过这事,怀淑郡主只夺过一次首,她对这些事一点印象都没有,究竟赢过几次,她也无从得知,于是又迅速改口,“也可能是一次,时间太远,我忘记了。”
君辞仿佛没将此放心上,眉目含笑,嘱咐道:“或许是我记错了,师妹将花药放温水中,别泡太久当心着凉,早些歇息。”
沈知梨点头应了声推门回屋。
君辞站在门口,盯着她的房门许久才转身离开。
……
夜色沉静,众人各自回屋,一间内院窗被打开,黑影翻上屋檐……最后落在鹤承渊的院子里。
宋安一身夜袭衣,蹑手蹑脚推开鹤承渊熄灯的屋门,借着闯入的淡月瞧着里面的动静。他将面罩一扯,用力把门一推,床上空空如也。
“!!!”
果然!他就知道!
他蒙好面容,关上房门,准备翻墙而出时,才爬上高墙,余光瞥见一道身影站在院子外,他猛然转首,君辞负手而立眼底森寒抬眼看着他。
宋安心几乎漏了一拍,屋顶上的“猴”一动不敢动僵在那。
大师兄不会听不出他的脚步,该不会以为他是刺客,要一剑抹喉!
他不敢动弹,生怕动一下,君辞误以为他要攻击。
宋安心里过了千百种理由,准备解释他这装扮,然而不等他先开口,君辞先道:“手脚干净。”
“!!!”
大师兄知道他打算做什么?!
他放眼望去,苏钰孤身立于府后门处,似乎在等君辞,他亦是抬头对宋安微笑打了个招呼,随后飞出一张信纸。
“……”宋安接到手中,打开纸一瞧,正是太长宗暂住的驿馆。
万剑宗来了,看来没几日要发战了。
枯草堂可治诡毒的消息,指不定就是苏钰受命放出去的……诱太长宗来此,恐怕在万剑宗时各大宗主就已经收到集结的秘信,只有一个被废修为之人没收到——太长宗主。
所有人不约而同,从沈知梨被掳走那天开始,将太长宗算计成除邪的理由。
宋安不由感慨。
都不是好人啊!
君辞抬步去与苏钰议事。宋安则是翻出府外,潜入信纸所指的驿馆。
此时已过三更,灯火熄灭,唯有晃晃悠悠的河灯圈圈红光浮照深不见底的湖水,几个时辰前还热闹非凡的街道,如今静无杂声,众人玩的疲惫,睡得自然也沉,何时有人夜里行凶自然也不清楚。
宋安跃至驿馆二层屋檐,蹲身来到一扇窗前。
“当啷——”
夜风拂过,两条街外荡来微弱的铃兰风铃声。
宋安打开窗隙的手怔了片刻,向四周查看未发觉异样,回头之时,一抹浓厚的血味隔着衣布冲入鼻腔。
他眉头紧锁,缓慢推窗,血光而过,冷月下先入眼的便是一把银刃,刀尖的血滴滴落地。
这刀!
待窗彻底推开,一道修长的身影位于漆黑的屋中,泛起水纹的血河惊动悄然藏于薄云后的白月。
听到动静,那人微侧过头,披散的发上红带舞动,刺目的鲜血顺着他的侧脸滴下。
宋安呼吸一滞,紧忙扯下面罩,展示他“英俊的面孔”,解释道:“是我是我,别误伤。”
他翻身入内,点起桌上倾倒的半根烛,微弱的火光下,只见地上躺着几具尸体。
“你动手这么快?!”
鹤承渊:“我没杀。”
宋安翻了个白眼,鬼信啊,他满脸是血,还不是他杀的。
“是是是,按计划是邪宗动的手。”
待他用烛火晃过去确认身份时,他才知道鹤承渊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入刀之法,与万剑宗下近水镇青楼中,他们二人为了躲避追踪,藏于假山后,遇见的那具红衣女尸,手法一模一样!
宋安:“是那个黑衣!”
持有药谷禁药的黑衣人!
火烛往旁移去,太长宗主的死法与这些弟子不同,他抬首看向鹤承渊的刀。
“……”
心中了然,这总是他杀的了吧。
鹤承渊漫不经心擦拭刃刀,“来时路上可遇可疑之人?”
宋安环视一圈,一个屋子里面十多具尸体?他们不可能住一个屋子吧。
鹤承渊一眼看穿他的疑惑,示意他往桌角看,宋安蹲过去,用火光照亮一张染血的纸,上头写着可解诡毒,汇于房中碰面的时间是一个时辰前。
宋安:“太长宗租下了整个驿馆?我倒是没遇见可疑的人,你来的时候黑衣走了?”
鹤承渊:“我闻血味入屋时,他从旁屋的窗跃了出去,等我回身想追就瞧见屋中留了一人。”
“留了太长宗主?!他知道我们的计划?在旁屋等着我们来杀?”
鹤承渊:“未必。”
第72章 挂星(6)
“那便是你来的巧了!”宋安若有所思,“留下太长宗主的命放在最后,这是何意?”
他摩挲下巴逐步分析,“其他人皆是一击毙命,怕是担心他们发出声响,引起动静,而太长宗主是个哑巴,喊不出来。”
宋安神情凝重又道:“还有可能,黑衣想折磨太长宗主,不过听见了你的脚步,他便开门躲到了另一间屋子,随后借着你因太长宗主留步的空隙翻了出去。”
他愈发困惑,“还有谁要杀太长宗?”
到底多少人想除掉他们?
鹤承渊再次向他确认,“确定没有动静?”
宋安摇头,过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有!”
“何处?”
“我来时街上正巧刮了一阵清风,可这风不大,最多撩发而过,但却响起了风铃声!回荡之声居然穿过了两条街,我记得醉仙楼外就挂着一串铃兰花风铃,风铃为瓷所雕,层叠厚重,这轻风距离近了确实可听铃声,但两条街外都能听见回声属实怪异!”
“醉仙楼。”
两人一前一后翻窗而出,来到醉仙楼外,高挂的铃兰风铃还正摇晃着,宋安:“风铃又动了,这人怕不是已经跑了。”
鹤承渊踏柱借力,飞身而上,推开挂有铃兰风铃的窗,宋安紧随其后。
这是他们上会儿坐的位置,桌面上完完整整摆着一盘金酥饼!
宋安四周晃了圈,所有桌上都干干净净,为由这个桌上有酥饼还有一壶茶和用过的茶杯!
“他在里面?”他紧握住腰侧蓄势待发的剑。
鹤承渊:“不在,他没再进来过。”
“嗯?只是为了把我们引来?”宋安观察黑暗的醉仙楼,确实没有动静,于是盯住了眼前的金酥饼,“民间忌讳三更出行,路上基本不会再有人。更何况醉仙楼亥时打烊,桌上应该收拾的干干净净,不应有一盘崭新未动的金酥饼,若放一宿岂不会坏!”
鹤承渊曲指贴在金酥饼上,饼外已经凉了,他又拿起一个从中掰断,甜豆沙顺着他白皙的手指悬挂一滴,最后滴到桌面上。
豆沙为液体,流动的中心部分还有余热。三更前一个时辰就做好的饼,只喝茶不动饼,这便不是黑衣人的夜食。
他拿起茶将手指冲洗干净。
“这是留给我们的。”
宋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什么?!!!你在说什么?!”
鹤承渊推窗外望,这个位置并非处于醉仙楼正中,而是在拐角之处,所以挂了风铃用于借声揽客,醉仙楼二层有个眺景宽台,今日的百坛佳酿就摆在那处展示。挂星灯人多,他们眼中杂乱,从下往上望有杂灯、酒坛遮挡视线,可从上往下望就不一样了,一目了然。
宋安顺他目光往空荡荡的街道上看,“你是怀疑,挂星灯时,黑衣就坐在这个位置观察我们?”
鹤承渊:“是。”
宋安:“如果这么猜想,太长宗的动静也是他弄出来的?!他不想让我们夺魁?!”
他咬牙切齿道:“他安的什么心啊!”
眼里只有酒……
“……”鹤承渊:“他的目的,是让我们注意到太长宗。”
宋安疑惑,“为什么?”
鹤承渊:“这样就能勾起我们的心思,夜探太长宗居所。”
宋安坐在一边啃饼,探着头往外看,鼓起腮帮子咀嚼两下,含糊不清,一双“智慧的眼”注视着鹤承渊,“我没明白。”
“……”鹤承渊:“你就不怕别人下毒?”
宋安瞳孔放大,傻住了,目光移向手里咬了一半的金酥饼,手臂颤抖着,“那那那……我我我……我已经吃了。”
“诶,不对。”他歪过脑袋,愣了两秒,“我是枯草堂东家。”
还怕什么毒啊!
说罢,这下更安心的吃饼了。
“我还是没明白。”
饼倒是吃了一个又一个,这黑衣人什么目的他还是没理出来。
宋安:“他这是想让我们发现他杀了太长宗的人,是何目的?”
鹤承渊:“让我们停止查他。”
“停止查他?!为什么!”宋安困惑不已,“他帮我们杀了太长宗,是想告诉我们他非敌为友?”
宋安想了会儿,补充道:“暂时为友。”
至少在除邪这件事上,他们所想一致。
鹤承渊支起窗来,“观望、制饼,对陈常山的一切了如指掌。”
“他是陈常山的人!”
“不一定。”鹤承渊抬起眸来,眼底闪过一丝阴鸷,“身份与你恐怕相似。”
宋安手摁在桌面上,挑起眉来,“醉仙楼的东家!”
鹤承渊没有理会他。
“你为什么不回答?难道不是?”
醉仙楼的东家最喜欢抛头露面,不然也不会非要做千灯节的东家……应该不是他。
鹤承渊手指轻转茶杯,“禁药,为何被你们划为禁药?”
宋安:“此药可令一个未静心修炼过的普通人加速成丹,但遭遇的反噬也极为恐怖,在日后的修炼中,一个不留神及有可能爆丹,七窍流血,如火焚身,最后在煎熬痛苦中死去。”
鹤承渊:“除了快速成丹还有什么?”
“修为暴涨,但很有可能一念堕魔。”
鹤承渊骤然愣住。修为暴涨,一念堕魔,有些熟悉。
“药中最至关重要的是何物。”
宋安:“乌苍决。”
鹤承渊眸色暗下,却是对此装不知情,“不曾听过。”
宋安托腮,百无聊赖道:“这东西,养不活,遇上它要凭借运气。喜欢生长于极寒之地,师父后山……”
他清咳一声,突然止话。
那后山月季林……是个禁区,药谷除了师父、君辞、还有他知道外,也无人知晓了。
宋安换言道:“总之,十株生十株死,死没一个时辰就化水成冰,也无人知晓它会生于何处,说白了它是想长就长,今天想活了明天就想死的东西。所以是个稀有物,因为没人知道它在哪。”
“既然没有人知道它在哪,如何用它制药?”
“仿制啊,乌苍决可用百种稀药仿造,不过这东西做起来也不容易,一样做十毁九。”
鹤承渊:“第一次出现在陈常山的红棺中,这药是成是毁?”
“成。”
“第二次出现在万剑宗近水镇,是成是毁?”
“……毁。”
“第一次红棺是送去给傀儡师的,确被你们先一步发现截胡。”
宋安:“那这第二次是给谁的?”
鹤承渊摇头,“因是我们误打误撞发现了,他还没来得及摧毁的药,又或者先留着以便后续所需。”
宋安犯愁,“知道这奇药的人多,会制药的人倒是没多少,所以便会轻易将此和药谷挂上勾,让药谷树敌。”
他继而又道:“原先我以为黑衣有害药谷之嫌,如今看来,禁药因是取晚了,傀儡师那天灭完村子后,去见了卖绿豆汤的婆婆,所以禁药忘了带走,这才让人发现。”
鹤承渊:“会制药?”
宋安:“随没几个人会,但不代表无人尝试效仿,所以,难查啊!要我说,把那黑衣找出来,严刑拷打一番,该知道的不该知道,通通都能了然。”
两人回府,宋安吃饱挺着个肚子,手枕脑后,惬意大步跨在街上,“等明日我来问问,昨日坐这风水宝地位的究竟是谁。”
鹤承渊对他这身莫名其妙的夜行衣上下扫视。
宋安解释道:“我这是为了掩人耳目。”
“多此一举。”
“……”
鹤承渊与宋安从后门入府,宋安吃饱便犯了困,迷迷糊糊往屋里走,而鹤承渊却在夜色下望见了一抹幽蓝,从开了半扇的窗子透出。
那方位,是沈知梨的房间,他鬼使神差向那走去,他的灯被她小心保管,放在清空的桌面。
蝴蝶灯……不是被宋安夺走了?
她何时爬起来潜入宋安的房间,将它偷了出来,放于自己房中。
摆放位置正对着床,是怕有人劫去她能第一时间发觉?
窗户没关紧,因是翻窗而出,夺到蝴蝶灯后一时窃喜,忘了关。
他往半挂的床纱看去,沈知梨满头乌发铺于枕上,抱着被辱缩成一团酣然入梦。
他这个角度虽看得不清,确还是能隐隐约约瞧出轮廓。
不由蹙起眉头,准备抬步向门时,起手瞧见袖上的血迹,骤然止住了步,一瞬空白的大脑理智回归,对自己为何下意识抬步往前产生困惑。
他在静悄悄的夜里站了许久,静谧的月光洒入房中,最后将窗给她关紧,确保密不透风才返回自己屋中。
嗅见一股花与药的杂味,点起一盏烛灯,警觉闻香望去,发现床头躺着一包花药,花药下压着一张油墨未干的纸条。
‘夺首有功,泡澡专用,以达感谢。’
字条最后画了一个调皮的笑脸。
感谢什么?感谢他一举夺魁,为他们赢来百坛好酒?
鹤承渊怔神片刻,“借花献佛。”
……没过太久,这花药包就咕咚一声,丢到了浴桶里。
鹤承渊泡在浴桶中,缭绕的丝丝缕缕热雾中,他头靠着桶沿,盯着纸条上几个字发呆,乃至将句尾随意花出的笑脸用目光勾勒了无数遍,从何下笔,从哪画眼,还有嘴角的弧度。
手指间的水染透了纸,后面的字显现出来,他翻过手来瞧,背后还有一句话。
她补充写道。
‘是感谢救命之恩。’
鹤承渊见此不禁轻笑一声,最后将纸与花药一同泡在水中,洗去疲累。
第73章 挂星(7)
一大早门哐哐敲响,毫无耐心,略显暴躁。
“沈知梨!你偷我的灯!!!”
“你开门呐,你开门呐!!!”
沈知梨缩在里面不敢出声,披头散发抱着灯急得团团转,藏哪都不是,只能抱手里。
这个宋安敢这么嚣张,肯定是君辞不在,这完了,君辞不在谁能治他,他堵门啊!
宋安叉腰站在门口,“你再不开门,我就一脚踹开了,我踹了哦,我踹了哦。”
“你踹谁的门。”
身后冷飕飕飘来一句,宋安抬了一半的脚默然放下,掸了掸拎起的衣摆,机械回首对上鹤承渊那双凛然的黑眸。
宋安走到鹤承渊身边,贼眉鼠眼倒打一耙,“误会误会,我是想为你打抱不平呢,她偷你的灯!”
沈知梨在屋里听着火冒三丈,“明明是你偷灯,这是鹤承渊的灯!”
“你开门!你把门打开我们理论理论!”宋安撸起袖子。
“开就开!”沈知梨开门露出一只眼睛,把灯藏到身后,眼巴巴盯着鹤承渊,“那我昨天……”
她昨天还给他送花药包了,他不会这么冷漠无情让她把灯给宋安吧。
“我、我不管,你不要了就给我,别给宋安。”
宋安:“嘿!为什么不能给我啊!那就让师兄来评评理,他说给谁,就是谁的!”
他凑到鹤承渊身边,“师兄,我们可是一路人,降妖除魔!正以无私!我们昨天还一起……对吧,你总不能忘恩负义吧。”
鹤承渊斜过眸子,“降妖除魔?”
宋安认真点头,“嗯呐。”
好像忘了……他旁边那位就是一个大魔头。
“我和你有什么恩义?”鹤承渊:“你好像忘了,我是沈小姐的侍从,她若喜欢便是她的。”
宋安:“???”
沈知梨两眼闪光,猛地点头,“喜欢喜欢,我的我的!给我给我!”
不枉费她翻墙送礼啊!
宋安:“鹤承渊!你怎么能这样!”
鹤承渊:“我与你有什么干系吗?”
“我们是一起偷过师父酒,这辈子最好的师兄弟!”
鹤承渊冷冷扫他一眼,毫无感情抛出几字,“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宋安气得两眼涨红,“好好好!关系破灭!”
有人欢喜有人忧。
沈知梨嘴角高扬,“蝴蝶灯是我的了!”
鹤承渊将宋安抛掷脑后,注视着屋内的沈知梨兴奋地在给蝴蝶灯找位置摆放,摆了又取,几处地都不满意,最后放在了床头柜前。
鹤承渊走出院子,沈知梨着急忙慌穿戴整齐,跟在他的屁股后头,宋安的嘴就没闲下来过,一路叨叨个不同,最后来到了醉仙楼。
几人吃着早膳,沈知梨给鹤承渊不停夹菜,宋安在旁边斜眉瞪眼直到醉仙楼的东家来了才开始办正事。
沈知梨两耳不闻,今日得来蝴蝶灯开心的很,饭菜都变得可口起来,只专注于自己碗里的菜,顺便遇到好吃的了,就给鹤承渊也夹一块去。
宋安与醉仙楼的东家了解昨日挂星灯之事,昨天坐在他们这位置的人是位熟客,虽是熟客,但也不常来,一月几回,或是几月一回,此人常戴黑色面具出没,衣服屡次不同,只不过,只所以记住他是标志性的黑色面具,还有总要做这个位置。
这位置有何特别,是个交叉路口,可望三条路,一条可通枯草堂,一条可往府里去,再有一条走到底拐一道便是陋区方向,而背后无法所见的这条便是卿云铺,如此看来,这是个极佳的中心位置,任何动静都能尽收眼底。
“死人!死人!死人啦!!!”街上传来异响,有人慌慌张张的边跑边回头,不远处官史将驿馆围的密不透风。
宋安与鹤承渊沉默对视一眼后,停止了与醉仙楼东家的交谈。
东家马上跑到望台处,招呼小二打听情况。
小二:“听说今早山云阁死了一屋子的人,那血像河一样从那楼梯流下来,店里小二吓得魂都飞了,有两仙家弟子所是几十里外的邪宗干的,太惨了,遇到这事,山云阁抢卿云铺的生意,闹出人命这下是什么都抢不到了。”
“您说这陈常山近日真是不太平,这一抖啊,连陋区那三个村子的尸体都翻到了。”
“说有人驱尸为傀,吓死了,满满当当的尸体啊,摆满了村子,下手真是狠,老弱病残一个没放过,这三个村子原先拒不愿意归与陈常山,最后发现那村子下头居然被封印着一个傀儡师!这天天在上头睡觉,人都要吓死了!”
“那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邪宗干的了。”
“早晨见到几个仙门弟子,陆陆续续协官府查案,死的还是个大人物呢!什么百年仙宗的宗主。这下是真惹到仙家了,我看这段时间生意恐怕不好做,灭了那邪山也好,省的我们整日提心吊胆……”
沈知梨怔愣,抬头望向鹤承渊。原来昨夜没见着他人,是杀人灭口去了……这是他们计划的发战理由?
下手有些恨了……
“师弟师弟师弟!!!”突然有药谷弟子冲上楼,跑到他们桌子面前,瞧见人多眼杂,于是禁了会声,待众人转开目光,才低声开口,“太长宗出事了。”
宋安眉梢一挑,淡定喝茶,“慌慌张张,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不就是太长宗主死在驿馆一事?”
药谷弟子:“不止!”
宋安蹙起眉头,下意识看了眼鹤承渊寻求帮助,而后问道药谷弟子,“怎么回事?!”
药谷弟子:“太长宗宣布退盟后,我们就已经失去了他们的消息,只有从万剑宗离开的弟子来到陈常山寻药,而剩下的山中弟子……”
宋安亦是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怎么了?”
“恐怕……也有人,想借太长宗灭门推翻邪宗,把脏水泼出去。”
宋安愕然道:“灭门!!!!!”
连沈知梨都停下了筷子,她被绑走……还不至于把太长宗赶尽杀绝……
她注视着鹤承渊,显然这事连鹤承渊都没料到,他的眉头为凝,端起的茶杯顿在半空。
宋安:“全、全死了?”
药谷弟子道:“那不然怎么叫灭门,血洗太长宗,满山血迹,但是听说……没有尸体。”
“什么?!!!”宋安目光在桌上几人见扫视而过,“这手法……影子傀儡师……”
鹤承渊喝了口茶,“可能不只一个。”
宋安:“太长宗的人虽然都是些草包,功夫一般,但全宗被灭……真是恐怕不止一人,如今和影子傀儡师有关的,只有那个黑衣了。”
“太长宗的事,暂且无法细查,除邪而今迫在眉睫。”药谷弟子对鹤承渊道:“师弟,几大仙宗宗主已经在府里了,你看……”
宋安筷子往桌上一拍,“事不宜迟……”
鹤承渊瞥了眼筷子没停的沈知梨,“吃饱再议。”
宋安瞧了眼满桌子的菜式,还没动两口呢,又拿起筷子碗,“有道理,不能浪费,吃饱才有力气干活。”
这几个人眼里就真只有吃的,药谷弟子本还着急,瞧着瞧着,便也加入与他们同吃,顺便对佳肴点评一二。
鹤承渊付钱时,还打包了一份金酥饼。
宋安盯着他那白花花的银子,“师兄,你哪来那么多钱?”
鹤承渊:“死人钱。”
“……”宋安撇嘴道:“吴贤让你往死里打他,还真是花了大价钱,这下他还把自己玩死了。啧,说的怪渗人的,死人钱……”
府门紧闭,药谷弟子将府围绕把守,百家仙宗的宗主在正厅等了有一会儿了,确也无人敢催促。
沈知梨跟进去,正厅威严庄重,中间摆了个极大的沙盘与邪宗地图。君辞旁边留了两个空位,一个给她一个给宋安,而主位正是鹤承渊的。
“仙门百家拜见,仙首。”
鹤承渊手指勾着金酥饼,才跨入门,正厅一排人便起身拜礼。
他对仙首一事一点兴致都没有,唯一有兴趣的便是灭了邪宗,他扫到君辞旁边的空位,走到他的身边将手里的金酥饼放了上去才入座。
众人待他入座后才纷纷坐下商议除邪之事。
沈知梨自然坐在了金酥饼的位置,底下一个两个对除邪一事均有见解与策略,相互谈论的都吵了起来。
鹤承渊翘起腿,慵懒坐在主位上,掌心托腮手指若有所思在太阳穴点了点,另一只手玩着他的刃刀。
别说他听这些宗主絮叨的头大,光沈知梨听得都糟心,突然觉得做仙首也是件麻烦事。
这些宗主,各有各的想法,又不认可他人意见,一百个人一百个策略,偏偏他们又诡异的尊重鹤承渊,那一百个策略条条都要询问一遍他的意见和想法。
“师妹,我为你带了吃的。”
君辞提来一袋金酥饼,沈知梨怔愣片刻,转头又见鹤承渊放在她手边的饼。
“……谢谢。”
其实她也不是那么爱吃这甜饼。
“客气。”君辞:“邪宗的护山雾至幻,这几日为防万一,枯草堂将药给官府送了去,你要熟悉我们的每个步骤,遇到危险与他们一起离开……”
君辞与她简单交代了几句,便也一同前去商议,一场会从早开到晚,确保百无一漏,她总算是知道这两份金酥饼有多顶饿了。
不得不说鹤承渊懂得用人,他有耐心听完各大宗主的话无非是在了解每个人的性格与布局特点,而后为他们安排在适合的位置,以防出现差错。前世他灭邪宗是先夺了魔界,借魔界之力将其灭了干净,而今……他转头望向沈知梨的方向,她规规矩矩坐在座位上,饿了低头吃饼喝茶,时不时认真听他们所言……仙首的位置,从未在他脑海里浮现过,他一心往暗处走,却发觉原来还有一条明路可以选择。
这天后沈知梨嫌少能见到君辞与鹤承渊,仅有宋安围在她旁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沈知梨:“你老跟着我干嘛?”
宋安:“你以为我愿意啊,他们居然让我留在陈常山保护你?!保护你!!!我什么人啊!打遍天下无敌手!居然和你划分在了一起!”
“我们也有任务好不好,用枯草堂协助官府,必要时候撤离陈常山。”沈知梨指骨扣桌,翻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白眼,恨不得把眼珠子翻出来。
他不乐意,她还不乐意呢!
“呵,我看是用不上,他们团团围绕,不得将他们灭个干净?”
“护山雾起,容易至幻,你的药给不了那么多人。你也知道药有时效,过了期限便不顶用,再说了……邪宗山内有何危险之物,尚且不知。”
沈知梨在纸上画了一个圈,这个位置是沙盘上没有的,也是鹤承渊没有提供出来之处,应该就是他们所言的孤山,他们恐怕要只身潜入,这地方她倒是在鹤承渊的幻雾中见过,有一魔核,前世的鹤承渊就是靠这物脱离苦海,而不久前她在红桃林里发现鹤承渊吸收了魔核。
若是魔气暴露,他会成为众矢之的。
“宋安,药谷非要夺得孤山是为什么?”
“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师父想要,我们就夺,就如此简单!”
“灵气浓厚之地,仅有两处,万剑宗与邪宗,甚至万剑宗的灵气都不及邪宗纯粹。”
“你知道的太多了。”
“那你感受到的多吗?”
“什么?”宋安滞了一会儿,“不过,近来不知为何,从影子傀儡师死后,邪宗的灵气掺了混杂之物。”
“邪宗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别同情他们,若是知道多少命死在他手里,你便会想将他们千刀万剐,多年来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我没同情他们。”沈知梨蹙眉,“机会?这机会不是你们弄出来的?这么多年夺仙首都未灭邪。”
“算不上。只不过现在时机成熟,适合动手。”
“何意?”
“有第三方在暗处推波助澜,将邪宗派出的几大弟子重创。”
“不是只有东山和西山的大弟子死了吗?!”
宋安摇头,“非也,剩下南北两山弟子也死了,只不过是在一年多前。而后东山大弟子被派出花重金带回杀奴,不正是为了能弥补邪宗损失,结果却死于鹤承渊之手。再后来西山接到任务搅浑夺仙首一事,顺便带走杀奴,却遭暗方下手,断了他们后路,这才让我们有机可乘。”
原来如此,怪不得前世并未出现仙宗除邪,是因为东山弟子没死,西山也无事发生,鹤承渊被带回了邪宗成了各大仙宗畏惧的赴死将军,对外传出消息,仙宗不敢多动,怕一不小心遭遇灭顶之灾,人人都想着自保,哪还有心思灭什么邪宗。
沈知梨望着那盏蓝翼蝴蝶灯,深夜的院子里寂静一片,阿紫需要药谷弟子保护,黑衣人不知会不会杀回来,药谷的人除了君辞与鹤承渊还有寥寥几个弟子外,剩下的都留在了府里。
阿紫手无缚鸡之力一个青楼女子,怎么遭黑衣这般追杀。
院外一团雾悄然渗入,沈知梨猛地拽住宋安,“雾!”
宋安惊觉,“放出来了!”
按照计划因是今日西山先潜入邪宗,怎么护山雾渗到了镇子里!
宋安塞给沈知梨一瓶药,“先吃。”
邪宗先一步动手了?!有人传信?还是有内奸知道了他们的计划?
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宋安用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夜里这么多人撤不出去,还容易引起慌乱,我先去官府一趟,商议明早之事,很快回来,你在府里切记不要乱跑。”
“我知道了。”沈知梨目光扫向一旁熬着的药,今日是最后一次,他的毒就能彻底解了,她翻箱倒柜找出水壶将药灌了进去,随身携带。
随后去到阿紫屋中,药谷弟子围在四周将她们护在屋里。但很快,雾便填满了整个院子,甚至从缝隙里溜入房内。
阿紫拽住沈知梨,“发生什么了?”
沈知梨安抚她,“先别慌。”
话音刚落,“刷”一声,灯笼亮了,诡异的灯火忽明忽暗在雾中波动,她透过打开的窗看见了自己房中的那盏蝴蝶灯,亮起蓝光。
沈知梨问道药谷弟子,“怎么回事?”
“师妹在雾中待好勿动。”药谷弟子抬头看去,陈常山除了挂星灯,与游河灯,还有一种叫挂山灯,而此时,抬手望去,山灯似火,在雾里旺燃。
“挂山灯。”
第74章 挂星(8)补章
“挂星灯夺魁,游河灯许愿,挂山灯是敬山神。”
药谷弟子瞪目结舌。
沈知梨:“……”
地方不大,怪事挺多,果然和邪宗靠近的地方就不是什么善处!
本来按计划,是明日将一些镇中之人撤出去,而鹤承渊等人出手该是在后日,今夜是探陷阵,结果出现了意外!
现在好了,这计划了个白计划……其他只会讨嘴皮子胜战的宗主遇到突发情况,怕是一个都靠不住,只能靠鹤承渊和君辞的应变能力了。
今日是鹤承渊最后一日的解药,若是入了邪宗,魔气溢出,她为他费尽心思选来的路可就全毁了!
如今两方都令沈知梨头大,一方是暗地蛰伏的黑衣人,阿紫恐会遭遇不测。另一方是暗潮汹涌的邪宗,鹤承渊有暴露风险。
最要命的是,无论哪一方她都没有挡在他们身前的能力。
浓雾实在渗人,药谷弟子抱团来到她们窗前,“师妹或许对此不知,挂山灯只有陈常山有,敬山神,佑平安。”
沈知梨:“敬的是何方山神?”
药谷弟子:“民间神话,九头蛇神。”
沈知梨震惊道:“几头?!九头!”
怪不得邪宗养蛊,这么说来似乎有点玄乎。
阿紫抓住沈知梨的胳膊,“沈小姐,山、山神?这又是什么?”
沈知梨:“这九头蛇神又有何传言?”
“民间传说,九头蛇神原身为天皇座下第九位灵神,是位聚灵山神,某次下凡游玩巧遇灯节,便喜欢上了这物,再后来听说也是因为贪玩毁了山中灵气,害得山地动荡,灾祸不止,被贬下人间赎罪。却不曾想百姓对他厌恶至极,唾骂诅咒,高傲的灵神一怒之下大火焚山,害死无辜百姓,被天皇除名,于是他生出入魔一念,然而却被众神围剿除死,他体内的聚灵丹流落人间,用于复苏山间灵气。”
“后来为了平息他不甘的怒火,千灯节在陈常山便有挂山灯,假山火。”
阿紫:“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没听过挂山灯。”
“可是……千灯节已经过去十多日了,为什么挂山灯会亮?灯中燃油都该熄了不是吗?”沈知梨觉得事有蹊跷。
阿紫磕巴道:“莫、莫非……,山神复活了?!!!”
沈知梨凝起眉,觉得不可能,那东西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只有一种可能,“这就是传信给邪宗通风报信的方式!有人上山重新点灯传信!”
阿紫缩在一边,头都不敢抬,“沈、沈小姐,这人到底是谁……”
沈知梨摇头沉思着。
那么又有了一个问题,山灯有人故意点亮,她房中的灯又是如何亮的?!除非!也有人点了!!!
她大喊了一句,“当心房中有人!!!”
砖瓦踩踏之声清脆响起。
是黑衣人?!他为何不惜暴露也要闯来杀了阿紫!那么就是说,阿紫很有可能是至关重要的人,只要查明白阿紫,就能知道他们到底是何人。
阿紫失忆怕是也与他们有关,多年未除,兴许是因为她被青楼多次转卖而逃过一命。
如此,阿紫必须要保护好了。
“咔嚓!!!”
屋顶的砖瓦掉了下来!
沈知梨抓起阿紫开门跑到院子里!
“师妹!”
药谷弟子向她围了过来,黑衣破门而出,一众弟子杀了上去,黑衣手段凶狠,他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阿紫:“是他!是他!他又来了!他又来了!!!”
“他要杀我!他要杀我!!!”
沈知梨冷静地安抚道:“别慌。”
雾让药谷弟子逐渐迷失方位,他们已找不到沈知梨在何处。
黑衣人刀刀致命,药谷弟子只能后退防守,在一次出击后,他彻底隐到了雾里,一时间大院陷入诡异的安静,众人只能靠听声辨位,但院子太大,她用说话嗓子喊哑不说,还有可能因为回声搅乱确切的位置。
沈知梨握紧阿紫的胳膊,手心渗出密汗,这样下去,怕是黑衣会比药谷弟子先找到她们,竟然如此不如她主动亮明位置。
她攥着阿紫跑向蝴蝶灯的方向,从打开的窗口以最快的速度将灯提在手中。
“我在这!”
“师妹!!!”
药谷弟子发现了她的位置,一窝蜂的冲了上来。
寒刀穿雾袭来,沈知梨一把扯过阿紫,将其扑倒,刀直入身后的墙上,沈知梨劫后余生大喘着气,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嵌入在墙,往后挪了几步。
阿紫抱紧头,肩膀哆嗦着缩在一侧,像是陷入恐惧之中,吃了解雾丸也并不管用,那是她被殴打贩卖造成的精神上的心病。
沈知梨盯住那把刀,竟生出了夺刀防守之念,她抬手而去,将夺之时,就见雾气搅动,铁链震响!那把刀后仅有一条绳索操控,声音越来越近,忽然!刀一抖,猛地抽了出来,横向而扫。
沈知梨回头摁倒阿紫的同时,对药谷弟子道:“趴下!!!”
辛亏她喊的及时,那群赶来的弟子,止步趴倒才惊险躲过这一劫。
来不及多想,沈知梨仓惶向蝴蝶灯爬去,握在手中,背靠着阿紫将她护在身后。
雾里药谷弟子似乎借机又找到了黑衣人的位置,兵刃相向碰撞声再次响起。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药谷弟子不敌怕是会死伤,而阿紫精神受挫无法动弹,迷雾不清认不出方位。
要引开黑衣人远离阿紫,再趁他不备杀了他。
她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她要去找鹤承渊把解药给他。
灯会照出衣色。
沈知梨心生一计,她褪下自己的外衣与阿紫互换。
阿紫:“沈、沈小姐……”
“你别怕,蹲在这里不要动,灯留给你,他们能知道你的方位,现在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不要出任何声音,记住了!”
沈知梨嘱咐完后,站在灯灯旁不远,照不到衣裳的位置,对药谷弟子喊了一句,“护好阿紫!”
说罢,她故意跑声过大,向雾的另一个方向跑出府。
现在她就是阿紫,黑衣的目的是杀阿紫,定然不会在院子里待太久,阿紫就可安全。
接下来,就是如何护住药谷弟子,就得把自己当做靶子,赌这最后一把!药谷弟子虽功夫不敌,但悟性极高,黑衣亮背追来,他们再跟随,她只要能抓住他的刀,他们肯定就能杀了他!
沈知梨一股脑扎进雾里,心几乎悬在半空,跑没多远她就后悔了,这方法分分钟会让她脑袋不保。
可是不这么做,药谷弟子倒是死于黑衣之手,平日打闹亲切的同门师兄、不明身份却极其重要的阿紫、还有……会再次跌入黑暗的鹤承渊……她都将一个都保不住。
忽然,她感觉雾气冰凉,拍打在她的脖颈,猛地做出反应,蹲下了身,然而等她再次起身准备跑时,她的脖子被人掐住,铁链缠在身上一路绕到脖子,不等她回神,链子用力一甩,顿时在地上连带铁链一同摔出几米远。
沈知梨呼吸不畅脸色发白,一手护着鹤承渊的解药,一手扒着脖子上的铁链。
药谷弟子果然悟性极高,或许是相处久了,知道她的计谋,于是他们分工明确,一人去向蝴蝶灯处,剩下余人,从后袭向黑衣人。
沈知梨拽紧链子,他的武器到手了!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初步取得成功,一张蒙着的黑脸眨眼间携着刀处出现在她眼前。
“杀了他!”
刀突然在她眼前顿住,刀尖已经抵住了她的眉心,她明显捕捉到此人见到她的脸后瞳孔不由颤震,惊慌闪过,及时收力!
黑衣抽走铁链,这时药谷弟子袭上,伤及他的后背,重砍了两道后被他反手弹开。
就差一点就能抹掉他的脖子!
黑衣转身向蝴蝶灯的方向去,一个葫芦飞旋而出,不偏不倚重击在黑衣膝窝后又回到了雾里。
药谷弟子立马道:“师父!!!”
沈知梨诧异道:“怪老头!”
黑衣见到来人,不再向阿紫去,转头朝另一个方向跑了。
江无期携剑破雾,还是那副醉醺醺走不稳路的死样子,他眯起眼粗略打量了下沈知梨,确保她还活着丢下一句,向黑衣追去。
“死丫头八字挺硬。”
沈知梨:“……”
药谷弟子过来检查沈知梨的伤势,“师妹可有受伤?!”
沈知梨摸了摸脖子,“我没事。”
还没等她喘口气,不知是谁在雾里喊了一句,“走水啦!走水啦!!!”
雾里熊熊大火烧着山头,点燃的灯烧起了枯枝,升起了火!
沈知梨傻在原地,脑海闪过传在民间的神话故事,用九头蛇神的故事制造混乱,让他们失去阵脚,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阴谋,难道真是鹤承渊?!
虽说不出确切之处,可她总感觉却有联系。
她要给他送药去!
“你们去保护阿紫!以防万一!”
说完,她扭头扎进浓雾,给自己又灌了两颗解雾丸,宋安这时候怕是和枯草堂还有官府忙得不可开交。
药谷弟子要保护阿紫安危,江无期去追黑衣。
只能靠她去找他了!
沈知梨凭借记忆往几十里开外的东山护山雾去。
她在幻雾里护不住少时的鹤承渊,痛彻心扉目睹他一念成魔,步步走向黑暗,在这里她要竭尽所能,为他选条光明大道!
……
远在邪宗的鹤承渊与君辞也发现了团团生起的山火,事态发生变故,其他几山处的弟子已经顾不上原先计划,打了起来。
鹤承渊轻笑道:“没想到正道君子也会用背后的手段,名正言顺引起一场灭杀。”
君辞面无表情道:“我只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确实,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才是君王之道。”鹤承渊道:“除邪的仙门百家在千古流传中,将从此刻起树立在正义的一方。”
君辞:“身为仙首的你,功不可没,名声永流千年。”
鹤承渊:“大师兄说的是。”
他特地咬重大师兄几字。
君辞可也是功臣,第二日与官府查太长宗的尸体,以及掀出傀儡师,最后通通嫁祸给邪宗,善后之能,也是废了不少功夫的。
二人阴阳怪气斗了会儿嘴后,抓住时机翻进邪宗东山。
鹤承渊提醒道:“继续按计划行事。”
君辞负责潜入内部找到邪宗宗主,而鹤承渊要去孤山取得灵丹,也正是魔核的阳丹!
这路他倒是熟悉。
邪宗内众多埋伏,这一点上会儿他潜入之时就已发觉,多处陷阱已在沙盘标注,只要这些仙宗弟子有点脑子,都能留得一命躲避减少伤亡。
唯一改变了的就是邪宗布防以及多增了些陷阵。
提前布局是因万剑宗夺选仙首一事,这之后的陷阵怕是有人告密了,出动计划暴露,定然有人监视。
本来他与君辞布局完就该返回,结果一切提前发动,他们也只能提前入内。
他今日还未用药,彻底解毒的最后一次,在这节骨点上,发动突然,莫非黑衣?
君辞横剑拦住鹤承渊,“留神。”
前方一队放哨弟子而过,控了一处陷阵。
他们二人要加快进程,便暂且同路而行,待到离开东山才分开行动,苏钰带领的万剑宗已经引开注意杀入东山,多数人被派了过去,只留下几人把守陷阵。
君辞对鹤承渊使了个眼色,从旁闪出,以迅雷之势将放哨之人抹脖,鹤承渊身如疾风,旋刀抢前,下手快狠,在几个弟子开阵时断了他们的气,君辞同样持剑协助,两人默契配合,这方的阵留下了通路。
天色已晚,鹤承渊体内的余毒开始躁动,他要不可松懈的强压魔气了,下手杀起来有了阻碍。
君辞注意到了他的不对,担忧道:“师弟。”
鹤承渊:“我能处理。”
君辞:“你只管找到灵丹,苏钰开路后会去接应你,避免正面对敌。”
“知道。”
鹤承渊掷刀而去,刃刀旋飞,一刀贯穿不远处礁石后的邪宗弟子。
他走前将刀拔出,鲜血在月色下如泉口喷涌,“师兄开路可要观察仔细。”
君辞面色寒冷,警惕四周。
确实是他疏忽大意。
东山分岔处,他们孤身各往一方去。
这时,熟悉的机械音再次在鹤承渊与沈知梨的脑海里响起。
系统播报:「请注意:剧情任务正式开启,完成任务可获得100好感度加成,任务失败将扣除20点爱意值,爱意值抵达负300点,将原地抹杀目标人物/宿主。」
「任务一:杀除山灵蛊蛇。」
「任务二:杀除邪宗宗主,找到人物碎片。」
「任务三:夺取聚灵丹。」
「请注意任务缺一不可。」
「完成剧情任务即可附送一次增加好感度的机会。」
「祝宿主好运。」
第75章 挂星(9)
沈知梨奔走在护山雾中,系统再次发布任务。
蛊蛇?!
她下意识往头上摸发现这次连武器都没带,完蛋!
她匍匐在雾林里,放眼望去陷阵轰天,一根根金柱发射,邪宗没有雾,视线除了因夜色暗沉外还算清晰,苏钰携万剑宗弟子与邪宗打得不可开交,药谷弟子则在破阵,没看到君辞与鹤承渊的身影,因是按他们内部的计划潜入了内部。
路线如何计划来着,沈知梨瞥见有一处陷阵没有动静,这地方是鹤承渊和君辞给苏钰留下顺利通往邪宗内部的入口。
沈知梨捂着腰际水壶,脚步慌忙往宗内跑,事发突然她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改变行动,但目前看来这处暂时在按计划行事,再晚一下,苏钰不快点解决,因是会有邪宗弟子再次来开阵。
邪宗太乱,刀剑之声回荡不止,她的心几乎蹦出来,在跑向阵的期间,半路摔了一跤,从坡上滚了下去。
趴在地上缓了一会儿,确保无人发现才继续跑向陷阵,是一圈邪宗的尸体,鲜血流淌在她脚尖,脚步往后退了半步。这些人睁着双眼,死不瞑目,脖子的血一下又一下鼓出,犹如被堵住的堤坝,后头涌来的血冲开伤口,让浓稠的血一泉泉扑出,血腥之味更是冲鼻。
沈知梨被这一双双眼睛瞪得后背发凉,他们手里握着的剑还没挥出就死了。她憋住口气,去扒死人的手夺剑,试了几个都握的太紧,触感更是令她身体不适,死人的手软绵绵的像条软体动物,比白骨还恶心,干呕几回,眼框通红泪水发胀,手早染满鲜血,总算是扯出一把。
她扯下衣摆把剑柄牢牢缠在手心,继续往前潜入。
孤山枯草败叶,杂草丛生。鹤承渊孤身入内,往暗处走,脚下咔嚓脆响,踩碎了何物,他拨开杂叶,蛋液从白壳溢出。
蛇蛋!
刀风掀开,一窝又一窝的蛇蛋掩埋在叶堆下,前行两步露出一道血阵。
系统播报任务其一是杀蛊蛇,这处有护山蛇他知,但山灵蛊蛇因没那么简单。他注视着另一个方向,那是魔核所在之地,属阴山。聚灵丹是一条未知的路,属阳山。
孤山蛊虫毒蛇众多,尤其阳山。
他站在原地,观察两侧树纹,淡褐纹若隐若现,是咒阵。若是上一世他选了这条路,眼睛失色的他根本分辨不出。
似乎上一世,无论他如何自救,都改变不了命运的驱使,步入魔道是他的宿命,阴山的魔核是他唯一的生路,若选阳山,这些咒阵会让他丧命于此。
鹤承渊踏风吹叶,步步谨慎往前行。
他要在毒发前夺得聚灵丹并返回。
“嘶嘶——”
身后叶动,鹤承渊眸色骤变,垂下长睫,斜过眸子,蛇身靠近,他手腕转动,刀影掠过,紧接着再一斩!衣摆翩然而至,他落在两步远的安全之地。
蛇毒喷涌,蛇头落地!
第一刀刀面推开蛇位,第二刀斩下蛇头。
蛇毒与他擦肩而过,鹤承渊眼底之色藏在夜幕下,发端破旧的红色发带飘舞,一片绿叶落下,红带一打变了位置。他抬指接住,用叶片擦拭刀面的毒血。
毒蛇纷纷退于茂密的叶后,他简单晃了一眼危机四伏的林子,眸里布上一层寒霜,嘴角却是浅浅上扬。
聚灵丹真是个宝,这般护着。
他倒是好奇了,究竟是何物,让药谷拼命来夺,令邪宗用百阵来护。
鹤承渊一路往深处走,已开的血阵出现在眼前,聚灵丹在聚台上起浮,灵气肉眼可见向它奔涌,一起一浮吸收再放出。但再次散出的灵气并不纯粹,带了浊气。
浊气聚成,围绕在他周围,鹤承渊抬手挥散,他现在不适合吸收,余毒容易失控。
他向血阵靠近,有几处咒符有些眼熟,好似在哪见过。
银月被遮挡。
“轰!”
血阵发出晃眼血光,鹤承渊别头避开,一条巨蟒窜出,蛇尾搅动落叶,他顿时拉开距离,却又方才将注意力放在了血阵上,慢了两秒,蛇尾重摆,他起刀拦击,却还是退了数步掀在树杆,淡褐树纹连接至几颗树,围网渐成。
瞬时,百叶躁动,毒蛇飞窜而出。
寒月朦胧,血光之影勾勒少年俊美的面容,邪魅又蛊人的眼睛勾起,对周围的危险未露半丝胆怯,兴奋从深邃的眼底冲出,刀在他指间转动,他静待危机靠近。
血阵旁是一条三头巨蟒,这东西杀起来应该有趣极了,以至于周围的小蛇都入不了他的眼。
“嘶嘶!”
三头蛇张开血喷大口,信子如鞭带着粘稠的毒液对他而来,鹤承渊腾空而起,刀风凌厉,不出两下信子落地,落地刹那他便觉得无趣了,瞧起来凶猛唬人,如此不堪一击,还不如万剑宗养的那只白虎。
鹤承渊收敛笑意,回身杀了几条朝他而来的蛇。蛇血溅在了血阵上,突然,血阵发生变动,淡色渐艳,血味渗出,他体内的余毒控住他的筋脉,一道惊雷破开天际。
他取出怀里的毒瓶,抛掷空中,看准时机,飞身跃起,拔高数尺,与三头蛇起平。刀尖一挑,麻醉的毒瓶,瓶塞脱离,刀再手里灵活转动,刀面接住旋转的毒瓶,连刀一同抛掷。三头蛇喷洒毒液,蛇尾甩来,同时刃刀破毒,划了半个蛇头,扎在蛇头上,再来一刀便可将其砍下!
鹤承渊脚踏蛇尾,借力向后翻身躲避毒液,稳稳落地,蛇鳞如刃,将他的刀卡住,却也因蛇的动作,刀与鳞片相敌,挑开了断口,让麻醉毒粉落进断头中。
蛇尾横扫,他手中已无武器,只得着重于躲闪,待毒粉发作,蛇行迟缓,再一刀毙命。
周围的咒阵即将相连成功将他圈入阵内,这如何看都像把他逼入血阵之中。
周围树上的蛇,朝他背后猛攻,千钧一发之际。
“当啷!”
诡异的铃声响动。
系统机械声与脚步声同起,由远及近!
系统:「担心咒阵!」
紫色的衣摆拂动,从即将合拢的褐色咒阵外没有任何停顿与犹豫闪了进来,斩剑灭除他身后的毒蛇。
衣袂飘然,纱风作响,她背对他而立。鹤承渊心脏刹那间没来由慌乱颤动,眉心抽跳不止,他猛然拉过她闪向一侧,蛇毒与他们惊险擦肩而过。
他甚至未看清来人,就已做出反应,心中明了来者何人。
沈知梨吊着的心在见到他无事后才放了下来,还没等她开口。鹤承渊直朝三头蛇去,目的明确——夺刀,杀蛇!
而这时,毒粉还没起明显的作用,但等不了了!
沈知梨面对满树挂着的蛇,没有半点退缩。
杀蛇她可是会的!她要护住他的身后,让他不至于杀山灵蛊蛇分心。
二人未说一句,却默契配合。
鹤承渊立于蛇身,握刀斩下一头,再二次下刀前先瞧了一眼沈知梨的位置,以及周围潜伏的蛇是否藏得过深,令她忽视,他旋刀斩叶,让蛇无处可藏,顺便将离她近的几条蛇杀除,握回刀后注视着她的背影,她无惧挡在他的面前与幻雾蛇窖里的身影重合。
她用碎布将剑固定在自己手中,就算并非幻雾,哪怕蛇会伤及她,她也一步未退。
沈知梨早已做好准备,发现他先出手杀了蛇,随刀旋正要转过目光,少年先开口道:“别回头。”
他脚下的三头蛇,脑袋断了一个,血肉模糊,场景恐怖。
她怔住乖乖的正首,继续观察毒蛇。
“我会护住你的身后。”
“当心蛇毒和咒阵。”
沈知梨将腰部跨着的银壶甩到身后,“好。”
她的背后传来刀刮鳞片,没入皮肉之声,一刀又一刀,蛇声嘶吼。
他在速战速决,而她亦是专注杀除袭来的蛇。
没过太久,厉雷再次震天,随着轰然一声,三头蛇死了彻底。
沈知梨一时疏忽大意,让一条小蛇溜到了后头,等她余光撇见回头时,鹤承渊已经背对她立于身后,身影挡住她的视线,随目光下移,他拽着一条小蛇,那条蛇咬在了他的腰侧。
沈知梨:“……”
他就不该这么信任她。
鹤承渊拽住蛇甩了出去,转过身来,垂眸看着她,“这就是你说的保护我的背后?”
“……”
误会……
沈知梨心虚抬眸与他对上视线,“这蛇……不会有毒吧。”
“你觉得呢?”
“……有。”
鹤承渊蓦地眸色阴狠,锁住她的身后,起手抛刀,断了几颗蛇头,血液飞溅。
蛇毒与余毒相撞很快起了效果,顿感眼前一阵重影,脚下颠簸不稳。沈知梨发觉了他的异常,抱住了他,暂且稳住他的身子,鹤承渊也极快调整内力,稳住身体里的毒劲。
“鹤承渊我给你——”
不等他们再续几句。雷从天而降劈在了血阵上!
打断了沈知梨的话,鹤承渊掰开她抱住他的手,向聚灵丹去。
“一会在说,小心身后!”
沈知梨转身再次对向众蛇,这次她万分警惕,一点纰漏都不可出。
血阵在两道雷声里发动,鲜血逐渐被它吸附而去,那颗净丹倒映血色,恐怖是血阵启动,而自保!倘若聚灵丹受到污染,便彻底无用了!
鹤承渊指点肩身,封了两脉,飞身向前。血阵划伤他的手背,血滴落阵中,阵嗡然响动!
他聚齐灵气,包裹住聚灵丹,血阵顺他手背的伤口嵌入,他不断加入灵气让聚灵丹主动离开阵心靠近他,身体内的灵气已运到顶峰,若再动下去魔气必会爆出。
终于!聚灵丹挪了位置!
闪电划破天际,雷将再次劈下!
鹤承渊费劲全力将聚灵丹抢在雷下前,夺了出来!身体内一股内力冲破他封住的脉,一口血顶上咽喉,血雾喷洒,魔气渗出些许,他忙运气压了下去。
雷劈在血阵,利光刺眼,雷声震耳!
“鹤承渊!!!”
撕心裂肺之声划开他耳中失音的嗡鸣。
血阵的鲜血喷涌不断,血路在他眼前流向沈知梨,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心慌意乱。
沈知梨向他奔来。突然!血阵与褐阵一同炸开!
“当啷!”
铃铛响起第二道!
鹤承渊心中一悸,脑海里一片空白,身体已快速反应朝她跑去,一把将人扑倒。
陷阵打开,他们骤然失重,向阴山之路的山坡下滚去。
……
直到一切恢复平静,鹤承渊怀里抱着沈知梨,双目失神呆滞望着头顶落叶横飞,月色被彻底掩盖,雨滴如碎玉砸下。
他身体僵硬,心跳如鼓久久无法平息,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
不知抱着她缓了多久,也不知在为何愣怔,到大雨倾盆而下,他的双臂还禁锢着她,手脚冰凉,颤抖着摁下她的脑袋埋入她的颈窝。
呼吸急促,心震在耳。他渐渐回神,手力却未松一分,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那般难以镇定的心跳。
怀中的人动了一下,沈知梨晃匀的脑袋被这瓢泼大雨浇醒,覆在后脑上的手,却又加了丝力道把她往他脖子处摁了一寸。
“鹤承渊……你怎么了?”
她的剑早在阵炸的瞬间碎布划破脱了手。
鹤承渊没有回应,雨滴淋湿他的面容,沈知梨松口死拽味放的水壶,抚上他的侧脸,语气轻柔,“你可有受伤。”
失了魂魄的人,总算是动了,他慢慢松开她,喉咙沙哑道:“没有。”
沈知梨从他身上起来,接过他手里的聚灵丹,用一块布裹好放入他的怀中,对他伸出掌心,他的目光始终不明追随着她,“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沈知梨见他愣神,扶住他的胳膊将人扶起,“明明有事,我给你带了药,先找个地方躲雨。”
阴山鹤承渊倒是熟悉,他们很快找到了一处避雨潜洞。
沈知梨给他找了一处石头坐靠着,她还是不放心又问了一次,“你有事吗?”
他的眸色晦暗不清,像一滩因这场大雨而搅浑的水,连他自己也有几分迷惘,只下意识注视着她一举一动。
“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沈知梨取下银壶塞他手里。
“你可有事?”
“嗯?”沈知梨呆滞片刻,大魔头还在乎她的死活了,她莞尔一笑,“没有,你把我这个药引护的很好。”
鹤承渊没有回答,却是瞳仁轻颤。
“鹤承渊,这是最后一次药,你的余毒就能解了……”她停顿后,又道:“我对你……以后就没有用了。”
若是一切都为利用,那么今天,她对他的价值走到了终点。
鹤承渊还是那般望着她。
沈知梨叹息道:“蛇毒要放出来才行,刚刚是我疏忽大意。”
说罢,她便去扯他的衣裳。
鹤承渊颦眉捂住衣领,“做什么?”
好,这时候他开口说话了,她还以为他哑巴了呢。
沈知梨眉梢轻挑,“当然是牺牲自我帮你吸出蛇毒。”
怎么样也要死而无憾不是!
鹤承渊:“???”
他握住银壶,抽刀,咬牙切齿道:“不必。”
沈知梨缩眸道:“你想清楚。”
“我想的很清楚。”
“是我没注意,害你受伤,怎么说我也要弥补自己做的错事。”
鹤承渊捂住他的腰侧,挡去她不安好心的视线,耳朵却没来由的红了,这个位置,吸毒血……
“蛇不大,刀放血足够,不需要你。”
“你需要我。”沈知梨盯着他的刀说:“你的刀上有蛇毒,用它放血,岂不是会更加染毒?到时候这林子我们两个还能出去吗?”
鹤承渊眼睫颤去一滴雨水,声音沉了些,“不需要。”
他把刀移到腰侧。
沈知梨叉起腰站在一边,“鹤承渊你想清楚,若是这刀碰到了你,又是泥巴又是毒,我绝对不会再问。”
刀刹住了。
她继续道:“你既执意要自己放血,我就先走了,最后一次解药已经给你送到了……”
“两清?”
沈知梨不语,洞内静了许久,她说:“按计划,我要去帮忙疏散百姓,旁山起火,镇里滚雾,他忙不止身,宋安那需要我,那我先走了。”
刀放在了一旁,鹤承渊:“外面凶险……”
沈知梨:“所以?”
鹤承渊别过头去,发丝滑落,通红的耳朵露出。
沈知梨轻勾起唇,“衣服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沈知梨:“……”
算了,她还是走吧,别一会儿被大魔头刀了。
腰带啪嗒落地。
沈知梨:“!!!”
她是不是被幻雾灌脑子了?!解雾丸过时效了吗?!取出解雾丸给自己闷了两颗。
鹤承渊:“……”
沈知梨瞪着双眼,就这么看着大魔头在她面前脱了光光!不对,还剩了条裤子……
他的肌肉结实有力,沟壑分明,发上的水珠从他锁骨滑至起伏的胸膛,再流到腹部。他微仰后身,挡住的手肘后移稳住身子,蛇牙位于他的腰侧,淤血流下,这幅样子极具冲击,沈知梨一时半刻不知往哪看,心更是跳得慌张。
她清咳道:“那……那什么……我我我我我……从哪下嘴?”
鹤承渊:“???”
还能从哪下嘴?
“不、不对,那那那,我那什么……”
“……”
沈知梨蹲在伤口边,仰视他强调道:“我这是……这是……为了救你……”
她滚烫的气息喷洒在伤口处。
“……我知道……”
仿佛上刑般的折磨人,鹤承渊这时开始后悔了,他想捞回衣裳。
沈知梨好似在发誓,诚恳道:“绝对不是有非分之想……”
“……”
鹤承渊侧过身去拾衣裳,忽感一张唇覆上伤口,瞬间傻住,不敢动弹。
血液往外吸吮,伤口处一阵酥麻宛如电流遍布全身,及其怪异的感觉,他不受控制颤了两下,身体迅速红了起来,耳根子更是能滴出血。
沈知梨柔软的手抚在他的腰上,血一口又一口往外吐。
空荡荡的洞中回荡她的声音,鹤承渊的心快要不受控制的蹦出来,呼吸沉了几分。
平日只知道以暴欺负沈知梨,如今倒是遭了“报应”,柔如春水荡心而过,便真是要了命。
乌血离身,鲜血渗出,沈知梨才松口气,覆上最后一次唇,手心扶着的腹肌突然一颤,她松开他,抬起眸来,就见他红如熟虾,剥了干净,不横了?
方才还紧巴巴盯着她看,现在头都快扭断了,一眼都不敢望过来。
不就吸个血嘛,他以前还不是这样欺负她的,但他太残暴,脖子都快被咬断了。
她站起身,“快将解药喝了。”
鹤承渊拾起衣裳,一件件僵硬的套起来,随后瞥了眼地上的乌血,才将药灌入喉中。
沈知梨没放过他,眼睛一寸不离看着他滚动的喉咙,看着雨滴顺下……
鹤承渊衣裳穿好,才望向她,“你可知危险重重?”
“知道。”
“是特意为我来送解药的?”
“嗯。”
洞外雨帘喧闹冲下,洞内气氛凝固。
沈知梨眨了两下眼,怎么感觉眼前模糊不清?她瞥向地上的毒血,难道……!!!
她中招了?!
鹤承渊发现她双眼失焦,脚步虚浮走来,“沈知梨,你确定你没事吗?”
“解药给我留一口。”沈知梨浑身发凉,膝盖失力倒下。
鹤承渊急忙抬手扶住她,结果这人身子一歪,往他身上倒,现下也顾不上这时,他将药喂到她的嘴边,等她慢慢喝下。
沈知梨缓了一会儿,眼睛才再次聚焦,鹤承渊留给她的药正好一口,不影响他的药效,余下的一口,早留的?
不对……这药怎么连蛇毒都能解?
沈知梨扭头疑惑看着他。
鹤承渊面无表情道:“蛇小,毒素不深。”
所以他早知道,她的药能顺便解蛇毒?!
沈知梨木纳住,“你知道药能解毒?!”
鹤承渊:“不知道。”
“不知道?你留一口药做什么?”沈知梨脑子停止思考,只想问他为什么留一口药。
鹤承渊:“我何时留了一口?是你突然走过来,要我口下留情。”
“是吗?”
鹤承渊阴沉下脸道:“还有,从我身上下去。”
“嗯?”沈知梨低头一瞧,她这晕晕乎乎的居然坐在了人怀里,胳膊还不客气的勾人脖子上,举止亲昵。
她立马弹开,“抱、抱歉。”
第76章 挂星(10)
“鹤承渊,你真的没有其他地方伤到吗?”沈知梨眉头紧锁,站在一侧很是担忧。方才那两阵轰然炸开,他用身为她结结实实挡下不少气波。
鹤承渊起身向雨帘处,冲洗他的刀,闻言侧首目光从上至下扫视,“你到这来……”
沈知梨抬手止住他的话,“我知道,你又要说我添麻烦对吧。鹤承渊我刚刚可是救了你。”
“是你对我的身子不怀好意。”鹤承渊挑明道。
沈知梨怔愣,红唇挑起,走到他身前手指抵住他的腹部,逗趣道:“那你呢?”
自从发现大魔头不杀她之后,在他面前是愈发的放肆了。
她的视线放在他手中的刀上,这次呢,她没有利用价值后,他还会不会杀她。
鹤承渊指腹停顿,刀在手心潇洒一转,雨水挥洒。
沈知梨心里咯噔一下,真要杀她啊!
“你你你,别拿那把刀碰我。”
鹤承渊:“???”
他的刀有这么脏吗,让她这么排斥。
沈知梨:“……”
她还以为大魔头要对着她脑袋一刀,结果发现他只是换了个面,继续洗刀。
不杀她?真不杀啊?
鹤承渊:“方才你想说什么?”
“什么时候?”沈知梨一时没想起来。
“挡在我身后的时候。”
沈知梨:“哦,那时候,我说我给你带了药。”
“就这一件事,值得你不要命孤身闯入邪宗?”鹤承渊侧过身望着她,“踏错任何一步……”
“……都到不了你身边。”沈知梨语气轻松,笑道:“我运气好,不过看来你运气比我更好,挂星灯夺魁,解药也喝了。”
鹤承渊沉冷的眸子逐渐淡去,他转过身走进雨帘。
“去哪?”沈知梨追了上去,“等等我。”
他一声不吭走在前端,步伐不骄不躁缓慢沉稳,放慢了速度,沈知梨跟在他身后并不费劲,遇到陷阵时他会刻意停留,以便沈知梨对此有所观察。
踏出阴山没太久,很快围来一圈邪宗弟子。
沈知梨下意识缩到他身后,“现在怎么办?”
“垂死挣扎。”鹤承渊扫视一圈,冷笑道。
沈知梨两指夹住他背部的衣裳拽了拽,“是说他们吗?”
几十名邪宗弟子列阵围堵。
鹤承渊:“不然?”
“你当心些,别受伤了。”
鹤承渊倒是意外,“菩萨心肠、怜惜万物的沈大小姐不是该说勿伤他们放条生路?”
沈知梨盯着这群人,瞳孔紧缩,“没说过,速战速决,别受伤。”
鹤承渊暴戾的眼眸含了丝笑意,“领命。”
刹那,他刃刀挥洒,旋飞而动。
骤雨拍打树叶,利雷破空,寒刀断雨。
他并没有主动深入敌阵,这种以身入阵的方式对别人而言或许是弊端,但他反倒有能速决的快法,这次不知为何,他与她的距离保持并不远,甚至能随时回身观察她的位置,和其他弟子的动向。
沈知梨为了不给他添麻烦,一步未动,他因是能记得住她的位置。
雨滴哗啦如断珠,少年在凌空旋身,衣摆上的暗绣提纹在雨势下划出冷厉银迹,甩出的水花更是如锋利的暗器般,杀气腾腾。
无人能近她的身,偶有漏洞,也会在冒出动了两步后,遭刀划颈倒下去,身子溅起无数泥水。
鹤承渊一刀刺入阵眼,轻易破阵,他下手果断,手起刀落,丝毫不脱离带水,他抓住最后一人的发,扯起他的脖子,刀轻易往脖颈上一割,血液喷溅,雨水砸下,他一把甩开此人丢进泥巴中。
几十人轻轻松松就这样解决了,鹤承渊借着雨水又开始洗刀。
沈知梨跨过尸体,小心走过去,“计划不是……苏钰该来接应你吗?”
话音才落,齐刷刷的脚步踏水响起。
沈知梨马上做出反应,轻车熟路躲到鹤承渊背后。
朦胧雨间,看清来人,是药谷弟子寻了来,“师弟!可有……事?!”
他们定睛一看,几十具尸体躺在地上,鹤承渊还有闲情逸致洗刀,这不显然没事吗……甚至还没过瘾似的。
药谷弟子视线往旁边看去,沈知梨从鹤承渊身后探出头来,给他们打了个招呼。
“师妹!!!!!!”药谷弟子看到她的瞬间,脑袋都要炸了!
“你跑这来做什么!!!出事了怎么办!!!”
“宋安呢!不是让他护你周全吗!”
“你!简直!不要命了?!”
“这可是……孤山!!!邪宗啊!!!”药谷弟子看着阴森森的林子。
幸好沈大小姐无事,不然怎么交代!
药谷弟子你一句我一句,比这急雨还闹腾。
沈知梨晃动空荡荡的银壶,“我来送药。”
药谷弟子:“孤身潜入!你可真是命大!”
沈知梨微笑问:“方便的话……能送我出去吗?我还是不给你们添乱了。”
她感觉自己孤身一人怕是没命再独自回到镇子里。
药谷弟子:“苏钰已经开好路,在前方等着仙首,我们可以护你离开。”
沈知梨:“多谢……”
她话都还没说完,就被鹤承渊拽住了手腕。
“怎么了?”
鹤承渊:“沈大小姐用完人就丢?”
沈知梨一头雾水,什么叫用完人就丢。
“不是你说我老添乱吗?我现在原路返回,有师兄们护送,不会丢了小命的。”
鹤承渊:“他们和你说的没有危险?不会给人添乱?”
沈知梨:“???”
嘿,他这个人真是奇怪,她待着说她添乱,她现在走,还说她添乱……
药谷弟子猜测鹤承渊的顾虑,如今要包围宗山,一会儿将是混战,万一在回镇半路出事,分不出人手搭救,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师弟放心,后路已经清理干净。”
沈知梨点点头附和。
鹤承渊毋庸置疑,语气坚定,“危机四伏,跟我身边。”
沈知梨:“……”
他松开她,大步向宗山的方向去。
药谷弟子与沈知梨大眼瞪小眼,沈知梨无奈摊出两只手,“给大家添麻烦了。”
“唉,师妹,你这……真是太不要命了,从镇里到孤山,几十里路,半路出现一点差池怎么办。”
沈知梨跟上去时,便见灵气续燃火把,几宗弟子在鹤承渊对他敬仰拜礼,他站定在他们面前,听他们的汇报,确保万无一失没有纰漏,在她出现后,才转身边走边听。
苏钰见到沈知梨也是倍感震惊,“沈小姐?!”
沈知梨只好道歉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本是和苏钰还有其他弟子走在一起,但越走她心里越是愧疚,是她未经深思熟虑,冲动行事,这里弟子都是各宗功夫高强之人,就她三脚猫功夫都不会,还得让他们分心时刻护住她。
沈知梨低垂着脑袋,道歉声就没停过。
忽然,走在最前端的人止步,浩浩荡荡一群人瞬时哑声,停下步子等待仙首之令。
鹤承渊凝起眉对沈知梨道:“过来。”
沈知梨左看右看,确定他在唤她,才跨着她的小银壶走到他身边,“怎么了?要不我还是……”
“站我旁边。”
“为什么?”沈知梨呆头呆脑问,“我没干坏事啊。”
“……”鹤承渊睨视她道:“你给他们添麻烦了。”
“嗯?”沈知梨还是没明,雨水糊了视线,“给你就不算添麻烦了吗?”
“也算。”鹤承渊顿了一会儿,见她耷拉下脑袋,补充道:“不算太麻烦。”
“嗯?”沈知梨猛地抬起头来,注视着他。
鹤承渊别过目光。
还没等他解释,沈知梨又不明所以的问:“为什么?”
“……不知道。”
“啊?”
“我比他们强。”
这沈知梨倒是认可,他护住她定然是轻松不难,跟着他能保小命。
偌大一个邪宗已被围的只剩宗山,百层阶梯上孤殿耸立,紧闭大门。
大雨倾盆中,沈知梨回忆起幻雾中的鹤承渊,上一世也是雨夜,他是如何携魔界万鬼踏上百阶,又是如何在这一层层阶梯上拾起自己的尊严。
从人人喊打喊杀,到带着咒骂,再到得到一切,走上至高无上的地位,用了二十多年……,他的那条路充满荆棘,由多年血肉筑成。
君辞带领的弟子已在这等待多时。
鹤承渊看了他一眼,便猜了出来,他为何站在这里未动。
“赴死将军。”
君辞:“你如何知晓。”
“猜的。”
“此人身高十尺,壮大如熊,面目狰狞。”
“嗯。”鹤承渊轻描淡写,未注重这事,视线越过围在百阶前的邪宗弟子,盯住那扇紧闭的门。
刃刀在手心转动,灵气骤起。
“赴死将军交给你,邪宗宗主归我。”
君辞:“师弟?”
他如何能在众人面前出手?
按计划而言,是他杀入殿内杀了邪宗宗主。而现在,却遇到一个莫名出现的赴死将军拦路,不然他也不会等在这里。
“你知道!”君辞神情不悦。鹤承渊这副样子分明是知道邪宗里有个众人都没查出来的赴死将军!
他从一开始就准备孤身夺下邪宗宗主那颗人头!
也知道赴死将军会拦住他的去路,把他困在此地,直到他们的到来!
“现在不是你算计我的时候!”君辞平日冷静的面容上,有了丝怒气,尤其是看到沈知梨踏足于此。
鹤承渊:“何来算计?他们都得死,至于那没用的赴死将军,师兄不出手苏钰也能将其灭了。”
他眸光沉下,抬指微曲,身后四面八方的宗门接到指令,刀剑出鞘,向邪宗弟子杀去。
鹤承渊看向沈知梨,“跟我走。”
沈知梨也是茫然片刻,他要她一起踏上百阶,目睹他杀了邪宗宗主?
为何?他想告诉她,他的选择?
从此时此刻起,上一世坏事做尽的魔头改邪归正,弃魔修仙。
君辞抬剑拦在沈知梨面前,对向鹤承渊道:“师弟不可意气用事!”
鹤承渊未答,深邃的眼睛穿过密集的雨望向沈知梨,似在等她的决定。
沈知梨压下君辞的剑,“他会护好我的。”
一声惊天兽吼,殿门打开,赴死将军身骑异马腾杀而出。
君辞:“沈知梨!”
如果鹤承渊做出了选择,那么她就必须要见证他的选择。没有目的,不知理由。就像当初她从幽水城中站出说的那句,生死不论。
她的选择似乎连鹤承渊都感到一丝意外,她始终是不确定性。怪异的情愫在心里攀升,他逐渐不再稳定,不再能步步精算,可他也知这样的不静的心,不该出现不能出现,那是一步险棋,失足万劫不复,他强压着试图掰回不可控的一切。
“咚——!”
赴死将军击退数人!
鹤承渊站在两级阶梯上,对所有事情不闻不问,只注视着她。
沈知梨选择踏了上去。
君辞此时也无空阻止,他飞身跃去,一把扶住苏钰的肩,让他稳住身子。
宗门弟子将邪宗压向一侧相峙,为鹤承渊腾出路来,沈知梨紧跟其后来到殿门前。
鹤承渊聚齐灵气轰然炸去,殿门大开,邪宗宗主面戴兽具坐于金座抬起头来。
殿外大雨瓢泼,殿内昏暗无光,鹤承渊挥手一抬,殿内烛光亮起。
邪宗弟子拦在他们面前,他淡淡瞧了眼,跨了进去,指尖轻抬,殿门关闭。
邪宗宗主:“杀奴,鹤承渊。”
鹤承渊眼中闪过阴狠,“你还是那样自信,自以为能获胜,便是丝毫不躲。”
他取出怀中的聚灵丹。
邪宗宗主神情大变,“你夺到了!!!”
“是啊。”
邪宗宗主掌心死捏住扶手,兽具令人看不清他的面孔。
鹤承渊望了眼沈知梨,交代道:“背过身去,不要回头。”
他要杀人了吗……太血腥暴力?
“殿中无雨。”
沈知梨思绪空白,他原来是想让她来避雨吗?
她倒是信任的背部对敌,转过身去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随手拿了个蜡,摁在地上切着玩,殿外的雨响不停,雷声震耳欲聋。
这雨若是真淋下去,她这小身板,三天出不了门,别说,这殿里烛火点起来后还算是暖和。
雷如战鼓,激烈敲击。
她的身后传来刀剑之声,并没持续太久,邪宗弟子接二连三,倒下之声与雷声重叠。
不久,她听见咕咚一声,何物在地上滚动,沈知梨背部一僵,背后发怵,但很快,他的声音响起,压下了她的恐惧。
鹤承渊手里的刀滴答滴答砸在地板上,雨声将其掩盖,他的面容攀上病态的疯狂,双眼猩红。
“你的弟子,还是那般,无用。”
邪宗宗主持剑而出,刀剑相撞,“杀奴!”
“如何?”鹤承渊嘴角挂起毛骨悚然的笑意,疯癫又兴奋,他放出灵气,压迫之意令人感到窒息,他控制范围,沈知梨只感到了些微不适。
鹤承渊一刀将人斩了出去,他低垂眸子,淡淡笑道:“你与我也过不了两招。”
邪宗宗主:“啊啊啊啊啊!!!!”
嘶吼之声,比雷声还骇人,沈知梨肩膀微颤。
没一会儿,她就在雨声里清晰听见软绵绵的东西“啪唧”掉到了地上,此后,她再也没有听到邪宗宗主的任何声音。
鹤承渊的影子在摇曳的烛光中拉长,疯狂不止,刀没入邪宗宗主血肉再拔出。
他溜狗似的,等邪宗宗主,气愤发狂,失去阵脚,把剑架他的脖子。
鹤承渊若无其事,瞥了眼架在脖子上的剑,面带“和善”的微笑,腕部轻转刀刺入邪宗宗主手筋,用力一挑,将其断了,收到滑刀,刀向下飞旋,把邪宗宗主双脚脚筋挑断,邪宗宗主骤然跪在他面前。
他嗤笑一声,刀挑起他的下颚,拆去邪宗宗主的面具,面具之下是一张毁了半边,丑陋恐怖的脸,刀刃在他另张干净的脸上划了几道,邪宗宗主瞪着惊恐的双眼,颤抖不止。
他抓住邪宗宗主的脑袋转向金座。
“杀烧抢夺,得来的金座,这金椅我可真是擦了不止百回!”
灵气波动,天上即将劈下的雷引来,破顶而下,金座炸了粉碎。
邪宗宗主挣扎无用,目睹象征他地位的一切毁于一旦!
鹤承渊一把将人厌恶甩开,居高临下望着他。
“早便说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以前不是,现在也不会是。”
邪宗宗主张着血喷大口,血夹杂唾液滴在地上,趴伏在地上另一只手去摸索地上的剑。
鹤承渊余光撇见,却没做出行动,欣赏他的挣扎,欣赏他的恐惧,终于他握到了剑,死死握住,犹如救命稻草那般。
鹤承渊始终冷淡没有温度,眼底满是嘲意。
邪宗宗主看准时机,费劲全力扑身,可最后剑只是从鹤承渊的腿前掠过,未伤及一分,而他却狼狈的趴在地上,剑颤抖着,一只脚踩住他的脑袋,将他摁在地上。
鹤承渊手架在腿上,“宗主,不如,从你引以为傲的金殿中,爬出去,让那些弟子看看你的模样。”
邪宗宗主惊恐不已。
“你不是早知道我们要杀你吗?多大的本事,怎么不跑,以为能赢吗!”鹤承渊的笑令人胆寒。
他低沉命令道:“爬出去,我就放过你。”
“那可是灯火辉煌的陈常山。”
邪宗宗主在想握剑时,剑被人踩住,他的大脑以无法思考,只想离开这里,拖着身子往前爬。
待他爬到门口时,鹤承渊扬手一挥,殿门大敞,寒风携雨打进殿中,雷电交加,翻卷云层,攀爬天际。
电闪亮了邪宗宗主恐怖的面孔。
鹤承渊凝视他向外爬去,越过他曾经跪跨过的高坎,爬下他曾经留下长长血迹的百阶。
邪宗弟子得到控制,他们失去反抗之力,看着他们尊敬高捧的宗主是如此恐怖的面孔,是如此不堪的往下爬,一阶又一阶……
君辞一剑断了赴死将军的脖子,放眼望去,鹤承渊背光而立,位在大殿之中,他的身后是数具尸体,雨帘在他眼前垂下,他就这般俯视一切。
邪宗宗主慌乱的望向四周奇异的目光,他想藏住自己,爬了一半后,唯一一只手失力,他忽然向下滚去,雨水冲刷着满阶血迹,往下流淌。
鹤承渊留给邪宗宗主的血,足够他爬完百阶。
邪宗宗主一路往下滚,终于到最后一级阶梯停了下来,他尚存口气,抬起头来,就见一双黑靴为于他面前,他目光顺着素布往上看,江无期手持利剑,垂头看向他。
“很早以前,我便想杀你了。”
他一剑落下,完好的那只手飞了出去!
“毁我药谷!夺我灵丹!!!”
江无期剑刃卡在他咽喉处,剑锋掠过,血液飞溅。
“当啷!”
铃铛第三响!
江无期抬起眸看向位于高台的鹤承渊,一向懒散顽固的人,竟俯身对鹤承渊作揖。
各山弟子听闻药谷二字,跟是敬了一分,众人纷纷对高台之人作揖,拜礼。
苏钰上报道:“邪宗弟子已缴械。”
鹤承渊:“杀了。”
众人微震,却又想到这些邪宗弟子往日可没对自己的同门师弟手下留情,刀剑出鞘,带着多年未报的恩怨。
沈知梨转首,银雷闪过鹤承渊修长的身影。
心中不由道:还是那样手段凶狠,但这才是他。
不论好坏,不论生死。
系统响彻在两人脑海。
「恭喜宿主完成“除邪”任务。」
「已获得人物碎片。」
「获得加倍好感度。」
「好感度结算,总增涨好感度8000点,自动兑换80点爱意值,目前爱意值负40点。」
「请宿主再接再厉,尽快将爱意值增涨为正数。」
「因剧情任务其一,未将其亲手解决。附送好感度增加机会,扣除,此次任务没有附赠。」
「请宿主谨遵指令,方可获得好意赠送。」
「距离爱意值负数归0,开启正数记分,还差40点。」
「请注意,爱意值归0,仅可扣除40点,多余好感度不计数。本次可达归0,略有遗憾,请宿主继续加油。」
沈知梨呆滞住。系统说本次爱意值可达归0,是哪出了问题导致少了点数。
不过……
沈知梨很快从这困惑脱离出来。
这增长数已经算很不错了,从各位数到十位数,现在竟然能到百位!
沈知梨心里乐呵着,下次多找几条蛇咬鹤承渊,这样她就能帮他解毒了!
这蛇毒还是得用她的方法才行。
“你在笑什么?”鹤承渊阴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没什么。”沈知梨从地上起身,活动了下腿脚,规规矩矩没有往后看,因为鹤承渊不让她看。
“走了。”
“来了。”
第77章 挂星(11)
沈知梨沐浴完趴在床上,勾着两只脚丫子在后面晃动,面前摆着三颗洗干净的铃铛,血色的符咒如何都洗不掉,铃铛也没有芯没有了声音。
她拎起一颗勾在手指上,波动它转了两下,这颗是鹤承渊在邪宗殿内拾到的,每颗铃铛上面的符咒花纹都不一样,这铃铛究竟有什么用呢。
屋外的大雨停了,他们回来时宋安已经将镇子安置妥当。
这次除邪有鹤承渊的计划与图纸,伤亡缩到了最小,药谷弟子也伤了皮肉,阿紫被黑衣吓到早早休息了。
沈知梨叹了口气,把铃铛收拾好,望了眼摆在桌面的蝴蝶灯,灯有几处地破损了……
她在桌上点了盏烛灯,找来些凝胶,坐在窗边,专注又小心的粘补了一夜。
补着补着睡眼朦胧,如何补完趴在桌上睡去的都忘了。太阳高照,门被敲响,她猛然惊醒第一时间看向灯,端起来观察了半天,凝胶已经干了,没有损坏,破损处不仔细看瞧不出来。
“沈大小姐!忙什么呢你!”宋安不耐烦的声音在外响起。
沈知梨打开门,“吵吵吵,一大早你吵什么吵!”
“什么一大早!再睡下去,太阳都要落山了!”
“这不才午时吗!做什么?”
宋安:“陪我去吃饭。”
沈知梨:“你神经病吧,一大早来找我,就为了陪你去吃饭。”
“那他们都不见了,我一猜你肯定懒得要死还没起,不就只能找你了?要不是没人在,我才不来找你。”
沈知梨翻了个巨大无比的白眼,要把门甩上,结果推了半天推不动,发现是这人脚抵着门。
“松开。”
宋安在她屋子里晃了眼,“师兄不在你这?”
沈知梨脑袋发蒙,回头瞥了眼自己的屋子,“谁?你说谁呢?”
师兄?他的师兄那么多,说的谁呢!
“鹤承渊啊!”宋安一本正经分析道:“我看你们昨日回来,你看他那眼神如狼似虎,一看就心思不纯。”
沈知梨:“……”
“但是吧,他好像不太想搭理你。”
“……”沈知梨冷眼看着他,“把脚收走。”
“不过你真是命大,居然跑邪宗去,不是让你在这等我?”宋安扫视她,看起来没缺胳膊少腿。
“等你回来,我都要被黑衣人剁成肉泥了。”沈知梨反手把门一关,将人拒之门外,回去换衣梳洗。
“什么!黑衣?!”
门在宋安面前甩上,他欲言又止,扒在门上,再次敲门,“喂,你动作快一点,我快饿死了。”
催催催催,她换个衣裳都不安神。
“走了。你叨叨的烦死了。”沈知梨一开门,宋安已经在她院子的桌子上摊成泥,嘴里还嘀咕着,饿死了。
宋安:“婆婆妈妈的,真墨迹,谁能受得了你啊。”
“你师兄受得了我!”
“大师兄确实能忍。”
“另一个。”
“他都不想理你。”
醉仙楼的老位置,宋安抓着包子就往嘴里塞,鼓囊着整张脸,看着沈知梨都没食欲了。
“你吃饭能不能注意一点,狗吃都比你优雅。”
宋安准备骂回去,沈知梨及时抬手,“你别说话。”
等他终于咽下去,沈知梨才再次问道:“你昨日何时回来的?”
“不早不晚。”
“……”
什么破回答。
宋安:“我看你昨夜那灯许久没熄,连大师兄都没去找你,我还以为你和你的宝贝杀奴在一起。”
沈知梨冷笑道:“你怎么不把话说完,你敲我门是来找他的吧,吃饭怕也是来找他的吧。还有,他不是杀奴。”
宋安:“那不然呢,和他出去他掏钱,和你出门还要我掏钱,我有几个钱给你掏。”
“你一大药堂堂主,要不要这么抠搜!”沈知梨吃了两口馄饨,忽然想起什么来,“对了,你师父呢?”
宋安筷子“啪嗒”掉桌上,“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忘记叫他吃饭了。”
他这一扭头,就看见了江无期站在不远处死死盯着他看。
宋安喉咙吞咽,“完蛋……”
没太久,宋安杀猪般的叫声就传了出来,“师父、师父师父啊啊啊啊啊,我的耳朵要掉了!”
他拍打江无期的手又不敢太用力,两眼泪直飙,“松手,松手,松手!啊啊啊啊啊!师父!!!手下留情!”
沈知梨吃着吃着抬起头来,提醒一句,“小声点,扰民。”
江无期揪着耳朵拧了最后一圈,才一把将人脑袋推开,“混小子,吃饭都不喊为师。”
宋安捂住耳朵,脑袋靠在墙上,眼泪纵横,受了天大的委屈默默抹泪。
心里暗暗发誓,要把臭老头的酒偷完!
“死丫头,你不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邪宗?”江无期处理完混小子,把矛头又丢给了死丫头。
沈知梨丝毫没有停下筷子的想法,反问回去,“你不解释一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宋安望向“艺高人胆大”的沈知梨,心里默默点了点头,大喊问的好!
“我不来你就死了!还不跪下谢我。”江无期一把从宋安碗里把肉包子夺过来。
宋安看着包子也没了,筷子碗也没了,心也死了。
他的钱啊!
沈知梨:“对了,那黑衣究竟是何人,你抓到了吗?禁药就是他手里夺来的。”
江无期埋头吃饭,“不知道,没抓着,正要杀死他的时候,又蹿出来一个黑衣,把人给救走了。”
沈知梨:“又来个黑衣!”
宋安揉着耳朵沉思道:“看来是个组织,能这么及时搭救说明有人在背后盯着我们。”
沈知梨:“盯着我们?我们有什么啊?”
江无期满不在乎道:“要酒没有。”
宋安:“要钱没有。”
“……”沈知梨为了合群,支吾道:“要命……也没有。”
吃的七七八八了,沈知梨才问:“鹤承渊他们去哪了?”
宋安捡着桌上为数不多的渣渣吃,摇头道:“不知道,早上起来就没看到人。”
沈知梨:“阿紫呢?”
“也不知道。”
江无期吃饱喝足让小二送了坛酒来,高高兴兴地灌他葫芦里,“他们去邪宗了。”
沈知梨怔了下,“邪宗?不是都处理完了吗?”
江无期:“除邪之后不需要让鹤承渊那小子主持大局,分些赃物,庆祝什么的?”
宋安一听怒了,免费的酒不叫他去,“那为什么没叫我啊!”
江无期横他一眼,“我的酒你赔了吗?你还想去?”
宋安:“……”
沈知梨也有丝落寞,“那怎么也不叫我去……”
阿紫都去了,也没人叫她,药谷的弟子不叫,君辞也不叫她,连鹤承渊都不叫。
“你是药谷的人吗?你去做什么?”
“我是啊……”沈知梨不确定的看向江无期,她做药谷弟子似乎只是君辞许了,她除了认识点草药,能熬熬药,剩下的什么都不会,一个空壳子头衔,“……我不是吗?”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犹犹豫豫的做什么。”
沈知梨:“???”
他不才是宗主吗?怎么她想就能是,不想就不是?
她试探道:“是……?”
“是你不给师父敬酒?”江无期敲击桌面,“愣着做什么,给我敬酒啊,不然等着我给你敬啊!”
沈知梨反应过来,拿起酒坛准备给他敬酒,结果发现酒坛空了,“空……空了。”
江无期:“空了你不会再叫一坛?”
原来打得是这主意。
沈知梨又叫了一坛酒来给他敬了,结果满满一坛酒,就她手里的是她的了,其他的都被江无期捞走了。宋安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默默掏钱。
她低垂的眸,一点喝酒的心情都没有,把酒给宋安后,她端起茶又敬了一次。
江无期瞧她那失落的样,还是如实说道:“他们是去收尸,一堆血腥气,你去凑什么热闹。
“收尸?”
“是啊,不收尸怎么分赃。”
“不是庆宴?”
“你想他们庆宴?”
沈知梨:“那血腥之地,怎叫阿紫也去了。”
“她?我让药谷的人送去枯草堂了。”江无期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昨夜灯亮了一宿,他们这不是给你留了一个付钱陪吃饭的吗?”
宋安:“原来我是这作用!”
江无期:“你还想有什么作用。”
沈知梨微扬起唇,喝了口茶。
原来他知道她昨晚在做什么,所以早晨才没扰她,让她多歇一会儿。
她记起来了,鹤承渊给过她一个钱袋,沈知梨兴致冲冲离开醉仙楼去给鹤承渊买东西。
宋安:“喂,喂你去哪?!”
江无期拎起酒追上去,“等等为师。”
沈知梨去衣裳店给鹤承渊买了几件衣裳,里里外外几套,连睡袍都买上了,不止如此床幔、被褥,全都给他买上。
宋安嘴角抽搐,“你干嘛呢?床上用品都买上了……?你要搬过去和他住啊?”
“不啊,这样他穿的用的,全都是我的,就能记住我啦。”
“他咋了?杀个邪宗还把脑子杀坏了,忘了你啊?”
“……”沈知梨把东西买好的东西往宋安手里丢,“拿好。”
宋安抱在怀里蹭了蹭,一时不犯贱他就皮痒,阴阳怪气学着沈知梨娇滴滴的语气,“这样,就能记住我啦。”
“宋安!!!不许蹭!”
“就不就不!”宋安话都没说完。
江无期喝完的酒坛子就扣上了他的脑袋,“出门在外,你代表的是我的颜面!丢人现眼的玩意!”
宋安消停了,规规矩矩拎着东西,嘴中还是要出口恶气,“要我说干脆把你睡过的给他得了。”
沈知梨思索片刻,“也不是不行。”
宋安:“???”
连江无期都滞了两秒,“嗯?”
宋安:“那那那,你干脆和他住一屋算了。”
沈知梨琢磨着,“似乎也可。”
她还有一瓶夜鸣香,只要再接再厉,她就能上正数了……那身子……真是好,要不办了……
计划还没形成,就被人打断,扼杀在了摇篮里。
宋安瞧那人肉眼可见的面露红晕,“你脸红什么?”
江无期咳了两声道:“我再说一遍啊,不可干苟且之事。”
沈知梨:“……”
……
沈知梨回去将鹤承渊的屋子布置了一遍,全换上了新东西,又做了些饭菜等他回来。
鹤承渊推开院门,蓝色的蝴蝶灯用细绳固定,悬飞在半空,她在地上点了许多烛,整个院子里烛光摇曳,一壶酒放在一旁。
她招呼他过去,“你快来尝尝,我这才叫做饭。”
鹤承渊:“……”
他才坐下,面前那人就给他添了一杯酒,酒色浑浊夹杂不对劲的淡香,只一眼就知道了她的鬼心思。
沈知梨瞥了眼晃动的酒水,“……”
手抖……料放多了……
她慌忙用手心覆在杯口,挡住他的视线,把酒挪过来,笑说:“哈哈……看来醉仙楼也有……浑酒,我没注意……那要不还是不喝了……”
趁其不注意,酒往地上一泼销毁证据,这不泼还好,一泼,整个院子都是含有淡香的酒味……夜鸣香,不光吃了“遭殃”,这闻着也容易晕头。
然而,这时的沈知梨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她还想把壶里的一起倒了,鹤承渊先她一步夺过了酒壶。
一小杯酒只是少量,等一壶酒都洒出来,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事了。
酒被没收,沈知梨就知道计划泡汤了,她还想给他脱衣服丢澡堂子里给他搓背呢,那背都搓了,好感度能不涨吗!
她撇嘴道:“那你吃饭吗?”
“我吃过了,要下雨了,早些回屋。”鹤承渊拿起酒壶走进屋中,省的她又干些不可控的事。
沈知梨:“可是我……”
她话都未说完,鹤承渊冷漠的把门关了。
怎么回事,这人今日为何突然对她这么冷淡,她又做什么惹他了。
乌云密布,雷声轰鸣。
她瞧了眼精心布置大半天的院子,收起蝴蝶灯系在手腕上,端起菜回到自己屋子里。
院门关上。
鹤承渊入屋,扭头就见他的床上大变样……原先普普通通的床铺,变成了玄色柔软的绸缎,连床幔都选挂上典雅的暗纹绣花……
等他转身取衣,打开衣柜,发现半遍都是她放上的新衣裳。
也不知是不是夜鸣香作祟,他觉得好不容易压制下来的心,又开始乱蹦不止,令他略感烦躁。
一步错步步错,所以绝不能踏错。
他取了自己的旧衫去向浴室,疲累的身子只想洗去血味。
然而,窗外雨水渐下,开门刹那她的痕迹仍然存在,热气缭绕的房间,搭在浴桶边的蝴蝶绣纹的帕子,飘着月季花瓣的热水,以及颇有神秘与温暖氛围在浴桶边摆了一圈的烛火。
鹤承渊:“……”
他手拎着睡衫沉默站在门前,一时半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屋外稀里哗啦的雨,似乎没有稀释她泼洒的酒味,反倒随着雨的冲刷,飘得到处都是。
浴室里的热雾扑面而来,没过太久,浴室门关上,水声响起。
鹤承渊波动浮在水面的月季花瓣,花瓣倒是喜欢他,随水波动,才推开一会儿,又粘乎上来,勾搭他漂着的发。
“……”
没办法,他懒得再理会,扬起头靠在浴桶边,朦胧的雾气游走在眼前,如丝纱边勾人,一寸寸触摸他的肌肤,他下意识指腹抹过浸在水中腰际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伤口愈合……
但脑海里那诡异的一幕,却挥之不去,甚至随着雾气缭绕越来越清晰。
‘当然是牺牲自我帮你吸出蛇毒。’
‘鹤承渊!若是脏兮兮的刀碰到你了,我绝对不会再碰你。’
‘衣服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那个……我从哪下嘴?’
‘我是想帮你疗伤,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我是来给你送药的。’
可来的那条路,谁都不确定会不会出现意外,可她还是来了。一刻不止,赶在他毒发身份暴露前。路上该是摔了一觉,她的衣裳有泥印。从死人手里抽剑,扯下碎布,把捡来的剑缠在手心……
踏过孤山一步踏错万劫不复的陷阵。
炸阵时不是转身逃走,而是向他奔来,就连滚落山坡时,也不忘护紧怀中的药壶……
他曾问过她是不是怕把他推入深渊。
可从来,她都在竭尽全力的救他……幻雾中也没停止……
鹤承渊蹙紧眉头,闭起眼来,隔绝一切雾气,慢慢往水中沉了些,水波晃动,掀起小浪拍打在他身上。
肯定是夜鸣香作祟。
舞动不止的烛光,她点的太多,闭着眼也能感受到,于是他抬指一挥,水花飞溅。
院子的烛光被雨浇灭,屋子里的被他浇灭。
很快他便融入了一片黑暗。
……沈知梨望着紧闭的房门闷闷不乐,想不明白。
她坐在屋子里,盯着窗外倾盆大雨,吃着已经凉了的饭菜实在不知为何,蓝翼蝴蝶灯亮着光陪在一旁。
懊恼不已。
早知道不放酒水里了,他那么厉害肯定一眼揭穿,她就应该给他撒浴桶里,或者是放烛里,随光散发,再或者……床上?床幔上?
不对,她应该对着他泼过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沈知梨很认可这个方案,凉了的饭菜顿时又可口了。
第78章 挂星(12)
这几日不知怎么回事,鹤承渊总是避着她,早出晚归根本见不到人,今日邪宗那些事也该处理完了。
沈知梨蹑手蹑脚,去开他的院门,发现门又锁了!
她蹲在门前又拽又撬折腾了半天,硬是打不开。
“……”
至于吗,防她防到这个地步,从那天用夜鸣香被他发现后,防她和防贼似的。
没过太久,越战越勇的沈知梨拖来个梯子往墙上一架,拎起裙摆爬上屋顶。院子里的一切没有动过,就是遭雨水冲的有些混乱,烛灯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在屋里的鹤承渊,早便听见院子传来一阵鬼鬼祟祟的窸窣声,随后门锁被拽响,她琢磨了半天没打开,最后泄气,对着院门踹了一脚,安静一会儿后,以为这人识好歹,离开了,结果她偷偷摸摸的声音再次出现了。
“咯吱。”
屋门打开,鹤承渊站在门前,抬头一瞧,就见院子墙檐上趴着一个人。
两个人四目相对。
鹤承渊:“……”
沈知梨:“……”
她还没翻下去潜入房中呢。不过也总算是逮着他了,功夫不负有心人。
“鹤承渊。”她全然没有做坏事的脸红心跳,反倒笑嘻嘻给他热情打了声招呼。
结果这人不领情,淡淡扫她一眼,打开院门,当着她面从门洞走了出去。
“诶诶诶,等等,鹤承渊。”沈知梨目睹他头也不回走了。
正想爬下去追上他时,梯子从旁滑倒,砸在地上,她唯一下墙的路没了……
走在前方的鹤承渊闻声脚下一顿。一连几日的雨,屋顶湿滑不稳,容易失足摔下。
待他回头时,那人还挂在墙上,笑脸呵呵的对他挥了挥手,指了下地上的梯子,想让他帮忙架起来。
鹤承渊站于原地,还没做出决策,余光便撇见了一道不远处的人影,他转过目光,与君辞撞上视线,不知在旁看了多久。
君辞与他相视一眼,随后收回目光,走到沈知梨所在的墙沿下,仰头望着沈知梨。
“上面危险,师妹不该爬这么高。”
他展开双臂道:“下来,我接住你。”
沈知梨犹豫道:“你将梯子帮我架好就行。”
君辞不容置辩道:“砖瓦湿滑不稳,容易失足。我会接住你。”
沈知梨放眼望向鹤承渊,也不知为何在做出行动前会下意识看向他,他一动不动注视着她,没有前来的动作。
“师妹。”君辞催促着又唤了一声。
沈知梨低头跃了下去,君辞将她稳稳托在怀里,放她落地后,他询问道,“可有受伤?”
沈知梨摇摇头,“没有。”
“下次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
“我知道了。”沈知梨还是忍不住掀起星眸注视鹤承渊,他仍然冷漠抛来目光。
君辞顺她视线看去,语气柔和道:“师弟如今是仙首,繁杂之事较多,几日未歇息。听闻不久前师妹给师弟买了不少衣裳,明日庆宴,我也该去购一件,师妹若是今日闲闷,不如随我一同前去。”
沈知梨:“明日庆宴?”
怎么又没人告诉她……
君辞:“是,除邪剥去一大要害,这几日忙于将邪宗掠夺之物归还各宗,今日彻底处理完,明夜便是宴席。”
他们向府门走去,路过鹤承渊时,沈知梨还是忍不住问道:“鹤承渊,一起……”
哪知,本是要出府的鹤承渊转头回了大院。
沈知梨一头雾水,“……”
她到底哪让他不开心了,对她忽冷忽热爱答不理的。
君辞:“走吧,师弟许是累了。”
沈知梨长叹口气,与君辞出府买衣裳。
鹤承渊实在叫人琢磨不透。
鹤承渊在院门前驻足,屋子前的木梯倒在一侧,他的院墙并不矮,足有两个她高,地面还有彻夜大雨未干的水迹,砖瓦亦是湿潮,瓦沟的水流下。
他侧身向另一间屋子走去,敲响屋门。
宋安睡眼惺忪抱着他的枕头,平日高扬的马尾如今披散在肩,长衫拖地,眯眼打量站在门外的人,他揉了下眼睛,确认没看错,颇感意外。
“鹤承渊?!”
“你来找我睡觉吗?”脑瓜子还没转过来,他侧过身,压着门给他腾位,“进来吧。”
话都抛完了,也没觉得哪里不对,说得如此自然。
鹤承渊:“……”
宋安呆滞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发现鹤承渊气压及低没有动作,他才意识到一丝不对劲,但迟钝的脑子还没跟上,“不是来找我睡觉?那你找我做什么?”
鹤承渊:“明夜宴席。”
“好,所以今天的觉还能睡吗?”
“……”
除了睡觉没有别的了吗?
鹤承渊忍耐地继续道:“你有适合的衣裳吗?”
“我……”有啊……
宋安嗅到商机,及时止言,改口道:“……可以……没有。”
鹤承渊回身离开,抛下一句,“买衣服。”
宋安两眼一亮,“你请我吗?”
“嗯。”
宋安嘴角不自觉上扬,瞌睡都醒了,怀里的枕头往床上一抛,以神速洗漱,睡衫都懒得换,抽了条腰带就追了上去。
立马谄媚讨好道:“师兄人真好,我可以多选几件吗?”
“嗯。”
这么好说话!!!
“买完衣裳能去吃饭吗?”
“嗯。”!!!
“吃完饭能去喝小酒吗?”
“嗯。”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
山云阁的衣铺里,君辞换了几件衣裳都不合心意,最终在沈知梨的劝说下选中一件水蓝波涛纹,矜贵内敛,气质斐然。君辞面如冠玉,与生俱来的尊贵与孤傲之色,因活跃的浪花纹,而显得温文尔雅不少。
他对此甚是满意,正要付钱时,余光瞥见门前立着的两道身影。
宋安撑膝喘着粗气,胳膊挣扎抽动两下,对鹤承渊道:“十多家店了,你到底要找哪家。”
他抬眸看向店内,沈知梨正与君辞谈笑,似乎没注意到他们。
君辞惋惜道:“上次没给师妹买到衣裳,不如师妹去选件喜欢的,明夜宴席可穿。”
沈知梨:“明日宴席,我也能去吗?”
“自然,师妹已是药谷之人,庆宴为何不能去?”
那不是宗主庆宴吗,她只是个小弟子,小弟子都算不上,挂个空名罢了。
沈知梨婉拒道:“不用了,上次那件黄裙我很喜欢。对了,之前你还送了我许多胭脂和首饰,我还没回礼,这件衣裳虽不及你送的千分之一,但多少能回一些。”
君辞低笑道:“师妹要送我买衣裳,怎会拒绝。”
于是门口两人就见沈知梨掏出鹤承渊送的钱袋,取出鹤承渊给她的钱,给君辞买了件衣裳。
沈知梨还愉悦地说自己挑选的准没错,一扭头就见到了门前立着的二人。
“……”
笑容一下僵住,默默把钱袋收了起来。
“大师兄和沈大小姐也在。”宋安手肘抵了抵鹤承渊的胳膊,点评起来,“你别说,沈大小姐眼光真不错,这衣裳很是衬我家大师兄,往日他那青衫虽是有点色,但那纹路死板的很,这件就很不错,别说他喜欢,我也喜欢。喂,我要件类似的,给我买……”
君辞看向鹤承渊,语气温和关心道:“师弟今日不忙吗?”
沈知梨:“鹤承渊,我上回给你……”
她话才说一半,鹤承渊扫了君辞一眼,板着脸甩过头又一声不吭走了。
“???”沈知梨脑子凌乱。
嗯?又走啦???
她还想问买的衣服是不是不喜欢……
他怎么不穿,需不需要再买一件。
宋安思绪打结,追上鹤承渊,“诶诶诶,师兄你不是买衣服吗”
鹤承渊大步流星往前走。
宋安本来找衣裳店就找了几条街,他还以为鹤承渊不喜欢那衣裳店,现在看来是来找人的。好家伙,好巧不巧,遇上沈大小姐拿他的钱送礼。
完了,那他的衣裳岂不是也泡汤了。
“喂喂喂,鹤承渊!你去哪?我衣服还没买呢。”
“我这衣服还买不买啊,不给我买,我可要倒戈去找我大师兄了。”
前面的人还是没止步。
“那饭还吃不吃啊!”
“酒还喝不喝啊!喂喂喂!!!你把我骗出来,我早饭都还没吃呢!我快晕死在大马路上了!你要扛我走,给我收尸吗!”
“鹤承渊!!!给我住脚!!!”
宋安扶着老腰,上气不接下气喘气,“喂,我真的走不动了,我要死过去了,鹤承渊!!!”
他在大街上吼来吼去,“小爷陪你这么久,你现在弃我于不顾!你简直没有良心!你再走我就不跟你了!我走了啊我走了啊!我调头走了啊!”
人群里的背影走的那么决绝。
“你以为谁跟着你呢!我可是枯……”
他轻咳一声,止住了话。
这几嗓子引来周围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宋安回头看,他已经追了几条街,大师兄也没跟来,影都没了,也没留他,他还打扰他们逛街了,着实多余啊。
没办法,只好继续跟上前面的人,他小跑两步,“鹤……”
鹤承渊骤然回头盯着他,面上乌云密布。
宋安立马止言,小声道:“……师兄啊……我……饿……”
……时隔不久,宋安手里多了两个包子,塞住他叭叭不停的嘴。
宋安:“……”
说好的大餐和漂亮衣服……变成了敷衍的两个肉包子……
“我就吃这个啊。”
鹤承渊:“嗯。”
宋安叹口大气,“你这漫无目的,在这逛什么?”
鹤承渊横扫向他。
宋安:“好好好,散步散步。”他难得‘忍痛割爱’递给鹤承渊一个肉包,“你吃吗?”
鹤承渊漫步在喧闹的人群里,宋安叹息安慰道:“哎呀,你是沈大小姐的侍从,但是她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吗?她可是怀淑郡主,虽说你现在是仙首,两人身份对等,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身份比她要厉害。”
他吃完肉包,两根手指油滋滋的,准备拍鹤承渊身上,被他一个眼神打回,于是在自己身上抹了抹,才拍上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安抚道:“但是吧,她好像把你当侍从。那侍从……怀淑郡主最不缺的就是侍从……那个……偶尔拿你消遣一下……那,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
鹤承渊:“……”
宋安啃了口肉包,继续道:“沈大小姐对你这个‘下属’算好的了,她不是给你买了一堆衣服吗?那衣服提的我重死了。”
鹤承渊眸色沉下,“她带你给我买衣服?”
宋安咕咚咽下一口哽人的包子,“不……不然呢?不然谁给她当苦力,我一个大药堂的堂主干苦力活。”
“你碰了。”
“啊……啊……我,你……额,那么多东西沈大小姐扛不动啊。”宋安小心观察鹤承渊的神情,万一被知道他蹭了……是不是小命今天要交代在这,“我……那个,你该不会把她买的丢了吧。”
“嗯。”
宋安:“……”
丢……丢了好啊,被知道他蹭了,小命估计也丢了。
……
次日夜里的庆宴,醉仙楼包了场,气派热闹,歌舞升平。
宗主相互寒暄,江无期懒散疏离的很,他若不是为了那两口酒,这场合压根不会来。于是这些宗主便将目光锁定在君辞这个未来的药谷宗主身上。
君辞带沈知梨进来时,这帮宗主一窝蜂涌上来。
“君辞公子年少有为。呦,这身衣裳着实好看。”
着实是见到什么都要扯上几句。
君辞:“师妹特为今日庆宴赠送于我。”
宗主你一言我一语,“沈小姐眼光独到,这身衣裳穿别人身上,真是穿不出味来。”
君辞简单答几句,怕沈知梨站久了累,“几位慢聊,我先带师妹入座。”
宗主:“好好好。”
众人看着两人背影,沈知梨与君辞说话时,他会特意偏头附和。
“郎才女貌,般配至极啊。”
“对对对,般配,甚是般配。”
“仙首。”
身后有人传来敬声,众人纷纷回头,让出条道来,已入座的宗主连忙起身,皆是拜礼。
沈知梨刚坐下,左看右看所有人都站着,连江无期和君辞都站着,就她坐得舒服。
她一抬眸就与走来的鹤承渊对上视线,但很快他又移开了。
他依旧身着沉色,衣袍随他步伐飘逸。
他没穿她送的衣服……
等她不合群想站时,鹤承渊已经跨上阶梯,坐上主座,他轻抬手腕,众人拜上最后一礼,便入了座。
而这时,沈知梨刚理好被勾住的裙摆,在一众人坐下时,她“噌”一下站起来,如“旱地拔葱”似得迷迷糊糊杵在那。
才偷拿起鸡腿的宋安一个哆嗦,别过头来,“你干嘛?要和师兄干架啊?”
沈知梨环视一圈,望向鹤承渊时,他眼底的波光一闪而过,又迅速消失无踪。
她的位置和宋安安排在一处,他们两个来蹭饭吃的编外人员坐在近门的位置,而君辞与江无期紧挨着主座。
沈知梨低头坐下来,“我怎么感觉鹤承渊嘲笑我了,他刚刚好像笑了,但是我坐下之后,他又不笑了,你看到了吗”
“你老眼昏花了吧。”
宋安放眼过去,鹤承渊还是那副对这仙首之位一点兴趣没有的死面孔。他不想坐,给他坐坐多好……做仙首以后就让师父给他敬酒,让他把好酒全部贡献上来。
心里的笑,直接贼眉鼠眼挂在了脸上,下一刻脑袋就挨了一巴掌。
沈知梨:“你鬼笑什么?他们都看过来了。”
宋安抬头一看,安静的大殿里,就回荡他的奸笑。
“……”
丢人现眼。
两个人默默把头埋下去。
宋安:“分明是你引来的目光。”
“是你的奸笑。”
众人对鹤承渊敬过酒后,这庆宴就算正式开始。
起初还是典雅弹奏两曲,助各宗主互谈,结果没过多久,几十位头戴簪花,身着轻逸舞衣的舞姬入了殿,赤足点地,脚踝与腰际的铃铛清脆悦耳。
身姿曼妙,舞姿妩媚。
沈知梨吃了两口花酥,停下来,望向鹤承渊,他百无聊赖望着那些女子喝茶。
“……”
她手肘抵了下旁边狼吞虎咽大吃大喝的宋安,“你怎么不看姑娘跳舞。”
宋安抬头随意瞟了眼,“左边女子气虚,右边女子风湿。”
说完又低头塞吃的,顺便叮嘱沈知梨一句,“不要总是赤脚,容易染湿寒。”
“……”
她让他看病了吗?
沈知梨一把夺走他的酒,咬牙切齿道:“姑娘不好看吗?”
宋安:“我的酒!都洒出来了!”
沈知梨皮笑肉不笑,“都看姑娘,你为什么不看?”
“你有病吧沈大小姐,你看大师兄看了吗?他忙着应酬那些老宗主。你看师父看了吗?他忙着喝他的酒,生怕酒长腿跑了。”
那鹤承渊为什么看了!
沈知梨眯起眼道:“那不是还有人看了。”
“他们看了关我什么事?你又抽风了?”宋安伸手去夺酒,被沈知梨拿走。
鹤承渊转过目光,目不转睛盯着靠门桌子边两个人打打闹闹,把宋安和她丢那,就是怕她闷了,结果现在不是去闷,是玩开心了。
沈知梨余光瞟到什么,侧首看去时,鹤承渊又转过了头。
她怎么老感觉有人盯着她……
沈知梨把酒丢回给宋安,面前的美食也不知为何,让她一点胃口都没有,她注视着鹤承渊。
那股被盯得发毛的灼烧感消失了。
这些姑娘不用想就知道是送给他的。
鹤承渊面无表情坐在主座上,美食摆在面前,也是毫无胃口,余光扫向沈知梨的方向,淡淡喝了一杯又一杯茶。
她灌了好几杯酒,甚至还拉着宋安举杯,双颊通红。
然而等沈知梨望过去时,鹤承渊及时捕捉她的动作,别过了头,为自己添酒,等她移开目光,他望着酒,终究是放弃了醉人的酒,端起使人清醒的茶。
沈知梨抓起杯子又给自己灌了一杯。
那些姑娘家就长的这么好看吗!再说了宴席有必要找一堆姑娘来跳舞吗!都要舞到他面前了!!!
沈知梨一把抢过宋安的酒,往自己杯里倒。
宋安诧异道:“沈大小姐这么厉害?比我还能喝?诶不对!这是我的酒啊!你抢我的做什么!”
他伸手去抢她的,发现她那一坛已经空了。
“把酒还我!把我的酒还给我!”
沈知梨两只眼睛撑得圆鼓鼓的。
姑娘的纱袖甩到鹤承渊桌上了!太不文明了!这还能吃吗!
甩他胳膊上啦!!!!!!撒手!
勾他酒壶上了……
姑娘给他倒酒了!!!
不知是不是酒冲上脑,沈知梨感觉自己胸口堵着一股气,脑子像架在火上烤,整个人又热又烦躁。
有宗主献殷勤道:“这可是从山云阁找来最好的舞姬……”
沈知梨觉得乏味极了,全是各个宗主的彩虹屁,耳边吵得人不清净。
宋安:“酒酒酒……”
她把酒往桌上一摁,独自起身朝外走了。
“喂,你去哪?”宋安本是要追上去,晃了晃手里的酒坛,还有一部分,他选择留下来把酒喝完,别浪费了。
主座上的鹤承渊蹙起眉头,舞姬的薄纱在他桌上扫来扫去,本来就没食欲,现下更是没了胃口。
舞姬挡住了他的视线,等他再抬眼时,宋安旁边的位置空了。
他不由滞住,而这时君辞起身跟了出去。
舞姬在一旁甩着铃铛,俯身倒酒,那双手甚至要勾搭上来。
那宗主还在自顾自道:“仙首,这可是花魁……”
话音未落,鹤承渊觉得耳边吵的烦,一把刀就这样架人脖子上了,顿时殿里鸦雀无声,众人屏气凝神不敢动弹。
“滚下去。”
宗主:“仙首……”
鹤承渊:“需要我,再说一次?”
舞姬本还想勾搭一二,霎时花容失色,收起薄纱,连滚带爬离他八丈远。
江无期低笑一声,视线扫过宋安与君辞空荡荡的位置,打圆场道:“修仙之人,清心寡欲,大伙继续继续,把铃铛拆了,靠边蹦去。”
他抬手指挥道:“蹦跶啊,蹦起来蹦起来,本就是为了庆宴,开心最重要,要蹦也要选对人不是。对了,再上两壶酒来。”
大伙也是察言观色,不敢私动。鹤承渊凝视江无期,他醉醺醺举起空的酒坛晃了晃,鹤承渊才微抬下颚示意他们继续,给江无期送酒。
沈知梨来到醉仙楼的小池塘边,寻了个清净地,拾起根小木棍专注戳鱼玩。
脚步声停在她身边都没注意。君辞:“师妹乏了吗?”
沈知梨吓了一跳,木棍脱手,差点脑子发昏栽下去,君辞眼疾手快捞住她的胳膊,伸手入水帮她把小木棍捡起,甩了甩水递回给她。
“多谢。”
君辞与她蹲在一块,“喝那么多酒,蹲着容易出事,尤其是小溪边。”
沈知梨侧头过去,君辞的目光映着柔月,浅浅勾起眼角,“你不是也喝了吗?蹲着也容易出事。”
君辞低笑未答,“师妹怎么出来了?”
沈知梨托腮道:“不喜欢……”
“小鱼好玩吗?”
“还行。”
“师妹喜欢?”
“谈不上喜欢,就是解闷。”
夜风扇动柳树,垂枝搅乱溪面,倒映的月色波光粼粼。
许久后,君辞才道:“师妹可知师弟并没有失忆,他记得你们在余江发生过的一切。”
或许没有失忆,或许失忆记起。
沈知梨搅着水旋涡,小金鱼误入旋涡,转了两圈,晕乎乎的找不到方向,她脑子里的阴霾一下烟消云散,剌着水给小鱼指方向,心情也好了些许,“知道。”
“知道你为何……”
“因为其实……也并不是很重要。”
欺骗也好,利用也好,她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在他手里活下去,后面也是为了给他治眼解毒。
药谷也有心收他,剩下的不过都是顺其自然,他信不过任何人,他有他自己的方式,既然如此,其实目的一样,剩下的也不是很重要了。
君辞:“师妹不喜欢这地方,不如我们回去,宗主庆宴确实乏味。”
他命人送了些吃食去府里。
宋安喝完酒后还不见沈知梨和君辞回来,坐着没意思,他也起身走了。
他走没多久,江无期也喝得烦,这些宗主有一搭没一搭来他旁边念经。
“江谷主啊,禁药原来是场误会,这傀儡师肯定是受邪宗指使,幸好啊误会解开了,邪宗和傀儡师都除了。”
“是啊是啊,江谷主来来来敬你一杯,日后我等便与谷主……”
江无期听得脑袋大,开始攀关系了,他最不喜欢处理这些事,起身就走,“你们慢喝。”
“谷主,谷主?江谷主?”
药谷的人全走了,把鹤承渊一个人丢在这。
江无期回到府里就发现,这还有个畅快的局,宋安拿着铲子在院里挖啊挖。
“哈哈哈,快快快,趁师父不在,快!咱们喝了,哎呀,早知道你们在这喝这么开心,我去那瞎凑什么热闹。”
“哈哈哈,师父他不在……”
江无期抄起棍子站在他身后。
“啊啊啊啊啊!!!师父!师父你你你你!你老人家!怎么在这!”宋安像个踩脚的兔子,蹦半尺高,跟见鬼了一样,酒都抛飞了。
幸亏江无期眼疾手快,接到手里,不然一坛好酒就毁了。
“好啊!混小子!为师来这么久不拿出来,现在还想偷喝!”
宋安掉头就跑,两条腿跑再快也没江无期甩的棍子快,那棍子不偏不倚打在他的屁股上。
“嗷!”
宋安捂着屁股闪到屋里,躲到君辞旁边寻求庇护。
沈知梨已经两眼冒星了,傻呵呵的嘲笑他。
药谷弟子凑在一起喝得不亦乐乎,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比乌烟瘴气的庆宴舒服多了。
宋安喝高了,拉着几个药谷弟子开始载歌载舞,非说没有姑娘跳舞,他就给大伙舞一个,他跳的比那些姑娘跳的好多了。
舞了一会儿,他又觉得师兄弟跳的没他好,把人掀出去,取出他之前买的铃铛腰带,绑在胳膊上,挽起剑花,少年的高马尾肆意飞扬,铃铛收扬有劲。
被“遗弃”的鹤承渊刚入屋就瞧见了他们一派祥和的模样,香醇的酒香在屋子里蔓延,一个两个顶张红脸,腿脚不利索,东倒西歪,秀剑花抢一朵花瓣都掉光秃头的大红花,非要当魁首。
阿紫在下头晕乎乎的拍手捧场。
沈知梨眯起眼一瞧,好几个鹤承渊在眼前晃动,她扬起唇来,“君辞,你怎么变成鹤承渊了?”
鹤承渊止步望过去,沈知梨旁边坐着君辞,他难得失态,喝得有些多,安静坐在她旁边给自己倒酒,酒都倒歪了,撒在桌子上。
沈知梨迷迷糊糊,两眼迷离,手指错位指向鹤承渊,还在嘀咕着,“鹤、承、渊……君辞变成鹤承渊了。”
鹤承渊顺她手指方向转过头,后头两个人你追我赶,“……”
“究竟是君辞还是鹤承渊,给我摸摸脸我看看,我一摸!就知道了!嘿嘿,摸摸……”
她要把夜鸣香撒他脸上!
宋安闻声来,一把将鹤承渊勾走,拉到他的位置上去,“师弟!我!就是你的兄长!不对,我是师父!”
趴桌上的江无期噌起脑袋,“谁!谁喊我!”
“……”
没人应答,他又一头栽下去了,抱着酒坛子,睡一会儿爬起来喝一口,靠着慢慢滑落,又睡一会儿,又喝一口。
宋安粘在鹤承渊肩膀旁,浓烈的酒味往他身上喷洒,“师……不对,师兄,那宗主庆宴还没结束呢,你怎么回来这么早,不主持大局了?”
“来来来!喝酒!今天我请你!喝!”
鹤承渊:“……”
他轻易掰开他缠着的胳膊,把人甩到一边,“不喝。”
在一堆酒里找到壶茶也是不容易,他坐在一帮酒鬼中闲情逸致喝着茶,视线不受控制锁住沈知梨。
他克制移开,可过一会儿,又不自觉粘了上去。
越是如此,茶便越像酒,喝了一杯又一杯,越发的清醒,越发的失控。
沈知梨喝得烂醉,君辞给自己灌了几杯茶清醒几分后,又给沈知梨倒茶。
沈知梨握起茶杯,眼前重影叠叠,她没接稳,茶水泼洒而出,失手倒在了君辞的新衣服上,留上深色难以洗净的茶渍。
“对不起……我……”
锁住沈知梨的视线,微不可查轻扬。
这还没亮一会儿,就因接下来的画面暗下去了。
沈知梨脑袋一歪,君辞急忙接住她,她就这样倒人怀里了。
鹤承渊扬起头将茶一饮而尽,脑海里是今日入殿时,那些宗主谈论的,他们二人郎才女貌,一对佳人!
几个字轻轻松松填满了他的脑海,令他沉闷,脑子发胀,酒熏如同带刺般毫无阻碍扎满全身。
宋安:“喝酒喝酒。”
“不喝。”鹤承渊把人推开,继续灌茶,
君辞搀扶沈知梨回屋,离开了他的视线,鹤承渊屁股才抬起来,就被宋安摁了下去。
宋安翘起只眼,看着那两人,这不是好时候!!!
已经喝得烂醉如泥的人,也不忘给自己的大师兄制造独处机会。
“放心,放心,大师兄不会是那种……嗝……乘其不备的小人。”他给鹤承渊奉的酒被退回,本是想拍自己胸铺保证,结果忘了手上有酒,下意识就用另一只勾上鹤承渊脖子的手拍鹤承渊的胸膛,“呦……我胸口这么结实了哈哈哈哈哈……”
“……”鹤承渊脸黑下去,一掌掀飞他。
耳边清净了,独坐一桌,茶是闷了一口又一口,心里是越来越难以平复的暴躁。
失控的感觉,令他气恼。
许久都不见君辞回来,将近一个时辰了!
此地酒味太浓,又吵又闹,耳根不清净。
鹤承渊手中的茶杯往桌上用力一放,起身离开。门前时,君辞正巧从沈知梨的房中走出回了他自己的房,脚步虚浮,领口褶皱。
宋安爬在地上,伸直胳膊,两腿在地上原地扑腾,“师兄啊!呕……”
没过多久他就忘了自己要做什么来着,转头又去喝酒了。
鹤承渊看了眼沈知梨烛光熄灭的屋子,沉默了会儿,心里怪异,脚步往那走了两步,又被抑制住,回了头,箭步如飞甚至有着一丝逃离之意,返回自己房中,关闭了所有门窗。
她如何……与他有什么关系。
他走向衣橱,打开柜门,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她送的衣裳,他愣了一秒,看向另一个关闭的柜子……
柜子早已被他分了类,他原先的衣服在旁边柜中。
原来他也有一件玄色波涛纹的睡衫……比君辞还早拥有……
窗外电闪雷鸣,有了下雨的趋势,屋子里昏暗无光,独留一扇大敞的窗,院外是满地倒着的烛盏,这样的夜又吵又寂,如此杂乱。
电光闪亮屋子,沐浴完半靠在床头的人,低垂头注视手中那把锋利的刃刀,仿佛凝固在那,鬓角的发被风拂动,他抬起眸来,眸色低沉,暗不见底,下颚绷紧,周围笼罩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忽然,一道利雷而下,白光骇人,在夜色里不安定,它劈中府里一颗老树,声势浩大。
这个时间,整个府里仅剩唯一清醒的人,可也是最不清醒的人。
一团乱麻,茶酒交杂萦绕心头,彷徨就像一张拽他入湖底捋不顺,扯不掉的网。
他很清楚自己要什么,目的是什么,可越清醒越迷茫,于是究竟要什么他自己也不再知道。
矛盾不清,杂乱不明。
玄色身影离开了屋子,波涛纹随蔓延在云际的紫电不断翻涌。
院子里已经安静,雷声都轰不醒。
“咯吱——”
房门打开一道缝,悠长的影子拉进屋里,电光石火闪在乌云滚滚间,背后风声呼啸,他的发与衣摆被掀起,像有股无形的力,把他推进屋内。
光照之处,一瓶夜鸣香摆在显眼的位置。
他怔怔盯着,一双眸子戾气深重。
一个时辰……
床榻上的人蠕动,被子窸窣。长腿跨进屋子,反手将门关闭落锁。
他手背推开飘动的纱幔,床上的人脸泛红晕,皱着眉头,雷声震入房中,她瑟缩揪着被褥埋住口鼻,睡得不安稳,不知是不是做噩梦。
身影在她床边愣了很久,直到又一道雷将他炸醒,刀冒寒光,意识回归,他不悦颦起眉头。
万劫不复……是他不可踏错……
这个从不会动摇的答案……停顿了……
他曲起条腿跪架上床,俯身不敢再多迟疑,迅速把刀抵上她的脖颈。
很坚定……
这一刀下去,她就会没命,那么所有不对劲,所有波动,所有失去控制的都将回归原位,都将消失无踪。
雷声轰鸣,风声躁动,最适合杀人抛尸的夜晚,他的刀顿住了。
突然,皱着眉头做噩梦的人因刀凉,动了一下。心脏猛得揪住,手比大脑快一步,略显慌张无措收回了刀。
跪在床沿的膝刚往回退了些,逃离之势还没生出。忽然,醉得不省人事的人伸出爪子,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扯就把人拉上了床。
雷声与“咣当”脱手的刀不约而同响起,纱幔惊动飞舞,窗外大雨因声而落。
鹤承渊心悬在半空滞住,大脑一片空白。
沈知梨扒住他,往他身上不满足蹭去燥热的酒熏,嘴中含糊不清呢喃道:“就摸一下嘛,给我摸摸。”
碰到鹤承渊后,她紧皱的眉头解开了,嘴角都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
她的发铺散在他身上,一手攥着他的手腕,柔软的身子就这么压了上来,另一只手抱在他的背后,脑袋在他胸口蹭来蹭去,松散的领口被脑袋钻开。
鹤承渊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木讷盯着天花板,还没回过神来。
一股淡香传入他的鼻腔。
她沐浴了!
鹤承渊拧起眉,当下便起了一股不知名的怒意,去掰她的手,才把人扒开,她又贴上来,嘟囔着。
“摸一下,摸一下嘛鹤承渊……”
声音掺着酥麻的酒味,软绵绵好比揉纱,绕着人扯不开。
“……”鹤承渊停止掰她的手。
原来不是做噩梦,是因为没摸到他而犯愁。
沈知梨昏昏沉沉一把掀开被子,把人往被子里拖。
“我的我的……要……摸摸……给我摸一下……”
她的手在他脸上胡乱摸着,一点点往下探进他的领口,穿过衣裳把人抱住。
“沈……知梨……”鹤承渊没来由的燥热,肌肤相触,她手心触的地方像火灼,滚烫的吓人。
电光从窗户缝隙闪亮屋子,借着光线,他骤然发现她脖子淡淡的红迹,于是直勾勾盯住,直到又一道电来,才确定那是铁链所扯的伤。
两道电闪,相隔明明很近,却是熬人。
骤雨冲刷,噼里啪啦敲击。
沈知梨抱到人后,眉头舒展,恨不得钻人骨头里去,她用力把人揽入怀中,他的唇就这样猝不及防贴上她的锁骨,因她睡的不老实,领口早已敞了一半。
鹤承渊心跳漏了一拍,拽住她的胳膊动了两下,试图挣脱,然而她的力道加大紧箍着他,他的掌心包裹她的小臂,却是怎么推……都推不开……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若隐若现淡淡勾人的荼蘼花香比夜鸣香更容易蚀骨乱心。
鹤承渊贴在锁骨呼吸加重,主动凑了过去,碰触她的脖颈,脉搏在唇瓣跳动,他张开唇下意识想咬,却在落口刹那,将其轻轻含住……
雨滴催促。不知足停留于此,他吻过她的伤痕,像淡酒侵蚀神经,昏昏沉沉,又像花香绕耳,逐渐沉沦。
他松开她的小臂,搂住她的腰肢,一点点往上厮磨留下属于他的痕迹,热气喷洒在脖颈,沈知梨觉得痒便扬起头来,这更方便作恶了,他蹭到她的耳后嗅够淡香,逐渐上瘾,鼻尖滑过耳垂,吻上她的眉眼,再到脸颊。
她嘀嘀咕咕呢喃着,他望着她垂下的眼睫,又将目光移向她蠕动的红唇,短暂停顿后,闭上眼在她勾笑的嘴角落下温柔的一吻。
他做出了选择,甘愿沉沦于此,万劫不复,生死不论。
“鹤承渊……腰还疼吗?”
幽黑的眼底,潭水搅动,鹤承渊:“不疼。”
她会关心他的伤……
下一刻不安分的脚,一点不客气往他腰上一架,把他缠住,怕他跑了似的,整个人扒在他身上,沈知梨调整舒服的姿势,抱住他的脑袋,摁到锁骨下抱着睡,下巴枕在他的发端。
鹤承渊:“……”
她平稳的呼吸响起,想必这个姿势让她觉得舒服……
外头雷声截止,雨滴助眠,由她去了,抱着她埋头睡去……
第79章 过痕(1)
沈知梨哼哼唧唧抱着一团东西蠕动,调整到个舒服的姿势,整个人扒在上面,时不时用头蹭蹭……
似乎哪里不太对劲,睡意朦胧间,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被子露出摁在她怀中的半截脑袋,略微粗硬的发扑散在枕上,和她的柔发纠缠在一起。
沈知梨身子一僵,手心感到一片滚烫……
她……这是???
床幔微动,地上躺着一把眼熟的刃刀。
这这这!!!
她把鹤承渊给办了???
那她抱着谁啊?
……大魔头!!!!!!!!
沈知梨摸人肌肉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完了完了完了!
她偷偷摸摸把手从人衣服里缩了出来,眨巴眨巴眼还没彻底清醒,盯着地上那把冒寒光的刀。
怀里的人似乎还没醒,因她手的离开,不适的微动了下。
这画面简直晴天霹雳给沈知梨脑子开了瓢,抱人的手麻木又僵硬,架人身上的腿亦是不敢动弹,浑身都像火灼。
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脑子里努力回想昨夜的事,零零散散全是破碎的片段,根本凑不完全。
她是如何把大魔头拐上床的?色。诱?用强?夜鸣香?还是捏他下巴灌酒了……
完了,大魔头要是醒过来发现在她屋里,那刀刀刀……岂不是要死他刀下!这么长时间保住小命的好感度全白刷了……
万念俱灰,小心脏已经不会跳了,死了有一会儿了。
沈知梨脑海里过了千百种保小命的方式。
是她翻身下床跑的快,还是他捡起刀干掉她比较快。
又或者不如翻身用被子把他闷死,不对,她力气没他大,他一个翻身她自己就滚到刀旁边求赐死了……
完了。
就在此时,怀中之人似乎因为不安分贴了一晚上的小爪子离开,感到不适应而逐渐转醒。
沈知梨心跳过快,飞速起伏,她感受到喷洒在她胸口的呼吸变了!
她还没想好怎么办,先别醒啊!
下意识臂弯用力,把人抱得更紧,捂住他,这一用劲,本来两人间还算有些空隙,结果现在他硬挺的鼻梁不偏不倚直接撞到她柔软的胸脯。
“……”
她这么来一下,是打算一大早谋杀他?
“沈知梨。”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懒散的磁性。
沈知梨一个激灵,头发毛立了起来,还是没胆子松手,她动作肯定没他快的,他会掐死她的。
“……”鹤承渊快被她捂死了,“你能不能松手了。”
沈知梨欲哭无泪,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绝望极了。她昨天那一屋子人,选谁不好,怎么把大魔头拐上床了。
她细软的声音哆嗦道:“我们约法三章过,第三条无论如何都不能杀我,还做不做数啊……”
鹤承渊伸手抬起她的小臂,要推开,沈知梨与他抗衡着往下压,“……”
“鹤承渊……”
“做什么?”
沈知梨双眼通红,哽咽道:“做不做数。”
盯着那把床边的刀心都死了。
鹤承渊在被子里松开她的小臂,“与我一起,生死不论,还做不做数。”
沈知梨猛点头,下巴敲在鹤承渊脑壳上,两眼泪直飙。
他说的啥?反正没听清,就听见做不做数了。
他的声音闷在被子中,又因早晨的嗓音而含糊不清。不管他说什么,答应就对了。
“做数做数。”
只要不要她小命,什么都做数,管他什么呢。
鹤承渊拍拍她的手臂,示意她撒手。
被子里一只爪子伸到鹤承渊面前翘起根小拇指。
“拉、拉钩,我就松开你。”
鹤承渊:“……”
小拇指曲了两下,催促他。
鹤承渊跟中邪似的,勾住了她的小拇指。
沈知梨慢慢松开扣住的人,“那那那,你不可以反悔哦。”
“知道了。”
“不、不可以敷衍我……”
“我知道了,沈大小姐。”鹤承渊拍拍她架在他腰上的腿,“能拿下去了吗。”
沈知梨慢慢把腿挪开,“刀、刀,你在床上别动,我来捡。”
鹤承渊轻笑道:“嗯。”
她打开被子,鹤承渊掀起长睫于她对视,沈知梨耳尖做贼心虚通红,别过头去,给他把被子折了下,前后给他掖好,就让他露个脑袋在外头。
鹤承渊:“???”
沈知梨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事情是这样的,你昨天喝多了,那个……我也喝多了,我们……那个……我是……我对你做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不记得。”
鹤承渊刚动了下要坐起身,沈知梨立马从被子里弹出来,把他摁枕头上,她的领子大敞,滑到肩下,发从肩膀溜了下来,砸在他的脸上。
鹤承渊愣了两秒,别过眼去,“把你的衣服拎好。”
骑在他身上的沈知梨随意把衣服拎了下,又急忙摁住他两侧的被褥,把人禁锢住,余光瞟着那把刀。
两人呼吸都沉了不少,被子就像个火炉磨人的很。
沈知梨:“事情是这样的,你喝多了,我扶你回去休息。”
鹤承渊:“把我扶到你的床上?”
“啊……不是……那个,是你扑过来的!对!没错!咳咳,我大人有大量,我原谅你了。”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
沈知梨额间冷汗冒出,她编的不对?
“那,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是……是我把你……拐,呸呸呸,不是拐,是那个扶!我看错房间了,我扶错地了。”
鹤承渊若有所思道:“所以就是你把我扶到了你的床上?”
沈知梨:“一场……天大的误会……”
“我以为把你扶到你的房间了,随后我就自己回房……掀开被子睡觉了。”
鹤承渊:“沈知梨我们两个是洗过澡的。”
“什么!!!我们一起洗澡了?!!!”沈知梨震惊看着他,手悄悄掀开被子一角,看见他滚动的喉结后,又连忙将其捂住。
她干了什么!她居然无耻到这个地步!!!把人睡了还给人搓澡……好感度……那好感度上涨了吗?
但她记得大魔头对床上之事一向粗暴……她怎么一点感觉没有……他不行了?还是说她上的他???
鹤承渊面色阴冷,“沈知梨,你记得你是怎么洗澡的吗?”
沈知梨不安吞咽,“我是脱光衣服洗澡的。”
鹤承渊眸底阴冷,字从唇齿间一个一个蹦出去,“脱光洗澡。”
“那……那,洗澡不脱衣服吗?”沈知梨心虚不已。她没给他脱了搓背吗,还是拿鞭子抽他,让他给她搓了,她没回搓……他为什么看着这么生气……
“起来。”
沈知梨摁住他,“不、不行。”
恰巧此时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君辞给她倒茶来,她没接稳,撒他身上了,随后脑子一片空白,君辞扶她回房……嗯?君辞?
她呆滞眨了两下眼,看着面前的另一个面孔。
怎么变成鹤承渊了?
“我怎么记得是君辞……”
“起来。”鹤承渊似没了什么耐心,他掀开被子要起身。
沈知梨迅速翻身下床,捡起他的刀,离他十万八千里远,她赤足踩在地上,两脚丫子跑飞快,闪到梳妆台前,把刀压在桌上,余光忽然瞥见什么红彤彤的,往铜镜上一瞧,领口里全是暧昧不清的痕迹,她把衣裳扯开……
他也没放过她啊……
回身准备讨个公道,扭头就见鹤承渊半倚在床,衣服已经被她扒到臂弯,大片肌肤裸。露,而上面还有她‘红艳艳’的巴掌印……掐的、揪的、打的,脖子上还有……吸的印子。
她也……没放过他啊……
鹤承渊注视着她,认真问道:“我是你随意选来消遣的人吗?”
沈知梨:“???”
怎么突然问这个,阴森森的。
她过电般抖了两下,正要回答,门被叩响。
“师妹。”君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昨夜喝了太多酒,我给你带了醒酒汤,不然早晨起来头疼。”
屋子里顿时布满刺骨的寒意,沈知梨瞥了眼床上衣衫不整的鹤承渊又瞄向关闭的屋门。
鹤承渊在里,君辞在外……怎么和她脑袋里混乱的记忆不太一样,哪里出错了。
她慌忙示意鹤承渊躲进被子里,鹤承渊扫了她与屋门一眼,倒是好说话的抖抖被子。
沈知梨整理好凌乱的衣服与头发,贴着墙越过鹤承渊去开门,君辞正位于门前。
“师妹,可有哪里不适。”他眼眸骤然一缩瞧见她脸上的红迹,目光往下落在脖颈,发现藏在发里的吻痕。
沈知梨不安捋了下发,“我……”
君辞朝门前跨来,有意给她把醒酒汤送进屋子。
“哪个!”沈知梨还没来得及阻止。君辞一只脚就已经跨了进来,转头就与鹤承渊撞上了视线。
“……”沈知梨顺他目光看去。杂乱的床上鹤承渊懒懒散散坐靠在床头,一手慵懒搭在床架上,另一手随意攥着被褥,而那被褥只盖住了他的下腹!!!衣裳大敞松松垮垮挂在他的臂弯,身上刺目的痕迹全部暴露在外!
她让他蒙头藏被子里!他大咧咧杵那!
第80章 过痕(2)
屋子里陷入诡异的沉静,三个人都未动半寸。鹤承渊深邃的眼眸像一汪反着淡光深不可测的幽潭,他眉梢轻扬,不经意露出的散漫,却夹杂睥睨万物之势。
沈知梨一双眼睛慌乱地在两人间来回移动,不由浑身发怵,屋里很快升起两股无形的凉意,小小的屋子无法承载这股压迫之力,窗户“嘣”一声朝外打开。
她以为是身体感觉,没想到看似平静的后面真在较劲……
窗户“咯吱咯吱”晃动,风借机卷入房中,红纱飘舞,床上之人忽地笑了一下。
这淡淡的笑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大度原谅无礼闯入无足轻重之人。
沈知梨心提到嗓子眼儿,好似在随波涛汹涌的湖水翻滚,这场面……几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啊!
她把鹤承渊清白给毁了……
“那个……我们……”沈知梨开口打圆场。
君辞微笑道:“倒是不知师弟在此,早知便多带一碗来。”
安静……更诡异的安静……
“师弟为何在这?”他问得很自然。
鹤承渊轻描淡写,也是略感困惑配合的蹙了下眉,“沈小姐说昨夜喝多了,将我一不小心,扶到了她床上来。”
君辞浅笑道:“是吗?昨夜宴席,玄天宗宗主有意与师弟交好,因是送了不少美人来,怎么不领情提前回了府?”
鹤承渊:“是美人吗?没注意,师兄倒是看的清楚,不知长何模样能让清心寡欲的师兄称为美人,又是何来头让师兄惦记到了第二日,你可知?”
“……”君辞捏着碗的指骨泛白,面上还是不露一丝情绪。
沈知梨两只圆鼓鼓的眼睛飞快在二人间移动观察动向,屏气凝神提心吊胆站在一边不敢吱声,有种捉贼被逮个正着的心虚。
“师兄起得真早,扰了沈大小姐的美梦。不知昨日衣裳上的茶渍清理干净没。”
沈知梨“咕咚”唾沫咽得极为大声,她把目光移向君辞,他又穿回了以往死板的青衣。
鹤承渊掀开被子,抬手撩开红纱走下床来,衣裳半挂半塌,窗外的阳光洒进屋子,衣裳上低调的波涛纹也显露光泽。
他瞥了眼那碗迟迟没放下的醒酒汤,又将视线放到沈知梨身上,她拢紧自己的衣服避开他的目光。
“怎么不接?师兄起了大早给你熬的醒酒汤。”
沈知梨:“……”
他今天怎么话这么多!
鹤承渊自然抬手想代她接过醒酒汤,还没碰到,君辞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住他,“师弟,男女有别,二人喝一碗怕是有些不妥,若是需要,我再给你盛一碗来。”
鹤承渊若有所思转首瞧了眼红纱幔飘,凌乱不堪的床。
“满满一碗,比沈大小姐喝过的酒还多,身为近身护她的侍从,帮她分担些也无妨。”
大魔头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他在说什么???
沈知梨脸红的要滴出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大念看不见她的咒语。
君辞:“没记错的话,师弟昨夜滴酒未沾,今早我去收拾残局,茶是一点未剩。此茶出自顶山,取自嫩叶,精心妙抄,不知师弟可品出什么味来?”
鹤承渊沉思片刻,似在回忆,须臾,他道:“茶倒是好茶,可惜来晚,凉了,泡久略苦。”
此话一出,敞开的窗子开始摇摇欲坠,“咯吱”作响的扇动。
宋安揉了揉眼,看见沈知梨在打开房门傻站着不知道在干嘛。
“沈知梨?你站着干嘛”
他的脚步停在门前,这视角看不见已在屋中的另外两人。
沈知梨看着糟心娃也来了,意思性的扯唇笑笑。
宋安:“你干嘛呢?喝酒把脑子喝抽了?走喝醒酒汤去,大师兄一早起来熬了快一个时辰。”
沈知梨:“……”
宋安话音将落,屋子里一道身影停到沈知梨身后,双手抱臂斜依于柜,挡住那瓶夜鸣香。
“你怎么在这!!!”
鹤承渊:“我的房被水湮了。”
“那你就跑沈大小姐房里了?!!!”宋安眼睛要瞪出来,看着他露出的半边大臂膀和那胸肌上显眼的大掌印。
“……”沈知梨脑子乱成麻,现在的事情在她脑子里捋不明白。
现在完了……大嘴巴发现了,距离她不守妇道把人扛自己屋里,毁人清白的恶名,马上要传遍陈常山小街小巷,受人指责了,她被赶鸭子上架,不负责都不行了。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们!!!!!!”
“我如何?”
宋安跳脚大骂,“小人!!!”
鹤承渊理好衣裳,“小人?”他睨视一侧的君辞,“师兄口口声声说男女有别,倒是不知昨夜与沈大小姐在房中待了一个时辰又是在做什么?衣衫披皱,水声躁响。师兄莫不是喝醉,什么都不记得了?决定做一回小人?”
沈知梨脑子彻底炸开了。???!!!啊?三个人一块洗澡???互相搓背吗!喝酒误事啊啊啊!!!她肯定是眼花认错人给君辞搓了两次背,鹤承渊才那么生气,要报复她……
不对啊……三个人一起洗澡???什么!!!她都干了什么?
宋安:“师兄?”
他走到门框处,正发现君辞端着醒酒汤站在里面。
君辞转眸道:“我只是扶师妹回屋,她说身上脏要洗澡,我便在外守着怕她出意外,待她洗完入睡我才放心离开。”
沈知梨:“……”
原来没一起搓背……那好感度没得涨了……
鹤承渊眼角稍挑,“那就不算小人了?”
宋安立马站队,移了两步到君辞身边,扫视鹤承渊,大唤道:“!!!那你不是也一副谄媚样!!!”
这一嗓子,把院里一些师兄弟都闹醒了,纷纷开个窗露两眼睛出来。
沈知梨尴尬笑笑,揪住鹤承渊不规矩穿衣敞开的衣领,企图掩盖自己的杰作。
谁知道大魔头今天抽什么疯,她才藏起来,他就这么挑明了。
“我身上的痕迹难不成是我自己打的”
沈知梨:“……”
她负责啊!她没说不负责啊!!!大魔头不要再说了!!!
她真是恨不得捂他嘴啊!
然而,她还没抬手捂嘴,宋安又指到一边降低存在感远离风波的沈知梨,“那她身上的呢!!!”
沈知梨捂嘴的手,停了半空,“……”
一时不知该捂谁的嘴……
她干脆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挡住脖子。
“我……我那个可以解释,我说我摔的……你们信吗?”
宋安一副看透她的模样,高抬下巴,环臂,审视她,“你当我们傻——!”
鹤承渊不等他说完,“我留的,如何?”
“???”宋安:“啊!你就这样承认了?!”
沈知梨:“??????”
不是!他冷静一点!
“不是我……那个……我……???嗯???”
所以他到底喝酒没?喝茶喝醉了?这是没喝酒能干出来的事吗?!
不对,她勾勾手指把人拐来,他还真来了?
嗯?应该不是,肯定是她晕晕乎乎把夜鸣香泼人脸上了……对了她的夜鸣香呢?怎么不见了?全用完了?!那下次怎么办!
宋安:“你找什么呢?”
沈知梨嘴角抽搐,“我……”
一个两个的眼神都落在她身上。
“我昨天喝多了……那个……梦游……”
宋安抬掌阻止,“好了,你不用说了。”
鹤承渊两指对刃刀轻抬,刀召回,刀尖打坏了君辞手里的碗,登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汤水洒在君辞指间。
他长腿越过他们向屋外跨去,留下衣摆飘逸的背影。
系统播报声回荡在两人脑海中。
「恭喜宿主获得9000点好感度,目前爱意值负40点。距离负数爱意值归零剩40点,仅可兑换爱意值为40点,多余好感度将清零。」
「已自动为宿主兑换爱意值,爱意值负数已归零。」
「恭喜宿主,目前爱意值正0点,已为其更换增长目标对象。」
「请宿主再接再厉,尽快抵达300点爱意值,兑换最终任务。」
沈知梨心脏莫名像被重敲一棒,还在发呆,没回过神来。君辞蹲下身拾起碎片,说道:“给师妹添麻烦了。”
沈知梨:“没、没事……”
君辞:“师妹先梳洗,我去给你重新打碗来,地上的水渍晚些帮你收拾。”
“不、不碍事。”
宋安气势汹汹撸起袖子杀出去,“我倒是要看看,他那屋子是不是真进水了!”
鹤承渊前脚刚入屋,后脚宋安就闯了进来,一脚就踏进水中。
宋安:“???”
真进水了?!
他目光挪向大敞一夜的窗,“师兄啊,你昨夜是不是喝多了,那屋子进水我可以收留你啊……沈大小姐那……”
鹤承渊走到衣橱前,侧首问:“你?你今日在哪醒的?”
宋安:“……”
他扯开话题道:“你怎么取这件衣服换?这不是沈大小姐送的吗?你不是丢了?”
鹤承渊挂在臂弯,“其他泡水了,有什么问题?”
“……”宋安:“没、没有。”
鹤承渊看向门,示意他滚出去,随后不理会他走进浴室换衣。
宋安:“那个,师兄啊,我等你一起去吃饭。”
门在他面前“啪”一声关上。
饭桌上几人大眼瞪小眼,安静吃着早膳,喝着醒酒汤。
江无期从外伸了个懒腰走进来,“呦!不愧是为师的好徒儿,早饭都让醉仙楼送来了。”
他把宋安往旁边一挤,屁股自动找了个位置坐下,等着满桌佳肴,“怎么没让送酒来呢?”
宋安端着碗被挤出座位,站在一边,“喝点醒酒汤吧师父。”
他苦哈哈去旁边重新找了把椅子,坐到君辞旁边。
江无期:“醒什么酒汤!喝都没喝就醒。”
宋安:“师父,你昨天可喝趴了。”
江无期:“什么时候的事,你赶紧把酒还我!”
“???”宋安呆滞住,“什么酒?”
江无期:“你欠我的酒,我明日回药谷要全部带走。”
“!!!”宋安碗筷都不护了,往桌上一丢,噌一下站起来,非要理论理论,“那酒昨天不都喝了吗!”
江无期:“谁喝了?你给我喝完了?!”
“???”宋安:“师父你可不能赖账。”
那百坛酒可是一坛不剩了!
“我赖什么账?你把我酒喝了?那你要多给我赔几坛。”
“师父啊!”宋安眼泪纵横,“你不能这样。”
江无期:“我不管,你今天给我整来,我明日要带走,不然你就别回了。”
宋安看一桌子没人理他,都在专注着吃饭,他再不吃就没东西吃了,气得抄起碗,一屁股坐下开始大吃特吃。
吃得哽咽,哼哼唧唧想引起注意,结果还是没人理他。
沈知梨听那鼻涕声吸溜吸溜的,她饭都要咽不下去了,“……”
“你能把鼻涕管好吗?别掉你饭碗里了。”
宋安也不装了,“你冷漠无情!”
“得得得,我给你捐一文好吗。”
“一文!一坛酒都要我几锭银子了,一文顶什么用!”
“十文!”
“太少。”
“那没有了,你吃鼻涕拌饭吧,没人管你。”
宋安:“师父,我给你说,你看看今天哪两个人披头散发,昨天那雨下得真是大啊!”
江无期横他一眼,“做什么?”
宋安指到沈知梨道:“她!行苟且之事!”
沈知梨:“???”
怎么说她都捐了他十文!他一天不嘴欠他皮痒!
江无期鹰眼往桌上一扫,“苟且之事。”
沈知梨埋下头去,默不作声隐形。
一文都没有了!
这顿饭可谓是吃的人战战兢兢。
君辞打破宁静,忽然问道:“挂山灯可查出什么来?”
江无期没酒喝,难得喝起茶,吹了吹茶沫,对这些繁琐的事他一般不会多问多管。
“两个黑衣。”
山火旺燃到黑衣出现在府里,时间相近,因是两人所为,一人放火,一人灭口。
破坏计划,搅乱行动。鹤承渊的策略缜密,就算计划被乱,最多增加伤亡,败是绝无可能之事。那黑衣的目的就不是救黑衣了,而是针对这个魔做的仙首。一箭双雕,如若那天沈知梨没去,血阵轰炸印在他的身上,不久就会身份暴露,到时一片混乱,百家仙宗,那些贪心不知的人可也不是好东西,非将药谷掏空杀之不可。
桌子上的众人都察觉了此事。
宋安:“查到细微,但不确定,那天大火混乱,不好细查,后又遇大雨,痕迹抹了个彻底。”
所有的一切黑衣都计划的很小心,甚至不易查出,从雾到火再到雨,杀了阿紫、暴露鹤承渊、灭了邪宗,最后消声灭迹。
沈知梨:“查到了?查到了什么?”
宋安思索片刻道:“一股淡味,我过去时,记住了最先冒火苗的位置,所以只粗略闻到一股一晃而过的味道。”
“什么味道?”
“有点熟悉。”宋安绞尽脑汁,在脑子里翻找,“好像在哪闻过。”
无人催促他,也无人制造杂声。
半刻后,白光在他脑海里闪过,宋安道:“我想起来了,在昨夜的舞姬身上闻到过!”
沈知梨:“舞姬?”
君辞:“山云阁的舞姬。”
江无期沉思片刻后道:“甩袖时,确有一股淡味。”
宋安摸摸的下巴,“好像不止那味道。”他忽然指到沈知梨,“你身上似乎也有。”
“嗯?”沈知梨抬袖闻了闻,她身上似乎没什么重味,不过好像是有淡淡的味道。
她侧头撞上鹤承渊的视线,想起来了,今早她把他的刀摁到梳妆台时,由于太慌张,不小心撞到了她的腮红,洒了些在桌面。她换衣梳洗完坐在铜镜前,预想束发又犹豫了,放下梳子时袖口好似沾到了。
“胭脂味?”
宋安恍然道:“是!”
沈知梨袖口的味道不够深,于是他们去她房中找到了那款腮红。
这下更熟悉了!不正是那天逛胭脂铺,鹤承渊失手甩到宋安脸上,给他染了个大红脸的胭脂?!
鹤承渊眸色低沉盯着那盒君辞赠的胭脂。
沈知梨凑到宋安旁边,“可这不是普通胭脂吗?”
宋安:“大师兄会给你买普通胭脂吗?”
沈知梨小心望向君辞。
君辞跟上前来道:“这款胭脂是山云阁的招牌,但,除了是它的招牌也是卿云铺的招牌。”
沈知梨:“两家招牌?”
君辞:“卿云铺名声最好的是首饰,但其他也不差。而山云阁以胭脂水粉着手,它在此处名声便压过了卿云铺一筹。”
宋安:“这山云阁总是效仿卿云铺,什么都要学上一点,抢了不少卿云铺的生意,尤其是女子妆粉上的打压,再这样下去,卿云铺的胭脂都要被覆灭了。”
几人起身去往山云阁。黑衣身为男子,不施粉黛,又留遗味,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常出入于这些地方。
江无期盯着宋安要逮着他买酒,于是也跟来了,而其他药谷弟子则去收拾包裹购买马匹,准备明日回程。
一行几人跨入山云阁。
宋安一副难缠的小爷之态一巴掌拍在人前台上,“把你们掌柜给我叫来!”
他缠着人家在那掰扯,君辞去旁查疑点。
沈知梨便在胭脂柜边闲逛,身后寸步不离跟着个人。
“你跟着我做什么?”
鹤承渊怔了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跟在她后面,被发现后,他随意撇向柜上摆的胭脂,“女儿家的东西我不懂,但我身上的痕迹,沈大小姐是不打算帮我盖上?”
沈知梨:“……”
行吧……
她牵起他的手,选了几款粉妆对着他手背比色,瞧着颜色相近的便带走,不合适的就放回去。
鹤承渊垂下眸子,注视着她认真挑选的模样,又将视线放到她牵着的手上,她的四指拖着他的手心,拇指放在他手背时不时无意间轻微剐蹭。
沈知梨选中几款,“好了,决定了就这几个。”
她骤然松开他的手,鹤承渊的手垂下落在身侧,扇动了衣摆,她从他身边走去付钱,于是他便侧过身随她背影望去。
沈知梨取出银子给他付了款,脚步欢愉回到他身旁,把东西塞他手里,甩头又去看其他柜子,将他抛之脑后。
鹤承渊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沈知梨困惑回头,“怎么了?”
他把东西塞回她手里。
沈知梨:“给我退回来做什么?你不是要挡痕迹吗?又不遮了?”
鹤承渊:“不会用。”
沈知梨:“就往上一抹就行。”
“看不见。”
沈知梨指到一旁的镜子,“那有镜子。”
“……”鹤承渊松开她,转头抬腿要走,“不会用,算了。”
“???”沈知梨反手抓住他。
鹤承渊脚下一顿,“怎么?”
沈知梨:“那我钱都花了。”
“退了吧。”
“啊?”
大魔头想一出是一出啊。这几个色她都用不上,她留着也没用啊。
算了……不能跟钱过不去,他不要就退了吧。
沈知梨压根没多想,直脑子转个弯多留一下也没有,恐怕是昨夜摸多了,今早对此都没第一时间想起能顺势占人便宜这事。
她竟然真丢下鹤承渊走到前台去退。
果然女人都是善变的,以前说喜欢,一次尝够味了就不喜欢了。
宋安还在一边和人吵吵,胡说八道,非要把掌柜逼出来不可,“把你们掌柜给我叫出来,我昨日赏胡姬一盒胭脂,结果她居然坏了脸,你说!现在怎么办!她不能出去见人跳舞就算了,小爷的名声怎么办!赐人个劣质物,她那脸坏了,我这脸也无处可放了,知道我谁吗?!我可是京城……那什么宋大将军府里最宝贝的小少爷!”
沈知梨:“……”
他可真是编的头头是道。
宋安给了伙计几两银子,“快点!给我喊出来!”
这么大方……就这样赏给了伙计,一看就是君辞的钱……
伙计哪敢收啊,反而取出些银子说要赔偿他。
宋安不吃这套,把钱全部推给他们,非要见他们掌柜,不止如此还要见制胭脂的妆粉师。
沈知梨把东西退到前台,“我刚买的能退吗?”
伙计摇头,“贴肤之物,售出不可退。”
“……”沈知梨:“那我换呢?”
“也不可。”伙计指向一旁挂着的提示牌,上面明晃晃写着“不可退换。”
沈知梨:“……”
她扭头就见,鹤承渊单挑起眉。
而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挂着的牌子。
她灰溜溜回到他眼前,左右晃脑,拉着人找了个无人注意到的角落,“就……就把脖子露出来的痕迹遮上就可以了吧……”
“大概。”
沈知梨取出一个合适的,剩下的丢他手里,让他拿着,她用指腹抹了些粉,“你……能不能蹲下一点,够不着。”
鹤承渊曲膝向前,本就披散的发落了下来。沈知梨两手不得空,刚想让他帮忙把发揪住,结果他接住了她手里的妆粉。
沈知梨:“……”
也……行吧。
她空出手将他的发扫向肩后,又两根手指顺着脖子撑开领口。
大片的红迹暴露眼前。
她昨天是对人干什么了!下嘴这么狠!
沈知梨小心抬眼看向鹤承渊,不想他正一直盯着她看,她还没看清他眼中的情绪,便立马闪躲开,专注于给他遮痕,指腹轻柔触在他肌肤上。
手指沾的用完了,下一刻,他察觉到了递到她面前。
脖子一圈算是挡完了,盖上衣服发现不了。
鹤承渊的声音从她头顶冒出,“沈大小姐,可要我帮你遮去?”
沈知梨:“嗯?”
她突然抬头磕到他的下巴。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刚刚明明还有段距离,他什么时候凑这么近来了!
她手忙脚乱捂住大魔头的下巴揉了揉。
大魔头好像没生气。
鹤承渊推开她的手,低头观察手里的几个妆粉。
“剩下的不要了?”
沈知梨:“好像用不着了……”
鹤承渊:“身上的不遮吗?”
沈知梨:“身、身上还要遮吗?不是都穿了衣服?”
“也有不穿衣服的时候。”
“???”沈知梨脑子卡壳,“不穿的时候,那不是洗澡的时候?洗澡你还遮来做什么?这东西一沾水便没了。”
“……”鹤承渊推开她的发,脖子全是红印,脸侧都有,“你不遮?”
沈知梨把头发拽回来,“我……我挡挡就好了。”
“沈大小姐今日走街上迎来不少目光,议论怕是也没少,明日回谷,这红印怕是一时半刻消不掉,日日都得用上。”
沈知梨思索了会儿,认真地道:“那不该去枯草堂取些药来,消下去吗?”
“……”鹤承渊学她的模样,用手中的妆粉在她手背对色,他的手掌宽大,一下便轻易握住四盒粉玉雕琢秀气的妆粉,几根手指灵活,手指翘开盖,比对一下又轻曲将其轻易合上。
清脆之声响在两人之间。
他道:“一身药味你喜欢?”
沈知梨:“那我自己去选一盒对镜子遮上。”
鹤承渊本是两指抬起她的手,在她抽走前,握住了,“就在这几个里面选。”
在大魔头的压迫下沈知梨只得妥协,选了一盒淡色,而这盒和鹤承渊的肤色是相差最远的,和她是最贴近的,说是她选的,不如说的大魔头手指翻动,将它放在了几盒妆粉最上面。
鹤承渊继续学着她的动作,妆盒小巧方便姑娘家携带,于是他的手指才放上去,空间就差不多满了,只好沾两下,划不了。他撩开她的头发,俯身盯着她的脖子看。
沈知梨乖乖把脖子昂起,他的手法略显笨拙,下手却轻,但太轻了不上色盖不严实,一个地方得抹好几回。
她只能配合,不然把大魔头惹毛了,有她好受的。
百年难遇,大魔头全神贯注一点地方不放过。
沈知梨没忍住低笑一声。
鹤承渊怔了一下,“你笑什么?”
沈知梨抬指拨发,“痒。”
鹤承渊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发懵的脑子也是一团乱,他从她脖颈抽回手,把东西收拾好自然而然塞到了自己怀里。
她倍感好奇,“鹤承渊。”
“何事。”
“昨夜你到底喝酒没有?”
“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
鹤承渊眼神闪动,撒谎道:“……喝了。”
沈知梨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真是她把人扛屋里,毁清白了……听宋安说他窗子都没关,难不成是她翻窗进去,把人掳了出来,害他屋子都淹水了,今夜无处可睡……
这事她还是别提了,一会儿计较起来,她小命要没了。
“那么多舞姬,我看玄天宗宗主这殷勤怕不仅仅是送个姑娘跳舞这么简单。”
“不知。”
沈知梨:“真不知?”
“不知道。”
“舞姬身姿曼妙,小铃铛挂在腰间叮叮当当的响。”
“你喜欢小铃铛我可以给你买。”
“……”沈知梨欲言又止,“我说的不是这个。”
鹤承渊取出织带,束着发,一句不落回答,“那是什么?”
沈知梨竖起根手指立他面前,“我就问一句,舞姬倒的酒你喝了吗?”
“没有。”
沈知梨半信半疑,“真没有?”
“她碰过的衣服,我丢了。”
沈知梨扬起唇来,“今日的衣服我喜欢,是我买的吧。”
鹤承渊别过头去,“其他衣服……泡水了……”
此时,从他们旁边的楼梯处传来窃窃私语。
“那客人非要见东家。我让掌柜的去见,一把剑一下就架脖子上了,吓死人!”
沈知梨望了鹤承渊一眼,往上指了指,随后她探过脑袋往上瞄,只看到一个有着特殊绣花的衣摆,这花色艳牡丹,针绣之法细腻绵密,走线不像普通绣娘会的手法,更不像陈常山会有之物。
此人腰际配着一把剑,剑鞘尾部裹银,像个不一般的侍从。
鹤承渊与她一同伸过脑袋。两颗脑袋一前一后往上偷瞄。
上头的人又道,“他不光把剑架掌柜脖子上,还把后头几个妆粉师都揪了出来,说要砍人,那剑挥的,大家一通乱躲。”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此人是谁?”
“他说来自京城宋大将军府里一颗独苗,宋小少爷。”
持剑之人冷笑说:“京城?何来宋家?”
“那、那是?”
“闹事的,把他赶出去。”
脚步声逐渐靠近,沈知梨猛地回头准备拉他走,结果撞进鹤承渊怀里,那脚步踩在楼梯上。
鹤承渊反应极快,捂住她的脑袋,转身闪进一处狭窄的柜后,而下一刻那伙计就踏下了阶梯,去往后院赶人。
沈知梨揉了揉脑袋,眉头皱在了一起,“太硬……还是不太好啊。”
鹤承渊骤眸溢出冷意,“……善变。”
他们走了出去,而江无期早发现了不对劲,溜到了店外,当做不认识闹事的“泼猴。”
君辞这时也走到了外头,手里买了一款胭脂,银盒上雕琢一朵绽放的小牡丹。
几人早早出店,在店外躲来远,看着宋安被扫帚挥出门。
伙计:“滚滚滚!滚回你的卿云铺去!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卿云铺派来的!上次那驿站就出了事,山云阁的生意都快跑没了!再闹事我找人打你!”
宋安转头就见几个人等在店外,“……查了,一个人都不是。”
君辞拿出胭脂盒,“这个胭脂款,来自京城。”
“京城?!怪不得我怎么逼都问不出他们东家,原来是京城人!”宋安拍了拍衣裳,“真是,扰他们生意,银子没赔吗!对我态度这么差!钱也不退给我!怪不得生意比不过卿云铺,还学人家!呵!”
沈知梨这时也道:“方才在楼梯后,我也听到了,有个身着牡丹纹,手持裹银剑鞘的人,揭穿了你的身份,说京城压根没有宋家,他倒是对京城了解,可惜……多的我没看见了。”
宋安总感觉她和鹤承渊哪不太对,“你们两个刚刚是不是在一起。”
沈知梨:“……”
宋安发觉后大喊道:“你的吻痕没了!你们两个又行苟且之事!”
沈知梨恨不得抄起棍子给人敲晕,“你闭嘴!”
她一把揪住宋安的耳朵,“闭嘴,你闭不闭嘴!”
宋安:“不闭!你们两个……唔唔唔!”
沈知梨顺手从他袖里抽出帕子,捂他嘴上,“再不闭嘴,给你下药!”
“唔唔唔!就!唔……就不!”
鹤承渊忽然开口问了句,“影子傀儡师没记错的话,原是个商人家,当时做的正是首饰生意。”
君辞附和道:“确实,卿云铺也可疑。”
鹤承渊:“它或许,最可疑。”
沈知梨一把丢开宋安,“卿云铺?可是影子傀儡师不是早死了?没几年后他们爹妈便因两孩子去世而……悲痛欲绝,去了。”
宋安:“那就说明有人接手了他们的生意呗,你蠢啊。”
沈知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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